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传
韩寒 1982年生于上海
80后代表作家、中国职业拉力赛及场地赛车手。1999年以《杯中窥人》获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后出版长篇小说《三重门》,累计发行二百万册。高二退学后陆续发表散文集《零下一度》、《通稿2003》、《就这么漂来漂去》、《杂的文》,小说《像少年啦飞驰》、《长安乱》、《一座城池》、《光荣日》、《他的国》和《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等。喜撰文针砭时弊,多引起社会关注甚至论战。2010年出版杂志《独唱团》。
鲁豫:人们都说他是80后的代表。他是畅销书作家,也是职业赛车手,他的博客点击率已经过亿,他就是韩寒。听说你刚参加完一个赛车比赛,成绩怎么样,第几名?
韩寒:是我们组别1600CC的第二,国家杯的第四,也不是很好。
赛车手韩寒
鲁豫:不会就四个人比吧?
韩寒:不会,有大概七八十台车吧。
鲁豫:我不是特别懂,你给我介绍一下,这跟F1有什么区别?
韩寒:我参加的比赛是场地赛和拉力赛,是全国锦标赛,等于是国内的足球联赛,当然我们的水平要比那个高一点。拉力赛有六场,场地赛也有六场。
鲁豫:你赛车之前会抹防晒霜什么的吗?
韩寒:不会,我从来都没用过这些东西,抹在脸上会很难受。前一阵子做赛车教练的时候,三天都在外面晒,因为我有一百多度的近视,开车的时候为了瞄准一点,离弯心可以近一点,所以要戴眼镜,结果晒了三天之后,眼睛附近都是白的。没有办法,我就生平第一次给自己做了面膜。我是把面膜盖在脸上,然后到太阳底下去晒,把眼睛那边也给晒黑,现在好不容易变得均匀一点了。
在很多人印象中,赛车是拉风的事情,他们很希望能在现实中看到电影般的漂移、甩尾镜头。但实际上赛场最常见到的只是飞驰而过的赛车扬起的能持续两分钟以上的尘土。相比观众们的失望,参加比赛的车手更要面对比赛的枯燥、意外情况的无奈等现实问题,韩寒也不例外。
只有下车和翻车的时候才能听到观众的欢呼
鲁豫:你作为赛车手,成绩挺不错的。
韩寒:有一次在我老家比赛,有一个失误浪费了二十秒。那次拉力赛在野外进行,不是正规的赛道,在一个刹车点的时候应该进去的,我却直接冲到观众群里了,一抬头,发现是我爸,他正在看比赛,一副What are you doing?(你在干什么?)的表情。我就很不好意思,因为家人来看我比赛嘛,我却在他们面前失误了,很不好。
鲁豫:你失误别人能看出来吗?
韩寒:能看出来,这肯定是失误,因为我还得倒车嘛。
鲁豫:你开得好的时候,旁边的人欢呼其实你是听不见的对吧?
韩寒:对,因为戴着头盔、面罩,车里声音很大,所以只有下车和翻车的时候才能听到观众的欢呼,尤其是翻车的时候,欢呼声特别大。因为国外很多比赛都是车迷来看,国内很多都是凑热闹的,他们当然想看事故了。
鲁豫:不会这么不善良的。
韩寒:他们也不是不善良,因为我们的赛车很结实,翻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是我看的话,看到翻车也很高兴的,哈。所以一翻车,在空中就可以看到周围的人都在鼓掌、欢呼、拍照。
鲁豫:那在里面不会摔疼了吗?
韩寒:不会,因为我们的安全带是六点式的,还有汉斯的系统,防滚架、头盔什么的都有,没有问题。
鲁豫:是不是几乎每个男孩都喜欢开车?
韩寒:对,我很小就喜欢。看那个“三五港京拉力赛”的时候里面有开车,还有很早的时候坐一个叫刘斌的车手的车,我第一次觉得,太快了,车还能这样开啊?如果我这样开车的话,那岂不是太爽了?我当时的梦想就是这辈子能够开得跟他差不多,我就很高兴了。
鲁豫:你现在跟他差不多了吗?
韩寒:很快就赶上了,我大概三年前就比他快了。
鲁豫:你平常开车也很快吗?
韩寒:平时不快,跟限速差不多,但有时候会稍微比限速快一点点而已,那是因为限速限得太慢了。因为很多地方很不合理嘛,进入厂区或者学校,只给一个五公里的限速,可是我水平很有限,一抬离合器车就已经时速十公里了,基本上开每辆车都是这样,所以我实在开不了那个五公里的限速。
鲁豫:你被警察罚过吗?
韩寒:有过,但不是因为超速。有的时候因为问路,问完路警察说你怎么穿拖鞋?我说这个拖鞋是我出来时候穿的,其实我是赤脚开的,赤脚就不能罚嘛。其实我在街上还是开得挺慢的,因为作为一个车手,在街上出点事也不大好听。最关键的是你在街上开快车,你也很紧张,又在用自己的技术,又没有人付给你工资和奖金。
队友评价韩寒的赛车技术说,他控车能力好,打着哈欠都能开出很快的速度;对车的判断也非常准,开车很有想法,会用N种方法过同一个弯道。而在紧张的比赛过程中,他也常和领航聊天、开玩笑。
鲁豫:你跟领航员聊什么呢?
韩寒:个人感情啊,国家大事啊,看见风景之类的都会说一些。
鲁豫:真的假的?我以为开车过程中精神得高度集中,一直看着前面。
韩寒:我是看着前面的路聊天的,我还没到看着领航员的脸聊天的境界。
鲁豫:听说在你本命年的时候,里面穿了件红色的衣服。
韩寒:那也是听信了人家的谗言,说本命年一定要穿红色。
鲁豫:后来给你带来好运了吗?
韩寒:没有,没什么好运,而且褪色褪得一塌糊涂。
鲁豫:你买的什么质量的衣服?
韩寒:比较便宜嘛。反正当时也没想着要买品牌的内裤,就随便在街上买了两条那种不是很贵的红色内裤。因为我不喜欢红色的衣服,而且我们车队赞助商有要求,穿在外面也不合适……所以说内裤还是应该要买贵一点。
好不容易版税够了,就背着一书包的钱去买车
鲁豫:有一次我看你做一个节目,把我乐坏了。你在上海买第一辆车的时候,有捷达、桑塔纳、富康三种车可以选择。好像上海的出租车就是桑塔纳,所以不能买,就决定买个富康;买了富康以后,特别兴奋地开到北京说来改装一下,结果很晕地发现原来北京的出租车是富康。你买的什么颜色的北京出租车?
韩寒:我买的时候是白色的,后来自己喷成了亚光的黑色,就开到北京来了。
鲁豫:那个车你改装得酷吗?
韩寒:哎,别提了,装了一些乱七八糟、华而不实的东西,花了好多钱,没改装之前还快点,改装了之后就更慢了。
鲁豫:你没想过把那个车顶锯掉,弄成一个敞篷之类的?
韩寒:我一个朋友和你想法一样,想改了试试,但后来没能成功。因为有两个实质性的因素要考虑,一是下雨的时候排水排不出去,二是开门的时候有问题,因为要求车门要像双门跑车一样,必须得是两个门,但他那个车是四个门,如果改成双门敞篷车,就要把另外两个门焊起来,那这个门一开就得有两米长,很不合适。
鲁豫:你再改一下,我看到过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他的两个门是往上开的,很酷。
韩寒:当时我们不具备这个技术嘛,我们只能往旁边开,显然就太长了。
鲁豫:那个时候就想着要开赛车了吗?
韩寒:其实从小就想,一有机会就会想,而且那时候刚刚出书,赚了点版税。别人那个时候正在上海炒房什么的,大家都劝我买房子,我就全用来参加比赛了。那时候我对车的改装和对比赛的要求会根据版税的不同而有所改变。我最早买车的时候只想买摩托车,后来编辑部给我打电话说《三重门》卖得不错,又加印了三万本,然后我想版税又多了三万,那就再买好点的摩托车吧。再下一周又给我打电话,说又加印了三万本,我想这可以买个二手的轿车了,所以每个星期购车的目标都在改变。
鲁豫:《三重门》最后不是卖了两百多万么?
韩寒: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当时挺急,就想买一个北京2020吉普车,我当时最喜欢那个车,没敢看价钱,琢磨着这车得二、三十万,就没敢去买。后来好不容易版税够了,就背着一书包的钱去买。我一问销售这车多少钱,他说四万,然后我想,怎么才四万块钱?是不是不行啊?后来就没买了。
鲁豫:如果他当时说这车二十万,你就买了吧?
韩寒:对,估计是。我当时真的很喜欢车,除了第一辆车以外,后面的都是赛车,一开始都是自己投入的。
鲁豫:赛车开起来很贵吧?
韩寒:对,一开始的确是,但好在现在也可以通过这个赚一点钱。
2005年,韩寒加入中国实力最强的车队——上海大众333车队,他的赛车生涯也从个人主义阶段过渡到集体主义阶段,并在2005年和2007年,夺得全国汽车场地赛1600CC年度总冠军。在比赛的间隙,韩寒出了十几本书,接连不断的创作又让他跻身畅销书作家行列。
鲁豫:说到你的书,我还买过两本书,《三重门》和《毒》,我还不错吧?
韩寒:谢谢,你的书我在机场翻过好几次,可是都没买。我不是故意没买的,因为坐飞机嘛,太重了。
鲁豫:没关系,翻一翻就可以了。我觉得你本人比书上的照片还要再帅一点。
韩寒:啊,那这次回上海的时候,我会买你的书,哈。
鲁豫:我想很多人知道你是从你参加全国范围的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开始的。
“出名要趁早”,张爱玲的这句名言在韩寒身上得到了印证。1999年上海《萌芽》杂志社与北京大学等七所高校联合举办全国中学生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韩寒参赛,并以《杯中窥人》荣获一等奖。随后韩寒出版二十一万字的长篇小说《三重门》,引起巨大轰动。
然而与此同时,十七岁即在文坛创下骄人成绩的韩寒同学,也创造了学习成绩节节下降的记录。七门功课不及格,按规定应留级重读高一,但不久韩寒却办理了休学手续,并拒绝了名校免试入学的邀请。这个极端的少年引发了“韩寒现象”,全社会的关注和讨论开始把“叛逆”等标签贴到韩寒身上,而同龄人则奉韩寒为偶像。
鲁豫:听说你球踢得不错,你是踢什么位置的?
