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伦敦-无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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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的生活

    杰克和夏米安没有立刻返回加利福尼亚州,而是在其他地方逗留了一段时间,他们不想回去面对当地报纸对他们放弃航行的恶意渲染和嘲讽,许多文学评论家认为杰克已结束了作家生涯。他们先到南美的厄瓜多尔,然后取道巴拿马运河北上,再到美国的纽奥良市。

    在厄瓜多尔期间,他们观看了斗牛竞技表演,这种表演使杰克大为气愤,他喜爱动物的天性使他无法忍受竞技场中的骑马斗牛士不停地刺戳那只牛,直到它死亡。这还激励了杰克创作出一篇精彩的短篇小说《约翰·哈利德的疯狂》,文中借主角哈利德来抗议这种残酷的行为。哈利德用他的拳头来对付那些观赏残害动物的斗牛赛观众,哈利德大声叫喊着:“你们来看斗牛赛,我以上帝之名表演一场斗人赛!”他一连击倒了许多人。后来哈利德被警察射杀而死,浑身布满了弹孔。杰克不再认为人类残害动物是基于生物学上的需要。

    杰克和夏米安返回家园,杰克这才发现尼尼塔将牧场和其他事情处理的一团糟,于是他给了她500美元作为她再婚的贺礼并遣走了她。杰克聘用了一位能干的雇员,负责管理他的稿件事宜,并收回了之前尼尼塔准备以廉价卖给各杂志社的文稿。

    《马丁·伊登》已经出版了,评论家们大肆批评这部作品,曲解了文章的含义和它出乎意料的结局。杰克辩驳说,这本书主要是抨击个人主义,马丁最后自杀是因为他对自己所拥有的成功不再存有信心。一位评论家指出如果书中的马丁没有自杀,他一定会淡忘他的沮丧。杰克却认为,一个人对人生感到厌倦的情绪虽然可能维持得并不久,但已足够使他走向自杀之途了。《马丁·伊登》在评论家眼中是失败的作品,但在读者那里是成功的。对年轻的美国作家而言,马丁在文学路途上的奋斗历程给予了他们莫大的鼓舞。这本书的精装本销售了25万册,得到了广泛的青睐。

    杰克随即迁居到威克罗宾的一所别墅中定居,一连三个月没有发表任何文章,他准备定下心来写一些高水平的文章以重振往日声名。夏米安帮他回绝了一切宾客,日本仆人中田是杰克在航行中所雇用的,为他照料一切家务。

    杰克寄给《星期六晚报》一篇拳赛小说《一块牛排》,并开始写作《炙热的日光》,这本小说代表杰克从克朗代克为背景的小说到实现他的牧场梦想的过渡时期的作品,文中的主角埃拉·哈利西最后并没有在北国荒原成为一个胜利的百万富翁,而在苏诺马当一个小牧场主人。哈利西在阿拉斯加和奥克兰淘金时,毫无道德观念,因为他看到了赌鬼们的贪婪与他们在赌桌上的诈骗行为。哈利西后来爱上了他的秘书蒂蒂·梅森,她是位诚挚、自立且坚强的女人。当哈利西的事业挫败后,她将他带往苏诺马山区的一处小牧场上定居,哈利西改变了他以往的生活方式而与马匹为伍。结尾时,哈利西在牧场发现了金矿,但他又将金矿埋藏起来,依然过着平淡的生活。哈利西宁可在山林中生活而不愿再去追求财富。

    这是个浪漫而奇特的情节,它代表了杰克对他昔日在阿拉斯加的经历以及他未来意愿的组合。他写信给一位读者:“当我告诉你小说中的蒂蒂就是我的太太,男女主角的爱情经验就是我和我太太的经验,他们居住的牧场就是我和我太太现在居住的牧场,那么你将会体会出我们的快乐。”杰克在这本小说中所要表达的本质是他并没失败,虽然他在阿拉斯加淘金时毫无所获,虽然航行已放弃,虽然他的财务陷入困境,但他还是没有被击败。

    杰克将《南海的故事》卖给杂志社。读者写信说,杰克这一时期的文章十分散乱。事实确实如此,可能是他急需还债,他大量地创作,有的作品质量可以被认为是低劣的。有时,杰克也希望在他拥有的牧场上过平实无华的乡间生活。没想到他在牧场中经常受伤,一次一辆马车的轮子压断了他的足踝。

    杰克对夏米安越来越依赖,当夏米安身体不适无法招待来访的宾客、整理他的手稿、料理他的生活时,杰克立刻会感到异常孤独。不久,夏米安怀孕了,杰克百般地照应她。杰克希望能有一个儿子来继续经营他的牧场,他开始筹划建造一座大而华丽的房屋给夏米安和新生儿居住,他要称这所房子为“狼屋”。

    由于夏米安不方便料理事物,杰克无法尽力写作,于是,他邀请伊莉莎前来负责牧场财务管理。此时,伊莉莎已与她年长的丈夫分居,因而能够全心全意地帮杰克管理牧场。有了伊莉莎的帮忙,杰克终于可以安心写作了。

    “狼屋”的建造费需要7万美元,杰克又以3万美元的价格买下邻近占地面积为500亩的科勒葡萄园,这个不智之举使杰克的经济更加拮据。虽然他当时一年的版权收入有7万多美元,但是牧场的支出、生活费以及“狼屋”的建造费已经耗尽了他的收入,他不得不为金钱而写作。

