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
-周宏翔-
十月的时候,松松搬了第三次家,这是在上海工作以来最伤筋动骨的一次。或许是待的时间长了,行李由一个变成三个,三个变成五个,增长速度极快。直到筋疲力尽把所有东西扛进屋子里,松松才给我打了个电话:“天,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了,我简直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我竟然靠自己搬完了所有东西,从浦东到北新泾,简直要疯了!”因为房东要卖房,即使松松出再高的价格,对方也不租了。最后那一两个月,房东隔三岔五带人看房,松松也是受够了,二话不说,终止了合同,跑回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北新泾找房子,也不管从东明路到北新泾到底有多麻烦。她说,这就是做人的态度。
但是,搬完家后,松松立马就穷了。她无奈地说:“我这个月要还六千的信用卡,想想又觉得好无力。”每当这时我都特别吃惊,六千?为什么?在我和她工资相当的日子里,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月可以用掉这么多的钱。“你还了信用卡不是要喝西北风啦?”松松说:“那怎么办呢,总不能亏待自己啊!”
像我和松松这样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有稳定工作,出入高档写字楼,经常出差飞来飞去,相比于许多的同龄人,都有着难以掩饰的优越感。但是,每当我聊到身边的同学,很快就道出不明所以的感慨来:“虽然别人在小地方只有三千来块的工资,说实话还不够还你信用卡一半的消费,但是,别人已经买房买车啦,就算是借的父母的钱也好,朋友的钱也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像我们呢,外表光鲜,其实什么都没有,连房子都是租的。”
“那又怎么样?换句话说,现在给你三千块,让你蜗居在一个夜里连书吧咖啡厅都没有的小城镇,除了一两家唱着五六年前老歌的KTV和几家乌烟瘴气的麻将馆以外,就只剩下跳广场舞的大妈了,你愿意吗?”松松总是这么自信地说。
去年三月的时候,松松花了一笔重金去学芭蕾舞!当时我在电话里笑了她半天,她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你就没有什么爱好是别人不会发笑的吗?”一句话就噎住了我,立马笑不出来了。
就是这样的她,可以把钱砸在练习舞蹈,学习外语,出门到处旅行,买上千元的衣服。也是这样的她,在精疲力尽之后回到自己在北新泾的小蜗居里,看美剧逛淘宝淘机票。出入CBD的光鲜外表底下,是进出老工房的简单生活。
我说:“松松,你应该存一点钱,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上海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留下吧。”松松不屑地说道:“我存啊,只是存得少,要是你让我工作只是为了存钱,那我还不如回小地方生活呢,我为什么要生活在大城市呢,就是因为在这里我才可以体会更多有趣的东西,不是吗?”
不可否认,她说得没错。
即使如此,依旧有很多人在网上嘲笑飘荡在北上广的年轻人,说我们这样的人放弃家乡,只是爱慕虚荣,即使奋斗十年,也不可能在北上广买下一套房;即使真的有能力买下来,那多半也不是靠自己;即使真的靠自己,那多半也是拼得头破血流千疮百孔。这样一说,松松就会笑:“是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北上广买房呢?说这种话的人肯定是嫉妒,如果不是嫉妒,他过他的小日子,我过我的大生活,有何相关?而且,如果说这个话的是个男的,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连我这样的女生都有勇气在这茫茫人海中飘荡,他居然窝在安逸的环境里说三道四,不好笑吗?”
周末的时候,松松打电话给我,说想去宜家逛逛,原本我以为只是逛,结果松松买了一张桌子,一个沙发,几卷墙纸还有若干零零碎碎的小饰品。
我扛着桌子,望着松松问:“你这是准备干吗?”
“不干吗啊,我那个房间太low了,躺在床上完全体会不到家的感觉,所以我得动工改造一下。”
“拜托,那只是租的房子好吗?”
“那又怎么样?房子是租的,但生活不是。”
从那天开始,松松一下班就开始“改造”她的“闺房”,经过一周的时间,她邀请我再去,已经翻天覆地变了样,她把旧家具都收起来,联系房东,能退走的就退走了,整个屋子简直和新家一样。
那天我和松松坐在她新买的沙发上看电影,那是安妮·海瑟薇主演的一部戏,松松抱着抱枕,说:“为什么国外的人都是租房子生活,从来不会因为房子的问题去局限自己的脚步,但中国人就不行?好像一定要有一套自己的屋子,落上自己名字的房产证,才可以称得上完美的人生?”
“因为有了房子,才有家。”
“什么是家?”
“有爱的人,有柔软的床,有早餐,有晚饭。”
“所以这些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才能有?”
“这个……”
“我新买的床垫很软,如果我找到男朋友,我觉得在这个屋子里,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开心,我不会强迫心爱的人一定要有房子,但是他必须要有一颗能够奋斗出房子的心。我不拒绝优秀的男生,但是我依旧不认为那些庸人自扰的条件是局限他追求我的担心。”
后来安妮·海瑟薇演的角色在路口被车撞死了,松松竟然稀里哗啦地哭起来。
“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对啊,只是突然觉得,他们在最好的年龄错过了彼此,没有在最好的年龄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多可惜。”
“你不要这么文艺女青年了,好吗?”
“我才没有!随便感慨一下而已,晚上在我家吃吧,我买了菜。”
晚餐的菜很简单,我们坐在桌子两端,整个屋子气氛很好,或许是松松特地“装修”过的缘故。松松的菜不能算得上美味,却让人觉得踏实。有那么一刻,我竟觉得我们并不是在上海漂泊的两个人,而是在家生活的好朋友,而这个屋子并没有那么多排斥我们的气息,反倒有一种格外的包容。
“周,你觉得钱重要吗?”