韩寒:各种各样的位置。我在初中的时候当门将,我们班拿了班级联赛的第一,我也拿了最佳门将,但是其实我想踢别的位置,所以我也不好好守门,经常就听见解说讲:对方门将越位了!经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鲁豫:他们说你长跑特别好,你都跑多少米的?
韩寒:我跑八百以上都行,八百、一千五、三千、八千,或者更长。
鲁豫:我就特别不明白跑长跑的人,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韩寒:构思啊,小说就这么想出来的。其实这也是无意之间得来的一个特长,我以前也不知道我长跑这么厉害。
鲁豫:你如果受专业训练的话,估计能跑到国家队吗?
韩寒:我觉得应该可以,我是认真的。
鲁豫:拿到的最好成绩是什么?
韩寒:我还没参加市里面的比赛就退学了,但是参加区里面和运动队的比赛基本上都可以跑第一名。而且我从来不训练,因为训练很累嘛,我跟老师说,人的体力就那么点,训练的时候用掉了,比赛的时候就跑不快了。当时我还特地训练了一次,然后比赛的时候就故意拿了个第二。
鲁豫:你想拿第几就拿第几啊?
韩寒:当时是这样。最早在学校的时候,我跑八百米,两圈之后就已经和同学们开始庆祝了,那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也是我们学校的纪录。
鲁豫:你就是松江中学的博尔特啊!
韩寒:最逗的是庆祝时我同学拍着我的肩说:“哥们儿,你太牛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还能跑长跑!可是你还有一圈呢!”因为我们学校的跑道是二百五十米,我就说,你早说啊!那时候队伍都已经到我前面去了,我又追上去跑了一圈,最后不光赢了,还破了校纪录六秒。这个我没吹牛,因为那么多人都看着,所以从那以后我就踏上了长跑这条道路。第二次长跑是区里三千米的迎春长跑,赢了以后中考可以加八分。我特别想赢这个比赛,因为我女朋友当时要被保送去市重点,我的成绩不行,就想要那个加分。那是街道赛,有警察开着摩托车引路,我一直跑在第一,结果那警察开着开着就对我说,哥们儿,不好意思,我开错路了,然后又折回来,等于我比人家多跑了两三百米,可最后还是拿了第一。所以我觉得我长跑应该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鲁豫:你要是一直好好训练的话,北京奥运会你不就赶上了吗?
韩寒:是啊,说不定刘翔不行的时候我正好顶上来,哈。但是我不喜欢长跑,我觉得长跑不好看,你看电视,升格(慢动作)回放时运动员跑步那些很狰狞的表情。我更喜欢将人类力量有所延伸的运动,比如说赛车。所以能不跑我就不跑,当年我连跑鞋都没有。那会儿钱不够,我是寄宿的,我爸一个月给我四百块零花钱,包含吃饭、坐车回家,我大概攒了一个季度,终于可以买双鞋了。到商店里前思后想还是买了双篮球鞋,虽然我不喜欢打篮球,但那时候放《灌篮高手》。所以我后来都是穿着篮球鞋跑长跑,动静特别大。
鲁豫:你在你们学校是那种很出风头的男生是吧?
韩寒:个别方面还可以,但进了高中以后成绩不大好。
鲁豫:但是你体育好,作文写得也好,这样的男生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你跟人打过架吗?
韩寒:打过,其实我记得最深的是有一次没打架,但很窝囊。我们体育课安排了羽毛球项目,男女对打,我正好和另外一个男生的女朋友打羽毛球,我没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后来我从食堂端着饭回寝室,突然被人从后边踹了一脚,我以为那哥们儿是跟我打招呼呢,因为我的饭都没翻,还捧在手里。我说哥们儿你太重了,然后他又踹了我一脚,我才明白原来他是揍我。我左思右想,还是没有还手,因为我们学校有规定,只要动手打架就开除。后来他被开除了,我还在,因为我只想跟我当时的女朋友在学校里多留一会儿,不想被开除。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可是再也找不到他去踹了。
鲁豫:你那会儿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课程是什么?应该最喜欢语文吧?
韩寒:一般,但是语文老师对我比较好。数理化的都不喜欢,背的不喜欢,政治课也很无聊,不知道它存在有什么意思,音乐课、劳技课都一般。
鲁豫:你的字写得很漂亮,是怎么练的?
韩寒:其实没怎么练过。小学写得不好看,到了初中要开始写情书了,所谓字如其人,我就想字一定要写得好看一点,就稍微花了点功夫,模仿了一下我爸爸的字,因为我爸爸的字写得挺漂亮的。可能因为模仿的是父亲的字,血缘上面有一些相通,所以练得比较快。
韩寒从小就表现出写作方面的天赋,初中时就在《少年文艺》等刊物上发表过零星的文章。但七门功课不及格,还是让他失去了做学生的机会,走上了一条和同龄人不一样的道路。
老师们问我以后靠什么过日子,我说就靠稿费啊!
鲁豫:其实当作家不一定非得不上学啊,你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写东西。
韩寒:当时我觉得也可以,但是事实是不可以,考试考得太差了。大家都说韩寒你挺聪明的,我自己也把这话当真了,我真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我想高中的数学事先都不用学,考试前两个星期补一补说不定就可以及格,但是我发现数学越是往高了学,越不是小学初中时那么回事。我当时数学只能考二十多分,花了两个星期补都还没考满三十分,实在是不行啊。
鲁豫:你只要坚持到高二,分了文理班就会好很多。
韩寒:坚持不住了,留级了。其实当时我只差一门,这门及格我就可以进高二了,那门就是劳技。我还专门去找劳技老师,说了生平好多好多违心的话,比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怎样怎样,老师说要考虑考虑,我觉得应该有戏,谁知道结果还是没让我及格。所以我同学们都变成高二了,我依旧留在高一。
鲁豫:其实那时候做学生总会有些无奈的,你或者有其他的特长,但是在某一个阶段以前,你必须得接受通才教育,的确很无奈。
韩寒:当时所有的老师都劝我不能偏科,要各方面都平衡发展才是好学生,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各方面都还可以。其实我真的是个好学生,只是没有给我做学生的机会。
鲁豫:我觉得你爸妈挺好的,他们允许你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
韩寒: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因为当时我跟他们说,只有两条路能走,一条就是学校勒令退学,还有一条是自己主动提出休学,休学有面子。当时学校已经作出了很大让步,说是特批休学,你可以在外面闯个一两年,如果不行再回学校上学也可以。当时我去办休学的时候,老师们问我以后靠什么过日子,我说就靠稿费啊!所有老师都笑了。后来跟我爸一起去找校长盖章,正好旁边有一个被派到香港留学的学生,老师就对他嘘寒问暖的,一直在关照和叮嘱,说了有一个多小时,我和我爸就很凄凉地坐在一边等着。我爸跟我说,没关系,既然已经出来了,以后就要努力,他们现在可以这么笑你一次,以后不要再让人家这样嘲笑你了!
鲁豫: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有一天我出了书给你们看看?
韩寒:当时还没有出书,《三重门》已经写了,但还没有地方愿意出版,所以心里还是挺没底的。当时体育老师也跟我说,你这么好的底子不训练,永远也拿不了国家第一,做不了国家一级运动员。但是现在我已经是国家一级运动员了,虽然不是通过长跑,但我还是做到了,所以我挺开心的。
鲁豫:你有一点跟那个年龄的孩子不一样,你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有了非常明确的想法,自己以后要靠稿费来生活。
韩寒:我也是没有办法,我除了做这个以外没有别的可以做了。我不能去街上跑步,然后人家给我钱;我字写得还可以,但也不能够出字帖;我摄影学了好几年,但是我又不喜欢给人家拍那种一定要人家站在一朵花边上的照片,所以想来想去只有干这一行了。我当时算了算,一千个字能拿一百块钱稿费的话,我每个月写多少个字至少可以不饿死,因为我不想花父母的钱。
鲁豫:你那时候已经赚过稿费了吗?
韩寒:赚过,我最大的一笔是给杂志投稿赚了五百块钱,终于可以去买双跑鞋,但是还没用就不能参加长跑比赛了。
鲁豫:《三重门》出了以后,一个小孩突然有好多钱,而且是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赚来的,那种感觉特别好吧?
韩寒:所以从那之后,我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多想的东西又重新冒出来了,包括赛车。
鲁豫: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赛车?
韩寒:对,我买了一台车,基本上就把积蓄的版税都花光了。还买了台电脑,我们家是村里最早买电脑的,是台286,能打字,特别风光。但是时隔五年,别人都用Windows的时候,我用的还是286的DOS系统,所以又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别的就没什么了,因为我对吃穿方面没有特别大的讲究,能够遮羞就可以了。
鲁豫:一般成功的作家在写作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习惯,比如我听说有的作家得在浴缸里写字,你有吗?
韩寒:我没有。这就像车手的性格一样,因为有的时候客观条件没办法,你的车况不大好,给你什么样的车你就必须在这个车的能力范围之下发挥到最好。写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多要求,但我旁边不能有人看,尤其是还在旁边指指点点那种,即便最亲的人也不行。
鲁豫:你最多一天写多少字?
韩寒:状态特别好的时候,六、七千字是极限了,而且那天肯定很闲,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能写东西。
鲁豫:写作是一个很累很孤独的过程吗?
韩寒:很多人觉得写作很累,是因为他们自己写得很差,自己都觉得写着很无聊,那当然很累。我自己觉得还可以,因为这个社会上很多工作都很累。我至少在家里面不用被太阳晒,不用被雨淋,在电脑前敲敲键盘就能赚钱,我觉得就不用很矫情地喊我很辛苦我很累了。我很看不惯很多选秀明星说排练很辛苦很累,谁不比你们辛苦?很多人都是在做重复性的劳动,而且的确很辛苦,我至少还在做一些创造性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至少内心是很高兴的。你可能再累也就是打字的时候手累一点,或是一直坐着,叉腰肌有点累,别的没有很累的地方,真的。
鲁豫:叉腰肌这个词我也知道。
近几年,韩寒最受世人关注的莫过于他的博客,他发表的很多文章都在互联网上引起了巨大波澜。媒体评价:韩寒用他犀利的言语和特立独行的作风,赢得了许多的粉丝。同时他也引来了大量批评的声音。争议人物韩寒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社会各方面的关注,韩寒成了大众娱乐时代的一个独特符号。
我们这个国家无奇不有,所以我觉得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去说的
鲁豫: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在网上?
韩寒:两三个小时。是自己上上网、看看新闻之类的。
鲁豫:你的博客每天都更新吗?