    杰克四处借钱,他向麦克米兰出版公司预支《炙热的日光》版权费5000美元,并宣称另一家出版社已经愿意付给他双倍的版权费。麦克米兰出版公司向杰克抗议后付了他钱,杰克收到钱后即向麦克米兰保证他的作品绝不转售他人。

    评论家们指责杰克是自然的欺骗者。因为距他上次到阿拉斯加已经有13年了,但他仍然以淘金为题材写小说,甚至他的朋友也写了一篇短篇小说,这篇文章是《自然的欺骗者》,文中批评杰克生活在安适的环境中却要以荒野的故事为题材创作。

    夏米安给杰克生下了他的第三个女儿,不幸的是,没几天这个孩子就夭折了。杰克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他一连多天喝得醉醺醺的,并在酒馆中与店主争吵甚至打架。杰克的眼睛被打伤,两人被带到警局监禁了一个晚上。杰克以伤害罪把酒店老板告上法庭,结果败诉了。这件事经报纸一渲染,又再度使杰克声名狼藉。杰克对法官不公正的裁决愤愤不平,他寄了一封愤慨的信给法官,并将这封信的内容报道出来,还写了一篇小说《怀疑的利益》,在文中他严厉地抨击了那位法官。

    怀着悲痛和愤怒的心情,杰克悄然前往内华达州的利诺市去采访约翰逊和杰佛利两人的拳击对抗赛。在这里,他忘却了失去女儿的悲伤心情。他一直对拳击手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他的拳赛小说有着有力的风格和敏捷的叙述方式,仿佛一连串的硬拳。不论情节如何地不可思议,杰克所运用的简单词汇和简洁的剧情发展,深深受到读者的喜爱。

    1910年和1911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丢脸》和《当上帝笑时》选录了他所有最精彩的短篇小说,销量非常高。

    身心疲惫

    杰克在航行中深受损害的身体尚未康复,因此他的生活维持着正常的习惯,他和朋友搭乘他购买的船一起出航。杰克与一些作家相处得并不融洽,他更愿意留在家中玩玩桥牌、聊天或阅读而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出现在社交场所。

    在牧场生活的这段时间,杰克是比较愉快的。他希望能将他的牧场经营完善,他的未来理想已近乎实现,他的健康状况使他过着一种节制的生活。他已成为一个大地主,他正在建筑一栋高大的房屋,他在家庭和朋友的爱中得到满足。他说:“我的哲学是不再惧于死亡,并且热爱人生,去发展人生,然后不再惧于疾病,不再惧于受伤。”

    杰克将他的钱财全数花费在牧场上,他在田地上种植加拿大豆和蔬菜,而且在三年内不收割以便滋养土壤。他在葡萄园内广植油加利树,他相信油加利树以后能以硬木的价格卖掉从中获取利润。这些树木虽然没有使杰克获利,但可使土壤免于被腐蚀。杰克对牧场土质的改良工作并没有得到大的成效,他所花费的成本高于所获得的利润。他对牧场雇工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一个农场主,这样做所付出的代价就是高额的费用,以致他必须写一些易于销售的小说来填补资金的空缺。杰克曾埋怨说:“我已做得精疲力竭,但牧场仍然没有收获。”

    杰克将靠近葡萄园附近的一处屋子改建得更为舒适,并且在旁边加盖了九间卧房以便招待客人。由于他的客人太多了,他必须印出一份例行工作表来限制客人来访的时间——下午和晚上。杰克将不同阶层的客人聚集在一起,无论是哲学家或罪犯、富人或流浪汉、商人或诗人在这里都相处得十分融洽。

    艾德·摩瑞是杰克的特别宾客之一,他是圣昆丁监狱里的犯人。艾德对杰克的印象是:“杰克是一位感情丰富、言辞锋利的人,当他在辩论中被指责时,总是能说服他人接受他的理由。大家都喜欢他,无论是哪个阶层的人都乐于与他相处。”不仅如此,杰克还经常在聚会上搞恶作剧,让大家对他真是无可奈何。杰克热爱生命,他并不隐藏自己,他喜欢将快乐与别人分享。

    朋友过多的危险就是难以确定每个人都是无害的,奥克兰的新闻记者约瑟·诺尔对杰克而言是位危险的朋友。约瑟诈骗了杰克大约4000美元,要杰克投资石版印刷机的生意。约瑟取了钱后就前往纽约投资,当生意出了问题时,就立即背弃杰克,而且损坏杰克的名誉,向外界宣扬杰克有酗酒和精神错乱等不可告人的事。还有一些人利用杰克的名字在外面胡作非为。有一些在酒馆斗殴或酒醉闹事的人,都向警方宣称他们是杰克·伦敦。杰克的冒名者在各地出现制造丑闻,使得杰克不得不愤怒地公开致信给报社述说他的清白。

    有一位年轻的美国作家辛克莱·刘易斯对杰克感到失望,他认为杰克太过于乡绅作风了。像昔日的杰克一样,他还是个默默无名的置身于写作的人,他把自己作品中的14篇文章以一篇5美元的价格卖给杰克,杰克只采用了其中的三篇进行改写。辛克莱·刘易斯后来在193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杰克有时也去参加波汉区的一群旧金山艺术家所组成的聚会场所。杰克在那里仍旧维持着他的生活习惯,很少饮酒,而尽量请朋友们喝。杰克衰退的身体需要自我节制,精神上却显现出得上忧郁病的倾向。咳嗽时,他担心自己患了肺炎,其实他的咳嗽是吸烟造成的。他担忧他的皮肤病、他的牙齿和肾脏。他乐于研读医学的杂志,并将有关疾病的文章列入他的图书室中。

