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貌双绝:萧观音-奸相相害无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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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奸相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字呼图克琨,五院部人,父亲耶律特而格。耶律乙辛儿时家贫,经常吃不上饭,穿不起衣。虽然父亲很努力地狩猎、放羊,但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部落的人都笑话特而格,还给他起了个绰号“穷特而格”。即便是生活如此窘迫,特而格夫妇仍感到很幸福。他们结婚一年之后,特而格的妻子怀孕了,经过了漫长而幸福的十月怀胎,她生出了一个健健康康的胖小子,特而格为他取名耶律乙辛。传说,耶律乙辛出生之前,他的母亲做了个梦,梦见与羚羊厮打,几次叫喊都没有人过来帮忙,尽管身为游牧族后代的她有很多与羚羊相处的经验,但像这样与羚羊肉搏却还是第一次。虽然有些力不从心,她还是竭尽全力地击打羚羊,最后拔掉了羚羊的犄角和尾巴。耶律乙辛出生后,特而格夫妇欢天喜地地为这个新生儿庆祝。为了解开那个梦的谜团,特而格还特地找来了占卜师询问。占卜师听这个年轻的妈妈讲述完,笑着说,这个梦是吉兆,“羊”去掉犄角和尾巴即为“王”,预示着这个婴孩将来能大富大贵,就像王一样。虽然耶律乙辛没有生在贵族家庭,但其聪颖好学,博闻强记,五六岁时就颇受部落首领的喜爱。长大了以后,更是因相貌出众、知书达理而远近闻名。兴宗重熙年间,耶律乙辛被选为文班使,掌管太保印,因办事机敏,被兴宗召至宫中。仁懿皇后见其眉清目秀,又写得一手好字,便推举他做补笔砚吏。乙辛虽然外表和善但内心狡诈、善弄权术,千方百计地讨好兴宗,因而被一再提拔。至兴宗驾崩时,乙辛已官至护卫太保。道宗即位后,念他为前朝重臣而委以重任。至清宁五年,乙辛官至南院枢密使,被封为赵王。

    随着官位的一步步高升,乙辛的政治野心也随之膨胀。他先密谋除掉了道宗身边的红人,也就是平定耶律重元父子之乱的功臣耶律仁先,接着又将一帮趋炎附势之徒集结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效命。其成员主要为张孝杰和萧十三等人。张孝杰,建州永霸人,字号、生卒年均不详。此人虽有才学,但心术不正,对上阿谀奉承,尽巴结之能事;对下百般刁难,尖酸刻薄。太康二年(1076年)秋猎,道宗因一日射鹿三十只,而大摆筵席。酒过三盏,道宗忽然想起《黍离》,随口诵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而坐在台下的张孝杰谄媚地应和道:“今天下太平,陛下何忧?富有四海,陛下何求?”说得道宗心花怒放,点头称好。萧十三,蔑古乃部人。史书中记载:“十三辨黠,善揣摩人意。”正是萧十三的这些“长处”,使他在乙辛排挤仁先时大展拳脚,而深受乙辛的器重。为了使自己的人在朝中说话更有分量,乙辛凭借自己的权势,很快便让萧十三官至殿前副点检。有了张孝杰和萧十三的辅助,乙辛更是如虎添翼,大肆在朝中网罗人才作为自己的亲信,不久就形成了以自己为中心的奸党集团。除此而外,乙辛还在全国各地方官僚中安排自己的耳目和爪牙。他那些胡作非为和仗势欺人的恶行,被耶律濬在私访民间时调查得一清二楚。立志要效仿古代明君的皇太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恶人。期盼着在亲政之时,能够将乙辛一伙除之而后快。但年少的皇太子,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内心。他的想法很快就被乙辛设在皇宫的内奸所察觉,报告给了乙辛。将权势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乙辛,不可能任由太子这样毁灭自己。一番衡量之后,他决定先下手铲除太子,以防后患。为了避免与太子起正面的冲突,乙辛决定先从皇后萧观音入手。太子为皇后所生,只要道宗将皇后打入冷宫,太子自然会受牵连。而且当初要是没有皇后在一旁教唆,自己也不会被太子这样敌视。如意算盘敲定之后,乙辛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谋害,首先便是《谏猎疏》事件。

