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作者:潘绍东

守丧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2-13

刚要对老婆有点想法,电话响了。我骂了句娘。拿过手机,是王。立马摁亮床头灯,摆正身体姿势,撩开缠绕过来的老婆的一条白臂,按下通话键:“县长啊,有任务吧?”那头的声音显得非常倦沓:“嗯……也不是任务……我爹刚走了,你马上到人民医院来,得赶紧张罗去殡仪馆。”老婆在被子里掐我的大腿,我表情故作痛苦,声音却极为诚敬:“好的,我马上到。”等王挂完电话,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刚好凌晨两点整。王是私下里我们对王武的称呼:一则他姓王;二则他是常务副县长,具体掌管全县的财权。这年头,没有比权和钱更配称 “王”的东西了。

牵牛记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1-07

我快50岁了,脸皱得像一个擂姜钵,头发如同剪得稀烂的棉纱布,眼皮抹布一样老往眼珠子上罩,三颗牙也跟菜蔸被锄头铲动了一般,摇摇晃晃要倒不倒。我随时哪天就会一觉睡到阎王爹那边去。就算我被阎王爹的笔划漏了,再活10年20年,可再长有意思吗?政府不齿我,干部不齿我,邻里不齿我,亲戚不齿我,唱我的埋怨,念我的零碎,说我的空话,我成了什么?成了讨死万人嫌的臭狗屎,成了遇着就躲看见就避的烂肠瘟。我从36岁起就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女人没了男人不就等于废了么?一个好女人配个废男人不也等于废了吗?俗话说不怕天干,只要地润。没了男人,我这块地再润再湿又有何用?既不能长出高粱稻谷,也不能生出红花绿叶,地润只能长杂草,地湿只能生蚂蟥。

小静的奔跑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2-14

“快给我打气。”急促的呼吸声扑进小店,然后是一张略带黝黑但青春漫溢的脸。李向前有些麻木不仁——小店每天都有许多这样的脸光顾。仰在竹躺椅上看电视的他仅仅歪了一下脑壳,电视机里正放着“非常6+1”,李咏那张长锄脸持久地占满整个屏幕。一台鸿运扇悠悠地吹着。“快!我要上课。”“都是自己打,钱丢到盒子里就是。一块。”李向前指了指靠门那一面墙的墙角。那儿立着一个气筒,锈迹斑斑,如同深秋中一条被遗漏的老丝瓜。与之紧挨的是一只乌漆抹黑的木盒子,里面堆满了油腻腻的扳手、钳子、起子,几张块票浮萍一般漂在上面。

樊高女友的爱情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2-13

帅气的男友樊高突患重疾离她而去,她却坚持生下他的骨肉,并始终以“樊高的女友”自居。爱之于她,到底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还是一场飞蛾扑火的幻灭?曹小杏一眼就喜欢上了樊高。没有任何理由,几乎就是一种本能。她当时并不知道他叫樊高,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与之同音的伟大画家凡高。那颗青春飞扬的脑袋里,形象的力量远远大于符号的力量。那年她二十岁。那天,叶子、瑞儿两大闺蜜叫她去看篮球。曹小杏不去——她对所有球几乎都不感兴趣。叶子说,给回面子吧,今晚是卫生系统龙卷风队与财税系统雄狮队的巅峰对决。

歌郎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2-16

太阳摸山的时候,向锁龙将碗筷朝锅里一掷,从床头的枕头边拿上一只手电插进裤子口袋,飞步出门。从西边的山坳里射过来柱柱夕阳,将他矮小的身子拉拽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在田埂上踉踉跄跄地晃动。他要去唱夜歌。半下午,当村长的堂弟向巨龙传信来说,杉山里的来富打电话来了,他爹四老倌午时正式落气。四老倌生前多次交代,死后道场可以不做,乐队可以不请,但向歌郎的信一定要搭。

空箱子

作者:潘绍东

时间:2021-01-25

挂完最后一件衣服,金枝感到有点累了,便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石化了一般,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只箱子。那只摊开的已经空无一物的箱子,像一只被掏空所有内脏的动物,袒露在客厅中央。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声音将金枝惊过神来,急促的脚步声,急促得像是一只半空箱子的拖拽声,急促的呼吸声。这些声音呼啸而至,又都在门口骤然停住。然后,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