    1911年,一家保险公司撤销了杰克的健康保险,虽然保险公司并没有明确给出撤销的理由,但是从杰克本身就可以看出原因。由于经常头痛和眼睛疲劳,他必须带着遮光眼罩,他时常疑虑自己的脑部得了疾病。他的忧郁症日渐严重,体重迅速增加,并患了风湿病。为了减轻痛苦,同时也是担忧自己日益衰退的身体,在没有请示医师的情况下,他开始注射吗啡,这种药剂又严重损害了他的神经系统。

    杰克完成了《约翰·巴雷肯》这部小说,从这部小说中可以看出他对于酗酒的恐惧感。杰克由于害怕感染病菌和酒精中毒,所以在书中呼吁全国戒酒,此书立即成为当时禁酒运动的最佳武器。他也说明了自己之所以酗酒的原因,是由于他心理和生理的恐惧感。当夏米安所生的女儿夭折后,他又开始狂饮了。昔日的梦魇再次纠缠着他,他滥饮烈酒以求减轻他的肾脏和膀胱炎的病痛,但这使他产生了更多的梦魇。他体内的毒素日益严重,他必须将毒素排出,于是他每天晚上都喝三大杯清水、葡萄汁或是牛奶。杰克为了不让别人觉察出他的痛苦,也尽力维持自己的形象。他固定在清晨写作、招待宾客、经营牧场,而且总是面露微笑,让他看上去精神抖擞。

    杰克的家庭关系像他的身体状况一样糟糕,他和母亲的关系恶化,与前妻和两个女儿的关系逐渐疏远。杰克每月付给贝斯和弗洛拉60美元的生活费。弗洛拉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她自制的面包沿街兜售,但是此举严重损害了杰克的名誉,两人之间的裂隙已深得无法弥补了。一天,杰克去看望女儿,当他在和女儿们玩耍时,不小心使小女儿摔伤。贝斯对此事十分恼怒,她禁止两个女儿去杰克的牧场玩。杰克和贝斯之间又发生了严厉的争吵,杰克为此既气愤又伤心。杰克的怨愤与不快,却从夏米安和伊莉莎那儿得到慰藉。

    在她们的安排下,杰克的生活方式十分规律,每日有固定的阅读时间使他不致陷入沮丧与苦恼之中。早晨起来后,他吃完早餐和喝完咖啡,就开始阅读前一天夏米安整理好的草稿,然后到桌前从事他每日的写作,然后他将手稿交给夏米安,并且开始回复读者的来信。杰克总是尽量回复每一位读者的来信,他每年所收到的读者来信大约有万封之多,大概每月得回复100多封信。每天晚上,助手将杰克即将出版的书本校样放在他的桌上,并且备妥铅笔和便笺,以便他能随时将灵感写在纸条上,将别人寄给他评阅的手稿以及他所订阅的杂志和小册子都放在一旁。杰克并没有因为身体原因而懈怠,他彻夜地工作,睡眠时间从没超过5小时。夏米安说:“杰克每天早晨和晚上的例行工作有如神圣的祭典,他绝不容许别人干扰他。”

    每当有人想要来访时,杰克就要事先约定相聚的时间,他借着交谈了解来访的朋友的职业和性格。为了让相聚的时光舒适而充满乐趣,杰克总是以最随意的方式和他们相处。他们会外出骑马、游泳或打拳,对于这些运动,杰克总是乐此不疲。到了晚上,他与朋友们共进晚餐,吃完饭,他们开始聊天说笑或是玩牌、朗读。直到大家休息了,杰克才开始进入他一天的工作。当杰克觉得生活单调时,他会驾着马车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待上几个钟头。

    杰克研读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发展史,他决定前往纽约做生意。1911年的冬季,他和夏米安一起到纽约去。他们抵达纽约后,居住在“晨边山冈”的一所公寓里。这段期间,杰克的生活放荡不羁,他停止了写作并大量饮酒,和朋友们一起驾车到处游玩,在百老汇街上的酒馆里消磨夜晚。

    有朋友告诉杰克,他的版税与杂志的税费太低,于是杰克向麦克米兰出版公司要求将15%的版税提高为20%,麦克米兰出版公司拒绝了杰克的要求。杰克随即与世纪公司签订合约,将他的《约翰·巴利科恩》《夜生者》《深渊的残暴者》售予世纪公司。事后,杰克发觉世纪公司的做法多有不合理之处,于是才又将那些小说委托麦克米兰出版公司继续发行。杰克也与星期日杂志社签约,以每篇1000美元的高价写12篇短篇小说。

    1912年,杰克与夏米安返回家中,他再次尝试戒酒并静心调养身体。夏米安已再次怀孕,这使得杰克充满了希望,对未来增加了无限的信心。他发现他天真无邪的感情正是构思《月谷》的动力。他一边写作,一边期待着夏米安能为他生一个儿子。杰克的作品不断地出版,甚至有时他能在短暂的时间中连续写六本书。《红色瘟疫》是科幻类型的短篇小说,描述世界末日的爱情。文中写了旧金山市呈现远古的景观,有一位老人向一群年轻的野蛮人述说旧金山的毁灭是由于受到一场瘟疫的侵袭。《月谷》是杰克这段期间最杰出的一部小说,这是洋溢着幻想的作品,它所展现的天真无邪的一面在他的其他作品中是找不到的。它的缺点是太过于个人化,它的内容过于注重琐碎描写,叙述过多关于血统、种族和土地的情节。