“就目前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如果我们真的没钱了,连活下去可能都是个难题。”
“不,如果我们真的没钱了,我们要有能力相信我们还可以赚钱,而不是坐吃等死,所以,我觉得钱并不是那么重要。”
“你下次不要总是设圈套套我进去,我都没办法反驳了。”
“唉,我只是觉得,每天睁开眼睛醒来面对天花板,闭上眼睛安睡所在的床,可能都不是自己的,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恐惧,因为太陌生,都好像不能沾染自己的气息,所以我才非常讨厌搬家,你懂吗?”
“嗯,大概能懂。”
“但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因为房子是租来的,就要把生活也过得像别人给的一样,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所以,我们在上海是来干吗呢?我觉得就是要活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别人随时可以拿走你的东西,但是永远拿不走你生活的那个自己。丢了工作,可以找到待遇相等的,丢了爱情,可以找到一个对自己更好的,我们不是租了他们,而是我们有资格拥有他们,你说对吗?那些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想,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站起来过。”
松松和我在上海三年了,在这期间,难道真的就是处处快乐的吗?并非如此。就像每一个努力活着的人一样,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给自己充电,让自己变得三头六臂,变得更坚强,希望每一次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都能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松松,一个人走过很远的路,或许没有什么目的,但是依旧会去看看路上的风景。也一个人生过病,坐地铁去很远的地方,在病房里只有手机陪伴自己;也喝酒喝到断片,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哭泣;也有深夜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楼下附近的烧烤摊上,吃两串半生不熟的烧烤。
有一次,松松应该是去了西塘或者扬州,她就这样闲逛了一下午,然后很开心地告诉我,那个地方,走走也是不错的。明明听起来那么孤单的话,但是她却还是很开心。
还有一次,一个朋友说简直受不了上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个什么嘛,除了高收入高支出,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点归属感都没有,简直就是浪费青春。当时松松很不客气地说:“归属感又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难道你回到老家,靠着父母吃吃喝喝就叫归属感吗?你在小城市上班,自己住一套房,就不会这样孤孤单单了吗?”
松松收拾碗筷的时候,侧身和我说:“周,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洗澡的时候,你有仔细听过莲蓬头落水下来的声音吗?”
“呃,说起来,还真的有过。”
“有没有觉得,那种声音,会让你特别平静,不管外面有多少烦躁扰心的事情,但是就是在洗澡的时候,都与你无关,只剩下水的声音。因为那一刻,你特别清楚,没有人来打扰你,就是自己一个人,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觉得,这就是生活。”
那天夜里,我俩慢慢走到地铁口,风很大,吹得我们几乎不敢随意伸出手来,我转头说:“你回去吧,风这么大。”她点点头,准备往回走,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好像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松松点点头:“后天,我出差,没法过,所以先请你来家里吃了,简单了点,不过开心就好。”
“啊,没买蛋糕啊。”
“形式主义。”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呃……我想,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再认识自己多一点吧。”
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她笑得那么灿烂,好像眼前的生活都是开在乐观主义里的花朵一样。
世界太大生命太短,
要尽量活出想要的样子,才对
-kiki拉雅-
昨天和柒爷见面了,柒爷是我两年前在微博上因旅行而结识的人,却从未见过面,可以说是我唯一一个从网友变成了现实中朋友的人。两年后在异地相见的时候,我们就像两个老朋友般聊了很多。他刚关了他的咖啡馆,从漠河旅行回来,并打算用半年的时间继续出去游荡,然后回南京开个正儿八经的咖啡馆。
柒爷开咖啡馆的计划也要从两年前说起。
他抵抗着父亲的反对坚持从一个收入不菲的计算机老师辞职出来,去杭州咖啡馆当了半年的学徒,那时他已经三十岁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要把自己的工作经历清零,换行到一个从未涉及过的行业,和那些兼职的大学生一起在咖啡馆里打工学艺,这需要放下的何止是自尊颜面。
半年后,柒爷回了南京,开始为咖啡馆选址。原本谈好的一个门面,又因为房东临时违约而中止,愁得焦头烂额之时,一个在写字楼里开桌游俱乐部的朋友接纳了他,在俱乐部的一角腾出了一小片空间,以不算太贵的租金租给他做创业的起点。于是柒爷就在那一个角落里开始了他关于咖啡的梦。
很多人包括柒爷的父亲刚开始都表示出了怀疑,以为他开咖啡馆不过是因为文青的那点对生活想象的理想,可事实上柒爷压根就不是什么文青,他只是有那么一点自己想要坚守的情怀。
柒爷的咖啡馆开了一年半,每天都是很晚才收工,走路回到家的时候基本上已是凌晨。
这其中他又经历了一次惨痛的感情破裂。和女朋友分手的那段期间,也许是化悲痛为力量,他工作更卖力了。