    (二)《谏猎疏》事件

    萧观音十分钦佩唐太宗徐贤妃的行事为人。史书记载,徐贤妃虽是一介女流,深居皇宫,却心怀国家。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唐太宗东征高丽,兴建宫室,耗资巨大,百姓对此怨声载道。徐贤妃得知此事,立即书写了《谏太宗息兵罢役疏》呈交给了唐太宗。奏疏中不但指出穷兵黩武和大兴土木的弊端,劝说唐太宗要秉持勤俭节约的作风,还强调君主要以百姓的安乐为施政的出发点。唐太宗在读过徐贤妃的奏疏后,不仅没有斥责徐贤妃,反而对徐贤妃的进谏加以采纳。萧观音自认为没有徐贤妃的政治远见,却也想辅佐自己的夫君,好好治理国家。因而,萧观音时常在道宗面前进谏得失。希望道宗能像唐太宗那样,将国家治理得繁荣富强。刚开始的时候,道宗会细心地听取她的意见,并不时对某一问题进行反省。夫妻二人虽然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但最终都会找到折中办法。有时道宗还会赞赏萧观音的分析和决断能力。萧观音见丈夫是如此虚心纳谏,便消除了顾虑。可道宗毕竟不是唐太宗,他没有唐太宗那样的胸襟和气度,时间一久,便厌烦了起来。面对眼前时常指正自己的皇后,他更怀念那个与他花前月下,吟诗作赋的温柔女子。夫妻间的裂痕就这样渐渐产生了。直到萧观音进谏道宗不应终日沉溺于骑射游猎的时候,道宗心中对她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道宗酷爱狩猎,总是骑着自己的宝马“飞电”,驰骋在草原上射猎。史书记载,道宗所乘之马“飞电”,“瞬息百里,常驰入深林邃谷,扈从求之不得”。皇后担心道宗的安危,遂上《谏猎疏》曰:

    妾闻穆王远驾,周德用衰;太康佚豫,夏社几屋。此游畋之往戒,帝王之龟鉴也。顷见驾幸秋山,不闲六御,特以单骑从禽,深入不测,此虽威神所届,万灵自为拥护,倘有绝群之兽,果如东方所言,则沟中之豕,必败简子之驾矣。妾虽愚暗,窃为社稷忧之。惟陛下遵老氏驰骋之戒,用汉文吉行之旨,不以其言为牝鸡之晨而纳之。

    道宗看此奏疏,剑眉倒竖。心想皇后太放肆了,是该让她知道皇帝的威严了!此时时任北府宰相的张孝杰和赵王耶律乙辛,看到道宗脸色由红转青,便知道皇帝龙颜大怒,肯定是生皇后的气了,便借机用百姓对皇后的爱戴来刺激道宗。他们把百姓们平日赞美皇后的诗谣,歪曲地解释给道宗听。夸张地将“金饰足,玉饰头,救世观音作皇后”和“平赋税,劝农桑,慈悲观音放皇粮”两句,说成是皇后暗中拉拢百姓,使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远远胜过皇帝。他们还在道宗面前宣扬,百姓是如何将皇后视为女神加以供奉的。身为一国之君的道宗怎能受得了,有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胜过自己,可一转念,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有些威望也是理所当然,想到这里道宗的怨气便平复了许多。见道宗并没有责备皇后之意,别有居心的乙辛又接着说,如果外戚要利用百姓对皇后的拥戴造反,岂不轻而易举。说完便用眼睛瞟了瞟坐在龙椅上的道宗。乙辛的一席话,正中道宗痛处,身为一国之君,最怕的便是保不住皇位。道宗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皇后,面对心中的那份亲情。沉思了片刻后,道宗说自己会考虑两位爱卿的肺腑之言,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大殿。此时的道宗,不再对皇后抱有任何的期许,反而希望她安守本分,不要让自己再次陷入对她的怀疑之中。

