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的人大名叫作家,可到了老百姓的嘴里,就成了“编瞎话的”。一个“编”字,很准确,很生动,也很传神,常常弄得我们这些写手在尴尬过后又生出些得意。创作靠想象,靠构织,岂不就是个编?那个“瞎话”也一语中的,“本篇纯属虚构,切莫对号入座”,小说嘛。
(现代汉语词典》里关于“编”字的注释,有一层与写作风马牛不相及,我却觉得正符合写小说的深层意蕴。词典上是这样写的:“把细长条状的东西交叉组织起来:编筐,编辫子,编草帽。”乡间农人编筐编篓,多是取坡岭上的荆条。我觉得写作者与编匠可视为“同行”,两者的笔或手不论多巧,都离不得荆条,巧妇难为无米之坎。
编匠的荆条来自山野,手勤刀快,割下就是;写作者的“荆条”则来自生活,无所不在,无时没有。收集得多,笔下便多了鲜活生动的细节;缺了素材的积累,则难免下笔枯燥。这种“荆条”生于山野的土壤,是想象不出来的;换成作家的经验之谈,就是故事可编,而细节和感受是编造不出来的。正是为了收集“荆条”,那些年我曾两次挂职深入生活,在县里整整工作了八年,创作题材也因这深入生活而逐步拓展,由当初的单一写铁路到写工厂,写农村,写机关,写校园??
没有哪位写作者不重视自己的生活积累,积累的厚重与否直接影响着创作的质量。所谓生活积累,就是生活感受和生活经验的总和。有了这两点,写作者才可以发挥才智,构织故事,演绎事件,设置人物,并在筐篓中装入自己对社会与人生的发现与感悟。仅装大白菜、玉米棒子之类的东西不行,那太普通,价值也不高,若能采些灵芝之类的稀有名贵中草药装进去,这个筐就有价值了。文以载道,寓教于乐,此言不谬,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深信不疑。
天下编匠都希望出自自家手下的筐篓结实、好看、花样翻新,这也跟我们写作者的心愿相通。我一直坚守着一点,就是小说故事性强、好看,并不是什么坏事,更不可讥之为手法陈旧。时下的文学读者越来越少,原因多多,但一度被批评家热捧的“三无”(无主题、无冲突、无人物)倾向是否也难辞其咎呢?
我的小说第一次公开发表在《辽宁文艺》(《鸭绿江》)上是1975年,距今已逾四十年。有这本小说集的出版发行,我深感荣幸,并视为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纪念。在此,孙老汉再一次对策划、编辑这套丛书的各位同仁表达深切的谢忱与敬意!
孙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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