“行了,你还医生呢,这点小伤不要乱叫。”我浑身颤抖,有气无力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因为用力压住我而满脸通红,手中活儿却没有半点犹豫,狠狠地道:“我是医生不是关羽……”他突然停下手,仔细盯着伤口发愣,猛的转身跑掉,回来时手上多了面镜子,拍拍我的脸说:“看。”一看见镜子里的东西,我就被深深吸引住,还有什么事能比看见永生造成的变化更令人兴奋?伤口好像在蠕动,破损的肌肉正飞速增长融合,可以想象,细胞正在以非人的速度分裂,弥补肌体所受的损伤,这是我创造的奇迹,我的!正看得入迷,方秋放下了镜子,又猛的在腹部划了一刀,我惨叫一声,以为他真要做活体解剖时,他说:“不好意思,子弹还没找到呢。”最终那枚子弹找出来后,我已经连动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朦胧中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好像隔着层水,可是却没力气去回应,我只想睡觉,不一会儿就落入黑暗之中,睡得不省人事。
醒来时天色还黑,我转动着眼珠,这感觉要比死后又活过来糟多了,喉咙干得好像要冒烟,当方秋出现时,我肯定用杀人般的眼光望着他。
“我又不是临床医生,只擅长在尸体上拿子弹。”“那你至少可以打晕我,混蛋!”我坐了起来,嗓音嘶哑,他玩味的眼神望过来,直到我皱起眉头才指指伤口,我低头一看,腹部光滑平坦,除了血污外别无其他,他往床边椅子上坐下说:“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癌细胞与正常细胞的杂交,你现在身体里的癌细胞分裂得正欢呢,怪不得伤口复原的这么快。”
我愣了一会儿,突然飞速翻身揪起他的领口吼道:“你看了电脑里的东西对不对?”
他的笑容得意,像是抢先一步获得宝物的猎人,我推开他,拖着虚浮的脚步在房子里乱转,很快就发现了电脑,感谢制造它的人,那玩意儿大得一眼就可以发现。
屏幕上正是精彩的东西,我迫不及待地坐下来疯狂地点着鼠标,反光的屏幕上映出一双发亮的眼睛,当最后一页出现时,我像个傻瓜般呆住。
“总页数和最后页数不符,最终实验报告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活着,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他叼起烟,眯起眼睛,“又或者说,你并非是那个结果。”我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他凑到我脸前,我们瞳孔中映着对方:“你不觉得你这种状态很奇怪吗?改良癌细胞,让细胞分裂不再截取两端的信息,实现无损失分裂,你做到了,可是你看你现在的状态,你觉得你象个正常人吗?”
“当然不是平常人。”我故意换了个字眼,“我是不死的!”“只有怪物才不死!”屋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我们像狼一样不怀好意地盯着对方,那一瞬间,我有股杀了他的念头,这个年轻人如果在挑战,那么我将会迎战,毫不留情地撕碎他!
这次,方秋仍然选择了退却,他的指间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印好的表格上填着地址和日期。
“还记得你在临死前给医委会主席寄过东西吗?”“你的意思是我把实验结果报告寄给他了?”方秋点了点头,边喷着害人的烟雾边往外走,边挥着手说道:“明天我们去拜访他吧,希望你寄过去的东西有点意思。”把存根放在床头,我突然想到,方秋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东西的?是在找电脑密码的时候,还是说……我不敢再想下去,倒头躺在床上,墙上的时钟显示是三点半,也就是说,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做看护,或者说,研究。我对他的警惕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夜里我睡得腰酸背痛,早上起来在洗浴间里脱了衣服观察身体,这时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在别人身上做试验,这样就可以全方位观察,而不是现在只有被别人观察的份。
“你掉马桶里了?”方秋在卫生间外大喊,我迅速穿上衣服,盯着镜子里的陌生人一会儿,转身离开。医委会名头很响亮,尤其在医生行业,他们不颁发执照,可是颁发一种叫等级证的东西,如果你想开好车、住豪宅,而又不打算改行,那么只有去拍他们的马屁,等着下一批医生毕业,前面拍过马屁的,又会变为医委会的坚定支持者。只要想象医委会主席那个老头子看见我时的脸色,我的心里就升起巨大的快意。“你在笑什么?”“卫老头有参加我的葬礼吧?”
方秋理解了我的意思,我俩在破车里嘿嘿笑着,可到了那幢老旧却温馨的二层洋房后,我们却得到了坏消息。
女佣礼貌地回答主人不在家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翻墙,他却难得犹豫起来。
“你不是很心急的吗?”我讽刺地问道。“你是死人,我可是活人,我不想在档案上加条偷窃罪。”这话激怒了我,是的,我心里确实有着不屑,不仅是对他,更是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想着生前同事的窃窃私语,医委会老东西们嘲讽的官话,热血就让脑袋发胀。
我往后院走去,洋房的围墙并不高,在顶上却撒着碎玻璃,这些并不算什么。
我的手脚刚搭上那墙,就被方秋一把抱住了腰,他有些惶急地低吼:“你下来!”
