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时代的号角:中途岛海战-浩荡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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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飞攻击

    第二机动部队航空参谋奥宫正武海军少佐站在轻型航空母舰“龙赖号”甲板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令人生畏的北极天空。他那因很久以前飞机出事而留下条条伤疤的脸上每个部分都显得焦虑不安。再过几分钟就到零时了。照理,在当地时间6月3日2时58分太阳才会升起,但由于夏季天长,起飞时间在2时33分。眼下,天空还是黑沉沉的,“龙骧号”正带领舰队以22节的航速沿几乎正北方向乘风破浪向荷兰港——日本对人迹稀少的阿留申群岛的牵制性进攻的主要目标——前进。

    飞行甲板上,飞机正在起动,马达轰鸣,狂风怒号。不远处,穿着厚厚皮大衣的舰长加藤唯雄海军大佐正集合各飞行中队指挥官作最后指示。他们这些人对敌情几乎一无所知而且也从未在这种凄凉的气候里作过战。

    奥宫感到布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司令官角田觉治海军少将。角田在喧闹声中大声问他:“进攻能准时开始吗?”

    “对不起,司令官,恐怕还得多等一会儿。”奥宫客气地人声回答。他看了一下手表,已是2时28分,离规定的起飞时间只有5分钟了,但天色还是很暗。首席参谋小田切政德中佐眯起眼睛看看天,说由于浓雾弥漫,天还没有亮。

    奥宫不耐烦地咂咂嘴。在他看来,进攻开始得越早越好。即使没有意外的耽搁,飞行员们碰到的麻烦也已经够多的了。他甚至对他们能否发现目标都没有十分把握。飞行员们使用的地图太差了。乌纳拉斯卡岛有些地方的海岸线是用虚点画出的,表明仅仅是猜想,并未被证实。荷兰港的地图是根据30多年前的海图画出的;唯一的一张美国人在岛上的设施的照片也是30多年前拍的。日本的制图人员绘制的火星地图恐怕也会比这张阿留申群岛地图强。即使天气好,这些飞行负要在散乱的群岛中找出这么个连轮廓都不清楚的陌生小岛也不容易,何况在大雾弥漫的情况下。

    虽然在奥宫和冲劲十足的角田看来,这种等待似乎是漫无止境的,但10分钟后机动部队的其它舰只就开始像鬼船似的隐约出现了。终于可以看清1000米外的航空母舰“隼鹰号”了。这几乎是日本人在此海域内所希望的最好情况——一般说来,这里的天气总是黑压压、雾茫茫的。因此,2时43分,奥宫大声对角田喊道:“司令官,现在可以开始了。”角田对信号官下达了命令,信号官大声传令:“各中队,起飞攻击!”

    飞机从2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起飞了。从“龙骧号”上起飞11架鱼雷轰炸机和6架零式战斗机,从“隼鹰号”上起飞12架俯冲轰炸机和6架零式战斗机。这些数字并不是航空母舰上飞机的全部。旗舰“龙骧号”载有16架战斗机和21架鱼雷轰炸机,“隼鹰号”载有24架零式战斗机和21架俯冲轰炸机。升空的这些飞机统归“隼鹰号”战斗机队队长志贺海军大尉指挥。这天的云高不超过700英尺,无法很好地编队飞行,只好各自为战。在起飞过程中,“龙骧号”上一架轰炸机失事坠入海中,一艘护航驱逐舰立即行动,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迅速救起了所有机组人员。在这一地区,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绩。

    就这样,日本人开始对阿留申群岛发动了牵制性的进攻。日本宽术师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到阿留申群岛后,就准备在中途岛从帽子里变出兔子。这些飞机刚刚穿入薄雾,几架美侦察机就在角田的舰队上空出现,好奇地飞来飞去。其中一架紧紧地跟着舰队,丢了几颗炸弹,未中,后来也飞走了。在飞往荷兰港途中,“隼鹰号”上起飞的飞机遇到一架美水上飞机并将其击落。但由于它们与该机周旋而耽误了时间,加上弥天大雾,此次行动流产了。

    与此同时,从“龙骧号”上起飞的机群在山上正幸海军大尉带领下穿云破雾直往前飞。坚持就是胜利,总算当它们飞抵荷兰港上空时,云开雾散,目标尽收眼底。

    虽然地面上美国人的雷达已经发现敌机飞来,守备部队的高炮也做好了密集射击的准备,但是,在20分钟中,日机仍对油库、电台及一个陆军兵营进行了狂轰滥炸,杀伤约25名陆海军士兵。日机还扫射了停在水上的几架PBY。守军的高射炮击落日轰炸机2架,击伤日机2架,其中1架是战斗机。考虑到日攻击队的规模不大——实际进入荷兰港上空的只有14架轰炸机和3架战斗机,日本人这次对该岛的打击是相当大的。这就为空中力量的鼓吹者们提供了素材——即使在对方已有准备的情况下,足量的飞机仍有可能钻进去取得有利的战果。

    然而,日本人对这天凌晨的进攻并不满意。奥宫仔细研究了在进攻中拍的一批质量很高的照片。这些宝贵的照片令人吃惊地表明荷兰港的设施比日本情报机构估计的要好得多。岛上有现代化的建筑物和油库,通向设施的道路网十分发达。在北方部队参谋长中泽佑海军大佐当天记的日记中人们会发现:细萱戍子郎海军中将的旗舰“那智号”上,没有一个人兴高采烈。在简单总结了日方损失及对方可能遭到的损失后,中泽佑只说了几句:“……看来他们按计划对荷兰港进行了空袭,但由于气候恶劣。未能给敌以很大打击。”

    事实上,根据美方记载。6月3日荷兰港一带的气候并非那么糟糕,而是“云量变化不定,飞行条件中等”。即便如此,日机也并未在港内击中任何重要的舰船。最差劲的是,根本就没有美国舰队出来寻猎入侵者。迄今还没有迹象表明阿拉斯加的牵制行动对主要环节的主要作战起到了任何作用。

    但是当时奥宫和其他任何人都根本无法觉察荷兰港的牵制进攻对日本有多么不幸。飞机刚刚完成任务,一桩更加悲惨,更加令人遗憾的事情就发生了。当轰炸机与战斗机在乌纳拉斯卡岛东端上空会合时,“龙骧号”上海军飞行土官古贺发现自己的零式战斗机后边出现微小的汽油泡沫,他立即向小队长小林实海军大尉报告,说自己不能返回航空母舰了。

    然后他朝着荷兰港东面一个原计划作为紧急迫降点的小岛飞去。按计划,攻击以后应有一艘潜艇停在那里搭救遇难飞机上的幸存者。

    小林眼见古俄平安地飞向一块平地,但就在起落架触地的一刹那,这架飞机猛地一拱,机头朝下竖了起来。在小林看来,该机一定毁坏严重,飞行员非死即伤。他只得下结论说企图把飞机残骸或飞行员撤出冻土地是徒劳无益的。“龙骧号”接到他的报告后派出那艘巡逻潜艇在该地区仔细查找,但是没有发现残骸。

    小林的估计正误参半。那架零式机突然停了下来,猛然一拱,古贺的头部撞在仪表板上,颈断人亡。但是飞机只受了点轻微的损伤。大约于5个星期后美国的一支搜索队发现它时,它仍然处于极好的工作状态。

    美国人这下可交了好运,缴获了一架几乎完整无损的、在太平洋上空简直所向无敌的零式机。他们将这个宝贝运回美国本土,进行了修理,然后认真加以研究,并作了一切可能的飞行试验。不久,对其极感兴趣的美国人就完全掌握了它的优缺点。这种很好的飞机也是有弱点的。日本人为了取得高机动性、大航程及其它攻击性能,牺牲了防护装甲和其它安全措施。这样,它在空中就极易着火,甚至连自封式油箱也没有。它在战斗中经不起损伤,甚至连P-40及F4F式飞机都能轻易对付的损伤,它也受不了。

    掌握了这些情况后,美国的飞机设计师们就赶紧着手设计一种最终将胜过传奇的零式机的战斗机。经过努力,终于山格拉曼公司造出了各种性能几乎都比零式机优越的F6F地狱拙式战斗机。后来奥宫在回忆这段往事时,认为:丧失古贺这一架战斗机却使美国人得以迅速征服零式机,这是最后战败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当然,当时美国人无暇也无心顾及在阿留申群岛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的一架失事日机的残骸。我们已经知道,当时,尼米兹虽已断定日本人对阿拉斯加的佯攻仅仅是一次牵制性行动,还是指派了聪明,精力充沛但性格反复无常的罗伯特·A·西奥博尔德海军少将担任5月21日成立的一支小特混舰队的司令,负责北太平洋方向,以防万一日本人在那里动真的。西奥博尔德1884年生于旧金山,对大雾毫不陌生。他1907年以第9名的战绩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其军事生涯与其他年轻有为的军官一样——在海上,岸上担任过多种职务,直至太平洋舰队驱逐舰队司令。

    西奥博尔德的这支舰队组建起来后将以第八特混舰队为番号,主力将有2艘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但当时,这些舰只还散布于太平洋各处,而且事实上直到日本人进攻荷兰港以后几小时才集结起来。此外,西奥博尔德还有一支由一些供应舰基和陆基飞机组成的空中搜索部队和一支海面搜索部队,后者是由从拉尔夫·C·帕克海军上校的“阿拉斯加海军”中抽调的通常执行巡逻和护航任务的改装渔船和各种杂船组成。第八特混舰队还有一支由9艘舰只组成的驱遂舰攻击部队,一支由6艘潜艇组成的潜艇部队及3艘油船。

    而且,由于西奥博尔德执行的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命令,并对整个战区负责,他可望得到威廉·O·巴特勒准将的陆军航空兵攻击部队的支援。西奥博尔德的特混舰队确确实实是混杂而成的,舰船遍及安克雷奇、科尔德湾、科迪亚克岛和乌姆纳克岛。

    5月27日,西奥博尔德抵达科迪亚克,发现帕克和陆军的阿拉斯加防御司令西蒙·博利瓦,巴克纳准将的部队进入战备状态已有两星期,正在忙于从该地区撤出民用船只和非军事人员,忙着接进军用舰船、飞机和人员。西奥博尔德及其同事必须在4天内作好部署,制定出作战计划。

    阿拉斯加守军对敌情的了解比正驶向中途岛的两支特混舰队少得多。尼米兹对角田舰队的编成有恰当的估计,认为其中可能有一至两支两栖部队。但直到5月28日他才得到确切情报。他告诉西奥博尔德:情报部门认为日军有一支攻岛部队将攻打阿图岛,另一支将攻打基斯卡岛。

    但是,西奥博尔德是个有主见、不盲从的人,决不不加鉴别就完全相信别人的话。为什么聪明的日本人要进攻阿图岛或基斯卡岛?在这些偏僻的小岛上只有很少的阿留申人居住,飑风在房椽周围呼呼作响,脚下是冻土覆盖着的火山灰,重型机械化装备根本无法行动。这样的地方何以对日本人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阿留申群岛外端的地形就像是在胶上面铺了几层稻草垫。

    诚然,曾有几位头脑冷静的战略家把阿留申群岛渲染成日本入侵美国本土的必经之地。从地图上看,阿拉斯加半岛与堪察加半岛之间的阿留申群岛形似一把漂亮的弯短刀,的确像一件可怕的武器。但是,任何地图都不会显示出这两个小岛上的地形及气候上的难以想象的困难。根据当时的技术条件,显然,上述想法是荒唐的。

    再靠近美国本土一些,倒是有值得日本人攫取的东西,那就是荷兰港以及离它很近便于支援它的乌姆纳克岛上的五千英尺长的飞机跑道。不错,这条跑道质量很差,像个狭长的蹦床,战斗机触地时会弹起30英尺高,轰炸机降落时它会发生可怕的下陷。但是它的存在却为陆军工程兵的高超技术和坚毅精神树立了一块丰碑。不管日本人有何企图——或是在与俄国交战期间骚扰同盟国军的海上运输,或是攻击美国和加拿大的西部海岸,或是给别人找点麻烦——从乌姆纳克、乌纳拉斯卡和阿拉斯加半岛进行都要比从这两个外部小岛进行好得多。即令整个日军的北方作战完全是一次佯攻,能同时为帝国捞点便宜,他们是不会不干的。

    而且,日本人诡计多端,佯攻之中有佯攻也不无可能。也就是说,西奥博尔德认为敌人企图远远地把他诱到阿图岛和基斯卡岛附近,同时却绕到其背后占领荷兰港。如果他驶出岸基陆军飞机的保护范围,他就会遭到角田的舰载机的痛击,而且他又没有足够的舰炮与敌航空母舰进行旧式的炮战。实际上,除去航空母舰的因素,日美这两支北方部队实力相当:重巡洋舰是2艘对3艘,日方多1艘;驱逐舰13艘对12艘,美方多1艘,轻巡洋舰双方各有3艘。此外,双方都有一些零星杂舰,日方还有3艘在海战中不起作用的运兵船。

    西奥博尔德通盘考虑了上述诸因素,最后作出决定:在科迪亚克按兵不动,不上日本人的钩。即使日本人真的向阿图岛和基斯卡岛运动,美国也不过是失去一小块届地,自尊心略受打击而已。无论从战略上还是从战术上看,这两个小岛均毫无价值。

    西奥博尔德的逻辑无可辩驳,推理也很正确,其中仅有一点有出入,那就是:所有这一切都不符合事实。这位脾气暴躁的将军把日本人看得过于精明。首先,日本人确实认为美国人会经由阿留申群岛进攻日本。他们甚至认为该计划可能已处于准备阶段,为此派出潜艇到可能的进攻路线上的各港口进行侦察。“伊-9”于5月25、26日侦察了西部群岛;“伊-5月28-29日到荷兰港侦察,但并未发现乌姆纳克岛上的简易机场;“伊-25”侦察了科迪亚克岛,“伊-26”甚至驶到华盛顿州沿海,并派出一架侦察机飞临西雅图侦察,最后报告说未见有大量舰船集结的现象。

    其次,日本人近乎荒唐地过高估计了阿留中群岛上美军的实力。他们估计荷兰港上有整整一个陆军师,基斯卡岛上有海军陆战队员200-300名。其实,在基斯卡岛上仅有10名气象员,连一支枪都没有。至于说最外端的阿图岛,上面只有24名成年阿留申人,13名儿童,还有一对美国夫妇,但日本人却估计岛上有“一支由无线电台、气象台和守军组成的部队,人数不明”。

    因此,在日本人看来,进攻阿图岛和基斯卡岛除可与中途岛作战相配合外,还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即封锁美军可能的入侵路线。

    由于没有意识到对敌情的估计失实,西奥博尔德与巴特勒将军共同商议将一半飞机派往科尔德湾和奥特角去保护那里的尚不完备的设施。于是,21架P-40和14架轰炸机飞往科尔德湾,12架P-40飞往奥特角。这些飞机均装有雷达,不怕浓雾,但飞行员们不了解那里的地形,不熟悉当地的气候,也未掌握水上飞行的技术。

    5月28日起,从上述边缘区域及3艘飞机供应舰上,出动飞机分别对科迪亚克岛以外700海里和400海里海域进行扇面搜索。6月1日,西奥博尔德乘旗舰“纳什维尔号”轻型巡洋舰离开科迪亚克岛南下,前往距该岛约400海里处与主力会合。这样一来,逻辑思维清楚、推理冷静的西奥博尔德就把自己的巡洋舰队置于无仗可打的地方了;如要进行指挥,就必须打破无线电静默或者匆匆赶回科迪亚克岛。西奥博尔德原计划于6月3日7时与主力会合。他还在途中,角田的航空兵——并不属于进攻部队——就袭击了荷兰港。

    在返回航空母舰的途中,山上的一架飞机向角田发报说,在乌姆拉斯卡岛北岸的马库欣湾里停有5艘敌驱逐舰。角田满心喜悦,随即命令所有飞机、甚至包括巡洋舰“摩耶号”和“高雄号”上的水上飞机起飞进攻这些驱逐舰。然而,变幻莫测的天气不作美,降下了大雾,24架飞机均未发现美驱逐舰,只好分成小股紧贴海面返航。待最后一架飞机降落后,角田命令舰队前进到距敌岸100海里的水域。