有一天我看到他的微博深夜发了个状态,两个字:胃痛。下面有人问怎么了,才知他本来胃就不好,为了调适咖啡的口感,每天都会喝好多杯咖啡,咖啡伤胃。
我问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呢?他说,这是他工作这么多年来唯一想明白自己想去做的事。其实,每个人应该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吧。只是有些人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底,有些人半路换道过了另外一种生活。无所谓对错,只是选择不同。
柒爷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在计划去越南跨柬埔寨的旅行,时间大概一个月。说完我忽然觉得有点忧伤。在旅行这件事上颇为委屈,从来都是自己默默进行,不必要让父母知道的绝对不让他们知道,因为我妈从来不会支持我。
感觉从小到大她没有支持过我什么,我写作她不支持,旅行她不支持,现在连想追寻自己所爱而不是待价而沽地把自己嫁出去这件事她仍然表示不屑。但好在每一样我都固执地坚持了下来。
从小我就生活在一个亲情淡漠的大家庭,想想真有点可悲,爷爷奶奶喜欢外孙,外公过世早,外婆隔得远又偏爱亲孙。在亲情上我只有父母,但他们自己却互相斗了半辈子,年老了才勉强握手言和。
小时候的印象里,我爸妈基本就没怎么管过我,常常是有爸在的时候,就没有妈,有妈在的时候,就没有爸,很多同学甚至以为我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爸给我扎羊角辫,因为用力过猛,把我弄疼了,我就号啕大哭着要找妈妈,可是妈妈不在,我好像也有两三年没见过妈妈了。后来爸妈不在身边,我被他们寄放在爷爷奶奶家,一放就是好几年。初三那一年,我妈想给我转学到她的城市,我不同意,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当时情窦初开暗恋着一个班里的男生才不愿走,我妈没办法就回来了,她说接下来的高中三年想陪着我,不然等我一成年,一上大学,怕是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还记得我爸带着我妈来寄宿学校给我送午饭的样子,她胖了,离开的时候她还挺瘦的,我看着她,感到陌生,那个每次哭闹的时候都会喊出的称呼,在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我一直在试图摆脱眼前的处境,摆脱这不堪的生活带给我的阴影,因此分外刻苦地读书。
初中三年我一直是班级第一名,年级上也是名列前茅,考入高中三十二个班里的六个重点班之一,班上五十个男生,只有十九个是女生。学的理科,感觉脑子跟不上了,但每天晚上十点下了晚自习我仍然会带一本资料书回家做题到十二点才睡觉。因为我真的想考上大学,这样我就能逃离这个家了。
后来慢慢知道,家是没法逃离的,我们如同天上的风筝,飞得再高,另一头也有双手握着,而我其实想做的也并不是逃离,而是追寻,追寻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大学的时候荒废了专业,却也时常泡在图书馆里看各种感兴趣的书籍,这是我唯一找到可以做的事。
也许是有了这个基础,我顺利地以一个理科生的身份进了杂志社,硬生生地扭转了我的专业,做起了我喜欢的和文字打交道的工作,那时我正在读大三。
我记得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是一个生活在重庆的法国艺术家,主编说他会点中文,却并不知道他的中文程度,于是我准备了中英文两版的采访提纲。
我仍然记得第一次采访时的紧张心情,在重庆老街客栈的楼顶阳台,那只八哥一定看到了我那红扑扑的脸。好在稿件出来的效果还不错,于是主编把人物专访的栏目就给了我。
我陆续采访了很多人,艺术家、大商人、摇滚乐队、电视台导演等。我知道我和他们的距离,但也能从中收获自己的成绩。
当一个自称资深文化人的匿名读者寄来长长的一封信点名表示他喜欢那个叫“拉雅”的姑娘的文字的时候,我笑了;当一位很有名的画家从第一次见面对我的稚气表示怀疑到发稿之后欢喜地和主编聊到我,还把一本国内知名杂志对他做的专访与我的做对比,我笑了(他不知道的是,因为央视刚做了他的专访,所以做他的采访我压力更大,为了写提纲,我浏览了他所有的博客和网上有关的访问,想聊一些不一样的话题);出去参加某个文化或者商业活动的时候,有个学生妹妹对我说“姐姐你看着好舒服”的时候,我笑了。
那种被认可肯定的感觉让我感到欣慰。而这些被采访的人,他们有的仍然是我高不可攀的,比如某大商人;有的成为了我尊敬的老师,比如那位画家;有的成为了我的朋友,比如那位年轻的摇滚乐队主唱,那几个爱音乐的大男孩,他们也一点一点走上了音乐的道路,发了自己的唱片,去全国各地巡演,让当初反对自己搞音乐的父母看到了他们的认真,并改变了想法表示支持。
后来我开始自己攒钱独自旅行,在路上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带着梦想上路,有的带着失意前行,无论哪一类,都看起来是在努力生活的样子。
有一次,我在贡嘎有点高反,一个人在客栈休养,一位来贡嘎拍关于马帮电影的年轻导演和我聊天,我们聊了一下午,基本上都是他在说。其中他讲到的有一个情节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的是小虎队里的小帅虎陈志朋。他说陈志朋从脱离小虎队去当兵的那一刻起演艺生涯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尽管后来拍了《还珠格格》却还是没把他扶起来。后来他们团队筹划拍一部古装电视剧,将在各大卫视播出,陈志朋的经纪人主动上门找到他,想给陈志朋争取一个角色,哪怕是一个小角色也行。后来我们看到的陈志朋也是辗转于各类电视节目,混一个露脸的机会。
“你看,很多时候明星也和普通人一样,低谷的时候必须得用力往上爬,生活可不会管你是谁。”年轻的导演说。
我们都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只蚂蚁,却仍要努力找寻一点存在的价值。我知道我走得很慢,但却也在一点一点向自己希望的方向靠近。前二十年就那样了,往后的岁月,必然要凭自己,活得精彩、再精彩一点。
因为,这世界太大,生命太短,要尽量活成你想要的样子,才对!