    (三)皇后身边置眼线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让乙辛彻底释怀。他仍策划着进一步掌握皇后的弱点,将她击倒。为了能更好地掌握萧观音的言行,了解她平日里接触的人群,寻找污蔑她的突破口,乙辛决定在她身边安插一个亲信,以便随时掌握皇后的动态。经过了几轮筛选,他最终选定单登进入皇宫,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单登原为耶律重元家的歌女,善于吹笙和弹奏琵琶。自从耶律重元兵败,家破人亡后,单登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个人整日在酒楼里,为客人演奏歌唱。此举虽是维持生计之道,却也是她的兴趣所在。生活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一个官吏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让这样一个弱小女子卷入到了政治漩涡之中。这个人正是耶律乙辛的奸党——张孝杰。这一天,酒楼里仍像往常一样,客人虽然不多,却都凑在她身边,欣赏她的弹奏和演唱。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原有的平静。虽然张孝杰只去过耶律重元府几次,单登却还是能认出他。这个满脸严肃的人正是当朝的北府宰相。上午的弹奏结束后,单登被叫到酒楼二层的一间客房,坐在那里等待她的人正是张孝杰。没有了浓妆艳抹的单登,此时反而多了分清纯可爱。张孝杰看着眼前这个虽称不上绝代佳人,却也是仪态万千的女子走了神。单登的一句“大人”,将张孝杰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单登以为张宰相只是来听曲儿的,便也没说什么,抱着琵琶坐了下来,开始弹奏。一曲曲优美的旋律过后,张孝杰开始了说服单登的工作。单纯的单登怎能经得起张孝杰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不到半天的时间,便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打动了。两天后便随官差进入了皇宫。

    在履行完应有的程序后,单登被安排在了宫中艺人的住处。第二天,经过一番繁琐的仪式后,单登正式成了皇后的侍女。此时的皇后,虽然依旧美艳绝伦,但眉宇之间多了份淡淡的忧伤。由于上次的《谏猎疏》事件,道宗疏远了皇后。即便是她主动求见,道宗也多以国事繁多而推脱。萧观音知道道宗还在生自己的气,也就不敢多做烦扰。没有了往日的恩爱缠绵,萧观音也只好独自打发无聊的时光。擅长诗文韵律的她,不时吟吟诗、弹弹琵琶,却也难解心中的苦闷。起初,单登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萧观音的重视,但精湛的弹奏技巧很快使她脱颖而出,再加上她相貌乖巧可爱,更是博得了萧观音的喜欢。萧观音时不时会作些诗,让单登谱曲弹奏。而单登却也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把萧观音的诗弹奏出来,因而颇受萧观音的赏识。于是萧观音便时时把她带在身边,听她弹奏歌唱,有时还会因单登的精彩表现,而大为嘉赏。渐渐地单登成了萧观音身边的红人。单登也因与皇后的频繁接触,而越来越仰慕这个温婉贤淑却又智慧刚强的皇后,监视皇后的命令也渐渐违背了。直到赵惟一的出现,使这亲密的主仆关系发生了变质。

    赵惟一,生卒年不详,只知为辽道宗时期伶官。伶官为古代宫廷演戏、唱歌、作乐者,大多为身份卑微而富有音乐技艺的人。赵惟一正是这众多伶官中的一位,因擅长弹奏琵琶而出名。萧观音原本并不知晓赵惟一,偶然间听到侍女们对他琴音的赞美,才知道原来宫中有如此弹奏高人,便命单登去请。当看到随着赵惟一指尖舞动的琴弦,听到他怀中那古香古色的琵琶所发出的动听琴音时,所有人都被他征服了,就连平日里被皇帝和大臣们吹捧为“琴艺一绝”的萧观音也甘拜下风。弹奏结束后,萧观音不仅对赵惟一的琴艺赞赏有佳,还大加赏赐。站在一边的单登,看到皇后扬起的嘴角,也随之快乐起来。但这短暂的快乐时光,很快就被单登的占有欲和好胜心驱散了。萧观音十分欣赏赵惟一的琴艺,便时常召他进宫来弹奏,而且许多原本要与单登商讨的曲谱也多由赵惟一代替完成了。单登不甘心自己在皇后心目中的位置被赵惟一所替代,也不甘心就这样被皇后冷落。她将心中的怨气,撒到了赵惟一的身上。单登不但时常刁难他,还多次在皇后面前说他的坏话。明事理的萧观音知道,单登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心想如果单登知道自己与赵惟一的差距后,便会对赵惟一改观或是虚心求教,想到这便亲自安排了他们二人的比赛。结果显而易见,单登远远比不上赵惟一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可单登并没有像萧观音所预想的那样输得心服口服,反而认为这是赵惟一在报复,故意在皇后面前羞辱自己。就在单登为如何打败赵惟一而烦恼时,关于她出身叛臣之府的传言传到萧观音的耳朵里。萧观音便开始有意疏远单登。一日,道宗闲得无聊,听说皇后身边有个侍女不但相貌可爱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便打算召单登上前来演奏。萧观音听后,气愤地向前来的宫女说:“此叛家婢,女中独无豫让乎?安得亲近御前!”当单登得知皇后如此看待自己时,所有的委屈都换做泪水,哭湿了衣衫。没过多久,萧观音便将单登调去了直外别院。原本对皇后既仰慕又尊敬的单登,此时心里却满是抱怨。一直在幕后观察的耶律乙辛,见到时机成熟,立即派被他收买了的朱顶鹤前去劝说。原本的不满,加上朱顶鹤的教唆,使单登很快投向了耶律乙辛。乙辛派人告诉她,要在暗处细心观察,看看皇后有无对皇上不敬的行为,一旦有些蛛丝马迹立刻报告给他。现在的她,成了乙辛安插在皇后身边真正的眼线。