    那天,有2架水上飞机在执行侦察任务时非常意外地被击落。“高雄号”和“摩耶号”的4架95式水上飞机在乌姆纳克岛上空与2架美陆军P-40战斗机遭遇。这些日本人一点也不知道该岛的奥特角有个福特·格伦简易机场。2架美陆基战斗机突然出现,就像从神怪的瓶子里蹦出来似的。日机见状,吓得不知所措。混战中,约翰·B·墨菲和雅各布·W·狄克逊两位陆军中尉分别驾驶的P-40战斗机击落2架日机,另外两架也受重创。令人称奇的是这2架受了损伤的日机紧紧靠在一起返航,直到在军舰附近水面降落时才突然分开,双双坠入大海。舰上援救人员迅速行动,救起了机组人员。

    正午,当天的阿留申群岛之战已告结束,角田开始向西南后撤。当夜,驱逐舰加了油,然后舰队按原定计划驶向阿达克岛准备攻击。

    日军进攻的消息迅速传到美国,引起了各种反应。陆军部长史汀生接到来自布雷默顿的消息,知道日军已进攻荷兰港,当即作出了安排,要求将有关这次进攻的电报全部送到他家里。然后,他就带着助手外出骑马兜风。史汀生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日军攻击阿留申群岛的消息还不足以使他打破常规。骑马回来后,他看到一份报告,上面说:“日军再次发起攻击。看来他们的第一次攻击使我方遭受一些伤亡,但损失很小。有报告说敌航空母舰就在附近。我们正在找。”

    《檀香山明星报》的一篇社论反映出了当时人们既紧张害怕又欲作勇敢的心理状态。社论说:

    日军进攻荷兰港的消息引起了夏威夷人的关注,但他们并不惊慌。……

    对荷兰港的袭击也许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也许是才整个太平洋沿岸及夏威夷一系列进攻的一部分。

    这个时期,罗斯福总统几乎是一心一意地在思考着如何使苏联继续打下去。早在3月11日,他就对财政部长亨利·摩根索说过:“我宁可失去新西兰、澳大利亚和其它地方,也不希望俄国人垮掉。”所以,这时他仍然根据他的既定看法分析日军在北太平洋的行动。他指出:“这次对阿留申群岛的进攻,我认为并不是针对美国或阿拉斯加的,而是他们准备进攻西伯利亚的组成部分。”他还说:“然而,一旦我们打败了德国人,我们就能在英国舰队的帮助下在6星期内战胜日本人。”

    如果摩根索引用的话是正确的,那么罗斯福的这一估计是惊人的,甚至对于一向不喜欢躲在悲观主义的阴影里的罗斯福本人来说也是如此。

    二、我们特别幸运

    海军少尉杰克·里德驾着模样笨重的PBY正向西西南方向飞行,明亮的蓝眼睛警惕地寻视着壮丽的海面和天空。里德及其机组自中途岛起飞正朝威克岛方向进行正常巡逻。飞机高度在1000英尺,能见度不受任何限制。如果这一扇形面上有什么情况,他们都会看到;如果没有看到,就不能怪天气了。天气极好,阳光普照。时间还早,里德看了一下手表,不过9时左右。

    这天,6月3日,里德一行3时起床,吃过每天常吃的早餐——熏猪肉、鸡蛋、烤面包和咖啡——后,他们接受任务布置:二十二架飞机起飞侦察。他们得知:“日本可能攻击中途岛……”

    然而,谁也没有谈到。日军的规模或各特混舰队的兵力部署”。因此,里德对途中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一无所知。不过他知道,不久在中途岛周围的什么地方将会突然出现情况。他提醒机组人员说,“各就各位,保持高度警惕。”里德对他们十分满意,引以为豪。他后来回忆说,“虽然我们在以前几天每天飞12个小时以上,他们还是乐意干。”

    里德,他那稚气的圆脸以及两角流露着幽默感的端正的嘴唇上都显示出一种疲劳感。这是很可以理解的。自从他所在的队伍——VP-44(第四十四巡逻机中队)分2批,每批6架,分别于5月22日和23日飞抵中途岛以来,里德的PBY5A号机每天巡逻至少12小时。但他的身体强壮,精神一直很饱满。他那英俊的脸庞、机警的神色,温和的性格及其才智酷似颇有名气的电影明星罗伯特·蒙哥马利。

    里德一边驾着飞机一边特别仔细地观察着空中。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发现强大的日本海军的一部分”,同时也意识到“随时可能被威克岛的日军巡逻机发现”。日本三菱公司造的飞机已经重创了4架PBY,里德不希望自己的飞机成为第5架。

    里德的PBY8V55号机领航员罗伯特·斯旺海军少尉看着航图和仪表,感到非常失望。飞机已经飞出中途岛6个小时,抵达巡逻区的尽头,但仍未发现日巡逻机的影子,更不用说发现日舰了。他无可奈何,准备通知里德该掉头了。

    在一般情况下,头脑正常的卡塔林纳式飞机的机组人员是不会因为未能与三菱公司造的96式机进行较量而感到失望的。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前一天晚上,有几名新到的B-17机组人员遇到里德的人,极力称赞他们新近领到的0.5英寸口径的爆破弹威力无比,他们对这些海军同行打保票说:“只要敌机中上一发这种蓝头炮弹,马上就会炸开花。”

    对里德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医生开的灵丹妙药。他们的任务是在威克岛方向进行巡逻,会有碰上一、两架日巡逻机的好运气——或坏运气(这取决于各人的看法)。使用这种奇妙的炮弹就可抹平与日机性能上的差距,或许还能为受伤的弟兄报仇。于是里德的炮手立刻向他们“交换或借用”了6发炮弹,在机身中部的2门炮上各装3发。

    “长官,我们不能再向外飞十分钟吗?”负责无线电的弗朗西斯·马瑟提出请求,“我们肯定会发现敌机的。”斯旺算了一下油量。再向外飞出20-40分钟,油料还绰绰有余。他和马瑟一样,也渴望有机会用这些蓝头炮弹打一打,于是就把马瑟的请求转告里德。

    “鲍勃,你是负责领航的,到掉头时告诉我。我希望在转弯前能发现点什么。”里德答道。他不仅赞成突然惩罚一下威克岛的巡逻机,而且还想发现日军舰队。于是他同意向前再飞10分钟。10分钟后仍无收获,他又向前飞了10分钟。估计再往前飞也不会有所得,他开始转弯准备进入返回中途岛的航线。

    就在这时,里德发现平线上有几个小点。起初他以为是挡风玻璃上的污点,就没有理会。继续往前飞。随即,他猛地醒悟过来,对副驾驶杰拉尔德·哈曼德海军少尉喊道:“啊,上帝!地平线上那不是敌舰吗?我看我们是交上好运了。”

    哈曼德抓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敌舰。几秒钟后,第二副驾驶兼机头射手约翰·甘默尔海军少尉叫了起来:“正前方约25-30海里发现敌舰。”

    几分钟后,里德发出电报:“发现敌主力舰队。”9时25分,中途岛收到电报。2分钟不到,里德又报:“方位262,距离700。”

    赛马德和拉姆齐接到电报,兴奋异常。但他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于是立即命令报告详情。然而,里德暂时还不能补充详情,因为他距离故舰太远,需要接近观察才能确定数量和舰种。里德确认敌舰正向正东方向行驶后,关上油门,将飞机贴近水面,然后转向正北,与日舰前进方向成直角。北上约15分钟后,转向正西飞了约25海里。

    这时,中途岛上的人已不耐烦了。里德的报告虽然极为重要,但不够详细。赛马德决定大致了解了敌舰数量和舰种后再动用B-17攻击部队。其实,那天上午,最先报告发现敌舰的并非里德的8VS5号机。9时4分,驾驶6V55号机的查尔斯·R·伊顿海军少尉就留报告:“2艘日货船,方位247,距离470海里。我遭敌高射炮射击。”这些船只属于宫本定知海军大佐的扫雷舰队。这支由4艘扫雷舰,3艘猎潜舰、1艘供应舰和2艘货船组成的部队已于6月3日早晨到达指定位置。但这天上午,赛马德要钓的不是这种小鱼小虾。9时53分,派出7V55号侦察机前往方位261、距离700海里处侦察;10时7分,他再次命令里德报告详情。

    半小时后里德才发出进一步报告。在这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飞到800英尺高度,在正南约25海里处发现敌舰。大概就在这时候,里德交给斯旺一份关于报告日“大型舰只6艘,成纵列行驶”的电文要他译成密码。斯旺惊得“几乎懵了”。但电报还是发了出去。10时40分,焦急的赛马德和拉姆齐收到电报,十分气恼。不到3分钟,他们又命令里德“报告舰种、航向、航速”。

    里德生就一副好脾气。他接到催促令,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如果飞得高一些,他就可以“全面报告日进攻部队的情况”。不过,里德希望敌人并不知道已被发现,还希望在不被敌人发现的前提下尽量多了解些敌情。他确信这些日舰有战斗机护航。一旦敌人发现自己,就会派出零式战斗机,到那时,他这架笨重的PBY就会像火鸡遇上了鹰——必死无疑。

    由于没有云层保护,里德只得与敌人“捉迷藏”。他不时改变高度,并尽量贴近水面飞行。他还想一直在敌舰后面飞,这样,不仅自己的视野广,而且大型舰只的尾波比舰本身更容易发现。再者,他聪明地推论,一心想着进攻的敌人很可能会集中精力观察迎面有无巡逻飞机,而不大去注意身后。

    里德对排成纵队的日舰观察几分钟后,再一次降低高度至离海面几英尺,朝西又飞了25海里。这时,这架飞机已在日水面舰队身后很远,而庞大的日舰队已处于该机与中途岛之间。万一这时里德遇到麻烦,岛上是无法提供援助的。这一举动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冷静的思考和非凡的勇气是无法做到的,而这些素质,里德是完全具备的。

    里德又一次改变航向,变西行为南进,直到发现敌舰身后掀起的数条长长的白色航迹。里德仔细数了数敌主要舰只,拟出报告。斯旺加密后,发往中途岛。报告说:“敌舰11艘,航向090,速度19”,其中有“小型航空母舰1艘、水上飞机航空母舰1艘、

    战列舰

    2艘、巡洋舰数艘……驱逐舰数艘。”电报中,里德还请求指示。中途岛于11时25分收到了这份报告。

    机上的这些年轻人一直十分激动、十分专心地观察着敌情,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位置,这时才都突然想了起来。“你那些蓝头炮弹怎么样了?”其中一人问马瑟。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位无线电员苦笑了一下,说,“搁的时间太长,都黄了!”

    里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在中途岛以西约750海里处,“距离日本比这些日舰还近”。而且,原定的回返时间已过了两个多小时,燃料所剩刚够飞回基地。11时30分接到返航的命令,大家都很高兴。卫德让斯旺导航,绕过敌舰队返回中途岛。

    里德后来回忆说:“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在绕过敌舰队直至在地平线上看不见它们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先是紧张害怕,继而兴奋激动,最后兴高采烈。发现敌舰队已经够幸运了,竟然还能连续跟踪观察敌人达两个半小时之久而没有被发现,真是格外幸运。”

    驶出敌可能的防空火力射程后,他们都松了口气,吃了点东西。里德回忆说,“我肯定每个人都作了祷告,感谢上帝保佑,我是作了的。但是要想安全返回中途岛参加明日的作战,我们还要下一番功夫。”

    里德的发现具有历史意义。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呢?从他报告的方位及关于“大型舰只6艘,成纵列行驶”的电文描述来看,他们发现的不是山本的主力舰队,也不是南云的舰队,而是中途岛进攻部队的。主力部队”,即近藤的2艘战列舰和4艘巡洋舰。里德转了一圈后,报告发现“小航空母舰1艘、水上飞机航空母舰1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数艘、……驱逐舰数艘”,这表明他又发现了新的敌情。它们是田中的部队。该部队与藤田的水上飞机航空母舰部队一起驶行,与栗田的近距离支援部队相距很近。

    当然,里德的报告并不很准确。整个这支舰队舰船数量大大超过11艘,而且并没有战列舰。然而,里德是在低空从后方观察的,物景越远越小,可能看不见编队的前导部分;可能性最大的是:里德发现了输送船队和几艘护航驱逐舰以及船队左舷的4艘重巡洋舰和右舷的“神川丸”和“千岁号”。在空中把重巡洋舰误认为战列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在后来的这次海战中也不止一次地发生过这种情况。

    在此其间,田中曾向山本报告说一架敌水上飞机已发现自己并紧紧地跟着输送船团,后来使用猛烈的对空火力才将其赶走。看釆,田中这里所说的PBY不可能是里德的那一架。根据是:里德并未遇上任何对空火力,而且确信未被敌发现。他的飞机一直在低空与敌舰保持10-30海里的距离。里德的说法是令人信服的。他说,如果敌人知道有架美PBY在附近侦察,为何不从舰上派战斗机将它击落呢?

    但是,日护航部队确实看到一架美巡逻机,日本有关中途岛海战的重要材料中提到了此事。据当时位于田中部队的先头突击部队内右侧的第二艘驱逐舰“天津风号”舰长原为一说,该飞机于日本时间6时即当地时间9时左右出现于日本编队前方不远。原舰长并未提及对空射击一事,只是说该机“不久就飞走了”。

    也许这些先遣日舰发现的是伊顿驾驶的6V55号巡逻机——尽管该舰队与中途岛的距离同伊顿的报告不一致。我们已经知道,伊顿于9时4分曾报告说发现敌扫雷舰部队并遭到了对空火力射击。但是,7V55号机于9时23分也报告过:“遭敌高炮射击。”

    上述活动均发生在南方。与此同时,在北方,山本的主力舰队主要忙于与高须的阿留申警戒部队分手。8时,在北纬35°东经165°处,高须亲自率领的第二战列舰战队及岸福治的第九巡洋舰战队脱离主力北上。按照作战计划,高须应于6月6日到达基斯卡岛以南500海里位置,但他也应随时作好准备,一旦美军大举反击,就返回山本的主力舰队。然而,高须的庞大舰队实际上是被悬置在阿留申牵制行动与中途岛主攻作战之间,对第二天南北两场关键之战都无法提供支援。

    主力部队朝昔中途岛继续东进。山本仍希望各部队依作战计划行动。渡边说:“战役临近,大家情绪高昂。”在这种极好的气氛中,收到了田中发来的报告,带来了令人不快的消息。山本及其幕僚不得不认为敌侦察机已将田中的位置报告了中途岛,很可能也报告了在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因此,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

    宇垣极为不安,他在日记中写道,“……有报告说随同12艘运输船行动的我进攻部队今晨6时于距中途岛600海里处被一架敌机发现,第十六扫雷舰分队正在战斗。”宇垣真是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在日记中还仍然用日本时间。在他看来,事件发生于6月4日上午6时,管它什么当地时间。他不高兴地继续写道:

    提前暴露了!如果说由于它速度慢而必须早些开始接近敌人,那么我机动部队原定于N-2日发起第一次进攻的计划,当初就该提前一天。这个问题在出发前的一次情况简介会上就提山过,但由于机动部队需要时间准备,因而未将空中攻击的日期提前。

    宇垣的用词并不十分明白,但他的意思还是可以看清楚的。

    在确定对中途岛实施火力攻击的时机时,计划的制定者低估了田中部队的速度。正如渊田早就提出的那样,几天来,田中一直有驶到南云舰队前面的危险。因此,如果当初将南云的攻击提前一天就好了。

    日本人估计得非常正确。的确,战斗迫在眉睫。里德报告发现11艘敌舰后,11时30分,7V55号机报告了准确的数字,“货船2艘,小舰2艘,航向050,方位251,距离270”。显然,距离给搞错了,它当时距中途岛500海里左右。但是,这段时间,中途岛守军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情报,可以采取行动了。

