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老大，#160;他的确没做错什么，这点我承认，一直承认。”
一旁的广东仔不禁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崔一这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如果我只是把他当成我崔一的老大，我根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躺在救生艇上，崔一的眼中含着泪，“在我心底，一直以来，是以他为兄长，以他……为父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可以说，在遇到他之前，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过父爱了，可是在忠哥身上，我感受到了。你知道我的感觉吗？被父亲……想要亲手杀死的痛苦。”
广东仔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崔一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会失望，会痛苦，不过是因为期望太高，希望太大而已。
“别总说我了，你呢？”看着身边的广东仔，崔一忍不住开口问道，“十九次偷渡……这个数字，可不是个小数字。一般人，恐怕根本不必一直偷渡吧？哪怕你偷渡到了一个地方，干嘛还要频繁地来回偷渡？”
“我十八岁就离开祖国了，那时候……我是因为失手杀了人。不过我不后悔，那家伙该死，他想强奸我姐姐，我杀了他，没分尸，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崔一眯着眼，没急着说些什么。
杀人这种事，如果放在几个月之前，或许会让崔一觉得有些夸张，甚至是感到恐惧，可对现在的崔一来说，这却根本不算什么。
杀人，不过是有些特殊的时候必要的求生手段罢了。
杀人，只是为了自己，或是自己身边其他人更好的生存。
“后来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偷渡离开了广州。十年前，偷渡比现在容易的多。那一次，我去的是马来。我在马来加入了当地的一个华人黑帮组织，当时需要送一份机密资料出去，不能走合法渠道，只能靠偷渡尝试着将资料带出去……那时候，也算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时候了，上头干脆赌一把，找了我这个有偷渡经验的，负责送了那份资料出去。那次是去澳洲，尽管我英文非常一般，只听得懂最简单的几个词，但我还是完成了这次任务。澳洲那边很看好我的能力，派人去救我在马来那边帮会的老大，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去的时候还是迟了点，我老大他们，都死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澳洲扎根了。”
崔一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广东仔。
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从他十八岁第一次偷渡到现在，也就不到十年的时间罢了。
十年，差不多二十次偷渡……平均每年偷渡两次！
这个频率，未免也太高了点！
“其实很正常。”广东仔看出了崔一的疑惑，不由笑了，“澳洲这边之所以愿意收留我，养着我这么个没什么能力的人，也是看中了我在偷渡上的经验。他们也需要偷渡的人，毕竟，越是高科技的东西，其实说白了，就越是危险，说白了，我们混黑道的，对高科技并不是那么了解，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更相信最古朴的方式，比如……派人送信，或者是口头传递。”
“所以，你就一直帮他们送信吗？”
“也不光是信，有时候也是一些其他的东西。”广东仔笑着摇了摇头，“至于平时，我就比较自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每年上头会给我拨几十万的款，也够我花了。我很清楚，像是我这样，大学都没上过，也没什么专业能力，又不能打，更没有社会经验的人，能够混下去，只能靠两个字，就是拼命。”
“我觉得你挺能打的。”看着广东仔，崔一忍不住低声道。
“那是后来练的。毕竟，哪怕我靠拼命赚钱，我也得有一定的能力，不然，出去拼两次就死了，那我这钱，赚得也太不值当了。活下来，才是一切的根本。”
崔一轻轻点了点头。
的确，想要靠拼命赚钱的，都必须有几分本钱，这种事，如果是那种小混混去做，靠运气，或许可以成功那么一次两次，可时间长了，到后面，再想继续成功下去，可能性就不大了。
就像是有些娱乐圈的艺人一样，靠着一些绯闻炒作，或许他们可以红个一时半会儿，可如果没有实力，是根本不可能长久地红下去的。
真正的红，是要有实力的。
真正的能力，是要有本钱的。
“如果我们能活着到澳大利亚，你准备怎么办？”
“先想办法联系帮派的人吧，我们在各大城市都有些自己人，如果能找得到他们的话，也就好办多了……不过说实话，我们的人主要集中在南海岸，在达尔文，我们的人我都不认识，鬼知道会在哪儿。”
“帮派……”崔一注意到了广东仔用的这个词，“广东仔，你是哪个帮派的？”
“我是华人，自然是大圈的人。”
大圈……
崔一深吸了口气。
澳大利亚道上的华夏人，绝大多数都属于大圈，不过对于大圈，崔一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认同度，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他觉得他跟大圈的管理者之间，世界观，理念什么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大圈的理念，大多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们的第一代首领现在差不多都六十多岁了，绝大多数都已经退了，或是废了，或是死了，现在的领袖跟掌权者，算是大圈的第二代人，年纪在四十多岁的样子。
可按照崔一之前的了解，大圈尽管换了一代人当首领，可他们对大圈的管理方式跟过去相比，却是根本没什么变化的！
大圈无论是从走的路线上而言，还是从对外招收新成员的模式上来说，都跟过去没什么本质上的变化，收入上，甚至还不如过去了。