    (四)《回心院》盼回心

    一日,风和日丽,萧观音百般无聊,便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时窗前飞来了一对鸟儿,它们并排停留在树枝上,情意绵绵地对着啼叫。在萧观音孤独的眼里,这一对小鸟,仿佛就是昔日里的道宗和她,他们原本是那么的恩爱。往日欢乐的时光一下子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可今时今日,她唯有顾影自怜。心中的感慨和伤感谁又能知道呢?无奈,她只有提起笔,写下心中对道宗的思恋和期盼。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

    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

    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借高唐。

    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

    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

    为是秋来展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

    换香枕,待君寝。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

    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块。

    铺翠被,待君睡。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

    解却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

    装绣帐,待君贶。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

    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

    叠锦茵,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

    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

    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

    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

    剔银灯,待君行。

    爇薰炉,能将孤闷苏。

    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体香彻肤。

    爇薰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

    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

    张鸣筝,待君听。并引用典故,取名《回心院》。“回心院”为唐高宗李治妻子王皇后的一段故事。相传王皇后长得漂亮聪慧,李治十分喜爱,可惜数年无子。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社会,无子可谓是妻子的致命伤。二人的感情,在对皇子的期盼中逐渐淡薄。最终王皇后成了后宫嫔妃争斗的牺牲品,被唐高宗贬为庶人,囚禁于宫中。一次唐高宗无意间走到了幽禁王皇后的地方,看见房门紧锁,仅在窗户上留了一个洞送进食物。唐高宗见此场景不禁心生感叹,便高声询问皇后可好。王皇后在听到唐高宗声音后,便止不住痛哭流涕,说自己日思夜想,期盼皇上能够回心转移,还特将此宅取名为回心院。唐高宗听罢,颇为感动,答应王皇后会将她放出来。萧观音为自己的诗作取此名,也正是希望道宗能像高宗那样浪子回头。可历史上的王皇后终究逃不过宿命,被武则天加害致死。这似乎预示着,可怜的萧皇后也逃脱不了被奸人所害的命运。

    望着自己的诗作,萧观音泪眼婆娑。一阵伤心之后,她决定将这篇词谱成曲,弹奏给道宗,期望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唤回他的宠幸。经过了二十多天的精心谱写,一首悠扬哀婉的琵琶曲终于在萧观音的笔下悄然问世了。为了使这首琵琶曲更加完美,萧观音特地命人找来了伶官赵惟一,对曲子做进一步的推敲和修改。凭借着对音乐的敏感和多愁善感的性情,赵惟一将《回心院》弹奏得悲凉恳切,这正贴合了萧观音的心意。看着赵惟一动情的弹奏,萧观音越发觉得这首曲子只能由赵惟一弹奏。有了赵惟一的弹奏,加上自己的深情演唱,就一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萧观音这样盘算着。可善良的萧观音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为挽回与道宗的感情而努力忙碌的时候,一场骇人听闻的冤案正在酝酿。