    这些电报发到中途岛时,B-17轰炸机正在加油。为了保存这些宝贵的飞行堡垒,使其免遭敌人可能于凌晨发起的对机场的袭击,拉姆齐早在4时15分就命令它们起飞,先到中途岛东东南约90海里的帕尔-赫米斯礁。它们返回后,拉姆齐又派他们对265°方向200海里海域进行搜索。但飞机空手而回,于8时20分在中途岛着陆。

    那天,又一架B-17轰炸机从夏威夷飞抵中途岛。该机驾驶员W·A·史密斯海军上尉刚刚着陆,就受命执行搜索任务。11时5分,史密斯报告飞机已经做好准备。接着,它接受了OV93的番号,于11时58分起飞。该机由一名叫凯拉姆的海军少尉担任观察员并作指引。史密斯的任务是跟踪敌舰队并准确判断敌方位,以便突击部队随后行动。虽然史密斯的飞机未挂炸弹,但拉姆齐相信B-17型轰炸机击退敌机的可能性比一般的侦察机更大。

    半小时后,9架B-17型轰炸机各挂4颗600磅的炸弹,由沃尔特·C·斯威尼中校率领出发去攻击敌主力部队。斯威尼这支队伍——正如拉姆齐在战役报告中所说——“是经验最丰富的B-17型轰炸机群,战斗力很强,行动果断,联络效率高,纪律严明。”

    在9架B-17机飞行过程中,史密斯不断向他们提供云、风、能见度等方面的详情。16时11分,史密斯终于在261°方位、距岛700海里处发现敌2艘运输船和2艘驱逐舰,并作了报告。然后,他升高至8000英尺,饶有兴致地看着敌舰船边兜圈子边用高炮向他射击,而他自己却无法还击。但是,突击部队并未出现。史密斯在空中盘旋了约2个小时后,只好离开那里,返回中途岛。

    一段时期以来,率领着战略服务处一个战地摄影组在中途岛忙于拍摄“中途岛历史图片集”的美着名电影导演、海军预备队中校约翰·福特,还不大相信日军真的会对中途岛有所企图。“那时,我下大相信仗会很快打起来,”他回忆说,“即使真的打起来,我想也不会与我们有关的。”

    这天发生的情况使他相信战争将在中途岛发生。当赛马德请他做好准备“到电站顶上……”就位时,他欣然同意,并说那里将是个“拍照的好地方”。

    “嗯,还是请你尽量把摄影的事忘掉吧。”赛马德说,“我希望你能对即将到来的轰炸作出准确报道。估计我们明天就会遭到攻击。”

    三、甚至连中太平洋都嫌太小

    斯威尼率领B-17型轰炸机中队继续西飞。海面上,第十六特混舰队继续沿着周密计划的航线行驶。6月3日星期三,“大黄蜂号”及“企业号”的航海日志反映出近乎可笑的平静。这几天,日志的开头几乎总是“照常航行”。这天的情况又可用这4个字加以概括。语言一贯平淡的“大黄蜂号”航海日志真实地反映了当天的活动情况。这天最有意思的事情是:凌晨2时,一名水手不幸在“值班时右眼上方被杯子打中”。这个事件的起因及其过程至今仍是个使人感兴趣的谜。

    8时59分,由于“约克城号”的雷达在真北045、距离21海里处发现目标,“大黄蜂号”进入战备状态。9时5分,“大黄蜂号”转向逆风行驶,准备起飞战斗巡逻机。3分钟后,它“接到不准放飞的命令”,9时30分得知“目标消失”。这天,在它的航海日志上除了上述两件事情外,其余记的都是索然无味的流水帐。

    显然,“企业号”这天同样平安无事。它先是蛇形前进,然后停下,转向,接着就进行例行的舰上检查。检查表明,“情况正常”。7时15分,一名水手“从飞行甲板上掉到狭窄的过道上,医生诊断为面部挫伤,划破”。11时32分,驱逐舰“拉塞尔号”靠上航空母舰,递送了当天的邮件。下午,值班人员在278°方位、10海里处发现我方一架巡逻机。16时,两名因行为不端而被关禁闭的水兵解除了禁闭,并给他们恢复了正常膳食。其它时间,“照常航行”。

    然而,这一天对于这两支美特混舰队具有决定性意义。中途岛已将这天的侦察结果及时转报了尼米兹和弗莱彻。当太平洋舰队通信参谋莫里斯·E·柯茨海军中校将敌情报告匆匆送交尼米兹时,将军大喜。这一报告将使那些死硬的怀疑论者相信他对形势的估计是正确的。不过,早发现日进攻部队对美国确实是个很大的危险。如果尼米兹或弗莱彻也接受了这一看法,即里德所报告的“主力舰队”真的是敌主要的突击部队,那么,美军整个战役计划就会被打乱。但是,尼米兹决心既下,没有特大原因决不改变。他过去相信莱顿和罗奇福特,他们情报局最初的报告就指出,日军将由航空母舰部队实施主要突击。这时,他仍然相信他们。因此,他用舰队密码向弗莱彻发出急电:“那不是——重复一遍——那不是敌突击部队,而是登陆部队。突击部队将于明日天亮时从西北方向发起进攻。”

    弗莱彻的观点与尼米兹的不谋而合。尼米兹的电报证实了他的看法。19时50分,他命令“约克城号”转向西南,驶往中途岛北方200海里处。一旦岛上的巡逻机发现南云的航空母舰舰队,他将从那里派出飞机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日舰队除角田和田中部队外,都在忙碌着。潜艇部队虽比原计划迟了两天,这时也已到了指定位置,布好了甲、乙两条警戒线。这些潜艇白天潜入水中,夜间浮出水面,高度警惕地在警戒线与珍珠港之间的海域搜索。由于美两支特混舰队早已通过了这一位置,这一行动当然不会有收获。

    不言而喻,南云的舰队在匆忙地进行着战前准备。6时刚过,大藤正直海军大佐补给部队的5艘油船及“秋云号”驱逐舰取航向130,以12节的航速驶离舰队。8时25分起,各指挥官与所辖舰船之间信号往来频繁。这时,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阿部弘毅海军少将从“利根号”上发出次日反潜巡逻的命令:

    “一、起飞时间:第一班,1时30分;第二班,4时30分,第三班,7时30分。

    “二、‘雾岛号’、‘筑摩号’各派一机(必要时,派3座侦察机)为第二班机。‘雾岛号’派出的为一号机,‘筑摩号’机为二号机。”

    上午半天没有情况。13时25分,南去向全舰队发出信号,规定攻击部队离开航空母舰后,舰队的行动计划为:

    一、第一波起飞后,舰队须以24节的航速沿135°航向行进。3小时30分钟后,若刮东风,则航向转为45°,航速20节;若是西风,则航向转为270°,航速20节。

    二、作战计划可随敌情变化而改变。在为集结制空部队并将其升上飞行甲板作准备时必须牢记这点。

    三、若无新的命令,搜索部队须与攻击部队同时起飞。

    上述第二点表明,南云至少在口头上赞成敌人并不是像棋子那样可由日本人随意摆布的那种看法。

    将近一小时后,南云又发出命令:“保持26节航速,作短暂准备;5日1时起,以最大战斗速度前进,作20分钟准备。”

    18时30分,阿部报告南云并用信号向巡洋舰战队和战列舰战队各舰发出通知,就次日反潜空中巡逻计划变更如下:

    “一、兵力调配:第八巡洋舰战队每舰一机作为第一班和第三班,第三战列舰战队每舰一机作为第二班和第四班,‘筑摩号’和‘雾岛号’各出一机作为第五班。

    “二、起飞时间(依第一班至第五班的顺序):1时30分;4时30分;7时30分;10时30分;13时30分。”

    这时,南云部队正以24节的航速朝东南方向疾进。4艘航空母舰在中央,“榛名号”和“雾岛号”,“利根号”和“筑摩号”,“长良号”,以及数艘驱逐舰大致成圆形在四周作掩护。突然,“利根号”开始对空射击,并发出信号旗,报告发现敌机。1分钟内,3架战斗机自“赤城号”起飞截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19时40分,“利根号”发出信号,向南云报告:“敌机在260°方向消失,共约10架”。14分钟后,截击机返回“赤城号”,报告说未见敌机。

    显然南云认为“利根号”上有人想象力过分活跃而判断失误,因而未向“大和号”报告此事,也许南云将此事作了报告,但并未引起山本的幕僚的重视。我们在宇垣和三和的日记中均发现对此事的记载。我们发现这两位日记记得十分认真的军官都在自己的日记中谈到了前一天南云发报的事情。像往常一样,三和实事求是地写道:“……我担心南云的发报可能导致敌发现我部队。但电报既已发出就无可挽回。我们继续前进。只愿上苍保佑我们平安无事。”

    宇垣虽感不安,但却十分公正地记下了当天的气候情况,为南云的鲁莽开脱——尽管他并未记下当初演习时他自己作过的指示。宇垣写道:

    每秒5米速度的东风迎面带来了漫天大雾,根本看不出何时会消散。昨天,机动部队打破无线电静默,用无线电发出关于新航向和航速的命令,现在看来,他们当时很可能也遇上了这场大雾,为了继续执行规定的作战任务,出于无奈才作了那种选择。

    接着,那种诸事不顺心的痛苦感涌上了心头。随即他又写道:“我觉得甚至连中太平洋都嫌太小!现在我只希望机动部队明天对中途岛的空中攻击不再遇到麻烦。”

    对田中来说,太平洋确实太小。那天下午,他一直非常焦虑。斯威尼的B-17型轰炸机于,6时40分发现了他的部队并开始攻击。日军一发现美大型飞机从南方飞来,“神通号”就立即开火。但美机陡然上升,飞出了高炮射程之外。“神通号”刚停火,它们又返回来。“神通号”再次射击,飞机又再次消失。驱逐舰上的原海军中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场战斗,被美机这种捉迷藏的打法搞得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因为这部分进攻部队没有空中掩护。

    暮色刚刚开始降临?轰炸机又迎头飞来,天幕上清楚地显出。飞行堡垒的优美轮廓。田中所有的驱逐舰立即开火。B-17型轰炸机分别从8000、1万、1.2万英尺高度投掷炸弹。刹时间,大炮轰鸣,炸弹呼啸而降,隆隆爆炸,舰钟叮哨作响,水柱嗖嗖窜起、哗哗落下,人们大声地吼叫着。在这块通常冷清的区域,这一切构成了一曲可怕的海战交响曲。几分钟后,喧闹停止,双方却无一伤亡。日军防空火力虽然猛烈,但炮弹都打到了轰炸机的身后。轰炸机丢下的炸弹不少,但有些根本没有爆炸。第三分队长塞西尔·L·福克纳上尉一共投下4颗炸弹,只有1颗爆炸。爱德华·A·斯蒂德曼中尉由于电动投弹装置短路,只投下1颗炸弹。

    虽然斯威尼在这次进攻中末被防空炮火击中,但他不相信碰运气。他根本不核查所取得的战果——如果取得了什么战果的话——就率领完好无损的轰炸机中队返回中途岛。结果,美国人对战果有好几种出入很大的说法。第七航空队司令部声称“其中5颗命中2艘战列舰或航空母舰、2艘大型运输船,1颗可能命中、4颗差点儿命中……发现1艘战列舰和1艘运输船起火,1艘运输船在吃水线处小弹。”英格利希海军少将一听列这些战果报告就立即满怀希望地命令“乌贼号”潜艇出动去干掉敌“损伤的战列舰”。然而拉姆齐的正式报告只说到“1颗炸弹命中1艘战列舰,另1颗命中1艘运输船”。

    可以相当肯定地说,这些飞行员并不是故意虚报战果。在那样的高度,透视失真,又有冲天炸起的数吨重的水柱的干扰,只有特别有能耐的观察员才能分辨得出哪颗命中,哪颗炸偏。事实上,所有的现场战斗报告都必然存在大量失实之处。

    这一事件虽未造成损失,但却使山本的参谋们真正地担心起来。这种心情从攻打中途岛计划问世以来,还是第一次。整个战术思想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田中舰队在南云的航空母舰部队对中途岛发起进攻之前不被发现。联合舰队的参谋们也许曾希望会出现奇迹——那架美侦察机没有将发现的情况报回中途岛。然而,这些B-17型轰炸机的出现使他们的希望成了泡影。

    “由于敌人这次侦察发现了我部队,显然,他们已经对我方意图有所察觉,”宇垣在日记中说,“我认为应对此予以注意。下午,第二驱逐舰战队司令报告说,9架B-17型轰炸机攻击了我攻略部队,但我未受损失。现在,战斗随时都会发生。

    对这样的形势,三和比别人都想得开。记下这一事件后,他写道:“这是预料中的事情。除非真的发生罕见情况,否则,往前开进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因此,作战继续按计划进行。”

    里德的PBY在空中连续飞行约14个小时后,当晚在中途岛降落,这时油箱里几乎滴油不剩。VP44的大多数人员都到场对他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祝贺。接着,侦察大队指挥官梅西·休斯海军中校、里德的中队长罗伯特·布里克斯纳海军少校以及中队作战参谋唐·冈兹海军上尉把他叫去汇报情况。

    斯旺正在收拾自己的装具,准备离开那架PBY。突然,中队里一名参谋喊道:“喂,斯旺,快到飞行室去,有你的鱼雷攻击任务。”斯旺是一位工作尽职的领航员。但是,飞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了。他坚决表示不去,说自己刚刚着陆。那位参谋查了查飞行安排表,决定斯旺当夜不必再飞。

    要是由拉姆齐来安排,他是决不会安排斯旺或那个机组里的任何其他成员执行他组织的这次夜间进攻的。拉姆齐要求执行这一任务的人精力越充沛越好。原来,B-17型轰炸机中队徒劳回返后,赛马德和拉姆齐想出一个主意:何不给几架PBY挂上鱼雷,派他们去对日运输船实施夜间进攻?乍看起来,这个主意滑稽可笑:卡塔林纳式飞机速度太慢,弱不经打,机上又没有鱼雷挂架:可供使用的机组人员均未受过鱼雷投放训练,且其中大多数人已精疲力竭;再说,这种办法从来也没有人用过。

    但是,赛马德和拉姆齐什么办法都想试一试。拉姆齐挑选了一些看来疲劳程度最轻的人凑成了四个机组。他手下不乏志愿者,但是选出的人除一名外,其余都是那天下午才从珍珠港到岛上来的,这充分说明当时人员紧张到了何种程度。这个例外者是他的VP44的主任参谋兼飞行指挥官W·L·理查兹海军上尉。

    20时左右,理查兹和另外3名驾驶员听了情况简介,明确了攻击目标——先后顺序为:航空母舰、战列舰、运输船。这些卡塔林纳式飞机翼下挂着用奇特的机械方法装上的鱼雷,于21时15分隆隆地升入夜空。4架飞机上都装有在黑暗中完成这项任务所必需的雷达。

    不久,他们就遇上了坏天气。用理查兹的话说,“一开始,天黑得像在煤窑里,后来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驾驶着其中一架PBY的阿伦·罗森伯格海军少尉午夜时与同伴失去了联系。他勇敢地只身继续向目标飞去,两次逃脱了敌防空炮火的攻击,但是由于不能发现敌舰队,看看油耗已经过半,只好放弃寻找,掉头返航。着陆前,他丢弃了携带的鱼雷。

    另外几架PBY接近目标时,天突然放晴。他们看到约有10-12艘大型舰只以两路纵队“像鹅一样大摇大摆地前进着。理查兹发出信号:“1时30分整开始。攻击。

    驾驶三号机的G·D·普罗布斯特海军少尉已经与编队脱离,但他靠着保持原航向和原速度,找到了敌输送船团。他向外飞了个大圈,沿水中月影方向接敌,选择了看来是最大的一艘即纵队中倒数第二艘作为目标,在50英尺高度投下了第一条鱼雷。他说命中了一艘运输船。后来他回忆道:“我拉起机头时,敌人的高炮已经开火。天空通亮,就像庆祝独立节时的科尼岛一样。”普罗布斯特躲着敌人高射炮和机枪的射击,避开了一架日机——显然是“一架舰载战斗机”,钻进了云层。