姑娘,你不缺智慧,缺的是女王的精致
-周宏翔-
我和王爷在杂物间相遇,她正在吃力地把一个大箱子扛上货架,我走过去帮她推了一把,她满头大汗地说了一声“谢谢”。我说:“你这箱子起码有十斤,也不找你们组的男生帮帮忙。”王爷回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公司,还不知道我们公司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牲用吗?十斤算什么,我马上还要拉一个二十斤的东西上来。”讲到这里,你或许以为我们是在什么地下工厂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不是,我和王爷当时所在的是一家跨六国的大型外企,坐落在上海最繁华的外滩边上,然而就是这样的公司,我们在外面永远装作高人一等谈笑风生,而一进写字楼,就立马变回金字塔底层被压迫的劳动人民,而就是这样,一年之后,每个人已经进化成了“上到做小秘,下到送快递”
的全能型人才。
王爷之所以称为王爷,并不是她真的活成了女汉子,其实王爷活得一点儿也不爷们儿,相反,她留长发,穿牛仔短裙,背小坤包,笑起来总是和花儿一样,是实实在在的妹子,之所以自诩王爷,完全是为了她表达自己聪慧坚强拒绝性别歧视的态度。
王爷的兴趣爱好比较特别,她会在周末坐汽车去上海周边的农田种蔬菜,也会穿着白衬衫涂上彩色字母到“柔弱者协会”去做志愿者,还会抽空去独立书店做兼职店员,穿着宽大的条纹衣服在书架之间走来走去。就是这样的王爷,是典型的“乐活族”,过最朴质的生活,享受最简单的快乐。
没多久,王爷小组来了新人,是刚刚从高等院校毕业的小姑娘,看起来文静大方,说话头头是道。一次大组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一边用英文流利地讲述这次项目的流程,一边诚恳地询问大家的意见。不管如何,在众人眼中,她是非常出色的新人。
我和王爷在茶水间碰到,我说:“你们组那小姑娘不错。”王爷嗤之以鼻地说:“啧啧,你们这些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连忙摇头说:“不不,我真的是用上半身思考出来的这个结果。”
可一个月后,当我在走廊上再碰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差一点认不出她来了。她正吃力地拖着箱子,然后一脸疲惫地看着我,即使涂了粉,也难以掩盖她额头的痘痘,她的头发变得很糙,汗水从脸上滴下来,完全不是当初那文文静静的模样了。而当天,她被大boss叫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在走廊哭了。
晚上,王爷邀我吃晚餐,正巧我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给她听,她好像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并不在意。末了,我说:“你怎么都不表现出一点同情心,多好的妹子,就这么毁了。”王爷不由分说地指着旁边桌上的那两个同事,说:“你看看她们。”那是比我们早两年进公司的两个女生,如今已经发福得让人觉得悲哀。“怎么了?”
王爷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公司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在疯狂地变丑吗?换句话说,从你进公司开始,你找到过好看的女孩子吗?当然我是说除了我们这一批的人。”仔细想想,还真没有。王爷接着说:“你看她们的穿衣风格,我打包票一两年前的她们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但是,有几个女生可以穿着短裙去扛东西?又有几个女生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去终端现场看货品沾惹一身灰?没有。即使是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些人,你也会发现他们的着装变得越来越单一,因为他们可不想做鹤立鸡群的人,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在趋于平庸。呃,想想就恐怖!所以,你说的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何况这才仅仅是开始。”
我望着她看了半天:“那你为什么没有?”
王爷优雅地举起杯子,说:“我每周日都会花两百块去上气质培养课,每天晚上都会花心思考虑第二天穿什么既不显得出众又不显得平庸,即使吃饭喝茶,我都定好闹钟。或许很麻烦,甚至根本不可能有几个人这么做,但是有什么事情一开始不是麻烦的呢?包括你起床、吃饭,都是麻烦事,不是吗?”
“我觉得要是真正为自己考虑的话,宁愿麻烦。”我夹了一块肉。
“根本不会,就像我说的这些事情,在我看来是必须的,但是大多数人看来就是装逼无聊、有钱没地方花、没钱还要格调的那种。他们会觉得定时喝水是很奇怪的事,也会觉得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去学什么气质课。即使我去乡下种蔬菜,他们都不能理解。我说我是想找个宁静的地方给心放个假,他们就笑着说:‘那你睡觉好了啊。’你看,大多数人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床上,恰恰从床上起来的状态是最糟糕的。”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我估计旁边同事听到了,她们白了王爷一眼,叫了服务员买单走人了。
王爷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今天在走廊看见她哭了。”
“你也看见了?”