    杰克的希望不久就破灭了,夏米安在回家后没多长时间即告流产,这使得杰克又对人生感到厌倦。夏米安的流产使杰克明白他将永远不会有儿子继承他的事业了,他不再相信他和夏米安能够再有孩子,他认识到他的两个女儿将是他的继承者。杰克一向最疼爱大女儿乔安妮,他希望乔安妮能离开母亲和自己一起居住,并成为牧场的永久继承人。

    1913年,杰克开始与乔安妮通信。在信中,他向她述说他的疾病和苦闷,希望乔安妮能常常到牧场来看他。贝斯禁止乔安妮去牧场,但乔安妮说服杰克到奥克兰与贝斯相聚。乔安妮希望杰克与贝斯的争吵能平息,但贝斯无法原谅夏米安,而杰克则百般维护夏米安,两人的见面仍是以争吵而告终。他又写了封信给乔安妮,说他愿意承担女儿的抚养责任。乔安妮并没有立即回信,杰克随即又寄了一封信给她,说他了解自己的仆人都甚于自己的女儿。乔安妮向杰克表明,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母亲,她也希望父亲不要再写信给她了,因为写这些信使她感到难过。

    杰克看了乔安妮的回信深感痛苦,他觉得他的生活被无法抑制的厌烦感所束缚,他对任何事物感到厌倦、缺乏兴趣。对生活的过度厌烦,使得杰克对女儿的爱意日渐消失。他决定继续供养着女儿,但不再去看她们。

    1913年夏,杰克患了盲肠炎,为他开刀的是奥克兰的医生。医生警告杰克要戒酒,要禁食牛肉和生鱼,并多做运动,否则将会因肾病而丧命。杰克不顾医生的忠告,继续饮酒,吃半生不熟的鸭肉,而且鲜少运动。杰克在诊疗期间,医生给他服用麻醉药。当时,吗啡和海洛因成为杰克的主要止痛剂。杰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日益衰退的身体状况,虽然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破碎不堪。这年年底,他的牙齿被全部拔除。读者给他写信,说他的作品失去了以前热烈的活力,杰克回答说:“我的青春之火已熄。我最后的文学创作大概是我的遗嘱了。”

    除了牧场以外,杰克最大的投资是用在他的“狼屋”建造上,他拥有的全部资产的大半都花费在这栋建筑上。他请了30位工人进行建造,由于他对雇工过于宽容,用了三年时间才建好。杰克从未对雇工抱怨过工作进度缓慢,而且也未发过脾气。1913年年底,杰克又遭遇了一次大灾难——即将完工的“狼屋”被大火烧毁了。杰克怀疑是有人蓄意纵火,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狼屋”被烧,使杰克心痛不已,这也是导致他身体更加衰弱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又转而把全部精力放在牧场上,他预支了18个月的薪水买下了邻近的占地400多亩的牧场,使自己的牧场土地总面积达到1400多亩。杰克对饲养家畜的兴趣日益增加,他试着控驭土地、谷物和牲畜,犹如他以前想要控驭大海一样。

    1912年,杰克与世界人杂志社签订了五年合约。世界人杂志社每月付给杰克2000美元以便独家刊载他所写的长篇和短篇小说。杰克告诉世界人杂志社,说他在13年之中已经写了39本书,是以一年写3本书的速度进行。杰克结束与世纪公司的合约后,曾写信给麦克米兰出版公司,说明他希望在未来的五年之内完成10本小说和两本自传——一本关于他创作经历的自传,一本关于他经营牧场的自传。他深信,美国读者对他的作品仍然兴趣浓厚。

    这一时期,杰克完成了三本小说,前两本是《爱西诺号叛变记》和《大屋里的小姐》,小说充满了怨恨、矫揉造作和对人类的藐视。当时杰克正处于病痛和厌烦的心态中,这些作品反映了他的病态心理。第三本小说是《星游者》,这本小说显示出杰克脱离病痛的胜利心境。

    《爱西诺号叛变记》的内容是一位厌烦世俗却十分富有的剧作家搭乘一艘坚固的帆船航行。船上的船长威斯特、他的女儿、两位船员以及仆人们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人物典型。那位船长在航行中丧生,两位船员互相殴斗至死,船上的水手们群起叛变,那位剧作家则用他的枪击败了那些叛徒。小说算得上是一部冒险故事,后来赫斯特的报纸曾以“海上叛徒”为名在报上连载了这本小说。

    通过《大屋里的小姐》可看出杰克对“狼屋”的怀念以及对科学化的畜牧方式、男女之间关系的看法。文中的两位男主角,一位是牧场主人迪克·佛瑞斯特,一位是浪漫的冒险家伊凡·葛拉翰。

    《大屋里的小姐》的内容是:佛瑞斯特是位富有而善于经商的牧场主人,他拥有25万亩地,并以科学的方式经营农场。葛拉翰是一位作家兼旅游者。这两位主角的外形极相似,都是金发、褐色皮肤、灰色眼睛,他们两人分别周旋在佛瑞斯特的太太葆拉的身旁。葆拉是一位殷勤的女主人,善于骑马。佛瑞斯特因专注于牧场经营而冷落了葆拉,葛拉翰则趁机对她示爱。后来,葆拉为了解决她的感情纠纷而自杀身亡。葆拉的下场是凄凉的,她在枪击自己后曾被罗宾生医生用兴奋剂救活,医生给她注射大量的吗啡使她在无痛苦的情况下死亡。

