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队伍开始变得沉默了。
之前第一批三个人离开时,还去跟刘六说了一声; 第二批那三个人,跟身边同伴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去了。到了第三批,他们谁也没有说,就这么坠在队伍的后面,然后跑开; 至于再后面的人,大约连要跟谁说,也找不到人说了。
以至于吐了一通,又在马车上睡了一个多两个时辰的刘五,醒来之后让马车把马车停下之后,下得车来,吓了一大跳:“人呢!人呢?十几条精壮的汉子,去哪了?老六!”
被叫醒的刘六在马车里还不太以为然:“高七他们三个去前头探路了。”
可他一下车一看就也马上发现不对了。
赶车的车夫苦笑道:“六爷,高七说去探路,那得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了,他们就没有再回过。”
刘五和刘六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沏骨的寒意把他们包围了。
而那个车夫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恐望着刘五和刘六,然后双手合什,冲着某个方向拜了几拜,趁着刘五、刘六两兄弟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悄悄就溜下了马车,然后跑进竹林里,片刻就不见踪影。
“这些没卵用的狗贼!走走,管他们去死,咱们自己走!”刘五叫嚣着,然后扯着刘六的袖子,回过头来,却就发现,马车夫也不见人了!
“怎么会这样?”他非常头痛这一切,向着刘六寻找答案,其实他很清楚,刘六也不见得有答案。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六真的给了他答案。
刘六苦涩地指着右前方,对刘五说道:“看起来,我们就不该来凑合这一趟。”
右前方有什么?月明星稀,刘五张望过去,却下意识吓了一跳,下意识叫道:“这可不是你五舅舅的主意啊!”
没错,他在右前方的竹林那里,看见了陆仇,把自己脑袋抱在怀里的陆仇。
他就站在那里,不到十岁的少年,穿着那件儒衫,他把自己的首级抱在怀里,想起派去府城的家仆回来说的,陆小少爷被人砍下了脑袋。刘五和刘六愈发的慌了,他们不住地后退,直到靠在马车厢上,似乎这样终于能让他们感觉到有点依靠。
但不知道是那拉车的马也看到了什么,或是刘五和刘六挤压车厢,使得那老马觉得有人在驱赶它,总之,它嘶叫一声,然后开始奔腾而去,带着身后的车厢。
于是刘五和刘六,一下子就坐倒堤上,他们无依无靠。
也许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定下神来之后,发现那抱着脑袋的陆仇,已经悄然无踪。
他就这么消失了,如果他突兀地出现。
“天爷啊!陆仇这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我们可是你的亲舅舅!”刘五坐倒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着,“陆仇,冤有头倒债有主,你来害你的舅舅是什么道理?天爷啊,我们刘家,我们刘家哪里对不起你啊?”
“其实倒有不少的,认真说起来。”刘六无神地坐在地上,喃喃地,带着嘲讽这么说道。
刘五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兄弟,他不知道后者为什么要这么说。
“五哥,那天陆家派了四个长随过来,你专门拿出那只鹦鹉来学陆仇说话,逗他玩耍,让他不肯回去,我觉得,那就是对不起他的第一桩事了。”刘六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而刘五很明显,是不认同这样的说法的:“不,你凭什么这么讲?我只是喜欢自己的外甥!我给他一只鹦鹉有什么错的?再说,如果那天让他回去,那就在那个晚上,跟着他父母,一起被干掉了!不是吗?我没有对不起他啊!”
刘六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理会刘五,自顾着往走去。
“老六,你等等我,等等我!”刘五连滚带爬地跟上刘六的脚步。
尽管抱着首级的陆仇不知所踪了,但刘五的精神似乎已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他一边前行,一边喃喃地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你知道的,你知道的老六,对不对?不能怪我!不是我干的!”
“不,五哥,就是你干的。”刘六苦笑着这么说道。
“我没有,我没有!”
刘六停了下来:“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五哥,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着他这话,刘五终于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们去县城,跟陆姓族人商量,如何瓜分陆家的财产!
他们没有考虑去帮陆仇报仇,也没有考虑谁杀了陆府满门,他们对于瓜分陆仇家里的财产,很是热衷,而且还怕夜长梦多,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遇上这鬼打墙。
刘五终于没有再开口了。
他沉默地向前蹒跚而行,扯着刘六的衣袖。
但很快他们就又不得不停下来,不是因为有乌云遮住了明月,而是在乌云遮住了明月的现在,在他们的前方,又极度突兀地出现了那个抱着自己脑袋的陆仇,而且那颗被抱在怀里的脑袋开口说话了:“舅舅,舅舅,我的头接不上去了,怎么办?接不上去了!”
“我也没办法!”刘五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后退,惊恐地摔倒,他手足并用,往后倒退着:“陆仇,这不关我的事,你不能这么缠着我们!”
刘六显然要比刘五有些胆气:“陆仇,听我说,这真的不关舅舅们的事,就算我们贪财,但这不关我们的事,对不对?你们全家都走了啊,留下的物业财产,不给我们,也会给别人拿走啊!”
“我的头接不上去了舅舅。你帮帮我。”陆仇在慢慢地向前。
刘五尖叫道:“天爷,我怎么帮得到你啊!”
“舅舅,把你的脑袋也拧下来,你就可以试试看了,你是大人,你总会办法的。”
“不、不,我没有办法!”刘五拼命向后挪动着,以逃避渐渐接近的陆仇。
而刘六看上去要比刘五略为好上一些,他仍在解释着,试图在死去的陆仇面前,把自己洗干净:“不是我们干的啊陆仇,不论是你遇害,还是你家里的惨案,都不是我们做的啊,你为什么不去找那罪有应得的人报仇,来缠着我们,这没有道理啊!”
这时那片遮住明月的乌云散去,月光一下子就泻了下来,
“他不见了。”刘五终于不再挣扎着向后,而是对着刘六这么说道。
刘六的胸膛不住起伏:“我们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接下这差使,为什么会遇到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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