韩寒:不一定,最长应该有将近一个月。
鲁豫:那太不应该了。
韩寒: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宪法也没规定我要天天更新啊。
鲁豫:我是觉得你写字很快,又不像一般人写篇文章需要很长时间,那还不多写点?
韩寒:但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里面,你作为一个写东西的人是不能够在博客上写太多东西的,因为你一个人能写的资源就那么点,你都写了以后就没办法再出书或者怎么样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鲁豫:上网的时候,你会去看你的消息和评论吗?
韩寒:我会去看一些评论,包括博客上的评论,因为有很多读者也都在看博客嘛。我经常半夜更新,我其实也不想这么辛苦,让很多读者等这么晚,但是因为我有的时候在偷邻居的无线网络用,如果太早了会被发现的,哈。
鲁豫:有人问说你每天怎么可以找到那么多话题来评论呢?通常什么样的话题你最爱评论?
韩寒:因为我们这个国家无奇不有,所以我觉得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去说的,作为一个写东西的人就应该写这些。要么写风花雪月,要么就写我博客上的那些文章,除此以外,可能只剩下去捧别人臭脚了。
鲁豫:但是有很多事情写了以后,别人就会跟你争论。我就很怕去惹那些事,你不怕吗?
韩寒:我是破罐子破摔。其实也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当然得有争议,而且有些人就是看你不顺眼,哪怕写一篇赞美他的文章,他也会骂你。既然没有办法,那就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鲁豫:我觉得你心态还不错。但要是看到你负面的文章,你会难受吗?
韩寒:不至于哈哈大笑或很开心,但也不会难受到要影响心情。
鲁豫:之前有很多网友特别关心怎样可以抢到你博客的沙发?
韩寒:就一直等着呗,我也不大清楚怎么样能抢到沙发。有时候我会在更新之前把博客的主题歌换掉,有些人一听歌换了,就觉得要写文章了。但有时候我歌一换,网就断了,那就要等很长时间了,很辛苦。所以我觉得还是抱着看文章的心态,会更高兴一些。但是我也会尽量给读者争取一些福利,看看以后能有些奖品什么的。
鲁豫:你有没有记住哪个粉丝?印象特别深刻的?
韩寒:有很多读者。经常有读者来看我比赛,我也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有的时候还会点到他们博客里去看一看。
我正在那签名,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一看:“哦,不是林志颖啊!”
我可以肯定地说,在所有的赛车手里韩寒的文章是写得最好的!在所有的作家里韩寒的赛车是开得最好的!在所有的作家兼赛车手里韩寒的歌是唱得最好的!——读者评价。
鲁豫:这个评价太可爱了。不过人有时候听别人夸自己是需要一些定力的。
韩寒:需要扛住,我扛住了!
鲁豫:我发现你的反对派写得都不太好玩,没有夸你的写得好玩,也就是说什么狂妄、自大、装酷之类的。
韩寒:其实大家也可以发现,即便有时候在网上论战,很多反对派的人写得都很差,而且人也很笨,论战的时候真的是一点文采也没有,没意思。但话说回来,如果一直有人夸我,我也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现在晒这么黑也是因为脸红看不出来。
鲁豫:你平常在街上,会有粉丝把你拦住,请你签名,跟你合影什么的吗?
韩寒:挺少的,因为我上街的时候,很少有人可以认出我,那种上街会引起轰动、交通堵塞的都太假了。
鲁豫:有人喜欢你、认出你都是很正常的,就是怕遇到莫名其妙的。
韩寒:我这个人属于有时候挺热心的,比如比完赛,谁一定要我们车队的一件衣服,说等你们这个T恤等好久了,求求你给我件衣服吧,我很喜欢你什么什么的。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他,所以就去帮着再找一件,有时一找就找了半个小时,终于给他找了件衣服,签了个名给他,他也很高兴,然后问我:“你谁呀?”总会有一些类似的挺乌龙的事。还有一次拉力赛,我正在那签名,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奋力地挤进来,把所有人都扒拉开了,一看:“哦,不是林志颖啊!”反正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很多人很热情,说我好多同学都想要你的签名,我就一页一页给他们签,他拿了一个本子,我每签一个他就往后翻一页,签了翻,再签再翻,我也不好意思打断人家,那我就一直签呗,签着签着我有惯性了,自己翻一页再签。忽然之间他就阻止我,大喊说:“你给我本子留几页!”其实我更加愿意和我真正的读者在一起。
鲁豫:你看自己的东西,会觉得自己写得还不错吗?
韩寒:嗯,会的,嘿嘿。或者经常看自己几年前写的东西,觉得哎哟,写得真好,现在肯定写不出来了之类的。
鲁豫:我觉得当作家挺幸福的,自己在创造,跟画家一样的。
韩寒:有时候真成名了,随便一画都能卖好多钱。而且还有一帮特傻的人,总会围着一幅画,拼命给你想,这画值这么多钱到底好在哪儿,哈。相对而言,写东西的人必须得很辛苦写成一本书才行。其实如果还有的选择的话,当画家也可以,但我画得不好;摄影师也行,但是摄影师很多时候不能随心所欲,而且有的摄影师给喜欢的女孩子拍照片,拍着拍着就变成人体艺术写真了,画家有时候也会这样。这种我会觉得有些做作,我不喜欢利用职务之便来做事情。所以在这方面,很多时候写东西还相对比较纯粹一些。
他很喜欢开玩笑,每次大家一起吃饭或是在一起开会之前总是要调侃很久,然后他能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的……他喜欢漂亮的女孩!
——队友评价
鲁豫: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我总觉得男孩都喜欢那种大眼睛、长头发的女孩。
韩寒:其实我各种各样的都行。头发无所谓,不就是毛嘛。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我就很讲究,一定要长头发,因此错失了很多机会。现在想明白了,头发是可以留的嘛,但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
鲁豫:那你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呢?
韩寒:一定要懂事,带得出门的。比如我跟朋友在一起谈事,时间比较晚,千万不要在旁边给我脸色看。
鲁豫:得温柔型的?
韩寒:要得体,不是说得到她的身体,就是行为举止要感觉很妥当的那种,长得……
鲁豫:长得要比较好看的那种吧?
韩寒:合理的。人要很好,很善良,喜欢小动物,反正人品不坏就可以了,还能和我同甘苦共患难。
鲁豫:你属于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吗?
韩寒:应该是有一些。因为我这个人基本上生活是不能自理的。
鲁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型?
韩寒:嗯嗯,哈。
鲁豫:你是完全不会做,还是只是不太勤快,不愿意做?
韩寒:我是做不好,真的做不好。这些事情如果让我来做会出问题的。我吃我自己洗的苹果吃得中毒过,要不就是没洗干净,要不就洗完后放那儿,过一会儿拿了一个没洗的就吃了。我是很丢三落四的一个人,尤其在各种小事情上,生活细节上。我每次出门前都要念咒语,手机、眼镜、车钥匙,手机、眼镜、车钥匙,还有钱包,一边念一边浑身掏一下,觉得齐了才能走。之前老丢东西,现在因为发明了这个咒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丢东西了。其实我也会做饭,但做完就发现变成粥了。我也会煮方便面,经常煮得烂掉,我好像只会炒蛋。
鲁豫:所以你的女朋友需要承担所有的家务活?
韩寒:可能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由女孩子来做吧,而且很多事情也不辛苦,当然太累的我不会让你做,可以交给保姆或是怎样。怎么说呢,可能我觉得有些就是我女朋友应该做的。
鲁豫:人不能太全面,你某一方面表现出来能力比较强的话,一定有一方面是比较弱的。像你的生活能力就差一点,所以需要有个人跟在你后边帮你捡东西。
韩寒:如果在我后面捡东西捡够一年的话,我估计怎么也能到白领的收入。我有一次从我老家的冬青树当中找到了五百块钱,那是我小时候的压岁钱。当时五百块钱对于我是一笔巨款,我怕爸妈来没收,就藏树里了,塞完自己就忘了。直到后来我爷爷修剪冬青树的时候,才发现树上长了五百块钱,我还得拼命向家人证明这钱是我的。
鲁豫:你现在有秘书吗?
韩寒:没有秘书,没有助手,也没有经纪人,所以现在还是经常丢三落四。
鲁豫:听说你接手机老是说,韩寒不在,我是他爸。
韩寒:对,以前是这样,因为我爸跟我的声音有点像。有时候看到陌生的号码,他们说找韩寒,然后我就问,你有什么事吗?因为万一是天大的好事,推掉了也不好。但如果是一个特别讨厌的事,我说哦,韩寒不在,我是他爸爸,然后电话那边还说叔叔你的声音真好听,结果我一高兴,就说我爸的声音一直这样,就露馅了。还有的时候就装作是自己的助手,因为好多事情都一个人做可能的确会有点麻烦,但至少比较自由,我觉得这更重要。
鲁豫:如果就是你爸打的电话呢?
韩寒:我应该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成名后的韩寒一直不愿意离开他童年生活的地方——金山,尤其在经历了城市的喧嚣之后,他更渴望回归田园,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鲁豫:你在你爸面前是什么样?
韩寒:以前老容易起矛盾。我妈妈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我爸爸很有计划,也不会冒什么险,所以我有时候很怀疑我是不是他们生的。哈,因为实在太不像了。我每次回家就会弄很乱,去哪哪乱,我妈妈就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妈还老爱整理东西,以前我爸写的稿子经常被我妈不小心扔掉,所以经常住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因为这些原因起很多小纠纷。现在我每周回去一次,我妈见到我不容易,每次一见就很高兴。所以我建议经常跟父母有纠纷的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天天见父母,见得少一些,可能气氛会更好,但不是说不见,那就是不孝了。
鲁豫:你爸爸说你挺孝顺的,我这里有张纸,别害怕,是我们栏目的编导在网上给你爸发的一些问题,用电子邮件的方式采访了一下你爸。
韩仁均,韩寒的父亲。有不少人问他,韩寒是不是生于寒冷的冬天?他说,韩寒生于1982年9月23日早晨,与寒冷和冬天无关。事实上,韩仁均年轻时也是位文学青年,“韩寒”这个名字则是他当时为自己取的笔名,后来由于舍不得丢掉这个他为之得意的名字,于是冒出了一个想法,把它作为一笔“财产”,送给自己的孩子。所以,在韩寒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叫韩寒了。
鲁豫:你爸以前是文学青年,他可能把对文学的梦想都放在你身上了吧?
韩寒:你确信访的是我爸吗?