    《星游者》是杰克根据朋友的亲身经历而写成的。文中的主角是一位名为达瑞尔·史丹汀的农艺学教授,他因在激怒之下杀害了另一位教授而入狱。他整天穿着紧身衣,但他仍然要求守卫将他的紧身衣绑得更紧,以增加他的痛苦。这种痛苦使他产生一种幻觉,在幻觉中他的精神脱离他的躯体。在这个抽象式的情节中,杰克写进了许多他以前所听来的故事。这是一部充满幻想的小说,他写信给世界人杂志社的编辑说:“这本小说是适合于信仰基督教的读者,适合那些有新潮思想的读者,以及对这种主题感兴趣的民众。”

    当杰克开始写作《星游者》的时候,他已戒除了饮酒的习惯而以吗啡来减轻病痛。他的头脑中充满各种想象,他说:“我喜欢做梦,我的生命似乎由于晚上的做梦而变成两种生活。”

    杰克当时除了写作之外,也被他所经营的生意和法律问题所扰。他在一次购买土地的交易中,损失了万元以及一笔保证金。他答应一家公司以他的名义组成股份公司,那家公司因销售不实的货品而告破产,杰克为此被一些愤怒的股份持有人所控告,他们要他赔偿4万多美元的损失。这件事虽未上诉到法院,但杰克所经营的生意变得十分不顺利。

    杰克又开始从电影事业上寻找出路,结果也是徒劳无功。当时,有一位好莱坞导演兼制片人向杰克洽商将他的《海狼》拍成电影。这部电影杀青后,电影市场上同时也出现了另外两部题材相同的电影以及一出戏剧。杰克被迫向法院提出上诉,控告那些剽窃他的作品的制片商,以便维持作家保有电影剧本的权利。

    在杰克向法院申诉案件期间,他和美国作家联盟中的许多知名作家联合起来,为维护作家的著作权而奋斗。杰克与这些东海岸的作家们并肩争取权益的努力,发生了极大的效力。在他们群策群力的奔走下,国会修改了版权法以保障作家的权益。此后,电影和戏剧制作商的剽窃行为逐渐减少。

    为了这场官司,1914年1月,杰克再次前往纽约处理有关的事务。他这次并没有让夏米安同行,因此他的行为也较少受到限制。在纽约时,杰克乘坐的出租车发生了意外,杰克所受的伤并不严重。他在给夏米安的信上说了这件意外事件:

    我们的出租车就像是被炸弹炸得支离破碎似的,我被压在最底下,另外四个人和我挤成一堆,他们都在我的上方。我不时地吐出口中的玻璃碎片。我的双臂红肿,我的右手部分皮肤脱落,我的前额被玻璃割伤,鼻子也受伤,左颊淤伤,右颊受伤较重,看起来仿佛是被什么人踢到一般。

    杰克接受柯里尔杂志社的聘用,前去墨西哥报道战事。1910年墨西哥革命爆发,美国派遣了一支军队到墨西哥干涉战事。杰克和夏米安一同前往墨西哥,他是唯一携带妻子同行的战地记者。

    杰克带着夏米安先到达得克萨斯州的加尔维斯顿市,准备搭乘美国军方的运输舰前往墨西哥的维拉库兹港。那艘军舰的副舰长并未批准杰克随行的请求,副舰长拒绝杰克的理由是因为杰克曾发表过一本《好军人》的小册子,他在文章中表示不赞成年轻人服兵役。最后还是他的好友戴维斯前来解围,杰克才顺利到达墨西哥。

    杰克为柯里尔杂志社写的报道显露出他的心灵和思维的混乱。美国干涉墨西哥的战争,其目的是想获得在石油上的利益,但却以保卫居住在墨西哥的美国人民为由参战。杰克在他的文章中说,当地那些美国居民“见到美国舰艇参战都异常欢欣”。

    但是,杰克的观点也过于主观,他强调种族的观念充分表现在他的文章中。他将墨西哥的革命战争解释为一种种族繁衍下的结果,墨西哥有1/5的人口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儿。他认为混乱的制造者都是“混种”,他说他们“既非印第安人也非白种人,他们承袭了不同血统的恶端而不具有任何美德”,还说他们“心灵幼稚、意图不明,不懂得组织墨西哥的民众,甚至没有国家的传统以供遵循”。杰克写道:“昔日,西班牙虽然是个大帝国,那是因为侥幸而建国,却从未具有组织政府的天分。在墨西哥境内的西班牙后裔与印第安人繁衍的结果,也同样地没有遵循政府的天分。事实就是事实。”

    杰克在墨西哥境内,曾前往墨西哥的油田游览,他发觉那里的美国油田工作人员具有令人佩服的冒险精神。这里的气氛使杰克想起了拓荒者和阿拉斯加的那些淘金者。他在那里巧遇了几位当初在阿拉斯加淘金时的老朋友,其中一位告诉杰克说:“杰克,这里可不是以前的克朗代克,这里有前所未见的金矿区。”这里的油田开采容易,不需要太多的劳力即可开采。

