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眉尖微蹙,看着她心疼得直掉泪,心中震动不已,他猛地将她拥入怀里,牢牢地抱住她,一颗心已经要被撕成碎片。
晴柔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却什么也没问,紧紧地回拥住她,着急道:“你跟人打架了吗?你怎么这么笨,打不赢不知道躲吗?疼不疼?”
池未煊没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住了他的世界,仿佛只能这样,他才能够坚定地走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晴柔推了推他,“好了,别撒娇了,没打赢我也不会笑话你。”
他没有松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贪恋着她身上的味道。而晴柔,在他身上却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他的香味,那种香味很独特,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冽。她什么也没问,由着他紧紧地抱着自己。
许久,池未煊松开了她,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他受伤的右手上,手背上已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泛了白的骨头。她心口一疼,这伤,不像是打架斗殴得来的伤,反倒像是一种泄气,一种气愤……
她默不作声的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吹气,“疼吗?”
暖暖的气体减轻了手背上的灼痛,他老实点头,“疼,很疼。”带着一种撒娇的意味,当时气急一拳捶过去时,并不觉得有多疼,此刻被她这样瞧着,这样呵护着,他才觉得疼得要命。
忍不住就想像个孩子似的,再多讨一些安慰。
晴柔伸出手指在他受伤的手背上戳了一下,板着脸道:“知道疼还跟孩子似的玩叛逆,疼死活该。”虽是这样说着,看他疼得脸色都泛了白,心脏又一阵阵紧缩。哎,真拿他没办法。
“我疼死了你舍得么?”他耍赖,手背是真的疼,但是更疼的是他的心,他知道为了另一个女人跟她胡搅蛮缠,对她有失公平。可是现在,他只有她。
“舍得,大不了我再去找一个。”她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想想,如果真的再也看不到他,她就觉得一阵窒息,这个男人啊,是她这一辈子的劫。
池未煊的脸突然就晴转多云,他板着脸瞪她,“不准!苏晴柔,你生是我池未煊的人,死是我池未煊的鬼,我不准你去找别人。”
“没你这么霸道的。”她咕哝着,心里却升起一股甜蜜,为他的话,为他语气里的醋意。
池未煊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微勾,他慢慢俯下身去,晴柔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她整颗心猛地急跳起来。他每次接近,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胆怯又期待,明明已经吻过很多次了,她还是不习惯。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冰冷的病房的温度在慢慢攀升,晴柔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她受不了这种折磨,握住他的手一扯,“别闹,你的手需要处理,我们去创伤科吧。”
“咝……”她这一扯,刚好扯到他的痛手,他疼得后背惊出一层薄汗,晴柔慌忙松开他的手,再看他皱在一起的俊脸,不知怎么的,就笑骂:“活该。”
池未煊香没偷着,还差点疼死过去,他作势去抓她,她笑着往外跑,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那种快乐似乎感染了他,他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笑意,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她……
苏母是晚上回到普通病房的,从鬼门关闯了一圈,她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晴柔看着她,眼泪又要涌出来了,却死死的忍住。
她趴在病床边,握着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手,十指紧扣,“妈妈,我回来了。”
好险!如果妈妈就这么去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母精神不太好,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雾般,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太真切,也看不清晴柔的脸,她微微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英国……好玩吗?”她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才完整说出来。
“嗯,好玩,妈妈,等您好了,我带您去英国看看,英国人很热情哦。”晴柔强忍着泪,她看着苏母痪散的目光,心像被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着。
苏母眼里有着向往,“英国啊,那肯定……是个美……好的……国家,咳咳咳……”她话说得多了,气就喘不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两颊通红,她伸手捂住嘴巴,鲜血就从她指缝里一滴滴滴落下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开出一朵朵凄美的曼陀罗花。
晴柔怔怔地看着,骇得忘记了反应。她眼前一阵刺痛,潸然泪下,她哽咽着,心被绝望啃噬着。双肩骤然一暖,她回头望去,就见池未煊站在她身旁,坚定地看着她,然后他将她扶到一边去,他抽出纸巾来,小心翼翼地擦干苏母掌心的血,还有她唇角的血。
“伯母,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手术时间已经安排下来,您好好将养身体。”池未煊温声道,做着一个女婿该做的事。