    理查兹逆水中月影方向,朝着一艘“轮廓最大,根据已有报告可能是航空母舰”的舰船飞去。目标越来越近,他看清了,这是“一艘约7000吨的运输船或货船”。他从100英尺高度投下鱼雷,之后他说:“打了个正着!”当飞机拉起,飞到船尾上空时,飞机当中的两名乘员报告“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看到浓烟升起”。理查兹朝集合点飞去,途中既未遭到高炮射击,也未遇到敌机拦截。

    道格拉斯·C·戴维斯中尉却没有这么幸运。为寻找最好的投雷位置,他两次从目标上空飞过。他投雷时,所有船只都向他开火。戴维斯飞机中央左边的射手用机枪朝目标的甲板扫射,打出子弹近60发。戴维斯的“飞机机头被打穿了好几个洞,投弹瞄准具被打坏,机身、机翼和机尾也被子弹打穿数处”。他想再次返回田中部队上空看看战果如何,但下面的防空火力太猛,他只好飞走。

    虽然理查兹投放的鱼雷爆炸了——对那个阶段的美制鱼雷来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只有普罗布斯特那一条鱼雷命中了目标——“曙丸”油船被打中,速度下降,死伤23人。但该油船伤势轻微,后来赶上了整个编队。然而,一名疲惫不堪又从未受过投雷训练的海军少尉,驾驶一架本来并不能挂鱼雷的飞机,竟然能用鱼雷命中了比太平洋还要小的目标,这实在是技术高超、或吉星高照、或二者兼而有之的奇妙事例。

    诚然,美军的这些攻击并未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其意义很大,表明美国人已知日军舰队就在附近并正向中途岛开进。交战已经开始。作为整个日军大规模进攻的先头部队的机动部队,其司令长官本应得到一切可能得到的情报。然而,南云究竟得到了多少,至今仍不得而知。南云本人当时曾对发山和收到的文电作过详尽记录,但从记录中丝毫看不出山本的主力舰队或田中的舰队向他提过这次B-17型轰炸机的攻击或卡塔林纳式飞机的鱼雷攻击。据草鹿说,南去的幕僚曾听说过PBY发现日军一事,“但是我们坚信敌人并未发现我机动部队。我们甚至乐观地认为敌人会被我输送船团缠住。”抱着这种态度,再多的情报恐怕也不会对机动部队产生什么影响。

    四、重大的日子

    6月4日凌晨2时45分左右,“赤城号”上唤醒空勤人员的喇叭声、飞机发动机启动的噼啪声以及暖机的轰鸣声传进病员舱,吵醒了源田。他还在发烧,身体很虚弱,但飞机的怒吼声在他耳边回响,战斗的豪情在他心中激荡,病魔是无法把源田实关在甲板下面的。他匆匆穿上军服,走上舰桥。

    南云和蔼的脸上露出欢迎的笑容,他慈父般地把手搭在源田肩上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长官,我离开岗位这么长时间,真对不起。烧还没退尽,但已好多了,”源田答道。不过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的病情比他自己说的要重。

    斗志高昂的“赤城号”官兵看见源田后更加振奋。在他们心中,源田占有独特的地位。看见他重返旗舰舰桥,站在南云旁边——他自己的岗位上,他们都感到由衷的鼓舞。

    源田起来之后不久,从“赤城号。的病员舱里又跑出来一个病号。渊田怎么也躺不住了,因为即将起飞参战的人本应由他率领,现在他起码可以为他们送行,并亲自为他们祝裯。一个星期前他刚动过大手术,前一天才能下床,但他还是小心地支撑着爬起来。他发现舱门已关死,因为“赤城号”要准备作战,所有的门、舷窗和人孔都关得很严实。但每扇门上都有个人孔,在紧急情况下可以转动曲柄将它打开。

    渊田抓住曲柄转,可是“赤城号”的应急出口并不是纸糊的,再说他还十分虚弱。足足花了一分钟时间,他才把这个人孔打开,其间他几次险些晕倒。不过他终于把人孔开到一定程度,从中挤了出去。接着,他还得把它关好,以确保舰艇的水密性能。

    渊田四下一看,发现自己进了个死胡同,因为过道也给封住了。他只好顺着通向舱区的小扶梯向上爬,在立足不稳的情况下,强行打开了另一个应急舱盖。他脚下不稳,身体虚弱,心里又非常焦躁,生怕自己还没有赶到飞行甲板,伙伴们就起飞了。他似乎花了一生的时间才从第二个人孔中钻过去。他的奋斗才开了个头,总共开关了10道这样的舱盖之后,他才到达住舱。他的成功是精神战胜物质的极好体现。他像只刚生下的小猫,软绵绵、湿漉漉、踉踉跄跄地进了自己的住舱。歇了好一阵,身上颤抖的肌肉才子静下来。他穿上军服,走向飞行指挥所。

    天空依然一片漆黑。透过高高的云层,偶尔看见两三点星光闪烁。这预示着南云部队的作战将遇上极好的天气——晴朗,能见度佳,有足以提供掩护的云层,海面风平浪静,有利于飞机起飞。但是,看见身体健壮的渊田变得弱不禁风,站都站不稳,看见沉着冷静的源田发烧发得满脸通红,草鹿不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孤独。

    渊田问他的朋友布留川泉海军大尉对空中侦察是如何安排的。当他得知侦察机尚未起飞,要与第一波飞机一同起飞时,他稍感不安。印度洋战役中,曾有过两次,当攻击部队从航空母舰起飞后,像这样的单相搜索发现了敌人的水面部队,使大家为航空母舰的安危提心吊胆。于是渊田问他的同僚们,万一日本人进攻时侦察机发现敌舰队后,他们将采取什么对策。

    村田请他放宽心。第一波飞机起飞后,以村田的鱼雷机、板谷的零式机和江草隆繁海军少佐的俯冲轰炸机组成的第二波攻击飞机随时都能对付侦察机可能发现的任何敌水面部队。渊田脸上愁云顿消。这是南云的第一支预备队,他认为,在日本海军中还没有哪个部队的实战经验或作战能力能超过它。如果出现美国舰艇,这支部队完全能控制战局。渊田天生的乐观情绪驱散了这片刻的顾虑。他希望“敌舰队真的出现,这样我们就能歼灭它”。

    布留川走到图板前,把搜索任务的确切安排向渊田作了解释。渊田兴致勃勃地看着航图。这张图很像一把日本檀香扇,其扇面由了个小扇形组成,现在串绳已断,7个小扇形相互分了家,不能有覆盖重叠了。它的扇骨以机动部队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7个独立的搜索区。有6根扇骨在太平洋上延展300海里后,拐弯行驶60海里,然后返回机动部队。

    “赤城号”负责第一搜索区,它将派一架97式舰载攻击机沿180°向正南飞行。“加贺号”派一架同型号的飞机沿158°飞行,负责第二搜索区。“利根号”负责第二、第四搜索区,它派出两架零式水上侦察机分别沿123°和100°飞行。“筑摩号”的两架零式水上侦察机在77°和54°上飞行,负责第五、第六搜索区。“榛名号”一架95式水上侦察机搜索第七扇面。它机体小,飞不了300海里全程,只飞了150海里后就作40海里折飞。它将在31°上飞行,这样飞行员只需沿正北略偏东方向飞行。在它飞越的海域里发现美国水面舰艇的可能性显然是微乎其微的。

    渊田听着布留川的解释,先前的不悦情绪又复萌了。这种侦察方式无异于给运气之神上点供品,根本无法保证有效地完成任务。首先,“单相”搜索顾名思义将是一锤子买卖。第一次漏查的敌情以后永远也发现不了的。

    当然,南云根据当时的实际及其所了解的情况,决定采取这一特定的搜索方式,决定就在这时派出飞机,有他充分的道理。当时他的飞机上还没有装备雷达,侦察得全靠目力。他像被钳子夹住似的,无法摆脱两个不变的因素:他的飞机航程和太阳。太阳虽说像征日本的庇护女神,但在日出和日落的时间上,它却严守中立,令人丧气。

    在最有可能发现美国舰队的海域内进行双相搜索,可以确保能见距离最大。可是,像这样的双相搜索必须在凌晨两三点钟就派出。在去程的开始阶段(可能是危险性最小的阶段),可以利用夜色的掩护。第一批搜索机争取在拂晓时达到折飞点,然后返航。首批飞机启航约一小时后,派出第二批侦察机。它们几乎是在熹微晨光中对同一海域进行搜索,南云有足够数员的、受过夜间飞行训练的飞行员来实施这一侦察方案,但这样一来用于侦察的飞机数量就要加倍。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及其初期,日本的海军战略家们醉心于进攻。他们认为,侦察从根本上来说足防御的概念,所以他们很不愿意在侦察问题上花费时间、耗费精力,也不进行这方面的训练或者为其提供物质上的保障。

    正准备开始的这一空中侦察方案是草鹿制定的。后来他曾严责自己没有安排双相搜索。他承认:“……我想多留飞机用作进攻,忽略了侦察。”这真是咄咄怪事,因为草鹿并非不知侦察的重要。早在20年代末,他刚参加海军航空兵时,他就选了“论以飞机侦察敌情”的研究课题。他是“多种方式侦察敌情的创始人”。

    日本海军规定,最多只能动用总兵力的10%来进行空中侦察。海军航空兵的飞行员都没有受过侦察技术方面的专门训练。侦察只作为常规课程而已。舰载搜索机这类东西也不存在。当迫不得已需要进行侦察时,就把轰炸机加以改装。“赤城号”和“加贺号”派出的一号和二号飞机就是个例子。没有认识到空中侦察的重要性,没有利用这一侦察手段,影响了南云部队自珍珠港以来的历次作战。

    印度洋战役中,由于搜索飞机不断迷航,航空母舰只好打破无线电静默,引导他们返航。这就向敌人暴露了舰队的位置。这种倒霉事使南云及其幕僚对侦察产生了偏见,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绝对必要,派作侦察用的飞机多一架也不行。

    南云本来可以把搜索飞机起飞时间提前半个小时,这样,到4时30分,“筑摩号”的五号机驾驶员就会发现,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在他正前方约65海里处,而且只要云幕能透视,就不可能发现不了它。不过,提前半小时起飞也意味着机动部队离中途岛更远,搜索扇面也可能达不到该岛。有一点很重要,应当记住:根据日本人的作战计划,即使美国人在这一带有舰队,这支舰队也是正在组合中,而且在中途岛以东相当远的海域。这一点可以从那条满怀希望地潜伏在大约东经165°一线的潜艇警戒线上看出。南云及其幕僚做梦也没有料到会在那条经线以西发现敌舰队。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南云依然是非常乐观、信心十足。渊田认为这种安排不妥,南云无疑却十分满意。这从南云“对形势的估计。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敌虽无斗志,但如我攻略行动进展顺利,它可能会反击。

    二、敌空中侦察以西和西南两个方向为主,对西北和北方没有严密警戒。

    三、敌空中巡逻半径约为500海里。

    四、敌尚未发现我意图……

    五、据信,附近没有以航空母舰为核心的敌强大舰队。

    六、在空袭中途岛、摧毁敌岸基飞机,为我登陆作战扫清障碍后,我们仍具备消灭任何企图反扑的敌特混舰队的能力。

    七,我护航战斗机以及对空火力可以压制住敌岸基飞机的反击。

    他的这个估计几乎百分之百地错了。它充其量只不过把当初在制定中途岛作战方案时所依据的参谋人员的推测加以改头换面而已。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以及在后来写战斗总结时,南云都认定机动部队“被发现的时间再早也不早于5日凌晨(日本时间)”。

    4时整,“赤城号”上的喇叭中传来了“飞行员,集合!”的命令。飞行员们挤进情况简介室,听取最后的指令。也正是这时,6架美海军陆战队F4F战斗机由约翰·F·凯里上尉率领,从中途岛起飞进行掩护巡逻。这几架小型飞机在天空盘旋时,11架卡塔林纳式也飞上了天。它们将担任当天的空中警戒。它们无需像往常那样飞700海里半径,而只要飞425海里半径就行了,因为拉姆齐知道自己的侦察能力有限。再说,如果日本人按原计划行动——对此,拉姆齐、赛马德和香农都十分肯定,他们的舰艇这时早巳进入小半径巡逻圈了。

    PBY将集中注意力搜索日本航空母舰部队。紧跟在卡塔林纳式后面的是16架B-17机。机上的乘员希望能发现据悉正从西驶近的日本输送船队,对其实施轰炸。

    大约与此同时,“赤城号”上的飞行员已听完了情况简介,跑上甲板,奔向等候在那里的飞机。飞行长增田海军中佐大声下达命令:“全体注意,各就各位!开车!”接着他请青木舰长将航空母舰转向逆风,将航速增至10.2海里。

    飞机排气管喷出火光,发动机哼起了战歌。这时,参加过珍珠港作战,颇受大家尊敬的千早猛彦海军大尉停下来和渊田告别。渊田祝他马到成功,然后默默深情地目送他攀上舷梯,爬进他停在离舰桥不远的那架领头轰炸机。

    突然之间,泛光灯全部打开,把飞行甲板照得通明。这时,一名传令兵高声报告说:“长官,各机准备完毕!”增田向青木作了报告后,青木下令:“开始起飞!”增田举起绿色信号灯在空中划了个大圈。4时30分,第一架零式机在一片欢呼声中腾空而起,人们狂热地挥动着手臂和帽子为之送行。随后又有8架零式机升空,接着起飞的是俯冲轰炸机。千早没有拉上座舱盖,在率领众机爬升时,他挥手向甲板上的人告别。

    在距“赤城号”左舷大约4000米处也是灯光闪耀。这说明,“飞龙号”的飞机也正在起飞。参加第一波攻击的108架飞机在15分钟内全部升空。它们盘旋着,完成编队后向中途岛扑去。

    渊田所梦寐以求的领队任务落在了“飞龙号”飞行队长友永丈市海军大尉的肩上。友永是在“飞龙号”即将从日本出发时才到舰上来的,在太平洋海战中他还没有显露过身手呢。他曾在中国上空作过战。正如源田所说:“尽管他性情有点急躁”,在中国战场上他却以“勇敢善战的领队”而闻名。他率领的除了这一机群外,还有“飞龙号“和“苍龙号”的36架水平轰炸机。谁也不怀疑率领攻击部队的友永的才干。由“加贺号”上的小川正一海军大尉率领的36架俯冲轰炸机从友永身后左侧上来了。小川参加过“加贺号”的包括袭击珍珠港在内的所有战斗,在海军中以技术娴熟、作战勇敢而着称。

    每艘航空母舰派出9架零式机,统一由“苍龙号”的菅波政治海军大尉率领、担任战斗机护航。菅波也曾参与袭击珍珠港。他总是那么求战心切、斗志旺盛。与负责掩护轰炸机前往目标的零式机同时起飞的还有“加贺号。的另外9架零式机。它们将担负保护整个南云部队的任务。此外,“赤城号”的飞行甲板上还有9架零式机在待命。以18架战斗机来掩护21艘军舰,就像用薄纸盖房顶。这也再次说明了日本人在中途岛海战前期那种趾高气扬、过分自信的心理,也反映出他们根本不曾想到,他们的航空母舰部队会遭到袭击。

    4时30分整,“赤城号”、“加贺号”和“榛名号”的3架侦察机也随其它飞机一道起飞了。交战双方似乎相互对过表一样,在时间安排上简直是不谋而合。在约215海里以东的洋面上,弗莱彻正从“约克城号。上派出10架SBD,对北面100海里的扇面进行搜索,防止自己的特混舰队被日本人发现。4时37分拂晓,是个晴天。这样的天简直太美了,而且能见度良好。气温在70°上下,非常适宜。微微的东南风,风力太小,无助于飞机的起飞。