鲁豫:我估计应该没错,是你爸爸自己写了发回来的。第一个问题是,您的儿子韩寒经常出门在外,他大约多久回一次家?送过最贴心的礼物是什么?你爸爸说,韩寒回家次数不确定的,有空的话就三天两头经常回家,没空的话十天半月回来一次也有。老家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有他的爷爷、奶奶和儿时的玩伴,现在也是他玩耍的一个基地。他送的任何礼物我们都感到很贴心。
鲁豫:你都送过什么礼物?
韩寒:挺多的,但是我觉得自吹自擂就不大好了,所以就不列举了。
鲁豫:最长一次多长时间没回家?
韩寒:十多天吧,连续在外两个星期的比赛,但会给家里打电话。
鲁豫:第二个问题是,您的儿子韩寒在您面前是什么样子?和您是如何相处的?回答是,儿子在我面前还是儿子的样子,我们的相处很和谐,正常人家的父子相处是个什么样子我们也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我也开始怀疑这不是你爸写的了,太官方语言了吧。
韩寒:我爸以前是在党报工作的嘛。
鲁豫:说话滴水不漏。第三个问题是,您的儿子韩寒在家里会不会为您做一些家务活?回答是,在家不太会做家务。这倒比较真实。接着问,韩寒做过最让您感动的事是什么?你猜他会怎么回答?
韩寒:估计会说每件事都很感动。
鲁豫:他说,最让我感动的是他的善良和孝心,善良是对所有人的,孝心是对家里人的,这是没接触过他的人体会不到的。我敢肯定这是你爸写的了。第五个问题是,您对韩寒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你猜你爸会怎么说?
韩寒:因为我从事比较危险的运动嘛,我父母肯定是希望我平安就可以了。
鲁豫:太对了,回答是,希望他平平安安,活得开心!你是不是叮嘱过家里人,如果媒体来找的话,不能随便说什么话?
韩寒:我没有叮嘱过父母,有媒体到我老家去采访我爷爷奶奶,就问你们为什么还住在乡下,为什么不到镇上去住。因为老年人不太愿意离开熟悉的地方生活,我自己都住在老家。以前夏天的时候偷西瓜,现在不偷了,但可以钓钓虾,我还有两条狗也在老家养着,有一条叫木木,死了,还有一条,本来是宠物店里的,但是没人养,我就把它接回来了,所以回到老家那种感觉特别好。
鲁豫: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家在郊区,有一大片田的生活。跟田亲近的感觉其实特别好,生活在城里面的人感觉不到。
韩寒:对,我不喜欢住在市里,我在市区都没有房子,最多住住酒店。其实在乡下比在城里开心多了,天天都是一级天。
鲁豫:你在你们县是特别有名的人了吧?
韩寒:在我们村和县上还行,他们可能在很多地方都听说过,但是因为我上电视比较少,或者说跟政府接触比较少,所以就没有什么应酬。
鲁豫:通常中国的父母觉得孩子很骄傲,不会跟你说,但会跟别人夸,你爸妈呢?
韩寒:我妈会当着我面说,我爸就相对内敛。比如赛车的时候,他们觉得你去玩玩就行了,但是如果拿了冠军,他们也会很开心。他们还会应朋友之邀让我在书上签名,然后送人。
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只一种
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赤裸裸
多么高兴在琉璃屋中快乐生活
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赤裸裸
——《我》
2006年,车手韩寒、写手韩寒又具备了一个新的身份:歌手韩寒。他推出了首张个人专辑《十八禁》,还自己填写歌词,还自导自演了几首歌曲的MV。
她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就把这句话写了
鲁豫:你觉得你唱歌怎么样?
韩寒: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唱歌,我喜欢拍一些东西或者写词。我专辑里面很多词都是自己写的,MV也是自己导的。
鲁豫:我觉得你将来可能会自己当导演导一部电影,是吧?
韩寒:我有一个藏了两年的秘密,但现在暂时还不能说。因为会有各种原因,如果万一最后没有做到,那不变成忽悠大家了嘛。所以我还是希望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再说。现在摄影师、演员、导演组、主创组,包括资金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拍什么,想到自己喜欢的时候再说。
鲁豫:你真牛,不知道拍什么就都准备好了。不过会讲故事的人应该能拍电影,电影首先要能讲好故事,所以我看好你。
女读者:韩寒,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像少年啦飞驰》那本书之后你曾做了一个打击盗版的新闻发布会,那次你帮我签过一次名,现在我想麻烦你在同一个地方再签一次,可以吗?
韩寒:还要再签一个?写什么呢?
女读者:就按照那上面写的,再写一遍就行哈。
鲁豫:看起来还挺长,你上次写的什么话?
韩寒:我想起来了,当时她问我你能不能帮我在书上写一句话,我说写什么呢?她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就把这句话写了。
鲁豫:你直接给人书上写了句“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太酷了!
男读者:韩寒,你好,之前在你的博客上看你对奥运口号跟手势的评语是,如果有个人对你说“韩寒你好!韩寒加油!”你会被雷到,今天我们大家在采访开始前一起对你说“韩寒你好!韩寒加油!”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韩寒:我怎么就觉得这么自然呢,哈哈。
全体:一、二、三,韩寒你好!韩寒加油!
韩寒:谢谢你们。
鲁豫:谢谢韩寒,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平常从文字里面看不到的他,非常的可爱。
只要不要脸,谁一天都能写几十首现代诗。
我是一块上海大镜子,我会让很多人反思自己。
现在的教育问题是没有人会一丝不挂去洗澡,但太多人正穿着棉袄洗澡。
和吃喝玩乐有关的,不用考虑预算,和群众安全有关的,考虑不用预算。
世界上逻辑分两种,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逻辑。
虽然我不会参加任何影视的表演,但其实我是一个好演员,只是没有人有资格来导演我罢了。不要学我。你让我重来,我都学不像自己。
中国看不起说大话的人。而在我看来大话并无甚,好比古代妇女缠惯了小脚,碰上正常的脚就称“大脚”;中国人说惯了“小话”,碰上正常的话,理所当然就叫“大话”了。敢说大话的人得不到好下场,吓得后人从不说大话变成不说话。
——韩寒代表论
郭敬明——创造阴暗是为了珍惜光明
人物小传
郭敬明 1983年生于自贡
80后代表作家。2001、2002年获第三、四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04年入选“福布斯年度中国财富名人榜”,成为年纪最小的进榜者。著有《爱与痛的边缘》、《幻城》、《1995—2005夏至未至》、《悲伤逆流成河》、《小时代》、《临界·爵迹》等。2006年起主编杂志《最小说》。2008年美国《纽约时报》评价他为“中国最成功的作家”。多次荣登“中国作家富豪榜”榜首。
2008,一张作家富豪排行榜再次将郭敬明推到人前,他被称为出版界的周杰伦。他是最畅销的小说作者,福布斯名人榜最小的进榜者,还被《纽约时报》评价为中国最成功的作家之一。
郭敬明生于四川自贡,四岁时被确诊为败血病,从此医院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因为身体弱,其他小男孩打打杀杀的游戏他从不参加,最多充当军师的角色。平日里最爱躲在家里看书,每次买书回来都要一口气读完。由于大量阅读的潜移默化,郭敬明的文字功夫暗暗在增长,从小学时代开始写作文的优势便凸显了出来。
鲁豫:他是一个非常典型的80后男孩。介绍他会有一些难度,因为他的身份很多,是一个有很多读者的作家,也是一个主编,在做老板,还是一个艺人,他就是郭敬明。我该怎么介绍你呢?一般人都是怎么介绍的?
郭敬明:可能大家最顺口的还是“年轻作家”或者“新生代作家”之类的吧。
鲁豫:我终于看到一个比我还要瘦的人了。
郭敬明:我觉得你比我瘦好多。
鲁豫:你平常出门也穿这么正式吗?
郭敬明:没有,今天来见鲁豫姐所以要稍微正式一些,我私下会比较休闲,上班也不穿西装。
我看上去特别不倔,但其实特别大男子主义
郭敬明一直是让父母特别骄傲的孩子,但他却自认为很叛逆,曾让父母很操心,做了很多荒唐事。
鲁豫:我觉得你的形象挺酷的。
郭敬明:我不酷,我还觉得自己是那种好小孩的脸呢,不是那种很坏,看上去很叛逆的样子,不是吗?
鲁豫:外表看似听话的小孩其实是最不听话,你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郭敬明:好吧,我承认了。
鲁豫:你怎么个叛逆法?
郭敬明:我挺皮的,初中阶段几乎每天早上起来都跟我爸吵一架。就早上洗脸刷牙这五分钟的过程里,我就可以跟我爸一边刷牙一边吵,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好像每天总有新鲜东西可以吵,而且越吵越厉害。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是我妈就不同,她从不跟我吵架,我觉得其实她更聪明。我妈只要一跟我顶上或者争论什么的,就会哭,扮软弱。我一看她不开心,就觉得良心过不去,立马跑过去说我错了。
鲁豫:你们家应该挺民主的,一般爸爸如果看儿子这样吵,可能就动手了。
郭敬明: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我考了八十八分,他就去找了根棍子,削好,等着我回去打我。但那次其实是老师判错了,我是一百分的。
鲁豫:你们这老师太不靠谱了,差十二分都能判错了。
郭敬明:看图说话题的图都有顺序,但没有编号,但是怎么看那个顺序都可以编成一篇文章来。当时老师就觉得我那种顺序不行,直接把作文的十二分扣掉了,我前面都是满分。我爸一看才考八十八分,之前我考九十九他都会说两句,所以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实。我那时候也很倔,回家一看这情况,就说如果你胆敢打我,我就怎么怎么样,我爸最后也没有下手。后来到了叛逆期的时候我更倔,大家在桌子上吃饭,他稍微拍一下我的头,我都可以三四天不理他,直到他来哄我,让我跟他说话才可以。
鲁豫:通常在家里,小孩面对爸妈总是有三分敬畏,特别是儿子,总会怕父亲。
郭敬明:我还行,我不怕。
鲁豫:我看你爸挺怕你的,是吧?
郭敬明:对,现在更怕了,一般都是我说了算。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觉得有点依赖儿子了吧。
鲁豫:家长年纪大了以后慢慢就会依赖孩子。你在家里面威信很大啊。你是一个从小就特有主意的小孩吧?
郭敬明:我看上去特别不倔,但其实特别大男子主义。
鲁豫:貌似怎么样的,内心一定不怎么样,永远和看上去正好相反。
郭敬明:没错。
鲁豫:你是那种超级敏感的人吧?