    (五)耶律乙辛之诬

    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单登,听从了耶律乙辛的安排,时常在暗处观察萧观音的一举一动,有时还将所见所闻通过朱顶鹤汇报给乙辛。正愁消灭萧观音母子却无从下手的他,在得知萧观音经常派人召伶官赵惟一进宫,二人终日在一起弹琴、唱歌的消息后,奸诈的脸上便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首先,耶律乙辛命文笔稍好的张孝杰作诗,取名《十香词》,由朱顶鹤交给单登,并命令单登设法让皇后抄写此诗,以便让道宗以为此诗系皇后所做。单登接过《十香词》,张孝杰的笔迹跃然之上,为了怕皇后起疑心,单登工工整整地又抄了一遍,才揣到怀里。忐忑不安的单登紧裹着衣衫,从宫中后门偷偷溜进了住所,等待着时机的成熟。恰巧这一日,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窗外雨滴敲打树叶的啪啪声,打断了萧观音的清梦。萧观音赤着脚从床上走到了窗前,欣赏这暮夏的雨。可不一会儿,雨就停了,远处的天边还形成了七彩的虹。看着被雨水洗刷后的绿叶,闻着花园里泥土的芬芳,还有照在自己身上温暖的阳光,这一切似乎都在向自己诉说着未来的美好。道宗,还有懂事的儿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作诗,那又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卷啊!想到这,萧观音那久不见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了释怀的微笑,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高贵而优雅。站在一旁服侍的单登,看到了皇后表情上的变化,觉得时机成熟,便拿出了怀里的《十香词》,借着为皇后倒水的机会,将《十香词》呈给了萧观音。并煞有介事地说,此词为自己无意中从一本书上抄的,原为宋朝一位不得宠的皇后所作,那位皇后的境遇十分凄惨,不但被皇帝打入了冷宫,终日不得出门,还撤走了身边的丫鬟,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得见面。于是,在百般寂寞之下写了这首词。听罢单登的介绍,萧观音不觉地心生同情,接过《十香词》仔细观看: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

    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

    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

    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

    昨宵双臂上,应惹领边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

    安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香;

    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院桑;

    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

    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

    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萧观音看罢,对单登说,这首词虽然有些大胆,但也不失为一首反映作者相思之情的佳作。单登立即顺水推舟,讨好地说,如果能将皇后的《回心院》与此诗前后连在一起,真可谓是相得益彰,定能成为流芳百世之作。希望皇后能手抄一份赐给自己,那将是无比的荣幸。萧观音见单登如此恳切,又念及以往对自己的照顾,便提笔抄写了起来。抄完后,又觉得兴致未尽,就随手在后面提了四句诗,以表对这位皇后的同情,取名《怀古》。

    宫中只数赵家妆,

    败雨残云误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

    曾窥飞燕入昭阳。

    单登接过宣纸,看着皇后的笔迹和题诗,即便内心窃窃欢喜,却也不忘叩头谢恩,装出十分感激的样子。被即将到来的幸福冲昏了头的萧观音,此刻没有看出单登表情的变化,更不知道这篇《十香词》的背后是耶律乙辛的政治野心和诡计。不久,留有萧观音墨香的宣纸,便转到了乙辛的手里。看着萧观音的墨迹,他不禁放声大笑,没想到聪明一世的萧皇后也会在这小河沟里翻船。接下来,便是如何利用手中的证据,在道宗面前告发她了。当天夜里,乙辛紧急召来张孝杰和萧十三商讨对策,心怀叵测的三个人,终于拟定出了离间道宗夫妻的计划。他们打算在十月道宗游猎回来后,将皇后与赵惟一的“奸情”“揭发”出来。

    太康元年(1075年)十月,道宗游猎回京。一路上,清风抚体、鸟语花香,道宗的脸上也洋溢出了孩童般的轻松快乐。回想自己离京的这段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牵挂和自责中度过的。因为上次的《谏猎疏》事件,自己伤害了皇后。离开了上京才知道,皇后是多么难得的妻子。她不但对自己百般照顾,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不厌其烦地劝告自己应该做一位敬民爱民的好皇帝。每每想到这,道宗的心就一阵刺痛,他希望自己能快些回到皇后的身边,告诉他自己的愧疚。