我没有理他,挣扎很快变成了扭打,他挺高,看起来长期锻炼,但当我一拳打上围墙,在水泥上砸出一个不浅不深的坑后,他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恐惧。当然,那手也同时鲜血淋漓,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复原如初,我们俩僵持着,谁也不愿退一步,而结束这一切的是声惊呼:“张立?”卫华是医委会主席的独生女儿,医生行业里人尽皆知,攀龙附凤的不少,可是她居然记得我的名字,这让我的警戒心和虚荣心融合着发酵起来。她中等身材,打扮时髦,酒红头发为她增添了不少风采,褐色眼眸带着阳光,有人曾猜测卫老头的妻子是外国人,可是我却肯定不过是流言,因为卫老头家中的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中抱着婴儿的女子有着典型东方美人的神韵。
卫华有些坐立不安,带着探究的眼神频频望过来,她应该并不知道我的死讯,只好沉默以对。
“张医生,你来找爸爸?”“啊。”我含糊不清地吐了个字,踌躇着是否该说出真相,瞄到方秋在桌下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保密:“卫华,我有重要的事找卫主席,他……”
“他去开会了,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卫华很爽快,语速很快,活泼的音调正符合她这个年纪,“你要等他吗?”又机灵地补充道,“还是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我立刻答应了,不得不说,卫华确实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讲起话来八面玲珑,我们闲扯了会儿,她见我不时瞥向柜上的照片,便大方地递了过来。
卫华的母亲很美貌,与年轻的卫老头站一起,确是一对璧人,女儿没能继承母亲的容貌,可至少也没有继承父亲的古板,我恶意地想着。
“我的父亲很爱母亲。”她讲这话时的神情温柔的像天使,可却在下一瞬间变的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可是我母亲自杀时,他却在外面做着该死的工作。”
激动只持续了一瞬,她迅疾恢复了平静,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鬼使神差地讲道:“如果有个办法可以复活你母亲,你愿意吗?”她的眼睛立刻亮如宝石,我却把话题岔了开去,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回去时的心情很好,我把手肘搁在车窗外,数着后退的电线杆,闲适的气氛有种渡假的错觉,直到方秋阴沉地说:“你不该问那句话的。”“什么?”
“复活的事。”我转过头去,用年长人嘻笑的口气道:“放心好了,该你的份不会少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方秋又显出年轻人的急躁来,“我不认为卫华可信!”那你就可信吗?我暗地冷笑一声,暂时还不想和他撕破脸皮。“我不是没说吗?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想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躲了过去,直到方秋家,我们俩都互相别着头,愚蠢的冷战不休,这种情况持续到晚上卫华的电话打来。“爸爸说想和你约在明早九点,白马公园,单独的。”礼貌地道了别,放下电话,我往沙发一躺,显然寄给卫老头的东西,足以让他相信永生说,我被医委会嘲笑、漠视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甘美的胜利滋味令人难以抗拒。
方秋从房里出来去冰箱中乱翻,他没有听到卫华的电话,我完全可以撇下他,一个人赴约,与卫老头合伙,从此名誉和财富双收,并且永垂青史……可是卫老头并不可靠,或者说,我需要助力!
“明早九点,白马公园,卫老头见我们。”他愣了愣,皱起了眉头:“白马公园?”后面的咕哝几不可闻,此时我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双手捏成拳头,脖子上青筋爆起,压抑的声音泄露了内心的狂热:“明天,将会是载入史册的一刻!”是的,我如此相信着,那种炙热的喜悦令人发狂,这是我该得的,早就该获得的荣誉与声名!我的!我的!!
这一夜我睡的并不安稳,窗外刮的风声很紧,等早上我俩待在白马公园时,风力已经从小曲变成咆哮,白马公园入口处一马平川,几根丑陋的柱子立在那里,成为市民们嘲笑政府审美的证据。
我们吃完了早餐,蹲在入口的柱子下,方秋烟不离手,我习惯性地左望右看,这种糟糕的天气,连早锻炼的人也没有,这广场清静的像墓地。
“你确定没记错地点?”方秋抽到第二支烟,不耐烦地看着手表,上面显示九点五分。
“还能有几个白马公园?”我也有些不安起来,活动着麻木的双腿,空旷的广场只有风刮过,方秋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吭疾步往外走去。“干吗你?”“我觉得不对劲,不陪你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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