    在弗莱彻派山SBD的同时,“筑摩号”手4时35分派出搜索机,对五号区进行侦察。

    3分钟之后,它的六号机也起飞了。4时42分,“利根号”的三号机升空。这3架飞机的起飞时间分别耽搁了5分钟、8分钟和12分钟。这本来已够糟糕了,可是“利根号。的四号机连影子还没有呢。它何以如此拖拖拉拉,至今仍是个谜。

    最让人莫名其妙的是“筑摩号”的飞行长黑田信海军大尉。在规定时间内,这艘巡洋舰上的“飞行员们都在飞机旁边待命,以便一声令下就立即起飞。可是左等右盼,还没有命令下来,于是我走上舰桥,催舰长快下命令”。在“利根号”上,飞行员们也在等待起飞命令。他们“走进报务室,以便尽快了解所收到的报告。”

    渊田了解到,“筑摩号”六号飞机的发动机出了点小故障,“利根号”的四号机推迟到5时才起飞是因为弹射器出了毛病。但“筑摩号”舰长古村启藏海军大佐对此持不同看法。在新日本海军防卫所战史室进行调查时,古村作证说:“至于第八巡洋舰战队的飞机起飞为何受到耽搁,我不明白。我认为,由于黑田的催促,和‘利根号’相比,我们的飞机起飞还算早一点。”这一点自然千真万确。他还说:“他们的飞机为什么被耽搁,我已毫无印象了。”在飞行员们等待起飞信号的报务室里工作的助理通信参谋石川中尉也不了解造成耽搁的原因。他坚持“说是由于弹射器或其它部位出了故障而影响了起飞是没有事实根据的”。根据草鹿、源田及他的助手吉冈忠一海军少佐的回忆,“赤城号”没有给第八巡洋舰队的旗舰“利根号”发过任何信号,以致造成耽搁。

    整个空中搜索的安排的确最不令人满意。源田认为,“中途岛战败的首要原因”就是这项“搜索计划不周密”。他说:“必须承认,这个搜索计划制定得草率马虎。本来应该安排得更周密一些。”他进一步解释说:“这项计划和当初印度洋海战以及袭击珍珠港所采用的计划毫无二致,但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应当承认它有缺陷。这就是,在搜索区中留有空白,尤其是当敌部队横插或斜穿计划中的搜索面时则更是如此。这项计划本来应该制定得更加周密完善、更加细致准确。”

    对于机动部队来说,不管造成耽搁的原因是什么,其结果是极为严重的。如果搜索线准时就位,“筑摩号”的五号机几乎就会直接从第十七特混舰队上空飞过,而“利根号”的四号机也能在6时50分到达300海里处,这时离斯普鲁恩斯派出飞机正好还有6分钟。

    在北面,山本主力部队的参谋们几乎和南云部队的飞行员们一样,很早就起来忙碌了,因为谁也不想错过任何作战的机会。在“大和号”舰桥上值拂晓班的渡边“精神抖擞、满怀希望”。“山本的参谋们个个很早就起来了。因为这一天是重大的日子,他们都聚集在‘大和号’的作战室里。他们在那里急切地等待着南云部队的无线电报告。”对此,泼边是记忆犹新的。

    在雪片似飞来的报文中,传来了关于中途岛进攻部队遭到袭击、而且航空母舰是敌人攻击的主要对象的消息。据渡边说,接着“我们收到报告说,南云的攻击部队在战斗机掩护下对中途岛展开了进攻”。

    五、群鹰激战

    嗒、嘀嗒……等待、观察……等待,观察……嘀嗒、嘀嗒……

    中途岛在等待。中途岛在观察。

    读者也许还记得,上文中提到,在天上有两个各由6架战斗机组成的分队,掩护11架卡塔林纳式机进行巡逻。与此同时,斯威尼的B-17机正继续扑向田中部队。在岛上,香农的第六陆战守备营的高射炮兵已经全部进入战斗岗位。码头上停泊着8艘鱼雷艇随时准备去营救幸存者,并作好了用机枪射击来犯敌机的准备。4架陆军B-26型轰炸机和VT-8分遣队的6架海军TBF鱼雷机正在等待战斗的召唤。VMSB-241中队的11架SB2U-3复仇者式机以及16架SBD-2破坏者式机也在待命出击。

    保卫中途岛最沉重的担子将落在VMF-221中队的飞行员们肩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它对于人们的希望和担心无动于衷,而飞行员们和大家一样坐立不安。弗洛依德·B·帕克斯少校原来是他们的副指挥官,现在是他们的新任中队长。前一天晚上在指挥所里,他和他的前任麦考尔以及大队长凯姆斯一起共同商定了作战方案。

    沙岛的指挥所具有在中途岛上普遍使用的那种掩体的特点;长方形木板房,上面覆盖着纸和沥青作为防水物质的代用品。整个掩体座落在一个约4英尺深的沙坑里,从坑里挖出的沙就覆盖到屋顶上。如有必要还可多覆盖些沙子。然后把修筑跑道时砍下的树枝堆在上面。等到进攻那天,有些掩体上已长满青草,形成了天然的伪装,从空中看去就好像一个沙丘。

    这3名陆战队军官在一起商量的情景,可怜巴巴地活像3个精心制作果馅奶酪卷的德国家庭主妇,想把面团尽量擀得薄薄的,但又不致于擀破。MAG-22作战方案早就制定了。首先,一旦雷达站(沙岛和东岛上各有一个)报告敌机接近,他们就让机场上能起飞的飞机全部升空。其次,在雷达站报告说敌人逼近时,他们将通过无线电指挥VMF-221中队不等敌机飞临该岛上空就进行拦截。再次,VMSB-241中队将在距东岛20海里90°方位处集结待命,随即寻歼敌航空母舰或跟踪袭击返航日机。

    凯姆斯、麦考尔和帕克斯现在要决定如何使分配归他们调遣的21架F2A-3和7架F4F-3机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两种结实的小型战斗机已各有一架因发动机故障而无法使用。所以帕克斯就只有20架F2A-3(海军称这种飞机为“水牛式”,陆战队称之为“布鲁斯特式”,但两家都非正式地称之为“空中棺材”)机和6架更新式、性能更好的野猫式机。

    经过长时间讨论,他们决定把这些飞机分成两组,以防日本人同时来自几个方向的进攻。第一组由帕克斯的第一分队的4架布鲁斯特式机、罗伯特·E·柯廷上尉的第四分队的4架同类型飞机以及凯里的第五分队的6架野猫式机组成。这样帕克斯就有14架飞机。其余10架再平均分成两组:第二分队由副中队长丹尼尔·J·亨尼西上尉率领,第三分队由柯克·阿米斯特德上尉率领。当陆战队员接到有关日机方位报告后,这10架布鲁斯特式将在指定地点上空盘旋,弄清来犯敌机是否为一批。接着,再以适当的无线电令通知亨尼西和阿米斯特德。等他们作出这项决定时,已是午夜时分,他们这才躺下睡了几个钟头。

    因飞机无法起飞的飞行员就尽量干些必要的地面工作。小J·C·马塞尔曼少尉是留在地面上的飞行员之一。他担当了VMF-221中队的值星军官。H·菲利普斯少尉的F4F-3机出了故障,就和马塞尔曼一起在待机帐篷里。他守着电话机,马塞尔曼就到处走动走动、帮帮忙。在VMSB-241的指挥所里,埃尔默·P·汤普森少尉也没有飞机可飞,就让当班值星官去起飞作战,自己接替他值班。

    报务篷里,报务员们虽然尽量争取不让日本人干扰得逞,但仍十分担心。他们估计他们使用过一段时间的频率已为日方掌握,所以在过去四、五天当中,他们经常变换电台频率。他们准备了四,五种频率,必须打破无线电静默时,就立即换用在该地区从未使用过的某一频率。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所谓“作战频率”。

    为了进一步迷惑日本人,报务员们还把过去两个月中的报务日志打乱,然后由值班人员在白天不定期地向机场读一两个从口志上任意拾取的段落。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这些办法看来很有效,因为日本人整个白天都不干扰了。这样,指挥所中临时设立的战斗机指挥官就可以根据雷达和巡逻机提供的情报,放手地通过电台来指挥空中的战斗机。

    沙岛和东岛的雷达站尽管设备陈旧,也都作好了战斗准备。指挥所里的标图设备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标出360°方位以及150海里的区域,从圆心伸出一支臂,臂上标着海里数。当雷达捕捉到飞机亮点的方位和距离后,标图员就将臂转动,使之与方位重合,这就自动显示出亮点的位置。

    这批不速之客5点过后还没有到。中途岛方面等得不耐烦了,守军开始了一些活动。拉姆齐让没有起飞的一架有一台发动机尚有故障的B-17机飞回珍珠港去。大约4时30分就发动起来的飞机关了机,油罐也盖上了盖,飞行员们都回到待机棚里。

    几分钟后,凯姆斯呼叫,命令巡逻战斗机返航降落。由于某种原因,弗朗西斯·P·麦卡锡上尉和小罗伊·A·科里上尉这个分队没有收到凯姆斯的呼叫,他们继续单独在空中巡逻。随后,凯里分队的野猫式机滑行进入飞机掩体加油时,凯里的僚机沃尔特·W·斯旺斯伯格少尉的飞机滑出木质跑道,起落架陷进沙里。

    凯里的野猫式机一下子就从6架变成了3架。

    5时20分,卡塔林纳式4V58号报告发现一架来历不明的飞机。就连这份报告也丝毫没有打破中途岛上那令人不安的一片沉寂。对于4V58号飞机的驾驶员霍华德·P·艾迪中尉和副驾驶员莫里斯·史密斯少尉来说,这注定是个难忘的早晨。由于命运的安排,他们的搜索扇面将直接展开到南云舰队,而且他们也许已经发现了一架日本搜索飞机。

    10分钟后,中途岛又收到艾迪发来的一份电报。这次他报告说,“发现一艘航空母舰,方位320,距离180。”中途岛行动起来了。汤普森的侦察机待机室响起了激动人心的电话,命令发动所有飞机。值星军官派中队的卡车把飞行员都接来了。在战斗警报和作战命令下达到陆军的、海军的和陆战队的各航空人员时,第六守备营也下令其高射炮群“向所有判明为非我方的飞机开火”。

    5时45分,各机的乘员已各就各位,打开无线电,并完成了暖机,这时,被尼米兹称为“此次战斗中最重要的敌情”发生了。3V58号机的威廉·A·蔡斯少尉正靠近艾迪的侦察扇面飞行,这时他的观察员W·C·科贝尔少尉发现两批45架飞机正在逼近。这两名侦察员异常激动,但也毫不含糊地认为当时争速度抢时间比保密更重要,于是他们没有加密,就由蔡斯直接用明语报告了敌情:“很多飞机正飞向中途岛,方位320°,距离150。”

    与此同时,在这一区域上空的雨飑中穿行的艾迪掉转了卡塔林纳的机头。透过云层隙缝他看见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场面,他感到“看见了一生中最壮观的戏剧的帷幕正在升起”。下方洋面上展开的还不是南云的全部兵力,但却足以使这两个年轻的飞行员惊奇地瞪大了双眼。5时52分,蔡斯报告说发现“两艘航空母舰及主力艇只,以航空母舰为先导,航向135,航速35”。正当他在报告时,“利根号”可能也发现了它,于是立即发报说:“左舷45°,发现敌机,距离32公里,飞得很高。”也算蔡斯和科贝尔两人运气好,一阵风暴使日本人把目标给丢了。

    蔡斯报告后一分钟,沙岛的雷达塔发现“敌机数架,距离93海里,310°,高度1.1万英尺”,并把情况报到营指挥所。其实飞机岂止“数架”。几分钟后的报告就说有“许多架”了。在几分钟之内空袭警报就拉响了。凯姆斯意识到,由于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飞行员们可能听不见指挥中心发出的警报。于是他把指挥所接送飞行员的卡车派出,担当起当代保罗·里维尔的角色——车上的轻便警报器摇得呼呼直响。

    帕克斯的第一分队旋即升空,柯廷的第四分队紧接着起飞。在实战中并没有执行前一天晚上精心制定的作战方案。帕克斯率领的布鲁斯特式机有6架,而不是原计划的4架,而柯廷和他的僚机达雷尔·D·欧文少尉两人则自成一个分队。接着凯里率其余的野猫式机起飞。马里恩·E·卡尔上尉及其僚机克莱顿·M·坎菲尔德少尉也起飞了。他俩爬升时,卡尔觉得飞机速度不正常,就让坎菲尔德跟上去支援凯里。

    这几架野猫式机还没有飞出中途岛的视界范围,麦卡锡和科里的两架飞散的飞机就从无线电中报告说油料将尽,恳求让他们进场。麦考尔告诉他们,敌人的袭击已迫在眉睫,要他们迅速降落加油,再火速起飞。

    与此同时,阿米斯特德已率领本分队6架F2A机升空、盘旋待命。这时,从对日机进行有效跟踪的雷达上,情况已显得很清楚。正如凯姆斯回忆所说,“通过我们的雷达设备上可以发现,敌向我进攻的方式是最简单的一种。他们飞得很高,大约在1.1-1.2万英尺。所以,沙岛的大型雷达很容易捕捉到它们。敌机成一批直逼目标而来。”于是中途岛命令阿米斯特德和亨尼西转向320°,这样他们就能够助同伴一臂之力。

    凯里的3架野猫式最先与来犯日机遭遇。凯里飞得较高,而且目光敏锐,他先发现了敌人。6时12分整,他抓起报话机喊道,“发现目标1鹰在天使十二!”这是在告诉中途岛场站以及其他美国飞行员,他在12万英尺高空发现了轰炸机。这批日机可能是“飞龙号”和“苍龙号”的高空轰炸机。当初从母舰上起飞时共18架,但其中一架因发动机中途出了故障,被迫返航了。据南云说,6时16分时这批飞机“在距离中途岛大约40海里处遭到敌F4F机长达15分钟的拦截”。

    凯里发现,敌战斗机并不像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在机群前为轰炸机开路,而是飞得比轰炸机稍后略偏高。这就使凯里得以迅速向轰炸机发起攻击,而不至于被零式机追上。他驾着野猫式机一个平稳的横滚,呼啸着俯冲下来以增加速度。他在瞄准具中牢牢地抓住一架领队机。飞机的挡风玻璃被子弹打裂,但他全然不顾,继续攻击,亲眼看着敌机在前面爆炸。

    凯里迅速拉出V形,直冲向上,一个外侧滑急转弯,向飞机编队的后部飞去。他再次高速飞回时,飞机被一架敌轰炸机尾部机枪击中,钢铁碎片飞进了他的双腿。

    坎菲尔德一路随着凯里。他全力对付敌第二队的第三号机,“直到它爆炸并起火坠落”。在发起攻击过程中,他发现几架日本战斗机从左侧成一路向他俯冲过来。为甩掉这些零式机,他飞向大约5海里外的一朵大云彩。绕着它飞了一圈后,他回头一看,只见一架日本轰炸机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正在海面燃烧。敌战斗机已经看不见了,于是他追上了“正在歪歪倒倒地”向中途岛大致方向上飞的凯里。

    凯里双腿负伤,疼痛钻心,无法正常踩方向舵。坎菲尔德担负起领队的责任,引导他的上级一路借助云层的掩护返航。凯里两腿血肉模糊,疼痛难忍,有两次几乎昏厥过去,但他以坚韧的毅力继续向前飞。坎菲尔德率先降落。他的起落架在降落时摔坏了。飞机刚停止滑行,他就跳了出来,刚好在日本人空袭前眺进了堑壕掩体。凯里紧跟着降落,但飞机着陆时他觉得无法驾驭它,因为他无力踩刹车,加之飞机的两只轮胎已被打穿。他的野猫式机滑出跑道,撞进一个飞机掩体。有两个人跳上去,把他从飞机里拖出来,拖到掩体后面。他们刚躲到这个作用不大的掩体背后,炸弹就落下来了。