    终于回到了京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皇宫。看到出来相迎的妻子、儿女和大臣,道宗满心温暖。他下马,走到萧观音的身边,仔细打量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精心的打扮和华丽的服饰更为这位美人增添了一份妩媚,看到萧观音双眼含泪望着自己时,道宗的心都碎了,一直处事果断的他此时却没了主意,不知道该用何言语来抚慰皇后那颗受伤的心。最后,二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寝宫。回到寝宫后,萧观音亲自摆设酒宴为道宗接风洗尘。夫妻二人,坐在酒桌旁边,相互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没有虚伪、没有谎言、没有隐瞒也没有猜忌,有的只是真挚和诚恳。在道宗温柔的眼神中,萧观音看出了丈夫的歉意。正当道宗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懊悔时,萧观音便打岔似地命身边的侍女去请赵惟一。道宗一脸茫然地问,赵惟一是何人?萧观音笑而不答。看到一个伶官抱着琵琶端坐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皇后要为他歌唱。一曲凄凉哀婉的《回心院》唱出了皇后的心声,也唱出了他们昔日的美好。看着皇后动情地吟唱,道宗更加的后悔。曲终时,道宗潸然泪下,不知皇后对自己的情意竟是如此深厚。诗中描写的生活场景,似乎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却又满载着皇后的一份深情。自己当初是多么无知,听信耶律乙辛的话,而对皇后的忠心有所怀疑。日后一定重重惩办乙辛,道宗这样想着也这样说着。萧观音听罢,连忙跪到了地上,为乙辛求情,劝告皇帝不要忘了乙辛在重元府叛乱中所作的贡献。道宗听后不禁为皇后的宽厚和大度所折服,心想如果不是身为女儿身,她一定会成为造福大辽的良臣。这一夜,夫妻二人在对往日的追忆和未来的期许中入眠。皇宫里静悄悄的,是那么寂静和神秘,而平地卷起的风,似乎预示着一场大灾难的降临。

    第二日早朝,道宗兴致勃勃地听大臣们汇报工作,并对大臣提出的一些问题积极应对。就好像在一日之间又燃起了对朝政的热情和振兴大辽的意念,前些年的不屑和倦怠被彻底抛弃了。早朝结束后,几位年迈的大臣聚集在一起,对道宗今天的表现连连称好。道宗心里也十分舒畅。他在书房批阅完奏折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后宫,告诉皇后他今日的成绩。就在道宗要离开书房时,侍卫前来报告乙辛求见。本打算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没想到自己先送上门来了。可又一想昨日皇后的劝告,便强忍着将怒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重新回到了座椅上。只见乙辛,一脸严肃地来到了道宗面前,递上了一份奏折。只见奏疏上鲜明的写着几个大字《奏懿德皇后私伶官疏》,还没有看到内容,光是这九个大字,就令道宗大吃一惊。皇后怎可能干出如此苟且之事?道宗瞪着眼睛告诫乙辛,如果此事为假,将会治乙辛以满门抄斩之罪。耶律乙辛不敢怠慢,立即禀告道宗,此事不但有《十香词》和《怀古》诗可以说明,更有单登和朱顶鹤可以作证。这二人一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一位是赵惟一的好友,他们是最了解整个事情经过的人。乙辛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打得道宗回不过神来。许久,道宗才缓过神,仔细地看起奏折来。

    太康元年十月二十三日,据外直别院宫婢单登,及教坊朱顶鹤陈首。本坊伶官赵惟一向邀结本坊入内承直高长命,以弹筝琵琶,得召入内。沐上恩宠,乃辄干冒禁典,谋侍懿德皇后御前。忽于咸雍六年九月,驾幸木叶山,惟一公称有懿德皇后旨,召入弹筝。于时皇后以御制《回心院》曲十首,付惟一入调。

    自辰至酒,调成,皇后向帘下目之,遂隔帘与惟一对弹。及昏,命烛,传命惟一去官服,著绿巾,金抹额,窄袖紫罗衫,珠带乌靴。皇后亦著紫金百凤衫,杏黄金缕裙。上戴百宝花髻,下穿红凤花靴,召惟一更放内帐,对弹琵琶。