毕竟，别人在进步，大圈不改变的话，自然是会停滞不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
这样的情况下，崔一其实是不太想跟大圈扯上关系的，毕竟，大家都是华人，如果他崔一不跟大圈扯上关系，那么他崔一想怎么走这条杀回去的路，都可以！
可若是他跟大圈扯上关系，再想选择其他的路线，那就不太可能了，毕竟，大圈也不傻，他们不可能放任一个有能力的华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但凡他崔一表现出一丝一毫引起大圈注意的能力，大圈一定会拉拢他，而如今的情况下，崔一根本没有资格去拒绝大圈！
摇摇头，崔一没多想太多，只是看着身边的广东仔，有些无奈道，“我们现在想上岸，是不是只能等北海岸出来的渔船？”
“的确。”广东仔轻叹了口气，“官方的船即便看到，我们也不能求救，上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只有渔船，我们可以试着混上去，然后通过这些渔家回到岸上。不过崔一，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儿距离海岸比较远，会不会有渔船，都是两说。”
“你也别乌鸦嘴。”
广东仔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多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天过去了。
二人的嘴唇已经彻底干涩了，干到裂开，话都几乎说不出口，却根本没办法。
他们身下都是水，可他们却要被渴死了……
这还真是讽刺。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天亮了。
崔一甚至觉得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哪怕清醒着，他也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听见耳边传来阵阵海浪声，也不知究竟是真的有海浪声，还是他已经出现了幻听。
迷茫中，崔一缓缓闭上了双眼。
……
当崔一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个面孔让崔一有些惊艳。
因为这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美女。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
崔一接触过的外国美女其实很少，也就凡蕾丝一个，如今刚到澳大利亚，昏迷后第一次睁开眼，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会是一个标准的外国美女。
“你醒了？”这金发美女说的是英文，不过崔一还勉强能听得懂。
下意识的，崔一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女。
不光脸蛋漂亮，身材也非常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棒，就像是……一个天上下来的仙女一样。
这话，一点儿都不为过。
倒不是说因为眼前的女孩儿真漂亮到多么逆天的程度，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女人天生就是当领袖的料一般，若是在国内，崔一必然会觉得这是个皇家之后了。
不过如今，感受到崔一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女孩儿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看吗？”
“啊……好看……”崔一脑子还有些迷糊，下意识地评论了一句，“真大……”
“妈的，老娘为毛会救你这种人？”女孩儿直接转身就走出了房间，而直到此时，崔一才揉着脑袋，缓缓清醒了过来。
仔细想想自己刚刚的言行，崔一也有些尴尬。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反正这女孩儿也不是他崔一的爱人。
恩人什么的……慢慢报恩就好，不需要对方对自己的感觉多好。
崔一四下看了看，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这应该是在一间房子，不过听周围的海浪声，这儿应该就在海边。
按照这相对比较差的环境来看，这里应该是渔民自己盖的木屋。
崔一看了眼身边的另一张床。
床上，广东仔还在昏迷中，至今都没醒来。
崔一晃了晃脑袋，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子，果然是靠着大海的。
而此时，在海边，刚刚那个漂亮女孩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翘着腿，抽着烟，如果只说动作的话，其实是有些不雅的，不过这个女孩儿做出来，可就不会如此了。
甚至恰恰相反。
不得不说，这女孩儿抽烟的动作，非常的优雅，甚至会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刚刚，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儿迷糊，只知道说实话。”
“你还真会夸人，女朋友不少吧？”女孩儿笑了笑，倒是没记仇。
崔一也笑了。
“身边姑娘不少，女朋友，就一个。”
女孩儿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应该是个偷渡者吧？”
崔一不禁微微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女孩儿会直接冒出这么一句来。
“不用隐瞒，一个亚洲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儿，百分之九十，都是偷渡者。”女孩儿掐掉了手中的烟，“岛国人？韩国人？还是华夏人？”
“华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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