    与此同时,卡尔向敌机群开了火。他想回头看看战绩如何,却发现好几架零式机尾随上来。他大吃一惊,赶紧加大油门,笔直向下俯冲。日机追到3000英尺高度就不再追了,显然是担心如不能及时恢复水平飞行就有坠入大海的危险。卡尔再次爬升到2万英尺,但这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所以他又飞回中途岛上空。他发现距基地大约2海里处有3架零式机正在低空盘旋。他就以45°全速朝这几架日机冲去。卡尔进入了一架零式机的盘旋轨道,从后面把它紧紧咬住。他向敌机一阵点射,敌机侧身直向下栽。卡尔最后看见它时,见它拖着浓烟,几乎是笔直地栽了下去。

    另外两架零式机向卡尔扑上来,卡尔遁入云层躲避。其中一架日机停止了追击。另一架继续逼进,向野猫式机嘟嘟嘟一阵猛烈射击。卡尔见零式机高速追上来,决定使用柔道技术,用敌人自己的力量击败敌人。他故意突然把野猫式的速度放慢,进入滑行。零式机速度极快,一下窜到他的前面,上了个当。当它从卡尔身边飞过时,卡尔连连射击。他又想在零式机飞入他的瞄准具时把它揍下来,但他的几挺机枪都出了故障。小心即大勇,卡尔又遁入云层之中,从而什么目标也观察不到了。他在1万英尺高度上一直盘旋到战斗结束,收到无线电命令时才降落。

    如果帕克斯知道日本人曾报告说“苍龙号”的18架水平轰炸机“在距中途岛的20海里处与三、四十架F4F-3机遭遇”,他肯定既会洋洋得意,又会感到滑稽可笑。那天VMF-221中队升空的野猫式机没有一次是超过6架的。而且,训练有素的日本飞行员居然把老掉牙的布鲁斯特式机当成了较先进的F4F-3,这也是对帕克斯的飞行员们所表现出的技术和胆略的一种赞美。

    遗憾的是,这位勇敢的少校在这次战斗中阵亡了。那天,由他率领的第一分队中,只有没有参战的查尔斯·S·休斯少尉幸存。休斯的发动机在5000英尺时开始发生故障,飞到1.6万英尺时,发动机突突直响。他无可奈何地得出结论:硬要参战将只能是徒劳无益。无异于自杀。所以他决定返回掩体,希望能尽快排除故障.以重新投入战斗。他于6时25分,即水平轰炸机飞临前几分钟,返回中途岛。他刚从出了故障的飞机中爬出来,6架日机就开始投弹了。炸弹落点离休斯想躲进的那个掩休很近很近。

    虽然帕克斯的第一分队的参战人员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汇报情况,柯廷的僚机驾驶员达雷尔·欧文却目睹了部分战斗场面。欧文在飞出大约20海里后,发现两支呈巨大V形编队的日本轰炸机分队,每个分队有7-9架飞机。几乎可以肯定,这些飞机是阿部平次郎海军大尉率领的“苍龙号”的水平轰炸机。帕克斯的5架布鲁斯特式机在柯廷和欧文的前方。欧文少尉看见他们从上方接敌,后来,很遗憾,就像他所说的,“就再没有看见柯廷上尉,也没有看见第一分队的任何一架飞机”。他在撤出时看见一架轰炸机在燃烧,这大概是被第一分队的人击落的。欧文身后一架零式机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似地紧迫上来。他爬到大约1.65万英尺后想俯冲逃脱,但被日机死死咬住,左副翼的大部分被日机打掉了。

    欧文已无法操纵飞机作战了,所以就急速向中途岛飞去。一路上,那架穷追不舍的日机,再加上一架前来助战的,频频向欧文发起攻击。它们每次从他身边飞过,就急速从翼侧转弯,准备再度攻击。后来欧文曾客观地赞扬说:“他们的射击技术很高明。我肯定他们每次都打中了我的飞机。”他被这两架日机咬得很紧,无法回身反击。他只想把它们甩掉,或者把它们诱入对空火力网。

    他多次听见子弹铛铛地打在他的椅背装甲防护板上。护板只与肩同高,这他很清楚。于是他尽量向下缩着坐。两架日机在后边紧迫,他把脑袋缩进座舱里,冒着敌机的俯冲轰炸,于6时50分在中途岛降落。

    亨尼西率领第二分队6架战斗机冲向敌编队。菲利普·R·怀特上尉发现共有3个V形编队,各由8架飞机组成。怀特第一次攻击后,发现身后有架零式机,就猛地一个俯冲把它甩掉了。他再次爬升到1,000英尺时听见无线电报告说有一架敌机沿310°方向飞离该空域。他找到这架敌机后,就从远距离高速冲上去。他那机身短小的布鲁斯特式射出一发发子弹,日轰炸机晃晃悠悠地“向左一拐,栽进了大海”。

    怀特再次爬高,投入战斗。他发现另一架轰炸机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显然它是想返回航空母舰。怀特把老掉牙的布鲁斯特的马力开足,遭到近处向这架逃跑的轰炸机开火。他认为自己肯定是打坏了敌机的发动机,因为敌轰炸机的速度顿时大减。日机的速度一减,就只好坐以待毙了。可这时怀特发现自己的弹药已耗尽,无法收拾这个囊中之物.这架日机可能是友永驾驶的,因为南云于6时58分收到友永报告说;‘我被击中,已命令各中队独立作战。”怀特匆匆返回中途岛,补充弹药后再度起飞。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再次打击来犯敌机,就收到了关于全部返航的命令。

    第二分队中,生还的只有怀特和赫伯特·T·梅里尔上尉。梅里尔在受伤的飞机中呆的时间太长,他的脸部、脖子和双手都被严重烧伤,最后跳伞跳到礁湖中才保全了性命。怀特目睹了许多战友的牺牲,因而对布鲁斯特式飞机的评价就特别苛刻。他说:“F2A-3机根本不是战斗机,日本零式战斗机可以绕着它转圈子飞……

    “我认为,指挥官在命令飞行员驾F2A-3出机时,就应当认为这名飞行员还没起飞就已经阵亡了……”

    阿米斯特德的第三分队运气稍佳。听见凯里“发现目标”的呼叫后,阿米斯特德立即爬升。他发现敌人在1.4万英尺高度嗡嗡地向前飞,距他右侧约2海里,离中途岛5-7海里。他就转向70°飞行,并继续爬升,希望能赶到敌人前上方,再顺着阳光的方向冲向敌人。他未能及时达到预期的目的地,只好从1.7万英尺高度俯冲,向5个各由5-9架轰炸机组成的形编队发动进攻。俯冲时,他看见自己的S架战斗机正紧紧地跟进,另外还看见有1架野猫式机也眼了上来。这是斯旺斯伯格的野猫式。他的飞机的故障已经排除,可他已经来不及和凯里取得联系了。

    阿米斯特德选择的攻击目标是由5架日机组成的第四分队。他从高空陡直向下飞速冲向日机。他看见自己的燃烧弹从日编队的长机前面开始,沿着V形编队的左翼一路打过去。他回头一看,只见有两、三架敌机起火坠落。

    他急跃升到1.4万英尺时,3架战斗机成一路跟了上来。它们爬升的角度很陡,速度快得令人生疑。当离他最近的那架飞机处于他身后下方仅500英尺时,他发现这些果然是零式机。他猛地急转弯,一个半滚倒转,可他的布鲁斯特式机已中了许多日机发射的子弹,左副翼上中了大约20发77毫米口径的子弹。

    阿米斯特德继续全速俯冲。他的飞机由于副翼被打坏而进入了左转螺旋状态。他拼命设法使飞机摆脱螺旋,在大约500英尺高度恢复了水平飞行。接着他就掉转方向飞回中途岛上空。他用无线电报告说飞机受伤、请求降落。机场回答说:“明白,等一等。”他就在离岛约15海里的上空盘旋。他看见该岛正遭到猛烈袭击,因此就选择了逆阳光的方向,一直盘旋到空袭结束、基地电告所有战斗机返航加油补充弹药为止。

    第三分队第二小分队队长威廉·亨伯德上尉一直跟在阿米斯特德后面。在距离中途岛大约30-35海里处,他击落一架轰炸机。接着他一个大转弯飞到日机编队的另一侧,希望能再击落一架敌机。这时他听见轰隆隆一阵巨响,他在座椅上扭头一看,发现身后200码处有2架零式机紧逼了过来。他立即俯冲,一架零式机几乎追到水面高度。亨伯德保持全速,直到飞出相当远的距离之后才杀了个回马枪,向日机狠狠地一阵点射。那架日机中弹起火,失去控制,随即坠入大海。

    这时亨伯德离开最初与日本人遭遇的地点大约有40海里。他重新爬升到1万英尺的高度时,发现油料和弹药量都降到了危险点,于是电告中途岛请求降落。这时机场上已平安无事,他收到了关于同意他降落的答复。进场时,他发现液压剂已点滴无存,减速板和起落架都无法放下,所以只好靠应急系统摔降。在迅速修复飞机,油料和弹药得到补充之后,他又起飞了。但这时中途岛方面下令所有战斗机返航。

    阿米斯特德的另一名飞行员查尔斯.M·孔兹少尉看见门机第四攻击V形编队中有2架飞机起火坠落。他心想,这很可能是被阿米斯特德和亨伯德击落的。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批飞机中的最后一个编队,即第五个V形编队上。他向其中一架轰炸机猛攻过去,看见它起火,脱出了机群编队。

    孔兹又扑向一架轰炸机右侧,从编队机群上方约2000英尺高处发起了第二次攻击。他从侧面接敌,不断进行短点射,再次满意地看见目标起火:他看见V形编队外侧的一个驾驶员把飞机拉出编队,给这架受伤的飞机让路。孔兹刚向这架飞机开火,一架零式机就向他扑来。他看见曳光弹从驾驶舱外飞过,机翼被子弹打坏。为摆脱它的追击,他一直俯冲到离开水面仅20英尺处,随即急转弯。这时斜刺里飞来一颗子弹,打伤了他的头部。

    这下不行了。他知道自己的飞机已被打坏,不能再用它作战了,所以就在机场上空盘旋,于7时50分降落。他因头部负伤,感到天旋地转,急忙跑到诊疗所,他对自己的飞机评价也不高:“至于F2A-3……它应当在迈阿密市作为教练机,而不是在前线作为战斗机使用。”

    亨伯德的僚机驾驶员威廉·V·布鲁克斯少尉那天早晨过得特别惊险。在他们小组把2架日机打得起火后,布鲁克斯和阿米斯特德的僚机威廉·B·桑多瓦尔少尉两人又冲到轰炸机编队的右侧。他们两人中有一人又击中了1架日机。2架零式机立刻向布鲁克斯猛扑上来,布鲁克斯匆忙飞向第六营的高炮群上空寻求掩护。2架敌机果然被高射炮火赶跑了。布鲁克斯想降落,因为他的布鲁斯特式中弹太多,补翼、仪表和座舱被打得弹洞累累。

    这时,他看见东边有2架飞机在格斗,就赶忙飞过去想助患难中的伙伴一臂之力。可他飞近时,却发现2架飞机一齐向他扑来,他大惊失色。刚才是因为太阳光,他看花了眼,原来那是2架日机假装格斗以诱使美机上当。在这种情况下,布鲁克斯开足马力,问心无愧地向中途岛飞去,“一路上飞机还挨了许多子弹”。敌机从正面向他冲过来,他避开了其中一架,向另一架开火。这架零式机赶忙向北方逃去。布鲁克斯不仅希望而且也相信它是飞不回母舰了。

    布鲁克斯再次盘旋准备降落时,看见2架零式机正在对付1架布鲁斯特式,这次他没看错。尽管他的3挺机枪卡了壳,但出于海军陆战队的集体荣誉感,他再次飞过中途岛上空,以仅有的一挺机枪去战斗。他没能及时赶到营救自己的战友脱险,对此他深感难过。那架被击中的布鲁斯特式打着螺旋坠入了大海,他心情沉痛地飞回中途岛降落。在检查飞机受伤情况时,他发现飞机上有“72个子弹和炮弹的弹洞”,他的左腿也受了点轻伤。

    布鲁克斯在战斗报告上写道:“桑多瓦尔少尉和我两人中,有一个人曾在首次攻击时打下一架敌机。我的愿望很明确,那就是把击落那架敌轰炸机的功劳记在死者名下。”多么英勇忠实、慷慨大方的年轻人!多么豪侠的姿态啊!

    麦卡锡和科里两人早巡逻归来较晚。他们用10分钟时间给野猫式补充了油料和弹药,但他们想追上凯里分队的其它飞机已不可能了。在8000英尺高度上,8架零式机向这两名陆战队员袭来。于是他俩迅速分开以对付这4比1的挑战。科里看见麦卡锡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击落了1架日机,不过他自己的飞机也起火坠落了。科里击落了4架敌机中的一架,避开了另外3架,赢得了足够的时间向一架完成任务飞离东岛的轰炸机打了个短点射。这架敌机打了个滚就栽进海里去了。这时科里的油箱出现严重的漏油情况,但用他自己的话说,零式机仍在“非常有效地”向他射击。他贴近水面作超低空飞行,终于把他那体无完肤的野猫式机安全地飞了回去。

    科里称赞零式机是“目前机动性能最好的飞机。我们正在使用的战斗机无法和它相比”。但他也认为敌战斗机并非不可战胜。“如果你走运,能充分发挥机枪的作用,日机似乎就显得不堪一击了。”窍门在于要逮得住它们。

    六、再次出击

    中途岛守军鼓起勇气决心经受这场考验。6时30分,营指挥所通知所属部队:“目标进入我射程之内就开火。”这时天空晴朗,对于高炮射击来说,能见度良好。沙岛和东岛上的沙袋工事以及沙筑的炮兵掩体为炮兵提供了良好的防护。不在高射炮炮位及其它自动火器岗位上的人都挤在防空掩体、狭长堑壕以及类似的工事里。

    值星军官汤普森也希望亲自上阵打几下。他和计时员两人从VMSB中队待机室搬来一台电话,又从一架报废的SB2U-3里搬来一挺机枪和一些子弹,然后在附近的机枪掩体里把它们架设起来。礁湖中鱼雷艇也已出动,艇上的机枪,甚至连步枪和手枪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约翰.福特守候在东岛发电站的屋顶上。他看到守军在“异常镇静”、简直是“懒洋洋的’气氛中等待着即将临头的袭击,惊叹不已地说:“仿佛他们一直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生活的。”

    新安装在沙岛上的雷达是能够提供距离、方位和高度的仅有的几部雷达之一。从它上面看出,敌轰炸机还在向中途岛逼近。激烈的空战对日本的轰炸任务影响甚微。懂行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十分钦佩地注意到友永的飞行员靠娴熟的技术和严格的纪律保持着队形。一架轰炸机被击落后,V形编队中的其它飞机就重新组合,继续保持原来的航向和航速。

    水平轰炸机首先到达中途岛上空。它们的任务之一就是压制敌高炮火力,为俯冲轰炸机以及进行低空攻击的零式机扫清道路,然后再去轰炸机场和其它设施。“飞龙号”上的飞机集中袭击沙岛。“苍龙号”上的飞机分成两批,第一中队协同“飞龙号’上的飞机在沙岛上空作战,第二中队轰炸东岛。用南云的话说,这两批飞机还没来得及投弹,“飞龙号”上的两架轰炸机就被“猛烈的高射炮火”击落。

    汤普森少尉发现炮弹似乎都在敌机机身稍后处爆炸,但他也看见一发炮弹命中.目标,在空中炸开了。他抓起望远镜观察,看见这架飞机脱离编队,笔直坠落下去,但没有人跳伞。

    许多目击者都以为日本的领队飞机被高炮打中了。其实,友永的轰炸机左翼油箱虽被击中,可他还是飞回到“飞龙号”上。返航后,他把菊地六郎大尉被高炮火力击中而英勇阵亡的事作了汇报。菊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就打开舱盖向战友们挥手诀别,然后关好舱盖,栽了下去。

