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世界并不会轻易地让人逆转生死，打破早已定制好的法则。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此刻冻结，在此地的几位，意识是清醒的，却无法动弹，就像被胶水黏住了全身，浑浊而粘稠。
似乎唯一没有收到影响的，只有那个处于中心位置的少年。
明明是以他为中心的压迫，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只是自顾自地，拨动着时针。
但，李清歌并非感受不到，他只是如一个普通的旅人，逆着已经冰冻的河流，却硬生生地顶开了冰层，艰难地走着。
这是他第一次倒流时间，但好像，并非不可能之事……既然可能做到，那么，就可以做到。
铛——
鲜血如游蛇一般退回女孩的身体内，那扭曲的手臂无声地复原，被巨石所压伤的残破身躯开始补完。
苍白的脸转为了红润，失去的温度也再度回归……终于在某一刻，这个不幸，又幸运的小女孩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小文，过来。”
鎏金之色尚未敛去，李清歌抱着仿佛睡着了一半的小女孩，轻声呼唤着。
迷途的灵魂飘了过来，看着李清歌怀中和她长的一样的小女孩，满眼都是好奇。
世界在针对着“生者”，而她这个“死者”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受到时空的影响。
“大哥哥，是要我干什么吗？”
小文冥冥之中觉得，李清歌有事要拜托她，不过她猜错了。
“不。”李清歌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瞳变得如漩涡一般幽深，仿佛要将人的意识吸入。
“你不需要做什么，我会送你回家的。”
“回家……？”
小文咬了咬手指，有些不懂，家是什么。
但是李清歌不再说什么了，他牵住了小文的手，世界之外的灵魂法则开始运作。
光芒四溢，小文的身躯化作了光粒子，在空气之中消散。
时间与空间的压迫在李清歌修复好小女孩的身体之时已经消失。
这一次，陈天文他们看见了，那萤火一般的美丽光芒。
“这是……小文吗？”
陈天武呆呆的，看着围绕着李清歌飞舞的点点萤火，在那上面，有着温暖又熟悉的感觉。
他看见李清歌怀中看似在沉睡的妹妹，激动地想要冲向前去，但是却被黑姬麟所拉住了。
“不要去打扰他，还没有结束。”
——是的，还没有结束。
萤火在李清歌的引导下，一点点如轻轻的雨滴一般打在小女孩的身体之上。
遗失的灵魂寻找到了她的归宿，但是，她还并未苏醒。
与黑姬麟她们相比，同样是灵魂的小文无疑是缺了些什么。
或许是意识，获许是记忆……但都无所谓了，这些，李清歌都会夺回来。
“再见，小文，愿你做个美梦。”
李清歌祝福道，闭上了眼，手掌轻轻放在了小女孩的额头之上。
下一刻，海量的崩坏能自他的体内涌出，灌注到手链之上唯一点亮的结晶之上。
实质般的崩坏能如紫色的浪潮，侵蚀着四周的一切。
酒店之中，帕斯卡看着手中的警报器，有些惊讶，这是……新的崩坏诞生了吗？
几乎下意识地，她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银发少年。
或许是担忧，又或是其他什么……
她连忙打开电脑，打开文件，荧幕之中，被她偷偷安到李清歌身上的摄像头忠实地运作着，传输着画面。
“欧呀～发现你的秘密了呢，李清歌～”
松了口气，帕斯卡轻抚着自己并不算丰满的胸口，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空间的屏障为陈天武三人阻挡着崩坏之潮的侵袭，否则，在如此浓度的崩坏能之中，陈天武与安娜两人，难免被崩坏侵蚀。
有紫白的异兽在浪潮之中显露出身形，但下一刻，却在银芒之中没有了踪迹。
金色的图样自李清歌的手掌之上开始延伸，延向四肢，胸口，直至额头之上，浮现出十字架般的菱形光纹。
金色的沙尘流转，似天使流落凡尘，引动万千星光。
“律者……？”
安娜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幕，这与资料之中，崩坏的诞生，律者的出现是何其之像。
只不过，以往的律者，是吸收了大量的崩坏能而诞生，她面前的，则是主动释放出了崩坏能，人为地，引起了一场崩坏。
沉默，安娜沉默着……明明发现了疑似律者的信息，但身为女武神的安娜却没有任何敌对，甚至泄露出去的想法。
就算是律者也好，只要能拯救他人，即便是崩坏，她也愿意投入。
她注视着李清歌的面孔，眼瞳之中满是希冀。
看着李清歌的变化，黑姬麟的面色严肃，眼神凝重。
她曾经做过拟似律者，虽然远不如真正的律者，但即便如此，她的思想，也在一定程度被崩坏扭曲。
她很担心，李清歌的思想，会不会被改变。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和律者扯上关系，这幅姿态，真的是律者吗？
三人之中，唯有陈天武没有多想，他只是紧张地看着李清歌与他怀中的小女孩，期待着不可能之事的发生。
李清歌睁开眼，金色的眼瞳高贵而富有威严。
金色的圆环自头顶浮现，结界般的羽翼舒展，却又异常的柔软。
全力驱动了自虚数之树那取得的权能，李清歌此刻，如同空之律者再临。
不同的是，他不为崩坏而战，而且，接下来，他要“以下克上”。
崩坏之潮容纳己身，借助虚数权能，借助虚数空间，李清歌跨越了世界之间的维度，“走”到了虚数之树的面前。
于此同时，直通苍穹的虚幻树影扎根，将一片银白的空间染成虚幻的颜色。
电路一般的纹路自李清歌所在的街道延伸，叠影重重，如海水一般的阴影如潮蔓延。