    命酒对饮,或饮或弹,至院鼓三下,敕内侍出帐。登时当值帐,不复闻帐内弹饮,但闻笑声。登亦心动,密从帐外听之。闻后言曰:“可封有用郎君”。惟一低声言曰:“奴具虽健,小蛇耳,自不敌可汗真龙。”后曰:“小猛蛇,却赛真懒龙。”此后但闻惺惺若小儿梦中啼而已……

    院鼓四下,后唤登揭帐。曰:“惟一醉不起,可为我叫醒。”登叫惟一百通,始为醒状,乃起,拜辞。后赐金帛一箧,谢恩而出。其后驾还,虽时召见,不敢入帐。

    后深怀思,因作《十香词》赐惟一。

    惟一持出夸示同官朱顶鹤。朱顶鹤遂手夺其辞,使妇清子问登。登惧事发连坐,乘暇泣谏,后怒,痛答,遂斥外直,但朱顶鹤与登共悉此事。使忍含不言,一期败露,安免株坐,故敢首陈,乞为转奏,以正刑诛。

    臣惟皇帝以至德统天,化及无外,寡妻匹妇,莫不刑于。今宫帐深密,忽有异言,其有关治化,良非渺小,故不忍隐讳。辄据词并手书《十香词》一纸,密奏以闻。

    皇后怎能是如此轻浮之人!道宗还是不愿相信乙辛的话,但此时道宗已完全没了开始时的自信。奸诈的耶律乙辛,看出了道宗表情上的变化,便又将《十香词》和《怀古》诗从怀中取出呈给了道宗。道宗定睛一看,这纸上秀气的字迹确为皇后所写不假,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后怎能写出如此不堪入目之诗?再看《怀古》诗,是皇后借批判汉成帝皇后赵飞燕争宠乱政,来劝告今朝后妃要以德正己之作。“这首诗怎能被看做是皇后与赵惟一有奸情的证据呢?”道宗怒斥道。乙辛装作万分惶恐地说:“这首诗共四句,第一句中的‘赵’和第三句中的‘惟一’,不正好是赵惟一的名字吗?”道宗听到乙辛的辩驳,就好像晴天霹雳,怒火上升。立刻传旨,召皇后入见。

    萧观音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侍卫们带到了道宗面前。见道宗龙颜震怒,忙问是为何。道宗看着眼前这个仪态端庄的皇后,咬牙切齿地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这个问题问得萧观音有些不知所云。道宗见萧观音无心承认,气急败坏的他,重重地扔下了乙辛的奏折。萧观音拾起奏折,定睛观看,没等看完,便觉得五雷轰顶,忙喊冤枉。

    这时单登与朱顶鹤也被传入宫中,来到了萧观音面前。面对单登和朱顶鹤的指证,萧观音百口莫辩,瘫到了地上。豆大的泪珠,顺着萧观音粉嫩的脸上不断滑落。萧观音跪着对道宗哭诉:“妾托体国家,已造妇人之极,况诞育储贰,近且生孙,儿女满前,岂忍更作淫奔失行之人乎?”道宗拿起手中的《十香词》与皇后对峙:“此非汝作手书,更复何词?”萧观音说:“此宋国忒里蹇所作,妾即从单登得而书赐之耳。且国家无亲蚕事,妾作那得有亲桑语?”道宗对皇后失望透了,怒吼着“诗正不妨以无为有,如词中‘合缝靴’,亦非汝所著,为宋国服耶?”这一问,萧观音无言以对,只是哭着重复说自己是清白的,劝皇上不该听信耶律乙辛等人的一面之词。道宗见皇后理屈词穷,便认定皇后确有奸情。丧失了理智的他像一头被惹恼了的狮子,咆哮着,抡起身边侍卫的铁骨朵(一种兵器,一端形似蒜头的铁棒),狠狠向萧观音砸来,愤怒使他听不见皇后的哭喊声和哀求声,直到弱不禁风的萧观音昏死过去才止住了手。看着满身是血的皇后和被染红了的铁骨朵,道宗吩咐将萧观音押到别院囚禁,并命令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负责审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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