“嗯,估计很多人都看见了,不过,没有人上去安慰她,我想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她能适应环境吧,但是我上去和她说话了。不过,你绝对猜不到我说了什么。”
“无非是让她看清现实什么的吧。”
“不,我只说,少熬夜,挣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你那自然白嫩的脸,还有,刘海长了,乱。”
而之后,那个小姑娘的状态越来越差,在大组会上开始沉默不语,在办公室埋头苦干到其他人都走光,桌上的文件多而杂乱,座位周围的杂物和她整个人都快要融为一体,有时候路过她座位,都差点分辨不出她是不是趴在那里。然而,她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公司的大部分员工都是这样的状态,甚至这样的状态烘托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气氛。
因为一张设计图,我和那个小姑娘有了正面的交流。她总是毛毛躁躁,忘记细节之后跑过来跟我道歉,而我一抬头,就看见她那木讷而又充满倦容的脸,我说:“没事儿,你回头补上给我吧。”她就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去青岛出差的飞机上,我恰好和王爷同行,我说:“你有空得劝劝她,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得抑郁症了,你应该把你的‘生存之道’教给她。”王爷叫空姐倒了一杯白水,然后说:“你信不信,我去告诉她,她一定会以为我是想和她竞争什么职位,就好像你在森林里,到处都是猛兽,突然有只熊过来和你说‘跟我走,我知道回家的路’一样,你根本不可能相信。”
“真可怜。”我不禁感慨道。
“周,我不妨这么和你说,能够进到这家公司来的人都不笨,换言之,都应该是聪明伶俐的姑娘,但是,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能活得和我一样。好比,你要当英雄,当瘪三,当流氓,为人父母,或者永久单身,爱异性还是爱同性,工作还是创业,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真正教给你什么,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自己。我们不能帮别人决定要活成什么样子,因为你认可的生活,别人不一定认可。即使内心再渴望变得优秀,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跨出那一步,生活也好,工作也好,本来就是消磨人的事儿,你要在被消磨之间反身抗衡,是需要勇气的,你说呢?”
“或许她应该有个男朋友,我想可能会好很多。”
“其实和男朋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以为你身边多一个人,你就会开心多少倍。即使你渴望对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和你相濡以沫,可以安慰你照顾你,可那只不过是一纸空谈。没有人有义务来把你当作公主侍奉,男朋友更不可能,他们反而会在你长期需求依赖的过程中感到厌恶。唯一可以的,不是去做一个需要国王、母后、王子、骑士保护的公主,而是去练习成为一个可以直面进攻毒害、折磨甚至惨淡人生,而不轻易放弃自己国土的女王。”
“每个女人都变成那样不是很恐怖吗?你想想,所有的女生都变得刀枪不入,那要男生来干吗?”
“而事实上,男生除了赚钱,真的也不能干吗啊,你真要举几个靠得住的男人的例子出来给我听听吗?”
“比如……”我最后把那个“我”字给咽下去了,一时间真的找不到理由去反驳王爷。
年底的时候,小姑娘请了很长的病假,据说男朋友劈腿跑路,自己差点跳楼自杀。等到小姑娘休假回来,整个办公室又进入了下一轮的新人狂欢,比她更厉害更伶俐的新人层出不穷,小姑娘很快就成了“旧人”。
四月和别的公司的交流大会上,王爷组的发言人最后居然选了小姑娘,小姑娘倒有些受宠若惊,她以为自己早就被大伙儿遗忘了,却依旧有很多人记得当初她站在台上挥斥方遒的样子。从那天开始小姑娘好像立马活了过来,开始潜心筹备这次交流会,因为一旦效果好,立马就可以拉到相当数量的合作方。
小姑娘说:“商品的品质决定于用户使用后最终感受到的舒适度,否则即使你请了乔布斯来代言,也一样卖不出去东西。”
这时我和王爷站在台下,我说:“她又活过来了。”王爷说:“人不能埋汰自己。”站在旁边端着茶杯的男人突然开口说:“台上这女的穿得真土。”王爷突然走过去,对着那个男人说:“以你这副尊容也没资格去批评别人,说到底就是个下流坯!”那个男人被王爷吓到了,一时间如鲠在喉,我说:“你也真是够意思啊。”王爷拿起包说:“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我放下手上的东西,也尾随了出去。
“是我推荐她的,和领导唇枪舌剑了一个小时,最后想想,我得拉她一把。”王爷趴在会场外的栏杆上。
“很难得啊。”
“几年前,我比她还要差劲,那时候,我简直是土到掉渣了,大学班上的男生全都笑话我,当年我是短发,喜欢穿裤子,不注意饮食,随意地过着,大夏天也穿着宽大的衣服去教室上课,我总觉得成绩好就行了,反正每年都拿奖学金,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突然某一天,我的书掉了,我弯腰去捡书,起来的时候,发现头发已经长了,正巧对面有一面镜子,当时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知道吗,女生爱美的天性就是在那一瞬间体会到的。当时我想,为什么我不可以让他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呢?接着我花了一段时间去研究,真的是一段时间,我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经过一个暑假,当我穿上短裙和高跟鞋,出现在班上的时候,我的心里笑了。一开始连自己也觉得别扭,到最后却越来越习惯这副更好的皮囊。从来没有笨女人,只有不爱自己的女人。”
交流会之后,小姑娘的发言得到了极大的好评,公司的业绩也因此翻了一倍。然而就当领导决定要提升小姑娘职位的时候,小姑娘却提出了辞职。那天她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神采奕奕地看着大家,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
王爷歪过头去,说:“真的决定走了?”
小姑娘点点头,说:“我考虑清楚了,其实,鞋合不合脚,自己早就知道,非要磨出水泡流血流脓才肯放弃,是自己犯傻。”
“Good Job!”王爷和小姑娘击掌共庆,“那接下来去哪里?”
“还没想好,不过……谢谢你。”
王爷有些疑惑:“谢我?”
“提名的事,领导刚刚都和我说了,虽然之前一直觉得你有点心高气傲,但是确实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那个多嘴的男人,哼!”王爷仰着头,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
“还有,生了大病之后,我突然想到你说的话,于是就去理发店把刘海剪短了,那天之后,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了。”
王爷帮小姑娘收好了东西,说:“那么,再见了。”
“嗯,常联系。”
小姑娘走了两步,王爷突然叫住她,说:“那个,今天的这双高跟鞋,很漂亮。”
“谢谢!”