苏母瞧着他,虽然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她亦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真诚的。他放下身段侍候她,也是爱屋及乌吧。她欣慰的笑了,女儿有这样的男人照顾着,她该放心了。
“我……的身体……我清楚……不要浪……浪费钱……”苏母摇了摇头,多活了这么些日子,够了。只是遗憾,看不到女儿幸福,看到儿子成才。
晴柔痛哭起来,“妈妈,我不许您这么说,我们已经找到适合您的骨髓,妈妈,您一定会好起来,您还要看着我结婚生子,还要帮我带孩子。”
“不……害臊……”苏母斥了一句,却是带着笑,她眼前浮现一个珠圆玉润、粉雕玉琢的孩子,追着她叫“姥姥,姥姥,您等等我……”,那场景,真幸福啊。
晴柔哪顾得上害不害臊,她不允许妈妈有这样消极的思想。她知道她自私,知道不能强求,可是上天已经给了妈妈一线生机,她就要牢牢抓住。
“妈妈,答应我,您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起来,我跟东宁都离不开您。”
苏母疲惫地垂下眼,池未煊见状,示意晴柔安静,晴柔看着她憔悴的脸,心中大痛。她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此时苏东宁跟小李前后脚进了病房。
苏东宁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他将东西放在外面的小会客室,对池未煊与晴柔说:“姐,姐夫,你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守。”
晴柔一步都不肯离开,最后还是被池未煊强行拽了出去,按坐在会客室的小餐桌旁,他打开保温桶,又去一旁的消毒柜里拿出两副碗筷,盛好饭放在她面前,“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伯母。”
晴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碗,她没胃口,自从赶来医院后,她滴水未进。昨晚把苏东宁跟小李赶走后,她就一直坐在床边发呆,明明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却不觉得饿。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直睡到了刚才才醒过来,中途也没有人来打扰她。此时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吃不下东西。
妈妈的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很担心,以她现在的状况,她能撑到下手术台吗?
池未煊也盛了一碗饭坐下来,看着她盯着米饭发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米饭上,柔声道:“你别想太多,伯母会平平安安地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快吃饭,你若是垮了,还怎么照顾她?”
晴柔看了一眼内室,妈妈躺在病床上睡沉了,那么瘦小的一团,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她眼前一涩,垂下头来,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不知道是不是米粒太硬,噎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池未煊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声。
周五,外面阴雨阵阵,苏母经过一系列检查,终于确定可以上手术台了。这几日,晴柔守在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苏母,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圈。
池未煊看着心疼,恨不得替她受了,她却不假任何人之手,坚持亲自照顾苏母。
这几日,苏母昏睡的时间比较多,醒来了说几句话就咳,咳完了就咯血。晴柔不再像第一次看到她咯血时那么惊慌,她镇定地给妈妈擦拭干净,给她换床单换衣服。
苏母偶尔会很清醒,她会跟晴柔聊天,只是每句话中途停顿的时间略长了些,晴柔就耐心的听她讲,虽然她大部分都是在回忆。
等妈妈睡着了,她守着床边就默默掉泪。她知道,移植骨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医生也将风险告诉了她,苏母下手术台的机率连10%都达不到。
可她依然坚持,就算只有1%的机率,她也要放手一搏。苏东宁完全没有意见,他明白,姐姐这么做的原因。
苏母是抗拒做骨髓移植的,奈何女儿坚持,她一反对,她就哭,最后她不得不投降。她想,天上的神明,让我死在手术台上吧,我不能再拖累我的女儿了。
她这一生已经够辛苦了,她不想成为她的枷锁。
护士给苏母换了无菌手术服,晴柔站在旁边帮忙,当她看见妈妈几乎可以看见肋骨的身体,她眼前迅速模糊。苏母的精神倒是很不错,看见女儿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她心中亦是难受,向她伸出手来。
晴柔连忙走过去,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妈妈,我跟东宁在手术室外等着您,您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苏母冲她微笑,亦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孩子,这辈子,妈妈对不起你,若是有下辈子,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母女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直到护士提醒,“苏小姐,病人该进手术室了。”
护士推着苏母往外走去,晴柔亦步亦趋地跟着,就是不肯松手,出了病房,苏东宁、池未煊、小李都迎了上来,苏母左边握住晴柔的手,右边握住苏东宁的手,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她紧紧地握着儿女的手,目光紧紧盯着池未煊,她轻声道:“护士,请……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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