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作者:李亚

俩夹

作者:李亚

时间:2021-01-16

我爹决定给我买双袜子,结束掉我来到人间六七年了还没有穿过袜子的历史。那时候,只要真正是我们李庄的小孩,七岁之前都没有袜子穿,夏天都是光溜溜的泥鳅,连鞋子都不穿,别说穿袜子了。只有到了冬天,才知道没袜子穿的滋味。当然,现在我也想不起那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穿着露脚指头的破棉鞋在雪水泥地上奔跑的快活往事。本来嘛,我们农村小孩记忆力是很强的,但消化功能更强,很容易把一些苦难的事情全部消化掉,连一点受罪的渣滓都拉不出来。我爹决定给我买双袜子这件好事,是李瞎子促成的。要说明白这个小缘故,尽管我不想说废话,还真得在这里多说几句。

全家福

作者:李亚

时间:2020-12-29

这时候,大光和小光从客厅里探出脑袋,看到我和二哥,便挤眉弄眼地扬着满是蛋糕的手给打了个招呼,我立刻明白大哥一脸浓妆肯定是这俩宝贝儿的手笔。二哥知道大哥的脾气,马上一本正经起来,大拇指朝那女孩子一比划,介绍说:“这是我一哥们儿的女朋友,那边租的房子要拆迁,所以,正好……”大哥没有让二哥啰嗦下去,可能他不想听完一篓子瞎话之后再谈正经事,赶紧闪开身让我们进了屋。二哥进门时顺嘴告诉大哥,他刚换了工作,现在一家空调专卖店当经理。我和大哥都没感到意外,因为二哥的工作变化多端,本周专卖空调,下周可能专卖成人用品,下下周就有可能在某个工地上看到他叼着香烟,监督民工干活儿。但不管干什么,二哥都能神奇地当一个小头目,即便当年在北影厂门口等着当群众演员,剧组需要人也是找他张罗。二哥的这套混世本领从何而来,让我们全家人长期以来都迷惑不解。

将军

作者:李亚

时间:2020-12-31

外边蝉声刺耳,烈日炎炎。老周参谋爬上三楼时,热得简直喘不出气了。他嘟嘟囔囔地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轻轻地向将军的卧室走去。像往常一样,将军午休时卧室的门总是虚掩着——他不在里边午休时反而把门关得结结实实的。在将军睡觉时,老周参谋是唯一可以不用敲门推门就进的人。不出他所料,将军果然赤条条地躺在竹床上正在睡觉,时而拉响一声汽笛般的粗糙鼾声。按照将军的习惯,卧室内没有安装空调。睡梦中的将军满头大汗,身上也汗津津的,他左手握着一把蒲扇,压在伤痕累累的肚子上。除了全身累累伤痕,将军躯体上更加惹人注目的部分是那个硕大的器官。

别说爱情有多美

作者:李亚

时间:2020-12-24

我最近很苦恼,可是却又无力改变生活。那一天是二十二号,是我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十二天。天空湛蓝,风和日丽,我一进地铁站就看到了地上的一块钱。当我伸手去捡的时候,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我们俩人同时都抠住了它,互不相让。因为我觉得它是个好运气的开始,我现在太需要运气了。后来,那枚硬币让我有幸在还没有穷困潦倒前,找到了可以糊口的工作,而且很体面——电台栏目主播。值得说明的是,我广播的时间你可能听不到,它在夜里十一点到次日凌晨四点之间,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份工作了吧,因为没有人应聘它。

发痒的肋骨

作者:李亚

时间:2021-02-13

还不到凌晨四点半,怀喜的手机就开始叫喊:“爹,来电话了——爹,来电话了!”这种腔调是崔文英发给怀喜的。崔文英是个比较抠门的女人,她那个祖奶奶辈的破手机后盖动不动就掉,但她合不得买个新的,有一天电工到她家修线路,她向人家要了一片黑胶布,把手机后盖死死地贴上了。那天在潘家园旧书摊上,生意也不怎么好,几个人正说着怪话,崔文英突然间收到这个腔调,她觉得好玩,就带着几分取笑的意味发给怀喜了。怀喜当时听着也觉得很怪异,一边连说几个“我靠”,一边把它弄成手机铃声了。

寂寞撩人

作者:李亚

时间:2021-02-14

我不怕孤独,但我害怕寂寞。我越来越不能忍受现在所处的环境和状态了,孤独和寂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天除了面对同宿舍的唐敏说“没劲,还是没劲,真的好没劲死了”之外,就是面面相觑。四个人的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做些什么吗?我的反问似乎触发了唐敏紧绷的神经,她竟然从上铺猛地跳了下来,对着镜子胡乱地抓了几把头发,拿起包就出去了,留下了张着嘴巴的我。惊愕的表情还未褪去,她又跑回来,给我补了一句,我去见网友了,再不出去我就要疯了。空气被唐敏的转身离开搅动之后,重新归于平静,让人窒息。

武人列传

作者:李亚

时间:2021-01-02

从前,我们亳州市还叫亳县的时候,习武之风流布乡下。那时候,我们那儿还很穷,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吃不上一个白面蒸馍,偶尔来客了炒个青菜,也只是用筷子往油瓶里插一下,拔出来往菜锅里滴几滴子油。饶是这样,家家户户都还要想方设法让自家孩子学点武术,大人们那上劲儿的架势,仿佛自家孩子学了武术日后准能考上武状元。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在我们那儿学武术不叫学武术,叫学捶——这两个字,我也没弄清楚这样写对不对。但那时候在我们那儿,只要一说学捶,大人小孩都知道是学武术的。我学捶时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鸟孩子,而我拜的师父都八十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