郭敬明:挺敏感的。
鲁豫:能敏感到什么程度?
郭敬明:可能别人说话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都会想,他会不会是在暗示我或者怎样。
鲁豫:你是双子座吧?我也是双子座的。
郭敬明:双子座天下最聪明的。
鲁豫:我倒觉得人差不多。你有一方面超强,其他方面一定是弱的,总量都是差不多的。
郭敬明:而且我还是AB型血。
鲁豫:我也是!所以你的内心其实有四个人,因为双子座是两个人,AB型又是两个人。
郭敬明:没错!
鲁豫:等于你内心有好多人在那儿挣扎和斗争。
郭敬明:哇,等于我们现在是八个人在访谈,哈。
鲁豫:这样的人超级敏感,挺容易想太多,我很少碰到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
郭敬明:还都这么瘦。
鲁豫:整天内心琢磨这么多事,能不瘦吗?
郭敬明:是啊,相当于一个人吃饭四个人用,不瘦才怪!能量分散太快了。
高考三十分的作文,今天成了一个作家
鲁豫:你从小就意识到文字是你的特长吗?
郭敬明:我是到后来才意识到的,以前真不觉得。我上小学那会儿,班里向报社杂志投稿的人挺多的,因为我们语文老师挺爱鼓励学生投稿。
鲁豫:你投的第一篇是什么?
郭敬明:一篇写我们学校体操比赛之类的文章,最后登在报纸中缝最下面,小小一截。其实我写了两三百字,他们删减成六十几个字登在新闻快报里。
鲁豫:署名什么?
郭敬明:郭敬明。
鲁豫:标题叫什么?报纸中缝一般不都是广告吗?
郭敬明:没有标题。《少年先锋报》哪儿来的广告呢,都是小新闻之类的。
鲁豫:稿费是多少?
郭敬明:五块钱,小学二年级我觉得挺了不起的,买了好多吃的。但当时对我而言,钱的多少其实不重要,关键是一种荣誉感。你看到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登在报纸上的感觉挺神奇的。
鲁豫:那时候发现自己的文字也能够变成铅字,也会有读者,也许就会想,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当作家。高中时,郭敬明决定参加当时在中学生当中很有影响的新概念全国作文大赛。
2000年冬,郭敬明偶然阅读《萌芽》杂志时发现,杂志上所登的文章自己也写得出。恰逢此时杂志登出举办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通知,带着自信,郭敬明抽半小时便完成了题为《剧本》的文章,寄往上海参加初赛。“我不能保证我写得最好,但我能保证我写得和别人不一样,而且是别人从来都没看到过的形式。这里面,只要有一个理由成立,我就会成功进入总决赛。”一个月后郭敬明收到去上海参加决赛的通知,他单枪匹马从自贡飞往上海,最终摘得大赛一等奖。一年后,高三的郭敬明再次参加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并在初赛和决赛上双双获得一等奖。这让评委专家感到有点吃惊,能够在全国顶尖级中学生作文大赛中连续两次获一等奖并非易事。从此,郭敬明声名鹊起。
鲁豫:你们学校的学生应该都知道你是谁吧?
郭敬明:到了高三才稍微知道一点,因为我高二才参加比赛。
鲁豫:你觉得你的高三痛苦吗?
郭敬明:挺痛苦的,学习压力很大。我初中是年级第二名,高中是年级前十到二十那个区间,但越往上越不容易。我那时候其实稍微努力点是可以上清华北大的。
鲁豫:你第一志愿是厦门大学是吧?
郭敬明:对,我报厦门,但是没有考上,去的第二志愿上海大学。其实我那年考得特别好,但是作文失误了。作文满分六十,我只有三十分。我以前每一次都是五十八九分,大家也不能理解,后来把那篇文章给老师看,老师也不能理解。当时估分,我觉得绝对是进了,还欢天喜地到处玩。一查分,完全不能相信,后来查出来是作文出问题了。三十分的作文,今天成了一个作家。其实我觉得都是命,回过头去想,如果我当时考上了厦门,不一定有今天的这个郭敬明,有可能他是一个广告人,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鲁豫:生活你没法说如果怎么样啊。当时对你爸你妈打击大吗?
郭敬明:还行,他们觉得能去上海也挺好。
老师在上面讲课用上海话讲,我在下面完全听不懂
2002年,郭敬明开始了在上海的生活。就像他描写的那样:一座城市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这段时间是他人生观和价值观变化最剧烈的时期。对于刚上大学的郭敬明来说,起初的一切都太过繁华。太多的因素左右着他,改变他的视角,改变他的眼光。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这个飞快旋转的城市——带着他们的宏伟蓝图,或者肥皂泡的白日梦想;每一天,也有无数的人离开这个生硬冷漠的城市的摩天大楼组成的森林——留下他们的眼泪。
——郭敬明
鲁豫:一到上海就有这个城市属于我的感觉吗?
郭敬明:一到上海完全觉得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鲁豫:可我觉得中国很多大城市,比如上海,包容感其实是挺强的。
郭敬明:当然,但你要有钱。
鲁豫:小孩儿会有这种感觉吗?大人才会有那种失落吧。反正都是学生,周围的人也和自己一样,怎么会有那种感觉呢?
郭敬明:当你周围的同学永远在用最新款的手机,都穿名牌,你却用着最老土的手机,不能出去逛街,不能在餐厅吃饭,只能永远吃食堂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鲁豫:不过现在的大学生的确和我们当年的不一样。
郭敬明:别说大学生,现在就连高中生都精得嘞。
鲁豫: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在家是很出类拔萃的,所以到上海之后会有一些落差?
郭敬明:其实我的家庭在我们那里算很好的,我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同学里最好的。但当我来到上海,突然变成最差的,你可以想象那个感觉。
鲁豫:你们学校都是什么人啊?
郭敬明:上海大学是一所非常夸张的大学,95%都是上海本地学生,而且大多是复旦考不上,家里又比较有钱的,就送到那里去。而且我念的影视编导专业,全部是上海本地人,学艺术的学生都是家里有钱的。整个班就我一个外地人,老师讲课也用上海话,我在下面完全听不懂。周围的同学每天用的手机都不一样,大概一个星期就会换一个手机,衣服从来不会穿重。可能我现在回过头去看不会觉得夸张,但是当年从一个小城市进入大学,真觉得挺夸张的。
鲁豫:会有那种自卑感吗?
郭敬明:当然会有,而且完全融不进去。他们聊天都用上海话,除非你跟他说话,他会用普通话来回应。他们也不是刻意,习惯了。
鲁豫:那你都一个人独来独往吗?
郭敬明:我第一年就学会了上海话,刻意去学的。我能听得懂,如果硬要我讲,也可以勉强讲讲让你听得懂,但是本地人听肯定是不标准的。
鲁豫:这时候快乐吗?
郭敬明:不太记得了,因为我对整个大学的记忆其实非常浅。
鲁豫:你这时候也不怎么上课吧?都做什么呢?
郭敬明:睡觉,玩游戏,看书。也出去,虽然没那么多钱,但是也爱逛街,还跟朋友一起打牌。
鲁豫:那你们学校还是比较自由,你不上课也没太大的问题。
郭敬明:会被老师骂啊,扣学分啊,直接Down掉(挂科),第二年重修……
鲁豫:你爸妈不管你呀?
郭敬明:不管,在上海他们根本管不到。他们听到的都是我说给他们的。我都说没事,很顺,我只拣好话讲,报喜不报忧。
鲁豫:大学毕业证拿了吗?
郭敬明:还没呢,因为我真的没时间回去念书。不过那个毕业证也真的不重要了,我今天也不太可能会需要一个本科证去找工作。但我觉得那是一种体验,其实我本人还是很想念书的,可因为工作实在也没办法兼顾,也挺可惜的。
鲁豫:当学生其实是很幸福的,因为你的生活会很单纯。
郭敬明:真的很幸福。大家都觉得高三很累,大学很累,其实你真正工作了才会觉得那时候好轻松。
鲁豫:我觉得人生在某个阶段、经历某些事情时,可能会觉得很痛苦,但等你跨过以后再回头去看,会发现当时生活是很单纯的。但我觉得人是这样的,你该做的事,早做晚做,最后都会回到这条路上来。你的人生目标应该就是写作吧?
郭敬明:对,我哪怕现在不写,可能大学毕业之后还是会写。如果你真的喜欢它,你放不下。
鲁豫:所以早晚有一天郭敬明还是会回到写作这条路上来。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自己开公司,当老板?
郭敬明:以前没想过。
鲁豫:后来郭敬明自己办了个杂志,做了个工作室,又成立了个公司,自己做起了老板。
我知道怎么说别人,别人最痛苦,这是我的一个天赋
2006年8月,郭敬明正式成立上海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并任董事长,成为80后作家中的第一位老板,办公地点位于地价昂贵的上海大连路高档写字楼里。在博客里,郭敬明记录了这一转变给自己带来的新鲜感觉:“每天早上,当我顶着一头爆炸黄毛,穿着牛仔裤、T恤,和一群西装革履的白领们一起挤电梯的时候,我心里真是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鲁豫:你还挺有当老板的样子。
郭敬明:没有吧,我还是觉得像个小孩。
鲁豫:但你讲话时那种状态还挺有老板样子的。
郭敬明:那还行。
鲁豫:当老板很操心,你喜欢操心吗?
郭敬明:很多事情我都希望自己去做,别人做不放心,我还是想每个细节都兼顾到。
鲁豫:其实做主持人也好、艺人也好、作家也好,都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别的事不用操心。但当老板完全不同,什么都得管。
郭敬明:大小事都得问你。
鲁豫:这不好玩吧,好玩吗?
郭敬明: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比如说杂志最后出版了,很多人喜欢,或者策划的项目运营得很成功,带来的成就感是很大的。
鲁豫:你需要出去跟人谈生意吗?
郭敬明:需要。
鲁豫:一般跟你谈生意的人都是什么样子?
郭敬明:四五十岁,大部分西装革履的。
鲁豫:你的同事们管你叫老板还是什么?