四月的时候,王爷说她要消失一段时间,得去过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我说:“那工作怎么办?”她说:“先请假吧,如果公司实在要把我开了,我也没办法。”我说:“你会不会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她说:“明年我就二十七岁了,我给自己限定的自由年龄就是二十七岁,人疯不了一辈子,但至少可以疯一阵子。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也不愁找不到工作,是吧?”
之后的第三天,我在朋友圈里看见了她在伊斯坦布尔坐热气球的照片,她写了一句话——活给自己看。
倔强的人生是,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要强求
-周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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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一个朋友看到了我在网上的言论,颇有感触,于是和我聊了一会儿天,他说,看完我写的东西,一下子认不清前面的路了,不确定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这个问题,多年以前,也有学弟学妹问过我,大二那年,我做了系里的组织部部长。当然,现在回头去看,或许很多人都会耻笑,说,什么学生会什么团委,都是瞎扯淡,但是我还是想继续讲下去。那时候小彬是我手下的干事,刚进大学,跟我一年,快期末的时候问我,我们每天忙忙碌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说,你开心吗?他说,开心。我说,那就够了,开心的时候不要去逼问自己太多,“为了什么”这种问题,在你问出的时候是一定找不到答案,过个三年五载回头去看,你就会明白了。
第二年的这个时候,我已经做了团副,小彬升了部长,他下面的人又问了这个问题,我依旧问了他们,开心吗,如果开心,就别问自己太多了。
上班之后第二年,其中一个小家伙在网上和我说,翔哥,我突然很感谢团委,那时候那么团结的一群人,那么奋力地燃烧青春。说起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但是当我进了公司才发现,不说别的,office真的没人用得比我溜。
再回过头来说这个朋友,他说到自己马上要面临社会,还有很多的想法不清晰,对于自己所学的专业也并不看好,但是别的行业又没有专业竞争力,他的路在哪里,是真的越来越不清晰了。我说,你有感兴趣的事情吗?他想了想,说,有,其实对金融还挺感兴趣的,但是不懂也不了解,最近在看相关的书。
这时候,我忍不住给他讲了两个故事,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我身边朋友的亲身经历。
第一个故事的男主角,我之前在别的文章中也提到过,现在是某龙头IT公司的程序员。当我们都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其实我们并不算太熟,他是篮球队的前锋,我是组织啦啦队的负责人,每一次的大型比赛,有他一般也有我,只是他是主场,我是幕后。虽然住在同一栋宿舍楼,但不同专业不同班级,到头来也只是点头之交。或许是他羞于言表,我也不善交际,一直到毕业,也没有说过太多话。之所以熟络起来,是因为他后来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大学好朋友,他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交集,因为大四同赴杭州求职,进而有了感情,当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对此我既感到惊讶又表示祝福。在上海的日子,每逢去杭州看他们,心情都格外的好,一方面是两座城市节奏的反差,另一方面是我们志趣相投,都是正能量加身的人。言归正传,因为这个女同学,我们成了好朋友,那时候他还在杭州的一家小型IT公司上班,工资不高,纯属学东西。想想,一个念食品安全专业的同学,最后投身IT,竟然全是因为兴趣爱好,自学编程,当他打开电脑,随便输入一个代码拉动程序时,我一点也看不出他的非专业。当他发现小公司已经很难学到东西,只能安于拿工资的层面时,果断通过猎头跳了槽,到了上海,女同学也立马辞掉杭州的工作,前往上海重新开始。工资翻倍倒不是他所想,更重要的是,他想去大公司看看,一方面学习更多技能,一方面也长长见识。那时候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经常聊工作和人生,彼此激励,虽然他们早就认为我应该选择更好的路,但是我说,我还是希望多学一些再走。
那些日子,他负责项目,两个人住在广兰路,虽然当时我也住在浦东,但是从世纪大道到他们所住的地方确实还有段距离,他也没有在乎在上海什么地方什么位置,不满意的是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繁忙。因为在行业中有了人脉,很快便有人介绍他来现在这家龙头公司,说出这家公司的名字,想必大家都知道,避免广告嫌疑,我也就不说了。经过面试、复试、体检,很快他就拿下了龙头公司的offer,但是公司不在上海,而在杭州,他又要抽身出来,返回旧处。但他很开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又可以学到更多东西,这远比他耗在上海拿死工资强,钱对于他而言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自身的成长大于一切。
再说回这位女同学。她从大学开始,就对英语情有独钟,于是自己发奋学习,最后考了商业英语,然后做了外贸。她离开杭州前往上海的时候,老板也有所挽留,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去了上海;当她从上海再回杭州的时候,很多人表示不理解。一般人去了上海,就很难再回到小地方,但她还是勇敢地回去了。回去之后,很快就接到前东家的消息,问她愿不愿意重新回到公司,她考虑了一夜,与我聊天,我说这是机会,你可以看看自己成长了多少,再想明白自己到底还有什么缺失。于是,她很快给了前东家回复,立马再次拿下高薪的offer,重新在新的部门任职。
这是他们的故事,接下来,我再讲第二个故事。
2
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我另一个朋友。他在电视台里已经做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去换工作,因为他觉得男人过了三十岁,几乎就没有勇气再去做别的事情了。