滴答滴答——
有时针的指针清脆，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拿着一柄机械大剑的大手自虚空之中探出，张开齿轮遍布的结界，似要把所有人笼罩。
安娜抬起头，下意识地拔出了插在地面之上的长刀，想要冲出。
但下一刻，数道银白的斩击绽放，那探出半个身子巨大机械人形就此散架，零件散落在地面之上。
那些零件颤了颤，然后没有了动作。
李清歌收回了视线，将这些零件回收，然后继续与虚数之树“对视。
他明明就在此处，但目光却已经弥留在了另外的维度。
“把她给我。”
没有更多的言语，李清歌提出了他的诉求，或者说近乎命令的要求。
“树”影婆娑，它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却在此刻完成了……它同意了。
一道微小的光点自“树”上飘来，那是小文灵魂缺少的一部分，是被虚数之树记录下来的部分。
李清歌接了过来，切断了与虚数之树的链接。
“树”没有不满，因为它没有情绪，但链接切断之刻，它投下了视线。
它看向了那个栗发的女孩——安娜·沙尼亚特……这个女孩，已经被选中了。
圆环与羽翼消散，金色的纹路也自李清歌身上一点点地褪去。
“树”与“海”隐去，一切都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掌轻握着光点，李清歌将它引渡到小女孩的“尸体”之中。
他轻轻将其抱起，抱到了满目都是期盼的陈天武面前。
“真是……真的吗？”
陈天武身躯颤抖着，伸出了手，却不敢接过。
他的眼中，这个娇小的身躯胸口轻轻起伏着，那是代表生命的呼吸。
就在这时，小文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糊的样子，好像真正地睡了一觉。
“唔，哥哥？”
陈天武终于忍不住了，抢过了李清歌怀中地小女孩，紧紧地抱着。
“呜……小文……我的小文……”
“啊，哥哥你怎么哭了？”
湿润的泪滴打在小文的身上，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伸出了手，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感受着这真实的触感，陈天武哭的更大声了，而小文，则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
李清歌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兄妹，走向了黑姬麟，而后者，带着一丝警惕询问道。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当然。”李清歌看着黑姬麟，轻轻眨了眨眼，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即便刚刚完成了一件足以被铭刻在历史之上的伟事，但他仍像以往一样，一样的平和。
见状，黑姬麟松了口气。
而这时的李清歌却是看向了安娜，这个一直在忏悔，跪倒在地面之上的女孩。
她的衣衫凌乱，面容沾满了灰尘与泪痕，装甲之上，他人与自己的鲜血混杂着。
她抬着头，粉色的眼瞳盯着自己，李清歌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似乎哪个人，也有这样的眼神。
李清歌在安娜面前蹲下，注视着安娜的眼睛，开口道。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多说什么，你该承担的，也绝不会轻易被舍弃。”
“但是，接下来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下去。”
“一味沉溺在过去的人，终究会被现在舍弃。”
李清歌想起来了，这是过去八重樱的眼神。
安娜与八重樱一样，都被过去所束缚了。
但不同的是，这个年轻的女武神，只是刚刚开始。
她们都需要有人拉她们一把，把她们带离名为“过去”的漩涡。
而李清歌，不介意伸出自己的手，于是他这么做了……他伸出了手。
安娜的脑袋微微一沉，李清歌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顶黑色的贝雷帽，被他轻轻放到了安娜的头上。
安娜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被她所遗弃的帽子，可为什么，会在李清歌的手中？
“这是你的吧。”
见面的第一次，李清歌就记住了安娜，这个冰之律者的素体。
“我在路上看见了，下次不要再丢了。”
轻轻地笑了笑，李清歌抬头看向银白的天穹。
在他的控制之下，天穹不在那么明亮，但匿着的月与星，也在温柔地散发着自己的光亮，像是在守望着未归途之人。
他看着温柔的天穹，却没有发现，安娜把他戴上的贝雷帽摘了下来，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她看着李清歌，眼眸逐渐明亮，倒映着他的容颜。
月是景，星是景，人亦是景……谁是谁的景，谁又在看着谁的景，又有什么人可以说清呢？
只是，安娜她发现了自己的救赎，自己的……审判。
“嘁。”
“怎么了？”
“没什么，你这个笨蛋！”
“？”
……
这个世界并不温柔，也不美好，但幸好，有着温柔的人，做着温柔的事。
夜……渐渐深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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