郭敬明:叫小四,都是那些小孩。反倒是我司机,五十多的老大爷,叫我郭总。
鲁豫: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习惯于这样。因为你就是老板,让他叫你小四,他肯定张不开嘴。
他老是会半夜两三点想出好多点子,如果你在线,他会马上跟你说;要不在,就是第二天早晨起来会发现他留了好多好多言,跟你说我有一个什么什么样的新想法,什么细节要做什么样的修改等等。常常会突然这样。
只要你有问题,他就会说得很严厉,绝对不会像朋友似的嘻嘻哈哈那种。他会直接告诉你这个我一点都不喜欢,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像一堆屎一样,马上给我重做等等,没有任何余地。
我比较怕他跟我一起留下来加班,很怕他在我做一半的时候跳下来说这个我觉得要怎样怎样,我还没做完他就要参与到我的想法里面。
——员工眼中的老板
鲁豫:我发现你们公司美女居多。
郭敬明:男生女生一半一半吧。
鲁豫:你是个厉害的老板吗?
郭敬明:有时候还挺严厉的,骂起人来会真的骂。
鲁豫:你会骂你的部下?
郭敬明:当然。
鲁豫:你都用什么样的语言风格骂?
郭敬明:没有脏字,就事论事地说工作。
鲁豫:声色俱厉那种?
郭敬明:对。
鲁豫:把人骂哭过吗?
郭敬明:经常,男孩女孩都有。
鲁豫:你能把男孩骂哭啊?是你骂得好还是他们太脆弱?
郭敬明:我特别能把一件事情说得人家心里特难受,特爱找那种尖酸刻薄的话来讲。
鲁豫:你把你的文字能力都运用到语言上去了。
郭敬明:我知道怎么说别人,别人最痛苦,这是我的一个天赋。
鲁豫:太狠了!双子座的人性格就是这样。但有可能你说完人家以后自己其实挺后悔的。
郭敬明:我不会。比如我现在把你说哭了,然后我去喝杯咖啡,一会儿回来就说:“走,逛街去不喽?”通常别人完全转换不过来,觉得你刚刚不是把我骂哭了吗,现在叫我去逛街?但我就是那种事情过了,永远不会再记得的人。
鲁豫:我要是你,骂完人家肯定会觉得,哎呀,我把他骂了,自己特别过意不去,会过去说对不起之类的。
郭敬明:我只会对我妈这样,唯一一个,其他人都不会。
通过写作,郭敬明开始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他的杂志《最小说》不仅打响了自己的牌子,也为一大批优秀的青春写手创造了捷径与平台。“我愿意去培养很多作家,除了郭敬明,还有很多其他的人非常优秀,需要一个平台来让他们发光。”
《最小说》创造青春文学期刊的销售奇迹
郭敬明从未把作家和商人对立起来,他认为只要书籍还摆在书店里一天,只要书本背后依然标注着定价一天,作品就依然是商品。商品只有被购买了,才具有价值。
郭敬明的目标不仅是优秀作家,还是优秀出版人,优秀商人。“郭敬明这三个字今天已经不是我个人的,而变成了行业或者产业里面的一个聚光效益。无论是我们生产产业链上的目光,还是下游读者群的目光,让它变成效益也是我做出版的另外一个目的。”
鲁豫:我觉得成功永远没有偶然,成功没有捷径,你觉得你够努力吗?
郭敬明:我觉得我挺辛苦的。在作家里面,我算最辛苦的,其他作家不用天天上通告吧,我还要挤这么多时间来上通告。我白天运营公司,晚上回家还要写,其他的时间还要做其他的事,所以我玩的时间很少,或者说私人时间很少。
鲁豫:你写得快吗?
郭敬明:非常快,最多一天能写三、四万字吧。
鲁豫:我一天能写一、两千字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因为我总需要琢磨。你是只要思路来了,坐下来就可以不停地写。你写作时是什么状态?
郭敬明:我是那种不到最后截稿Deadline(期限)绝对不写的人。比如我今天在录节目,明天杂志要出菲林(胶片)印刷,上面还空了大概四十八页的天窗,两个连载,大概两万字,我还挺悠闲的。
鲁豫:我要是你的话会急疯的,所以你真是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写。
郭敬明:对,我就是看见棺材都不落泪,直到真的躺进去,最后一个钉子要钉下去了,我才会说停。
鲁豫:因为你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能够以很高的质量写出那两万字来,所以你不害怕。
郭敬明:我觉得变成一种职业技能了。别人看我们觉得很了不起,但对我们来说就像穿衣服喝水那种感觉。
郭敬明曾最希望成为童话里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在他的笔下,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他的文字充满着疼痛、寂寞、孤单、微笑、快乐。他是一个寂寞时会抬头仰望天空的孩子,拥有坐井观天的幸福。
鲁豫:现在晚上你站在窗户旁边,看到外面都是灯光,想到当年刚来这座城市时完全无法融进去,现在却已经是城市的一分子了,那种感觉特别好吧?
郭敬明:对,特别强烈,生活方式一直都在改变。我通过这几年的努力,还算挺成功的,现在生活也过得很好,会觉得辛苦是值得的。
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是庸俗的
郭敬明经常在文字中提及父母,字里行间充满幸福和感激:“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我也在做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儿子。我从小就体弱多病,两岁到四岁一直是在医院度过的。因为我的这种身体状况,父母已经有权利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事实上,郭敬明的妈妈当年不但放弃了要第二胎的想法,还放弃了自己工作上的每一次升迁,全心把他抚养长大。在郭敬明心中,报答父母是他最愿意去做的事情。
鲁豫:你算是个挺孝顺、挺顾家的孩子吧?
郭敬明:我特别孝顺。我觉得爸妈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们。
鲁豫:真看不出来你妈妈五十多岁了,保养得真挺好的。
郭敬明:我开始美容护肤都是拜我妈所赐。以前我妈会约我一起染头,跟我老师说我发烧了,其实是两个染头发去了。
鲁豫:你和你妈都挑什么颜色?
郭敬明:差不多吧。她会跟我说你这颜色挺好看的,或者我看她染了一个,她说我也可以染这个颜色。我妈看上去特别年轻,整个心态和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是五十岁的。她现在是酒红色的大波浪头发,如果扎起来再化上妆,跟蔡依林一样我觉得。
鲁豫:那你爸的造型呢,像周杰伦一样?
郭敬明:我爸爸是做化学工业的,特别朴实,是放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
鲁豫:那你性格像爸爸还是妈妈?
郭敬明:我像妈妈多一点,比较活泼。
鲁豫:他们会关注你的新闻吗?
郭敬明:他们每天都看,我爸天天挂在网上,没事就搜我的新闻。
鲁豫:你爸妈看到好的可能会高兴,但是看到不好的也不懂什么真真假假的。
郭敬明:到后面他们就习惯了,知道有些新闻是假的,所以不介意。开始的时候很受不了,我妈总因为新闻哭。
鲁豫:你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你的孝顺?
郭敬明:最直接的就是给钱吧,因为我离他们那么远,你说能做些什么呢?
鲁豫:其实人有时候赚钱的成就感就在这儿,能够改善家里人的生活。
郭敬明:我觉得让他们过得幸福是最重要的,哪怕你觉得这种东西很庸俗,但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是很庸俗的。很多人会说好物质啊,但是我就是希望我爸妈过得物质,哪怕庸俗了也没关系,这是我心里的想法。
鲁豫: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能够帮爸妈改善生活,我觉得是挺了不起的一件事。
郭敬明:对,我不希望我妈穿不好看的衣服,用不好看的包包,又不能吃好吃的,出门还要挤公车。我赚钱就是要让他们过得好。
鲁豫:爸妈一般不会当面夸你,说儿子你做得真棒,但内心那种骄傲的感觉你能体会到吗?
郭敬明:我爸妈经常当面夸我,尤其是我妈。他们永远觉得自己生了一个天下最好的儿子,永远都说你真棒,这件事情做得真好,这件衣服真好看!我也老这样说我妈,妈,你今天真漂亮,你真的不像五十!听起来这个家庭好虚伪啊,哈。我和我妈最常见的戏码就是,我说妈你真美,我妈说哇,你真帅,这件衣服真好!或者我们俩去买衣服的时候,我说妈你穿这个真好看,太适合你了!我妈反过来就说这个包真适合你,就是这样提!
鲁豫:你们家挺神奇的,我觉得很好,互相鼓励。
郭敬明:我和我妈非常亲非常亲。
在尽量短的时间里使劲地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才好玩,才有成就感
作为青春文学的掌门人,郭敬明创作了很多爱情故事,描写过很多细腻回转而美丽的爱情故事,但这些爱情并不完美,甚至有些阴暗。他曾说,创造这些阴暗的东西是为了让人们反过来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鲁豫:你现在一个人生活,还像以前那样不太会照顾自己吗?
郭敬明:现在助理照顾我,他们什么都管,连我吃维生素药片也管,如果他们不管的话我会忘记吃。因为等我想起来饿了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吃的卖了。我冰箱里永远只有冰激凌和可乐,如果他们不帮我买的话,我就会饿死。我忙起来就没有饿的感觉,而且一点都不容易饿,我几乎一天只吃一顿,就是晚饭那一顿。
鲁豫:那你靠什么活着?
郭敬明:光合作用,哈。但我也喝蛋白粉什么的,每天还定时补充维生素。
鲁豫:那你还是很注意保养自己的。
郭敬明:对,但我的保养仅仅在于保持年轻方面,健康方面我不太关注。
鲁豫:你家里很整洁还是很乱?
郭敬明:我家里很整洁,但是保姆的功劳,跟我没关系,我自己会丢得到处都是。我从进家门一开始,先丢包,再脱衣服,然后脱裤子,接着鞋子,走到地毯基本已经全部脱了,我在家里不爱穿衣服。
鲁豫:那你家保姆不会被吓着啊?
郭敬明:我保姆是我一个同事的亲阿姨,把我当儿子看。一开始我还有点介意,后来就无所谓了,反正我走来走去她也习惯了。
鲁豫:你爸妈会关心你的生活状况吗?
郭敬明:我妈听上去漫不经心,实际急得要死,说哎呀,你今天一个人吃饭啊?应该找个人做饭给你吃啊!或者说你二十五、六也不小了等等试探性的话。她也不会强迫你怎样,但是会不断地旁敲侧击,然后我就跟我妈说,你再聊这个话题,春节我不回来了。其实这事没办法计划,碰到了就碰到了,没碰到就没碰到。而且你说郭敬明去相亲,多怪呀!