    杰克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他有时会到酒馆中去,生活非常简单。可能是身体损害过于严重,免疫力太差的缘故,他在墨西哥时染上阿米巴性的痢疾,后来又得了胸膜炎,再度陷入病痛中。杰克在维拉库兹的医院中险些丧命,直到在返回美国的船上才慢慢康复。他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的麻醉药全部用尽,夏米安随即写信给杰克的家庭医生要他寄来鸦片丸和胶囊。当疼痛剧烈时,杰克甚至要进行静脉注射。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英国与德国开战。杰克自认为他是英国人的后裔,他仰慕英国的历史,他非常想前往战场采访消息。但他痛恨那些民族毫无目的地自相残杀,他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一生中从没有像这次大战带给我如此深厚的感触。它萦绕在我的脑际,无论清醒或睡眠时。尤其在深夜里,它已经变为一个可怕的噩梦了。”

    杰克深深地关切着战争的消息。他还计划写一本有关自己情感的小说,他在小说中仍是热爱航海的角色,但这部计划中的小说并没有付诸实施。当时杰克的小说销量日益降低,他为此担心不已。他写信给麦克米兰出版公司,诉说他的书已许久未成为畅销书,他怀疑读者是否已对他的作品厌倦。其实是因为杰克由于太专注于其他事情而疏忽了写作。

    虽然牧场的经营不佳,但是杰克特别重视牧场的发展,他写信给麦克米兰出版公司要求他们预支薪资以便他继续经营牧场。杰克告诉麦克米兰出版公司他喜爱牧场仅次于他对夏米安的爱。牧场算得上是杰克精神的寄居地,他想要在那片特殊的土地上恢复生活的景观。杰克继续在牧场上饲养家畜,他盖了一座坚固而实用的猪舍,并用科学方式喂养这些家畜。

    此时,杰克写了一出歌颂大地的戏剧《播种者》,他希望这出戏能够在一年一度的文学家聚会中公演,但这出戏剧的公演难以实现。《播种者》中的主角是一位名为红云的印第安人,他所领导的部落经常吟唱原始歌曲,作品隐喻着土地的力量。

    1915年,杰克在财务上仍然困难重重。由于世界大战的影响,他的作品销路不佳,杂志社要求他改变文章的风格。杰克感慨道:“这场战争打击了所有的写作事业,并且打击得很重。”自从“狼屋”被烧毁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杰克遭遇了一连串的灾难。他将他的小说版权售予电影公司并未获利,反而被电影公司控告。他将他所有的产业变更到夏米安的名下经营,以免那些产业被法院或债权人没收。

    最后的岁月

    1915年,杰克带着夏米安和仆人一同前往夏威夷度假。在夏威夷度过的近一年的时间中,他尽情地享受着这里美好的风光。夏威夷温暖宜人的气候使杰克的病情减轻并感到身心舒畅,他将夏威夷视为人间天堂,摆脱了一切令他烦恼的事情。在这里,他可以远离许多财务困难和不同的控诉案件。只要他将世界人杂志社和赫斯特报系支付的版税和薪水合理积蓄,就可以尽早偿清债务。如果留在牧场,他只会消耗更多的钱,而且也无法安心工作。

    当地居民的率直也吸引着杰克,岛上的地主殷勤地款待杰克和夏米安,他们对当地贫民的帮助受到杰克的赞扬。由企业家亚历山大·福特所推广的冲浪运动很合杰克的心意,他一向喜欢那种刺激冒险的运动。海滩上,杰克沉迷于冲浪,他平躺在冲浪板上,随着海浪而漂浮。夏米安记述这段愉快的时光时说:“这是杰克年轻时的梦想,在海中游得远远的,与他的爱人尽情地嬉笑着。我们在此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对着海上细长的白浪,我们将头放在湍急咆哮的浪潮中,……在阳光下唱着愉悦的诗歌。这是一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升华。”

    当地的人们努力解决生活上的困难,他们在友爱中寻求理想的生活。对杰克而言,夏威夷似乎是一所大规模的农学、民族学和社会学实验室。杰克计划写两部以狗为题材的小说,因为他写的这类题材的小说从未失败过,市场将会欢迎他所写的关于狗的故事。杰克自信地告诉麦克米兰出版公司,他的这两本小说“不但一般喜爱狗的读者会喜欢,那些狗心理学家也会乐于一读”。

    夏威夷闲适的生活并没有使杰克写出佳作,他在这里所写的两本以狗为题材的小说已大不如昔,并没有受到读者的欢迎。《岛上的杰利》是一只纯种爱尔兰狗的故事,这只名为杰利的狗被训练成追捕黑奴的猎犬。

    另一部关于狗的小说《杰利的兄弟——迈可》算是不错的作品。小说探讨了人类对动物的残酷行为,并且指责马戏团将动物变成笼中兽。其中的一章叙述了一只孟加拉老虎如何逃离戏团,以及驯兽师驯服一只野熊的情景。那只不肯听命于驯兽师的野熊,每回驯兽师将铃铛置于熊的鼻子或耳朵旁时,熊立即将铃铛捏毁,后来它只得被置于笼中。杰克的讽刺笔调震惊了读者,伦敦有上百个俱乐部争相发行这本书,借以抗议马戏团这种以动物表演为主的行业。

    到1916年,杰克出版的书销量逐渐上升,他的电影剧本版权收入有两万多,偿清了所有债务。他抵押的房屋——在奥克兰、柏克莱以及皮得蒙的寓所和牧场房子已收回,也收回了所有抵押的土地,并继续投保人寿保险,给夏米安提供舒适的生活。