    菊地的飞机刚坠下,一名聪明的黑人炊事兵就奔到飞机残骸边,把飞行员的尸体拖了出来。拉姆齐也接踵而至。他检查了死者的衣袋,想找到一些有情报价值的东西。这时第一波攻击飞机已经临空,炸弹像雨点般倾泻而下。拉姆齐和赛马德纵身跳进了掩体。

    鱼雷艇上的人员清楚地看见第二架飞机坠落。他们看见那架轰炸机轰然起火,溅落在礁湖之中,飞机上的炸弹掉在离飞机溅落处不远的地方,两者都差点落在鱼雷艇上。水平轰炸机集中猛轰沙岛。“飞龙号”的第一中队击中了该岛东北角的油罐,“苍龙号”的第一中队打哑了一个高炮阵地。由于水平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从一开始就协同进攻,所以无法准确说明各机种的战绩。

    美战斗机先是全力以赴地对付日本机群中打头阵的水平轰炸机,接着又要施展全部才能与讨厌的零式机周旋,所以“赤城号”和“加贺号”上的俯冲轰炸机飞临中途岛上空时未伤着一根毫毛,飞离时也是安然无恙,实在是令人羡慕。千早等飞行员们的任务是袭击东岛的机库和其它航空设施,他们也未受损失。由小川海军大尉率领的全部俯冲轰炸机以及“加贺号”上的飞机中,有1架被高炮击落,4架受损伤,但还没有报废。

    沙岛遭俯冲轰炸机袭击时,VMGR-241中队的飞行员罗伯特·W·沃佩尔少尉暂时停飞,因为机械师正忙着给他的飞机调换火花塞。他看见高炮击中了架敌机。他后来回忆说:“飞机起火后还继续在编队中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失去控制而打转。”

    东岛刚开始遭空袭时发生的一件事,谁看了也不会忘记。“突然间,领队日机离开机群……它俯冲到离地面大约100英尺时,翻转机身,仰而朝天、悠哉悠哉地从停机坪上方飞过。”有人看见驾驶员把拇指放在鼻子上以示嘲弄。这是故意分散守军注意力,还是对这些在第一航空舰队面前表现平平的敌人表示蔑视?抑或纯粹是装模作样的虚张声势呢?谁知道呢?不管驾驶员动机如何,这件事让美国人看得目瞪口呆,有好几秒钟都忘了射击。后来“……蓦地,有个陆战队员说了声‘摘他妈什么鬼名堂’,

    航向飞机开火,把它击中。它摇摇晃晃地钻进了大海。”

    倾泻在东岛上的炸弹全部落在二号跑道以北。有一颗炸弹落在靠近一号跑道东端的中央。这显然是“苍龙号”上的第二水平轰炸机中队干的。千早的一架俯冲轰炸机把同一条跑道上距东端500码处炸了个大坑。另一架俯冲轰炸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VMF-221中队的弹药补给坑,诱爆了8颗100磅的炸弹以及历发0.5英寸的子弹,炸死了4名维修人员。

    福特出于导演的本能,把摄影机对准了机库。他认为这将是轰炸的主要目标。果然,它被一个“交了好运的日本人击中,而且肯定是击中了里面的一些炸药,所以整个机库都飞上了天”。福特的肘部和肩部被霰弹炸伤,他有点“被震呆了”。但他拍到了镜头。这是他后来正式的纪录片叫,《中途岛之战》中一个值得记忆的场面:一块“巨大的爆炸碎片”直冲着摄影机飞了过来。

    一位年轻的陆战队员替福特包扎好伤口,并真诚地告诉他:“别去找那个军医,我们来照顾你……”

    6时38分,一架俯冲轰炸机炸毁了发电站,从而使岛上的供电和一个蒸馏水厂陷于瘫痪。这也许是对东岛造成的最大破坏。水平轰炸机还炸毁了码头区和主要贮油区间的输油管路.造成了十分严重的破坏。这些管道在遭袭之前本来就一塌糊涂,从这以后,美国作业队就得不分昼夜地靠人工为飞机加上那从沙岛借来的3000桶汽油。福特发现日本人“没有轰炸机场本身……”,他猜到“日本人是想把机场留给当天晚些时候在该机场着陆的日机使用”。

    陆战队的伙房被炸。锅碗瓢盆一齐飞上了天,平常吃的食品全都成了粉末。战斗结束之前,陆战队员们只好一直吃紧急配给的食品。陆军小卖部被炸得无法营业。啤酒罐头被炸得像霰弹一样四下横飞。有一只罐头砸在一名机枪手的太阳穴上,把他砸昏了。他醒来后喘着大气说:“我从来不会空肚子喝啤酒的!”这颗炸弹还把装着香烟的纸箱子都震开了,甚至连烟盒也震散了。一阵白色的香烟雨落得到处都是。陆战队员们高高兴兴地捡起外快来,谁捡到就归谁。

    日本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沙岛。3个贮油罐被彻底炸毁。炸弹可能是“飞龙号”上第一中队的一架水平轰炸机投下的。这些油罐的油整整烧了两天,滚滚的浓烟使整个损失看起来比实际上的要大得多。高射炮的火力发挥也因为浓烟弥漫而受到影响。

    陆战队驻地的一条从海里抽水的管道被一颗炸弹炸断。一个水上飞机机库被“加贺号”上的一架俯冲轰炸机炸毁起火。禁闭室也被炸平,好在当时里面没有关人。其它各类建筑物,有的被炸,有的因炸弹落在附近,有的因弹片,也有的因气浪冲击,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发生晃动。

    屋顶上画着巨大红十字的海军诊疗所被两颗炸弹以及爆炸后燃起的大火夷为平地。海军洗衣房也挨了一颗炸弹,被炸塌一部分,其中的衣物全部化为灰烬。拉姆齐只剩下身上穿的衣服。据说6月12日他回珍珠港后被尼米兹召见时,穿的还是那一身衣服。尼米兹低声说:“我知道,你身上全是——嗯——鹰。也许你会喜欢这些银鹰的。”他当即就把晋升拉姆齐为上校的推荐书拿给他看了。

    紧跟在轰炸机后面蜂拥而至的是战斗机。它们向发现的所有目标扫射,并与剩下的布鲁斯特式展开了最后的格斗。休斯上尉发现水平轰炸机前脚刚走,俯冲轰炸机后脚就顺着日光的方向冲了下来。他看见2架F2F机与日机厮杀,1架美机裁了下来。地面上一阵猛烈的掩护火力救了第二架美机的命。“当零式机向他们发起进攻时,他俩都像被绳子拴住了似的,”休斯愤愤地说,“我相信,我们的飞机性能只要有零式机的一半那么好,就完全可以制止住这次空袭。”

    欧文少尉设法将2架零式机引进对空火力网,但他发现地面高炮火力并没有真正使零式机害怕。他事后说:“日本人根本没有把我们的地面高射炮放在眼里,因为炮弹总是在目标后边爆炸。”欧文看见只有一架日战斗机被地面炮火击落。这架飞机进行扫射时的飞行高度大约只有100英尺,高炮肯定不会打它不着。

    沃佩尔少尉也目睹了击落这架日机的情形。据他说,日机飞得还要低,大约只有25英尺。它摔落在离VMF中队待机室不远的地方。汤普森少尉和他的计时员分别用机枪和步枪猛烈地向俯冲轰炸机射击,但却是劳而无功。他们看见高炮击中这架零式机的油箱,整个飞机当即轰燃起火。

    汤普森用机枪向大约6架日机扫射后,机枪卡了壳。他排除了故障,和他的好帮手一起向飞近他们机枪掩体的日机射击。他事后说:“接近我们的飞机不多,因为敌人似乎对我们附近的目标不感兴趣。”他俩发现,敌人在扫射了一通之后,就不再到机场中央来了。

    这时,岛上的守军,尤其是被打得焦头烂额的VMF-221中队的幸存者们,没有一个想对零式机的飞行员发善心的。至口此时为止,如果说战斗一直呈一边倒之势,仗的本身倒也打得光明正大。但是,帕克斯少校惨死的情景却使大家感到很悲愤。陆军航空队联络官沃纳少校悲愤交集,难以成语。他挥笔疾书了一份报告,连正式报告中应该注意的拼法、语法和标点符号也忽略了:

    “他一开火小日本就朝他攻来,甚至他在礁石降落时也不放过他。这个敌人是地地道道的冷酷无情之徒,虽然我不同意那种说小鬼子会拿飞机去撞别人或去冒不值得冒的危险的说法。不要上当认为鬼子像我们一样想活命,这已被反复证明了的……”

    鱼雷艇的船员们亲眼看见了零式机向跳伞的帕克斯扫射。两条救生筏试图赶到现场,但为礁石所阻,无法通过。不过他们却救了梅里尔上尉。梅里尔在礁石附近海面迫降后,三等水兵E·J·斯图亚特亚救生筏上跳进海里,不顾戳人的礁石以及拍打礁石的海浪的冲击,游上去把溺水的梅里尔从危险中救了出来。

    6时43分,南云收到友永的电报:“我们已完成任务,正在返航,”5分钟后,中途岛上的雷达向营指挥所报告说:“许多敌机沿300°方位离去。”但到时15分赛马德才发出解除空袭的警报,召回飞机并与参谋人员一起统计损失情况。凯姆斯电告VMF-221中队:“战斗机降落,按分队加油,第五分队先加。”他没有得到答复,于是又把命令重复了几次,接着又重复:“战斗机全部降落,补充油料和弹药。”后来凯姆斯回忆说:“收到电文而返回的战斗机少得可怜。我们都估计不会再有飞机降落了。”他说得很对。26名飞行员中有14名在点名时永远也不会答“到”了。另外还有几人受了伤。能继续作战的战斗机只剩下2架。

    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可战果如何呢?长期以来,对这场空战的结果以及被中途岛上高炮击落的飞机数,双方都吃不准。南云在正式报告中称,这次战斗中有41架敌机肯定被击落,另外9架也很可能被击落了。总共只有26架飞机,可是却有50架被击落,人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射击技术简直太高超了。如果在空中的陆战队的战斗机在敌人眼里1架成了2架,他们的作战一定是异常英勇的。确实,从他们所驾驶的飞机质量来看,他们能侥幸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不用说他们还给日本人造成了损失。

    当时美国人所报的空战战绩也是过分夸大的。他们说日本人在空战中损失了40-50架飞机,另外还有10架被地面炮火击落。南云在作战过程报告中列出的飞机损失为6架(轰炸机4架,零式机2架)。日本方面的说法大多与这个数字相一致。后来在“遭受损失”这个栏目下,南云承认总共损失了8架飞机。他在报告的统计数字部分,细分了损失情况。空战中损失5架(水平轰炸机3架、零式机2架),另有4架被高炮击落(其中水平轰炸机2架、俯冲轰炸机1架、零式机1架)。这里说的被高炮击落的飞机数目和美方目击者的回忆完全相吻合。此外,南云还列出了受损伤的飞机数:水平轰炸机16架、俯冲轰炸机4架、零式机12架。其中2架零式机因损伤程度过大,返回航空母舰后就报废了。当然,这些数字并非就准确无误。譬如,南云并没有列出“飞龙号”上的高空轰炸机的损伤情况,但读者已经知道,友永的飞机被击中,而且他当时就用无线电向南云作过报告。但南云及其幕僚有许多紧迫问题要处理,无暇考虑如何使这些说法不一致的关于受损失的报告一致起来。

    赛马德对日方的损失作了乐观的估计,因为他一则是比较了中途岛遭破坏的程度和最初发现的日本攻击部队的规模,二则是算错了飞临中途岛上空日机的数量,三则是满怀希望地估计被击落的美国人至少和生还者一样打得很好。凯姆斯有些迷惑不解地回顾说:“幸存的飞行员们觉得,开始交战时看到敌机数量众多,可是它们投弹的数量却很少,这二者之间很矛盾。”定是计算上出了差错,不是飞机数量,就是炸弹数量,或者是两者都算错了。如果只计算返航飞行员所看到的被击中起火的敌机,那么可以肯定有8架轰炸机被击落,另外还有l架可能被击落,有3架零式机肯定被击落,还有1架可能也被击落。这样算,所得的总数就比较切合实际,而且与日本官方发布的数字相差无几。陆战队飞机中队的飞行员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每个牺牲的队友至少都击落了1架日机,这显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比较合乎逻辑的看法应当是:真正击落敌机的,是那些技术好、运气也好,与零式机交手并活下来的飞行员。

    总而言之,这些都无关紧要。即使完全让第六营来对付友永的机群,即使当岛上的守军从掩体中出来时就派战斗机去掩护寻歼南云的航空母舰部队的陆基轰炸机,中途岛的命运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实际上,中途岛上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地面上大约有20人死亡,数字相当小。跑道受到轻微的破坏。赛马德只能这样认为:日本人是故意不炸跑道,以便留给他们自己用。岛上的伪装十分有效。空袭后的检查发现,遭破坏的设施大多数都能修好。于是,大家全体出动,努力恢复供电,修复供水管道和下水管道,扑灭零星小火,清除瓦砾废墟。

    友永由于要千方百计地让受损伤的飞机飞回会合点,所以就无法确切了解袭击中途岛的战绩。他后来在这场航空母舰大海战中阵亡了,所以他对他所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空袭任务进行掂量时,脑子里想的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显然是不会满意的。他没有遇上轰炸机或巡逻机——尼米兹称它们为“重家伙”,而且机场跑道完好无损。这些飞机返岛时便可在跑道上降落。此外,中途岛上的高射炮仍在进行对空射击。日本的登陆部队可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这一定就是友永的逻辑的实质所在。他的发报机被机枪子弹打坏了,因此他把自己的建议写在一块小黑板上。他举起黑板,这样他的二号机就能看见,并用他的名义把建议发给南云,这条建议于7时整发出:“有必要发动第二次攻击,”

    七、情况不明吃了大亏

    中途岛守军打得虽不太漂亮,却十分英勇。这个环礁现由防御转入进攻了,可他们抱多大希望、有什么顾虑,这些都不得而知。在沙岛的机场跑道上,A·K·欧内斯特少尉正在TBF旁待命出击。他比岛上的草海桐属灌木丛显得还娇嫩。6月1日他随“大黄蜂号”VT·8的一个分遣队从珍珠港调往中途岛,那时他离开飞行训练队才6个月,飞行的范围还没有超出陆地。这些新的鱼雷机装备良好,内载一条速度为200节的鱼雷,而原来那种挂在机身下的老式鱼雷速度只有135节。他知道在飞机处于200英尺高度,速度200节时是投放鱼雷的最佳时机。可是,在进行以鱼雷攻击帝国海军中最老练、最狡猾的舰长指挥的快速日本航空母舰的训练中,欧内斯特只在本土匡塞特靶场投过一枚鱼雷。

    欧内斯特的分队长兰登·K·费伯林海军上尉曾向队员们简要介绍过鱼雷使用方法。如果只遇上一艘敌航空母舰,分队的6架TBF机就一分为二,分别由费伯林和奥斯瓦德,了·盖尼尔海军少尉率领。一个小分队攻击目标舰首左舷,另一个则攻其右舷。这样,无论这艘航空母舰怎样巧妙地避让,也免不了撞上鱼雷。如果日本舰队的航空母舰不止一艘,各机驾驶员就相机选择最有把握的目标,随时注意无线电信号或手势,时机不成熟不投雷。

    这些鱼雷机的驾驶员不能指望有战斗机的掩护,因为尼米兹曾指示赛马德集中对付日本航空母舰,中途岛则靠它的地面部队来防守。可惜赛马德没有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一命令,他派出全部战斗机为该岛提供空中保护。这些鱼雷机机组人员也不能指望他们的海上弟兄能给什么支援。他们在岛上听到的简要介绍说,美国在这一海域有航空母舰,但任务是保卫夏威夷。因此岛上的飞机就是该岛仅有的空中保障。

    此外,这些准备去攻击南云部队的陆基飞机是一支空中杂牌“贝克街非正规部队”。它包括费伯林的6架TBF机、4架B-26机、一批报复者式机以及几架B-17机。它们的速度和飞行高度各异,实际上根本无法协同进攻。他们必须把各自攻击日舰的时间安排得尽量接近,但又要摆出相互之间相隔很远的样子。这些陆基航空兵的前景少说也是暗淡的。因为他们没有战斗机护航,进攻时没有章法,而对手却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航空母舰部队之一,统帅这支部队的又是一位身经百战、功勋卓着的海军将领;每艘航空母舰上都有一批为该舰的历史增添光彩、富有传奇色彩的零式飞机。

    前一天晚上,欧内斯特在沿跑道散步时曾发现一张两美元的钞票。这种面值的美钞发行量甚少,因而略带有异样的不祥色彩,而且也就不可避免地招惹一些迷信。美国公众对这种钞票的看法大体上与人们遇上黑猫的看法差不多:大多数认为是不祥之兆,少数笃信者则认为是大吉大利。是凶是吉,欧内斯特很快就能得出自己的看法。

    在空战指挥掩蔽所里,费伯林,凯姆斯和麦考尔认正在进行战前会商,这时蔡斯报警说,敌机多架正飞向中途岛方向。费伯林迅速集合起6架TBF机的乘员,飞快地跑向飞机。发动机隆隆启动后,一名陆战队传令兵跳上费伯林的机翼大声喊道:“攻击目标,敌航空母舰,方位320°,距离180海里,航向135°,航速25节!”