他太熟悉现在的工作,不累,偷懒,甚至很多时候可以不去上班,只要在领导面前露露面,日子就可以过了。在成都,房子有了,工作稳了,基本就不再有奋斗的目标了。
四年前,我去成都,他接待我,和我说起工作的事情。他说他其实已经很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当初工作是家里介绍的,他原本想做广告策划或者是与媒体策划相关的工作,但最后做了一份并不算太喜欢的工作,而且一做就是好多年。那时候他还没有买房子,在武侯祠附近租着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饿了就吃肯德基,屋子里堆满了书,他说他有点厌倦成都,想要回家了。
而四年后,也就是前段时间,我再去成都见他,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和我聊天,说家里就急着给他相亲,但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结婚。朋友邀请他去北京大公司工作,但是他已经没有那份激情了,想着要和90后小朋友你争我夺,就难免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人啊,就是喜欢懒惰,过了二十七岁,就不想折腾,不想学习,不想接触新事物,想着生活按部就班就好,旅行也懒得去,未来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以前想做的事情都不敢做了。
那时候我和他说,我要换工作了,他问我换去哪里,我说暂时不知道,但人总不能像死了一样活着,那会对不起自己的。他诧异地看着我,然后说,恭喜你,还有追逐自己梦想的勇气。我告诉他,网上有一位老太太,五十多岁了,人家都说,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一个三十岁的人,为啥连位老太太都比不过。既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必委屈自己,委屈人生呢。
两个月后,他告诉我,他终于离开了那家电视台,开始了新的工作,做文案策划,他和我讲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在笑,是那种幸福的味道。
3
我之所以讲这两个故事,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的人生总会因为家庭、因为婚姻、因为种种一时间没办法挣脱捆绑束缚,而选择了继续违背自己。也因为前期的背景前期的基础,而顾忌不敢接触新的东西,甚至是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想要了解的,也不愿意踏出那勇敢的一步了。
其实,人生不是给了你米,你就不能吃面,生在了沙漠,就不能去看大海。你处于现在的环境下,总是想着那些未接触的东西都是恐怖和没有安全感的,但是你却不知道,这悬崖之上的风景到底有多美,你明明想翻山越岭过去看看,却最终因为山高而畏首畏尾。
你原本以为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真的就是不属于自己了,随缘就好。但是你可又知道,你的随缘是一种妥协、一种放弃、一种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没有争取尝试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失败,但同时又不配有失败,失败这种财富不会随便赐给任何人,失败只赐给那些敢于尝试的人,赐予那些不甘随波逐流的人。而成功,就是失败播种后盛开的花,没有种子,自然也就看不到美丽的花。
十三岁的时候,我想写小说,写了大本大本的故事,却依旧只是给身边的人随便看看,我没有想过十五岁的我会因为坚持写作而有文章得以发表,没有想过十九岁会出版实体书,没有想过二十二岁会拿下巴蜀青年文学奖,没有想过二十三岁会到达上海工作,更没有想过会漂洋过海去其他国家。那些我所有的没想过,全部在我二十五岁之前写进了我的人生履历,而这些只因为我对写作的坚持造就了我后面这样的人生。
按道理说,我是理科生,不应该一天那么多愁善感;按道理说,我是学化学的,不应该写出这样那样的文字;按道理说,拥有命中该我有的就足够了。当我一次次被退稿、一次次被要求修正、一次次被人说你写的东西不够好、一次次跌倒的时候,我依旧选择去做和我身份不相符的事情。我是理科生,我是学化学的,我是快销行业的小员工,我不应该去写东西,不是吗?这种看着和命数不相符合的身外物,却是我坚持正能量的源泉。
我们为什么要安于无意间选错的人生?为什么不可以额外附加我们可能拥有的价值呢?
4
CC姐和我说,她要来上海了,抛弃了她的爱情,她原本的安定,甚至已经拥有的东西,只是为了追随一个可以让她学到更多东西体味更多生活的导师。她问我是不是很傻,我说,你要是为了物质而活,你做保姆、月嫂一个月都能挣上万元,但是你为生活而活,那你就不要再去计较那些东西。
是的,有人说,我都吃不饱穿不暖了,哪里还有勇气洗牌重来?那我也很想知道,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了多少份额,又去抓住了多少机会?如果你只是因为求职失败而郁郁寡欢,不得志而抱怨人生,如果你只是因为甘于现状,不求上进,那你自己就没有对自己负责过,又谈什么洗牌。
要好的女同学说,想到要买房了,要结婚了,就立刻会被这样的想法吓到,为什么中国人一定要有房有车,为什么我不能拿这笔钱去学一门外语或出一次国,我为什么一定要过着别人眼中的人生,女人非婚姻就没有价值了吗?家里人担心我没有归宿,却不担心我没有价值。为什么女人就要卑躬屈膝地依靠在男人身边生活,为什么我不能和我男朋友共同去追求更远的天空?
她说完的时候,只有叹气。她说,如果明年不买房,我的那笔钱又可以做多少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我明年买了房,那我又要献出多少的青春去还这笔债?多么想投资自己,却不得不为了家人的安心去投资房子,最后房子我带不到阴间,悔恨却因它是根源。
其实,每个人都想有个家,但是家在我们这个年代已经成了束缚我们前进最大的阻碍,家已经很难是避风港,而是成了还债的根源,想到房子,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奋斗什么了。
5
最后,我笑着写了两句话:
活到老,学到老,这样的圣人实在少。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为什么不强求?