    杰克一生中最后的一部长篇小说《三个心》出版。这是他首次以一部剧本改编成的小说,毫无他自己的风格。《三个心》是一部由15个情节组成的冒险故事,杰克之所以将它改编,是因为赫斯特的《星期日报》给了他2.5万美元的高薪。另外,杰克也认为这是一本精彩的值得改写的剧本。事实上,小说改得的并不成功,它只不过是一部失败的作品。由于这本小说稿费高昂,杰克的经济状况逐渐改善。

    尽管伊莉莎尽力地节省支出,但牧场的开支仍然很大。她必须支付雇工的工资,还要为牧场买肥料、家畜饲料,等等。她收到许多杰克寄来教导她畜牧乳牛和农艺方面的新方法的信。伊莉莎回信给他时说:“这里有太多的事要做,我们正尽力着手去做,但这只是牧场上所有事务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而已。”

    杰克对牧场的关心已经大不如以前,在夏威夷的生活使他抛开了所有关于牧场的杂事。他对拥有的土地感到满足,但长久居住在牧场上的生活对他而言太过于单调、烦闷,他只是指示伊莉莎有关买牛、建造谷仓或筹划一个现代化乳牛场的事宜。伊莉莎完全按照杰克的指示去做,杰克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给予他母爱的姐姐伊莉莎。伊莉莎不仅为杰克经营牧场,而且她一生都忠于杰克,除了伊莉莎之外没人能慰藉杰克的疑心和沮丧。

    杰克的病痛仍然持续着,虽然他服用了止痛剂,但疼痛有增无减。1915年的下半年,杰克曾几度购买鸦片剂和镇静剂,同时还注射吗啡以刺激他的心脏和膀胱的肌肉,使他容易入睡。他所服用的药物并没有定量,他只服用足够减轻他痛楚的药量。健壮的身体使他能承受酒精,如今他也能承受大量的吗啡和鸦片。这使他多变的心情趋于稳定,但仍易于发怒。

    他所写的两封信表露了他内心的矛盾。他给读者的信中说,他39年的生活经历已使他体会到人生的可贵,他觉得他比上百万人要幸运。但在三个月之后,他写信给他的朋友时,却说他沮丧和抑郁的心情是他儿时就具有的天性。每当身体上的病痛难以忍受时,杰克的心情就更加不可控制。

    杰克发现阅读可以使他的心情趋于平静,他开始读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并从中了解了自己的心理状况。他所阅读的书中最重要的文章是荣格的《无意识的心理分析》。他开始察觉出他有潜在的神经衰弱症,他为了寻求母爱而将许多女人称为“母亲女孩”以及“我的母亲”。同时,杰克认识了古老神话的价值,并摆脱了他的种族偏见。

    杰克极力赞扬美国小说家诺里斯所写的小说《范多弗与兽性》,杰克称颂它为一本超越时代的作品。书中的主角范多弗由于在旧金山酗酒导致精神上的疾病,他总认为自己是一只野狼。一次,范多弗匍匐在地上,然后在房间的四周爬行,他摇摆着头并且呼喊着:“野狼,野狼!”他的幻觉和退化行为使他感到他已成为一只野兽,他沉入野蛮和兽性之中。这本书显示出主角压抑的恋母情结,同时也清晰地反映出杰克以狼为自我形象的心理。

    杰克计划在这段时间里写一本自传,这本书是《马背上的水手》。书中从他的儿时一直叙述到现在的生活,解释了他为何不愿意成为一个享受平凡富裕生活的作家,而宁愿去经历多样的人生。他还计划写一部小说《太阳神》,说的是一位从南海来的奇特男子,他憎恨人类社会,并认为一切艺术和人类的幻想毫无价值。他主张人生应有更值得追求的一面。

    杰克由多样的人生经验而体会出人生的价值。他计划写一些大胆而真实的文章来揭露现代人的心理,他认为伪善驾驭了整个社会。人类是野兽也是天使,人们选择置身于怯懦的人生中,一味地追求财富。如果人们能以善良的情感和理性为依归,必能成为高尚者,否则他们将像无助的原始人一样躲藏在阴影中,唯恐受到外界野兽的侵袭。这是杰克大胆的人道观点。

    杰克对夏米安的感情更加真挚。当杰克的病情加重时,他更加地依赖她。在船驶往夏威夷期间他饮用果汁以助于排除体内的毒素。他很少离开床椅,因为步行容易使他疲劳,他宁愿乘坐汽车到市区游览。他唯一的运动就是游泳和冲浪,因而他的身体不断发胖。有一次,他在海中游泳时抽筋,是夏米安将他平安地带到岸上。

    夏米安在计划写自传《查弥蒂》,她以她的观点述说她对杰克的感情,她领悟到自己一生都在模仿杰克心目中的理想伴侣。

    杰克仍然在逃避身体衰弱的事实,他假装懒惰来掩饰病情,并与夏米安分床而睡,以便在晚上注射药剂。夏米安了解杰克在失眠时沮丧和孤寂的心情,时刻照顾着他。

    杰克与女儿乔安妮恢复了信件交流,并更加亲近了。乔安妮并不知道杰克的身体衰弱,当他们言归于好时,杰克答应贝斯付给女儿更多的赡养费。杰克正计划写一部有关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的小说。