    6时零几分,这支鱼雷机分队起飞,向海上飞去。欧内斯特的炮塔射手,三等航空兵J·D·曼宁发现敌机飞过来。一架零式机从侧方飞过,准备向他射击,但由于两架飞机一掠而过,双方都没有机会开火。费伯林小队在7000英尺高度恢复了水平飞行。云层条件甚为理想:厚薄程度足能借以隐蔽,但又能透过云层间隙朝下方观察,水平能见度无限。

    费伯林小队起飞时扬起的尘土还没有消散,第六十九轰炸机中队的4架陆军B-26机就在小詹姆斯·F·科林斯上尉的率领下先后升空了。科林斯也许在想,这是陆军飞机首次使用鱼雷攻击目标,是一次历史性的使命。这究竟是真是假,他认为关系不大。每架飞机机身下挂载一枚鱼雷,其摧毁性并不算太厉害。

    大约7时10分,科林斯和费伯林同时到达目标海区上空。欧内斯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舰队,洋面上“展开的”壮观场面使他看得着了迷。日本人已发现这批不速之客。“赤城号”在7时5分最先报告“敌机9架,方位l50°,距离2.5万米……”它随即以战斗速度迎着这些飞机驶去,尽量避免把两侧暴露给敌人。日本人显然是对空中这一奇特的编队感到摸不着头脑,因为“利根号”报告说是“10架敌重型轰炸机”,而“筑摩号”报告说“正前方36公里处约有10架PBY机”。7时8分,“赤城号”和“利根号”对空射击。1分钟以后,南云派出10架战斗机去迎战美机。7时10分,日本人观察到美机“分成了两个小组”。

    其实,费伯林和科林斯正在各自为战。为防止液压装置失灵而无法投雷,TBF机把弹舱门全部打开了,但飞机的速度却因此而受到影响。对零式机来说,这些飞机本来都是活靶子,可当时日机蜂拥而上,反而妨碍了相互的动作,所以这些不堪一击的TBF机才能奇迹般地冲向航空母舰。曼宁用机枪进行了几次扫射。

    几秒钟后,机腹射手兼报务员、三等航空兵哈罗德·H·费里尔发现,炮塔里已经无声无息。他回头一看就明白为什么曼宁不开枪了。他的朋友扑在机枪上,已被零式机的子弹夺去了生命。费里尔才18岁,可他现在一下子变得成熟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死亡只是一种理论上的现象,只发生在居这个世界边缘的人们身上,可是如今,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的飞机上。

    接着,一架零式机俯冲下来,一阵扫射把TBF机的液压系统打烂了,还打伤了费里尔的手腕。另一架零式机射出的一颗子弹穿透了费里尔的帽子,他昏死过去。这样,欧内斯特就同时担当起驾驶员和机组乘员的角色。另一个小组的一架TBF机飞到他的侧面,机上的驾驶员朝他打手势。可他没有明白那人的意思。这时他的飞机再次受伤,升降舵失灵。由于脖上挨了一下,他几乎失去自控能力。伤势倒不重,但脖子负伤也像头部其它部位负伤一样,血直往外冒。他感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脖子往下淌。

    升降舵失灵、一名机枪手死亡、另一名昏迷不醒,自己也像被戳了一刀的猪,血流如注,欧内斯特知道现在已不可能去攻击敌航空母舰了。他朝着左侧一艘巡洋舰飞去,投下仅有的那枚鱼雷。他投雷位置太高,当时南云的巡洋舰没有报告说附近发现鱼雷。欧内斯特本能地抓住着陆用的调整片,把它向后拉。这一动居然产生了奇迹;他感到机头又翘了起来,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把飞机拉起来。这时,2架零式机缠住了他,从不同位置不断向他射击。他像一名带球进攻的足球运动员,千方百计地去瓦解对方的一些攻势。后来这2架零式机飞走了,也许是被航空母舰召回,也许是弹药用完了。他惊奇地松了一口气。

    欧内斯特进行规避,已从日舰队上空飞过去。此刻敌舰队处于他和中途岛之间,他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他能以迂回路线飞回中途岛。电器系统全部失灵,液压系统也被击毁;弹舱门关不上,罗盘在尾部,不知读数是多少;空速计和油压表也都完蛋了。事实上,飞机上还能运转的除发动机外就是欧内斯特了。他采取古时候航海家“靠猜测、靠上帝”的办法,先朝南飞,而后再折向东,及至他看见云层中一柱黑烟时,他穿出云层,发现下方是库雷岛。这时他知道了自己的方位。更幸运的是,费里尔恢复了知觉,爬回了自己的位置。9时40分,他们全然不理会地面上让他们离开的信号,在中途岛着陆。飞机在地上打了个转,在滚滚扬起的尘土中戛然停住。

    派往中途岛的VT-8的分遣队中,在这次攻击后生还的只有欧内斯特和费里尔两人。对TBF机来说,首战失利乃不祥之兆。但尼米兹仍像往常一样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不在于飞机。他在报告中说,“尽管TBF机装备精良,但没有战斗机掩护显然无法突破敌战斗机群的拦截。”

    与此同时,利林斯的B-26小队径直扑向机动部队的中心。他们先稍向左舷,而后一个急转直向右舷,以避开对空火力。他们对“几艘巡洋舰”不屑一顾,直逼“舰队中央部分一艘大型航空母舰”,显然是“赤城号”。科林斯看见TBF机发起了攻击,可接着他就不得不尽力保护自己了。所有敌舰都在对空射击,6架零式机从700英尺高处朝他俯冲。科林斯俯冲到200英尺,敌机的大部分子弹都从他上方飞过,他的2号、3号机的乘员则时乖运蹇,科林斯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们。

    “赤城号”化出浑身解数左避右闪:一个左满舵,接着一个右满舵,但仍处于科林斯攻击范围内。科林斯认为只要鱼雷方位准确,他就能击中敌舰。他在800码高处投下鱼雷。这时他瞧见了在自己左下方没有遇难的队友詹姆斯·P·穆里中尉。

    穆里在450码高度、“赤城号”的近前处把鱼雷投下后转身飞向“赤城号”,从它上方飞过,从而避开了舰上大部分对空火力。但他的B-26机仍受了重创。他报告说:“几百发子弹击中机身,许多子弹打穿了油箱。”他感到很遗憾的是,飞机上没有固定机枪、他惋惜地说:“要是有固定机枪,我好几次都能把敌战斗机揍下来。”他仅有的自卫武器就是一挺机尾机枪,“而且还常卡壳”。

    从穆里故障甚多的机尾机枪的枪口下侥幸逃脱的日本战斗机驾驶员中,有一名可能就是“苍龙号”的藤田海军大尉。藤田参加过袭击珍珠港和印度洋海战。他本想参加攻击中途岛,对分配他护卫航空母舰怏怏不乐。“苍龙号”给他发了份摩尔斯电报,说敌轰炸机正从西北方向逼近。他顿时精神大振,迅速率领自己9架零式机中的2架朝西北飞去。由于没有发现敌机,他又飞回到机动部队上空。这时,他又接到通知说,美机正从东北方向飞来。藤田认出来者是B-26,向它们发动了几次冲击,但均未奏效。他也和欧内斯特一样,认为零式机密度太大,结果互相妨碍、无法瞄准。天下事真乃无奇不有,战后藤田和穆里两人居然一起在日本航空公司共事多年,而且成了知交。

    科林斯亲眼看见一条鱼雷入水,似乎直接冲向航空母舰。不过,“赤城号”遭受的唯一损失只是:三号高炮的两名炮手被敌机机枪打伤,该炮也被打坏,有半个小时无法转动。航空母舰上的观察哨发现,一枚鱼雷向右舷破浪冲来,另两枚鱼雷落在左舷,其中一枚从航空母舰尾侧飞驶而过,另一枚自行爆炸。

    “赤城号’上第二波鱼雷机的飞行员们聚集在甲板上兴致勃勃地观战。舰上的所有高炮都在对空射击,可是有架美机还是呼啸着冲过来。有人惊呼:“要撞到舰桥上了!”可它却在离舰桥仅几码的地方一掠而过,深蓝色机身上的五角星熠熠闪光。渊田倚在舰桥边的一只降落伞上,很容易就识别出这是架B-26机,它从舰上方一掠而过,冲向“飞龙号”,接着在左舷骤然下跌,一头栽进海里。

    “赤城号”上的人乐得手舞足蹈,但村田这一回却没说什么得意洋洋的俏皮话。他那和善的面孔显得很严肃,两眼注视着轰炸机坠落处水柱高高升起,又跌落下去。也许他在这一瞬间替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敌人做了祈祷,因为这人也像他一样,是个英勇的、愿为国捐躯的鱼雷机驾驶员。也许他想到这大概也是他自己的归宿。一阵肃穆之后,他又兴奋地大笑起来。危险似乎已经过去,舰上一阵欢闹。渊田说了声:“真逗!”

    大约9时15分,科林斯和默里的两架飞机摇摇晃晃地返回中途岛。这两架飞机不经大修是无法再飞了。科林斯对火力配备特别恼火。他的两挺炮塔机枪不断出故障。有一挺机尾机枪刚一打就哑了,而且两挺机尾机枪的子弹带都不动,送弹必须用手。实际上没有一挺机枪令人满意。科林斯的话言之有理:“……碰上战斗机机群,什么轰炸机也不是对手,更何况有限的几挺机枪还打不响,机枪手又缺乏足够的射击训练。”默里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他机上3名机枪手都负了伤,液压装置被击毁,螺旋桨叶片全被打坏,左轮胎被打落,动力炮塔也失了灵。不过他俩对B-26机的防漏油箱及其防护挡板都大大地夸了一通。

    欧内斯特没有报告说他命中过目标。科林斯报告说有两次命中,一次是他自己,一次是“四号船”。默里说他估计自己击坏了一艘航空母舰。后来陆军方面声称B-26机实施了3次鱼雷攻击,而海军比较谦虚,只说有1次。南云也毫不示弱,他声称在战斗中击落敌机约19架。仅“飞龙号”就报告说它击落了9架来犯敌机中的8架。山口多闻这个人是从来不讲什么谦虚的。

    南云刚收到友永发来的关于建议再度攻击中途岛的电报,美陆基TBF和B-26机的进攻就开始了。这似乎更加说明友永建议的重要性。7时7分,小川在无线电里报告说“轰炸沙岛取得重大战果(当地时间3时40分)”,但他的报告几乎没引起什么反应。无论取得多么“重大的战果”,敌陆基飞机依旧十分活跃,纵然这批飞机当时实施攻击的表现可以说明它们并不中用。

    源田仰着头、眯起眼观察这批B-26机。他说:“他们实施鱼雷攻击的水平太差,这次进攻简直是一败涂地。”源田不愧为真正的飞行员。他认为首要任务是要在这批敌机以及其它仍在飞行的敌机返回中途岛降落时,将它们摧毁。

    当然南云也不会忘记,当天的主要作战目的是在登陆前对中途岛进行空袭,削弱岛上火力。这些讨厌的美机如果不是对付速度快、机动性强的航空母舰、巡洋舰和驱逐舰,而是对付笨拙的运兵船,运气可能要好得多。南云还必须考虑岛上“猛烈的对空火力”,并设法把岛上的高炮敲掉。他不知道友永的空袭究竟杀伤了多少守军,不过当然是越多越好。

    这时由于没有得到情报,南云仍然以为美国舰队顶多也只是在夏威夷水面。派出的侦察机估计现在也该到达搜索扇面的尽头了,它们并没有报告说发现敌人的水面舰艇。当然它们在返航途中也许还能发现一点敌情?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侦察机驾驶员的任务毕竟还是观察前进方向的情况,而不是注意已经飞过的海域。

    因此,南云决定采纳友永的建议。但这意味着在匆忙之中要同时顾及许多问题。正如读者所知,“赤城号”和“加贺号”的第二波攻击飞机装备的是鱼雷,为的是对付可能发现时敌舰队。“飞龙号”和“苍龙号”却不同,因为它们将为第二波攻击提供俯冲轰炸机。它们的鱼雷机已参加友永的水平轰炸机编组,从而开了先例。“赤城号”上村田的人和“加贺号”上小川的人都在飞行甲板上,鱼雷也都已就位,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击。南云的决定意味着要把这些飞机送进甲板下的机库,卸下鱼雷、改装炸弹,然后再起吊到飞行甲板上来。这样一折腾就需要近一个小时时间。如果南云想赶上返航的美机,在它们降落时把它们打掉,那么要完成这项任务的准备工作,时间已经不够了。

    源田匆匆草拟出一项电令:“第二攻击波飞机准备今天出击,换上炸弹。”7时15分,南云以第一航空母舰战队司令长官的身分向各舰下达了这项命令。

    由于在对机动部队的命令中没有明确写上在任何情况下装备鱼雷的飞机不得少于一半,所以南云的这项决定使黑岛和渡边两人难过得捶胸顿足。但源田却对这种“僵化的思想”提出了质疑:“如只照那样办,那么没有发现合适的目标,有一半攻击飞机将闲置无用。应当相机行事。”草鹿也指出:

    ……南云及其幕僚对山本的意图一清二楚:第一航空母舰战队至少要保持半数飞机以攻击随时可能遇上的敌航空母舰舰队。事实上,它们一直保持若最大程度的战备状态。在敌陆基飞机巳向我发起攻击,而且在未发现预期的敌航空母舰部队的情况下,

    要求把一半部队处于无限期的战备状态,以等待也许根本不在这一海域活动的敌舰队,这是第一线的指挥官所难以容忍的。

    因此草鹿认为,即使事后可以对南云的决定提出质疑,但在当时的实际情况下,南云采取这一决策还是正确的。

    南云因此而备受严厉的指责。事后全面地来看,读者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南云的重大失误。但本书的作者们和草鹿与源田持相同的看法:南云所采取的步骤是合乎逻辑的,是有理智的。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处于作战现场的友永建议要实施第二次攻击,以中途岛为基地的美机的进攻说明岛上基地仍在发挥作用,深得南云信任、而且也值得他信任的源田同意他的决定,南云自己健全的判断力也促成他下了这样的决心。促成他下决心的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前一天他收到东京来电说:“丝毫未发现敌人有怀疑我企图之迹象。”

    我们在看待南云所作的这项重要决定时,不能脱离他当时在“赤城号”舰桥上的各种具体情况。作出这项决定至少有部分原因是他对敌舰队的部署和实力一无所知。因此这不是指挥不当,而是情报不灵。南云因情况不明而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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