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作者:江华明

上个世纪的月季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1-27

每天在老园丁到来之前的凌晨,文婕妤就来到园中绕着月季花坛散步。一圈又一圈,灯芯绒布鞋走得漫无声息。那是当年小城民间常见的手工鞋款——便宜、软和、轻便,与那种闹市中马蹄滴嗒的皮鞋相映成趣。有一些雾气,空气非常清新。那时天只蒙蒙光亮,最后的几颗蓝星还在头顶闪烁。站前悄无人迹。婕妤忍不住伸手摘了一朵月季花。红色的朵瓣上便骨碌碌滚下几滴露水。露水顺着她的手背流进了她的袖口,婕妤感觉到冰凉。吸了吸鼻翼,有一股清香钻进鼻孔沁入心扉。婕妤恨不能将鼻尖前的花朵咬上一口。文婕妤就住在车站附近,一个坐落在近郊的长途汽车车站。

我就是要上镇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2-13

当然不敢走大路,大路怕碰到熟人。天快断黑的时间,吃过夜饭的乡党们到门口摊场上洒洒凉水,摆好竹床靠椅,拿把蒲扇。有羽毛一样的火烧云在天空铺排着越变越黑,乡道上基本上没有人影。两个后生做贼一样猫腰避开村庄,绕过堤坝、钻进草丛、趟过湖岔,一路专拣没有人烟的羊肠小路飞跑。跑离那个叫湖乡坡的鬼地方。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关键的问题是,一个人肩上挎着一个包袱过于打眼。戏班子走了,于家坊又恢复了以往的死沉与无聊。他们两个躲过祠堂时看到,几个闲得发愁的人跟没有脑筋的狗一样还想看戏。

洪家宅院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2-13

那个充满雨水的春天,是大财主的儿子洪文宾我命运的转折季节。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季节的特殊,更不知道雨后会带来浩荡的洪水。那是自然的灾难啊,在民国一十九年的春天。发呆和彷徨,懒洋洋地想睡,内心空落落的总像是没有吃饱的肠胃一样不知所适。我当时的生活就是这样。所以在那个下着绵绵细雨的季节,少爷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凉亭里凑凑热闹,而是去了翠云楼偷偷地享受着懒洋洋的幸福生活。那天我累了,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觉,我的状态始终处于半睡半醒之中。

弄堂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2-13

时间一晃就跨过了一个世纪,现在我已是四十好几奔五十岁的人了。这个年龄段的人,被世纪之河分成了两半,一半河东一半河西。按理也不算老态,但是麻白的头发,已经乱七八糟像经冬的枯草。发呆成了标志。在许多静谧的场合,我们总可以看到一张靠椅上躺着一个试图理清头绪的人,像是睡觉一样眯着眼睛,边上放着一杯浓茶,在深沉地想很多很多的心思。

枪毙曹毛崽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2-18

江华明,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作协常务理事,景德镇市作协主席。曾就读于江西大学和鲁迅文学院,执教过中学和大学,任职过地方电视和报纸媒体,江西省滕王阁文学院第二届特聘作家。在《上海文学》《花城》《大家》《青年文学》《北京文学》等期刊上发表百多万字,小说被多种选本选刊转载,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两部和长篇小说《尖锐的瓷片》。现于景德镇市文联供职。在那一年雨季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瓷器镇上的许多镇巴佬都莫名其妙地看到:小窑户老板曹茂斋就像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一样东游西荡。他心思重重。

炮楼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0-12-08

(中篇小说) 瓷器镇曾经修筑过一座炮楼。但那是上个世纪前半叶的事情。如今在炮楼的遗址上也耸立着一座雄伟的类似于炮楼的东西,那个东西就是一座高大的纪念碑碑塔。许多人可能还没有亲眼见过现实中的炮楼实物,但经常在纪念碑下面晒太阳的老瓷器镇人,却对那个寿命短暂的家伙记忆犹新。炮楼就像烟囱。这是镇上所有缺乏想像能力者,从外观仰视的角度做出的一个大致的判断和比照。瓷器镇有很多烧造瓷器窑炉的烟囱。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炮楼圆柱形的体积远远比烟囱要大出几倍,甚至十几倍。

瓷器是怎么炼成的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1-14

很早很早以前,在我正准备高考的那个时候,于一个久雨初晴的上午在瓷窑县教育局门口,有一个剃着光头的非常面熟的疤子让我刹住了车轮。我一只脚撑在人行道上。他颧骨上刻着一道扁豆一样的疤痕。他肩头很宽地一走一晃,夸张的晃荡幅度像波浪里的小船。我已经认出了这个当年的“青龙帮”帮主,但这个人痞里痞气地嘴角叼一支香烟,背着包东张西望,根本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个人就是刚刚从少管所释放出来的疤子郝国宝。“操,好像我还要——求你不成!”这时候,我立即就想到了查云华也应该出来。我当时是去县教育局拿内部复习资料。

蟋蟀

作者:江华明

时间:2021-01-10

有两个“罗汉”在寻马赫的时候,马赫正缩在自家后院里拉尿。正是上班时间,老城区显现出瘟疫后的冷清。叽叽吱吱,马赫当时从裤脚筒里掏出一个很小的软皮耷拉的家伙。有一对蟋蟀被尿浇灌出来,这让马赫意想不到。蟋蟀湿漉漉地从孔洞里爬出来时已晕头转向,不辨东西。“马赫马赫。”这时候马赫在捉那个一蹦一蹦的二尾子公虫。他两只小手像捞斗一样紧随着虫子,童趣的魅力使得年幼的马赫心无二用。所以在一九七〇年秋天的清早,获得意外收获的马赫根本没有听到门外有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