    杰克在《塔斯曼的乌龟》中叙述了一位黑眼、活泼的女孩回到牧场上与她将死的父亲团聚,她倾听父亲讲述冒险故事,并为他点燃雪茄烟,最后父亲安详地逝世了的故事。杰克写道:“我老了,也非常明智,我能使你适应这个世界。”杰克在信中指导乔安妮使用正确的文法以及如何潜水,他还提醒乔安妮做事情不要好高骛远。“了解人生的唯一途径是不要忽视人生。”这是杰克给女儿的忠告。

    同时,杰克也没有忘记赞扬女儿的优点,比如乔安妮爱干净的习惯,他说“一个人无法在肮脏的身体中保持一个高尚的心灵”。杰克为女儿感到骄傲,并希望能见到她。1915年底,父女俩终于见面了。

    杰克在后期的创作中,他不再塑造英雄的角色,而是以古代神话为写作题材。例如,《马克洛岛上的故事》和《红色的人》都蕴涵了古老的智慧和现代的物质主义。《红色的人》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讲的是一位冒险家在马来群岛食人族部落里丧生的故事。这位冒险家亲身经历了无数残酷的过程,最后死于巫师的刀下。巫师告诉那位冒险家森林中有一种惑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是由一位红色的人所吟唱的。那位冒险家找出了神秘之谜,他看到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金属球体降落在森林中,从外层空间来的人被当地的土人捕捉并被他们当成神一样的崇拜着。

    杰克开始展露梦想的力量,他运用恐惧感做题材,他把自己欠缺的母爱表达在一篇短篇小说《亚金的眼泪》中,文中叙述了一位善良而事业成功的儿子默默忍受着老迈的母亲的打骂。杰克的最后一篇与阿拉斯加有关的小说是《古代的守护神》,文中的主人公年老的塔沃特为了向家里人表明他仍是健壮有力的,因此远赴阿拉斯加,他的心中还深藏着年轻时崇敬古代神话英雄的梦想。

    1916年,杰克在夏威夷时病情恶化了,医生诊断的结果是他患了肾结石。这是药物中毒引起的肾部肌肉痉挛,体内的毒素无法排除,并有得尿毒症的危险。他肿胀的四肢的脓毒一直未清除,而蔓延到体内的器官。杰克时常食用生的鲣鱼、木瓜以及烤肉,致使他的病情恶化。医生为他减轻了肌肉痉挛并排除了他体内的毒素,然后要求他改变饮食习惯。一个月后,杰克病情好转。

    杰克并不是听话的病人,当他的身体有所恢复后,他又开始吃他所喜爱的生鱼和烤肉。他这种难以抑制的自己对身体无益的嗜好,夏米安也无法劝服他。1916年8月,杰克和夏米安返回加利福尼亚。他一连几天不停地和朋友聚会,夏米安因为担忧他的身体焦虑过度而生病。

    不久,杰克的旧疾再次复发,风湿痛把他折磨得极度痛苦,他的身体臃肿、情绪不稳定,最令他感到困扰的还是他得了尿毒症。然而糟糕的事情却没有停止发生,杰克用高价买来的获过奖的良种马病死了,牧场里饲养的猪也在死亡,这些都使得杰克心力交瘁,但是他仍然不停歇地写作。

    小说《我们如何死》完成了,书中讲述五个有关人们死亡的故事,杰克强调了他们自暴自弃的孤寂感、对死亡的恐惧感、失落感、不安全感以及情感的缺失。

    11月21日,杰克计划第二天去纽约,而且打算中途绕道去看看芝加哥赛牲会,买一些良种牛。晚饭前,杰克和伊莉莎商量牧场上的事宜,他计划在牧场里建一所学校和一家商店。与夏米安进用晚餐时,他和平日一样地吃半熟的鸭子,并喝了少量的酒。晚餐后,他便开始阅读书和报纸。

    11月22日早晨,仆人发现杰克因服用过量吗啡昏迷不醒。当地的一位医生亚伦·汤普森首先赶到牧场,他在地板上发现两个空药瓶,并在桌上的字条上看到杰克记载了吗啡的用量数字。医生试图给杰克洗胃来挽救他的生命,结果失败了。

    对于杰克的死因至今是个谜,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是自杀的,可能是心理上的极端孤立、生理上的巨大痛苦使他感到太疲倦,太需要解脱。夏米安不承认杰克是自杀的,她声明说杰克死于尿毒症的并发症。从杰克去世前的安排来看,他不像是自杀。若说杰克不是蓄意自杀,那么是否可能是因一时冲动而寻短见呢?杰克在书中也时常提到自杀行为,尤其是在《马丁·伊登》中,他曾写道:“曾有许多次,当我因缺少睡眠而头痛不已时,死亡就极吸引我,……许多次,我深为朗费罗的诗句所迷惑:‘大海静止而深邃,一切沉入海底的东西都在睡眠,只需一个脚步,生命即消失,只有跳入海中的一刹那,一个泡沫,然后全归于无。’”杰克深爱着他的牧场,直到死亡都没有离开。去世后,夏米安把他葬在了牧场上。

    杰克是一位高产作家,在他从事写作的16年内完成了长篇小说19部,短篇小说150多篇,还写了3个剧本以及众多的随笔和论文。他的作品为读者展示了一个陌生而广阔的世界:荒凉空旷、蕴藏财富的阿拉斯加,波涛汹涌、星罗棋布的大洋岛屿,形形色色的鲜活人物,人与自然的严酷搏斗,人们之间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杰克始终像一颗耀眼的星星闪烁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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