鲁豫: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郭敬明:我特别不能容忍在一起没话聊。我希望我喜欢的东西你也喜欢,大家聊得来,平时一起玩。或者我看到一本书,正好你也感兴趣,希望有话题可以分享。而不是说虽然很漂亮,但我跟你讲三句,你回我一句,什么都聊不来的那种我就受不了。
鲁豫:但我觉得她不能太忙,你已经很忙了。
郭敬明:没关系,我希望她忙一点,太闲就会太黏我,我受不了。我想你的时候,我就要一定找得到你,但是我不想你的时候,你最好别找我。比如我现在想她,发短信问她你在干吗呀?她超过三分钟不回,我的火就上来了。如果超过十分钟不回,我电话就会打过去,说你在干吗?怎么不回我消息呀?如果她说睡着了,我就会说那你手机开大一点开响一些啊,或者握着睡呀!如果打过去没有人接,那我就更火大,会一直打,打到找到为止。
鲁豫:这点我也做过,一直打电话。但是短信三分钟太长了,短信就是应该立刻就有反应的,不然拿手机干吗?这才是双子座呢。
郭敬明:但要是针对自己就不行了。我收到短信会先放一边,等空下来才回。有时候我其实已经到家了,躺在那儿看书,她发一个短信来,我就会说在加班,回家电话聊。
鲁豫:所以你一定不能找双子座,两个人都这样会很可怕的。
郭敬明:我觉得她应该是独立的,但有时候也是黏人的,两个极端都不行。
鲁豫:你挺难伺候的,你不觉得么?
郭敬明:我特难伺候,这要问我的助理,听到的都是血泪史,哈!
鲁豫:我爸说过一句话特别经典,“好养活难伺候”。
郭敬明:没错,我尤其如此。
2009年郭敬明再次登上福布斯中国名人榜。他说:“我想我的出现改变了大家对作家的一些看法,之前作家只是文化圈小范围的一个概念,但是现在作家得到了更大范围的关注。国内对文化和作家的关注在上升,包含财富方面。随着出版的产业化,随着作家受到更多的关注,新一代有才华的作家中,将会有更多的人被社会认可,登上各个领奖台,登上福布斯。”
鲁豫:回想你的人生,才二十几年,经历真的挺充实了。
郭敬明:太充实了,我觉得充实过头了。
鲁豫:不会过头,人生就是应该这样丰富才有意思的。
郭敬明:我们的生命很有限,我觉得就是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使劲地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才好玩,才有成就感。
鲁豫:我觉得你前途无量,真的。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又能努力就一定没问题,加油吧。
郭敬明:谢谢,托鲁豫姐吉言,我也希望是这样。
我不是小说连载里的人物,被作者想起来了就写一写,没想起来就好多回都不出现,没有戏份。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是你生活里的人,我不是只有你想起的时候,我才存在的。你遗忘了我的时候,我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郭敬明
郑亚旗——孩子王的孩子,皮皮鲁的哥哥
人物小传
郑亚旗 1983年生于北京
“童话大王”郑渊洁之子。小学毕业后,在家接受“私塾式”教育。2005年创办《皮皮鲁》杂志并重新策划《皮皮鲁总动员》系列丛书。2007年开办皮皮鲁讲堂。2008年创办郑亚旗摄影工作室,出版摄影集《非洲》、《郑亚旗摄影》。2010年创建北京皮皮鲁总动员文化科技有限公司。
他是童话大王郑渊洁,他的作品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他是郑渊洁之子,自小辍学,放荡不羁,才情十足。他是个微博控,凡是他关注的问题大多都得到了解决,影响力超群;他是公司老板,每个月给爸爸发工资、结稿费。父子对阵,让人了解传说中的郑式教育,和一个想法独立、能力不凡的80后青年。
我回家第一件事就问郑渊洁:“凉的屎是比热的屎难吃吗?”所以我后来一直在密谋,是不是小学毕业以后就不去上学了。
小学二年级,他就告诉我:“十八岁前,你要啥有啥;十八岁后,你要啥没啥,还得养我”。现在,我是他老板,是他的合作伙伴,我要给他发工资,这样也挺好嘛。我十八岁前,他是我老子,他说了算;可十八岁后,他还得被我改造呢。不管怎么说,他给了我一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人生,这个是我觉得最宝贵的。——郑亚旗。
爸爸是个不会说话的羞涩老头儿
《皮皮鲁和鲁西西》、《舒克和贝塔》、《魔方大厦》这些让人熟悉的名字,以及脑中浮现出的旋律与画面,让人不禁一次次怀念童年。同时,伴随着这些卡通人物,一个人的名字也占据着从那个时期走来的许郑渊洁许多多孩子的心。他头发挺多,却爱以光头示人;他四年级肄业,小学文化,如今却是著作等身的著名作家;他眼睛不大,戴着眼镜,却目光犀利,能发现世间的不平常之事;他说自己不是明星,他的作品却影响了几代人。他是一个在童年时给儿子自由的三好爸爸,他是一个在儿子十八岁后,切断经济支持的狠心爸爸,他是五十多岁却童心未泯的老男孩,他是有一说一的童话大王郑渊洁。
郑渊洁:本来我在五十多岁之前,是不爱说话的,从小就没人理我,我应该是有轻度的孤独症吧。后来郑亚旗建议我其实可以去做做电视节目,练练口才。可我看到摄影灯一亮就不敢说话。我记得我第一次上节目的时候特紧张,我怕别人看出我肚子大,就把裤腰带勒得特别紧,结果在我勒的过程中,它断了……我又不懂什么叫录播是吧,以为直接就播出去了呢,我就并着腿,一步一步蹭到女主持人那儿。她说郑老师你没事吧?我说没事,就坐下了。我想坐下来就没事吧,后来我就忘了。等到节目当中有一个环节是到黑板上去做连线,我一站起来,完了……总之就是很紧张,唯独给我开了窍的就是《鲁豫有约》。
鲁豫:我记得第一次应该是2005年?
郑渊洁:差不多。鲁豫是怎样一下子让我敢说话了呢?别的地方的主持人都拿一张纸,他会和你说着说着话就去看提纲,我会觉得他不重视我。我还有一特点,说话喜欢看人眼睛,如果你往下一看,我就不说了。但是鲁豫那一次是连着录了好几场,我是最后一场。鲁豫一场串下来,一个字都没拿。哎呦,我当时觉得,肯定她是很重视我的吧,做了我的功课了。而且鲁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能够让你把银行密码都说出来。前几天我参观北京市看守所,我和他们说,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做预审工作。因为预审犯罪嫌疑人主要就是让他说话嘛,让他把犯罪事实都说出来,我说鲁豫来最合适。
鲁豫:可以,我让犯罪分子把银行密码都说出来。很难想象你以前是个特别宅、不爱说话和不会说话的人,我翻了翻你最近的行程,起码一年得有一百场活动了。你的身份是作家,但是有一只脚已经跨入公众人物的范围里了。
爸爸是个影响力超群的微博控
郑渊洁的新浪微博的粉丝高达一百八十万人,影响力非凡。郑渊洁在微博中妙语连珠,经常发表很多关注社会或者引人深省的话。
如果你投胎为肉用动物比如一头肉用牛,你会心甘情愿坐以待毙吧。意大利一头小牛在进入屠宰场时抗争命运越狱跳进海中向彼岸奋力游去,竟然穿越了默西拿海峡,但被海岸警卫队擒获。它引发大众关注,被命名为特雷莎,脸谱网上众人为其建立救援网页,人们争相收养特雷莎。它不会再进入屠宰场了。你比它强?
——郑渊洁新浪微博
虽然如此,他却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和微博上的人打成一片。在北京一场大雨之前,郑渊洁说:“北京貌似要下大雨。天空很暗。有雷声。”下面有粉丝回他:“郑老师,我被堵在地铁站了……没带伞……”郑渊洁立刻贴心地回复:“你在哪号线哪座车站?如果离我不远,我给你送伞去。”
鲁豫:虽然我上网不是很多,但我也知道你的微博影响力特别大,你的很多读者每天都会关注你说的话,不亚于报纸的影响力。经常是你看到一个什么社会现象,觉得需要解决的,就会发到微博上,然后都能得到解决是吧?
郑渊洁:有的吧。
鲁豫:你最得意的一次是什么啊?
郑渊洁:最得意的是有一次我在皮皮鲁讲堂(在北京的SOHO现代城)上完课以后,突然往窗外一看,看到大望桥下边有一个公共汽车站,是开往通州的,将近有一千人挤一辆公共汽车,我就呆了,就这么看着。然后我说这是干什么呀?他们告诉我说这是下班了,要回到远处去。我说干吗不住在这儿啊?他们说房价太贵了,年轻人买不起这儿的房子,但在这儿工作机会多嘛,他们就要买到远处去。
鲁豫:都跑通州那边?
郑渊洁:通州也买不起,要买到河北那儿去,所以这辆车开着开着,所有人的短信都响了,大家拿出来一看,都是:河北人民欢迎你。我把非常拥挤的场面拍下来,放到我的微博上,然后很多报纸转载。后来就解决了,现在就跟火车似的,一辆接一辆的。
鲁豫:那你的影响力太大了。如果你要说房价很高,然后发一个微博的话,房价也能下来吗(观众笑)?
郑渊洁:我试试看(笑)。
鲁豫:这个任务难了点儿……据说你是从一个不太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变成一个去专门管理不遵守规则的人。
郑渊洁:纠正一下,我是非常遵守交通规则的。我是看到别人不遵守,去纠正他,但纠正的过程当中有可能会别他一下什么的。
鲁豫:就是你以一个不太合法的方式去纠正那些违规的人,是这意思吧?
郑渊洁:对,为了让他印象深刻嘛。比如说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国家规定最高的时速是120公里,我现在就以120公里的速度在开,他就在后面按喇叭和拿大灯晃我。可我就是国家速度啊,他非要超过去,还别我。
鲁豫:那你可以不理他,或者打电话告诉警察。
郑渊洁:不不不,报警没用,我就要追上他,把他别下来,然后告诉他:你这样违章了。不过我现在不这样了,这些事其实在微博上说效果更好。比如酒后驾车,原来只是行政拘留,现在上升为刑事犯罪了,这个最新设立的罪名叫做“危险驾驶罪”。
鲁豫:你会有发微博上瘾的感觉吗?
郑渊洁:还行,叫微博控是不是?
鲁豫:嗯,你平均多长时间就要看一次手机?
郑渊洁:我本来不太用手机写微博的,后来郑亚旗送了我一个,说这样我在外面也可以发微博,可以拍下来直接发上去。刚开始我不会弄,拍完发上去都是头朝下的,后来就知道了,出来没事就老会看。有个词叫愤青是吧?我看到公共汽车里好多人挤就会愤怒,看到地铁里,列车拉着一千多人,才一个司机,也会愤怒。我说你这不是拿我们当儿戏呢吗?