梦想,是接近终极幸福的唯一道路
-苏辛-
我刚上大一的时候,还没有自己的电脑,一般就是去网吧上网。那时候QQ正是飞速发展的时期,很多人嘴里的“上网”就意味着去QQ聊天和看电影——电影还是网吧事先下载到服务器本地硬盘上的,谁如果敢打开个在线视频,顿时全网吧的人都会破口大骂:掉线了!
当时,每个人的QQ一打开,就会不停地收到“XXX请求加您为好友”的对话框,每个人都有一堆聊得不错的网友。我当然也一样。
在所有网友中,有一个小男生,当时还在重庆上高中。虽然聊得不多,但是我对他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他有一种天真的自来熟:刚聊一两次就叫我姐姐,并且要了我的地址给我写信,用前些年风行过的彩色信纸,字写得横平竖直,每一笔都不苟且,只是略显拘谨。
但就像没有在现实中落地的所有友谊一样,我们也渐渐少了联系,甚至一整年都不会聊上一两句话,所以,前段时间,他在QQ上突然冒出来跟我说话,倒让我觉得是很稀罕的事儿了。
他说,他的同学也在北京混,混得很惨。原本是学美术的,现在在旅行社做业务员,业绩也并不好。
而他自己,现在在做民营医院的医师助理,“写作完全成了一种兴趣,虽然永远都不会放弃”。
而我只想对他说:别太高估现实的力量。
现实有多么沉重,多么有力,老一代人已经说过一千遍了。可是,老一代人也说过:“有志者,事竟成。”
人生来就有差距,这差距大多表现在外部条件上。家境富有或贫困是最重要的一道甄别线。很多时候,穷人家的孩子奋斗一生要达到的目标,富人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远远超过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奋斗毫无意义。用来比较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小时候我们大多数人就本能地讨厌这个。
在我看来,只强调梦想与物质、现实的关系都是偏颇的,它其实是接近每个人终极幸福的唯一道路。
我是在来京后的第一个工作中认识小豹子的,虽然起了个这么野性的笔名,可她却是个女生。当时我们是同事。
她是个佛教徒。
在不到一年的共事时间中,她曾为了去西藏,死活跟批假十分艰难的前公司请了一周假,用七天时间,花掉差不多一个月全部的工资,在西藏跟佛寺和佛法亲近。
之后,她辞职回到了成都,做了杂志编辑,过起了传说中安稳的生活,前不久刚买了房。
就在我以为,她的下一步人生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把自己完美地嫁掉的时候,她又辞了职,放下刚刚装修完的房子,再一次去了西藏。
这一次,她是与西藏的文联合作写书,同时也写自己真正想写的文字。
为什么要放下本已安定的人生,再次踏上不可知的动荡的道路?
她说,没有为什么,只是,非如此不可。
因为她想要的,一是自性的圆满,二是在世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自性圆满是佛教用语,很难准确翻译,勉强要说的话,就是如实认识自己,接受生命的真相。而留下自己的痕迹,对她来说,就是写作。
用通行的标准来看,她拥有的绝不是所谓成功的人生。没有稳定而高收入的工作,三十岁了还不曾结婚,虽然买了房子却一天也没有入住。但是她说,这几年来,自己的面目越来越舒展,心也越来越沉静,越来越能接受自己,越来越能欣赏别人和这个世界的美好。比如,晚上看见一轮圆满而明亮的月,也会刹那间被这种美,湿润了眼睛。
你知道吗?早慧的她,八岁就发表过文章,十八岁时考上南开大学,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2004年更曾以一篇小说获得过科幻世界的银河奖,并早早就出了书。如果想要,她原本可以过着更为飞扬,更为优裕的生活。
但是,非如此不可。
所谓梦想,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梦想,不是“因为这样那样,所以不得不放弃”的东西,而是,“不管这样那样,就是无法放弃”的东西。
当然,梦想并不一定长了一张“为事业而奋斗”的脸。
有人的梦想是成为第一流的小说家,为此写得形销骨立,另外一些人的梦想却是成为一流的畅销小说家,从而获得优渥的生活。
有人的梦想是设计出最好的航空飞机探索太空,而另外一些人的梦想却是不管在哪里,都有机会乘着飞机去跟亲人团聚。
有人的梦想是拍出足以进入世界电影史的电影作品,而另外一些人的梦想,却是跟自己的恋人,过好扎扎实实的平凡人生。
前者的梦想虽然宏大,却并不比后者珍贵。
正是因为每个人的梦想都不同,这世界才有了有趣的一面。
有人真的写出了足以流传后世的巨著。
有人真的靠自己的作品跨入了富翁的行列。
有人真的设计出了最好的航空飞机。
有人真的享有美好的家庭。
……
我们所要警惕的,并不是自己“没有理想”,而是,误以为那些宏大的理想才是理想,而忽略了自己内心的真实需要。
问问自己,“写作”真的是你内心“非如此不可”的需要吗?还是说,与“我想要平实安稳的生活”相比,“写作”更像一个拿得出手的梦想?
你不愿意去选择更适合写作的生活,也许只是因为,那真的不是你最想要的。
看清并承认这一点,是诚实地为自己的梦想负责的第一步。
而在确认了自己的梦想之后,所谓的残酷现实,更多时候,不过是徒有其表的恫吓。梦想看起来很脆弱,其实却像一星火种,只要你不自己把它一手摁灭,就有可能烧成野火。关键是,不放弃,一直不停地为它做一些事,不管这事是大是小。
总有一天,你会走到自己想走的那条路上去。虽然有可能绕了很远的路,但是,每绕一步路,就有一步路的意义。人生没有虚度的光阴,只要你愿意。
这也是我们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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