鲁豫:那需要几个司机啊?
郑渊洁:当然应该两个吧,万一底下遇到问题的话,两个人可以商量可以壮胆,后来我就写了微博,改成两个了现在。
鲁豫:还增加就业机会了(笑)。现在你们工作室的事,你管多少啊?
郑渊洁:我不管,都是人家管我。
鲁豫:但你肯定是幕后大老板吧?
郑渊洁:不是不是,郑亚旗是我的老板,我现在给他打工呢。
鲁豫:要不然把你的老板介绍上来——郑亚旗,既然提到了就上来。来,跟你爸坐一块儿。
郑亚旗:我就坐中间啊?这不跟一家三口似的吗?
郑渊洁:我给介绍一下,亚旗,这是你姐。
郑亚旗:那她管你叫叔叔。
从前,郑渊洁总是一个人来上节目,讲述自己的另类成长经历和育儿经历,每次都会把观众逗得前仰后合。今天,他津津乐道的故事主角来了,那就是他的儿子,一个80后新新人类:郑亚旗。
他在家就喊我哥,我有时候也喊他弟
1983年夏天,郑渊洁的儿子郑亚旗出生在北京,他和父亲有着相同的发型,相同款式的眼镜,相似的爱好和经历。出生在一个童话王国里,一切经历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十八岁前他听父亲的安排,十八岁之后他开始安排父亲的一切。在这个充满童趣的家里,没有传统的长幼尊卑,父亲,儿子之间更像是朋友。
鲁豫:记得第一次采访你爸,你爸说,你管他就叫郑渊洁,他管你叫哥。你们俩整个乱了。
郑亚旗:对。因为好多年前有一天我说,我是1983年出生的,而《童话大王》是1985年创刊,我比《童话大王》大两岁,我爸又是“童话大王”,所以我比他大两岁。
郑渊洁:一般我回家,一进门他就嚷嚷:是我哥回来了吗?
郑亚旗:他在家就喊我“哥”,我有时候也喊他“弟”。
郑渊洁从小就生性倔强,在学校里顽皮、我行我素的他,常常做别的孩子不敢做的事,他也因为在教室里放炮竹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被学校开除,从此便结束了他的学习生涯。
郑渊洁: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他说郑渊洁,你来解这道题。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道题最保守地说,也是一道哥德巴赫猜想题。我当时只是小学生,肯定做不出来,然后他就说,你名字里有“渊”,没有用,实际上你很无知。然后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等他放我回座位上去,就拉响了拉炮——这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河南特产,当时我随父母在河南读书。普通鞭炮是要用明火点燃的嘛,这个拉炮,中间是爆竹,两边是两根绳子,一拉,就响了。
鲁豫:那不会炸到自己吗?
郑渊洁:当时为了表达我的心情,我把好几个拉炮捆在一起,一拉就爆炸了。所以我说我是人类历史上第二个“自杀性爆炸”的实施者。
鲁豫:第一个是谁?
郑渊洁:董存瑞(观众笑)。
凉的屎是比热的屎难吃吗?
和郑渊洁的学习经历类似,他只在学校完成了小学教育,之后便像父亲当年一样,在家里接受“私塾”教育。郑渊洁为儿子编写了十本教材,请老师在家里教课。他把所有的初高中参考书买回来研究,觉得里面有很多该告诉孩子的没告诉,没用的讲了很多。有一次郑渊洁到少管所讲课,就问一个小孩怎么进来的,那个小孩说因为偷钱进来的,法律规定偷窃400元就要判刑。郑渊洁问:“你父母没有和你说这是犯罪吗?”那个小孩马上反问他:“您告诉您儿子了吗?”他当时就一愣,说:“没告诉。”于是立刻跑去书店买了刑法来研究,编写了《皮皮鲁和419宗罪——法律篇》,将419宗罪名变成了419个故事,其中很多是连大人都不知道的。郑亚旗还学习了父亲编写的《安全自救篇》,其中很多内容学校都不教,可是对孩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郑亚旗:其实我对学校的教育制度,考试制度,包括学习的内容——所有这些都不反感。上小学之前的所有教育,都是郑渊洁给我的,他告诉我要与人为善,甚至对于动物都应该尊重,更何况人了。但是我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就把一个女同学叫起来,因为她没带一本书,然后很恶劣地骂她二十分钟。当时我非常害怕,我觉得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呢?最难听的是这个老师骂到女孩长大没出息,没出息到什么程度呢,到你长大了吃屎都接不上热乎的程度。
鲁豫:天呐。
郑亚旗:我回家第一件事就问郑渊洁:“凉的屎是比热的屎难吃吗?”所以我后来一直在密谋,是不是小学毕业以后就不去上学了。
鲁豫:当儿子表现出来不太想去学校的时候,你的内心是觉得:“唉,跟我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有种暗喜的心情吗?
郑渊洁:是这样的,我觉得所有的教育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身教,所有的孩子他不听你说什么,他就看你怎么做。作为父母,你想告诉孩子一个道理,你直接对他说的话他记不住,你当着他对别人说的话,他记得非常清楚。所以我在生活当中接触一个人,我不看他这个人有什么成就,我就看他的朋友是谁。立身成败在于所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老师。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把孩子引导成什么样的人,比如刚才亚旗说的,如果这个老师会当着所有孩子的面那么挖苦一个学生,就说明他没有给孩子应有的尊严。所以亚旗给了我这个信息以后,我觉得这个学校是不能上的。
郑亚旗在十八岁之前,郑渊洁言传身教,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儿子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在成年前,郑亚旗都没有一个人过过马路。十八岁生日,郑亚旗突然就去了非洲,此后不与父亲同住。郑渊洁说,这就像野生动物一样,生了幼子就要呵护它,甚至为了保护幼子而献出生命,但是一旦它长大,绝对要把它轰走。如果你的孩子还在管你要钱买车买房,如果你还在满足他的这一切需求,你就是害了他。
虽然亚旗仅有六年的正式的学校生涯,但郑渊洁在这六年里对他的影响却至关重要。
鲁豫:你在学校六年,你爸从来没有问过你考多少分?不知道你们当时,有没有需要家长签字什么的?
郑亚旗:有,需要签。
鲁豫:那他给你签吗?
郑亚旗:他签。而且是考得越低他越签,要万一考高了他还不签。
郑渊洁:我一定要告诉孩子,考试分数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因为那个什么也不能说明,除了说明你的记忆力。作为一个人,我们需要有想象力,要能进行创造性劳动。你知识再多,如果没有想象力,就一辈子只能重复前人的知识。
鲁豫:我能够认同他考不好,你不说他。但他考好了,你得鼓励他呀。
郑渊洁:考好了,我也不生气……我每次送他去考试,都是一句话:你随便考,不管你考多少分,在我眼里你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把郑渊洁的日记翻到年轻时代,会看到日记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二十八岁的郑渊洁,在墙上贴了一张纸,上书“三十而立还有两年”。两年后《童话大王》创刊,开始刊载他一个人的作品,从此他有了立身之本。他在日记里写道,“我生日是6月15日,创刊是5月10日,我总算在三十岁之前做了一件立得住的事情,这属于险胜,压哨球。”由于1983年郑亚旗的出生,郑渊洁决定给儿子做一次漫长而又特殊的教育:“我要干点让儿子很震惊的事,就是一个人写一本杂志很多年。然后光凭这个挣很多钱,让这个家从一穷二白变得富有,这就是最好的身教。”
我生他的时候,也不是郑渊洁
鲁豫:他出生的时候你真的是一贫如洗。
郑渊洁:住在筒子楼里。我生他的时候,也不是郑渊洁,就这样奋斗出来的。幼儿园我基本没让他上,因为我觉得他看着我写作,是最好的教育了。看着家里,有了摩托车,又有了汽车。记得买汽车的时候上牌子,窗口里的警察告我说:“恭喜你,你是北京第一百辆私家车的拥有者。”当时,揣着八万块现金买不到车,就到天津去,因为我弟弟的太太的妹妹的爱人的爸爸(观众笑),是天津物资局的局长。然后,他特批了我一辆残车。
鲁豫:残到什么程度啊?
郑渊洁:残到从买来以后,基本上每天坏一次,会给我扔到路上。
鲁豫:开着开着就停下来了?你一年修几次啊?
郑渊洁:365次……开了一年就不要了。总之,这样的过程都让郑亚旗看到了,实际上这样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你成了,他也成了。所以人生最珍贵的财富就是,你现在二十多岁赶快结婚。80后,我见了就说,赶快生孩子!哪怕你现在没有工作,生完孩子你就有压力,你必须去找工作。不要说上来就要多少钱,你降低门槛,先打入敌人内部,骗取他的信任,让老板觉得你很敬业,品质很好,那你的工资自然就会涨。如果你非常敬业非常卖力,加班也不要钱,老板依然不提拔你,那么这个企业毫无前途。郑亚旗告诉我,好企业的标准是:员工只想企业利益,老板只想员工利益。如果倒过来就完了。
除了身为北京第一百辆私家车的主人,郑渊洁还号称是北京第一个有手机号码的。他在西直门交了三万多块钱,等了一年,才拿到了那个象征着成功人士身份的大哥大。但由于当时的大哥大开机十分钟以上就要算占频费,所以郑渊洁一直舍不得开机。但有了大哥大走在路上,回头率暴增。他看到美女便掏出大哥大,但是美女不看他,只看大哥大。
郑亚旗:他拿着也不舍得开。
郑渊洁:不能开,开了就要交钱。
鲁豫:那你买它干吗呢?
郑渊洁:买它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新闻里说,美国总统在汽车上,就能跟全世界通电话。我说好神气啊,我先有了车,再有这么一个电话,那我不就成了美国总统了!
鲁豫:但是人家美国总统是开机的。你不开机,怎么跟世界联系啊?
郑亚旗:没事,我们有BP机。
郑渊洁:两个共同用,手机不开BP机开,别人呼我了以后,我还要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依然不开机,找一个公用电话打过去(笑)。
故意考六十多分是很难的
郑渊洁:人是要有想象力的,对一个人来讲,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差异,才是你能够出人头地和取得人生成功的秘诀。
郑渊洁在短短的四年小学生涯中,曾经写了一篇《早起的虫子被鸟吃》的作文,和老师发生了冲突,老师原本的题目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郑渊洁说,你先要弄清楚你自己是鸟还是虫子:如果是鸟,你就早起,这样就可以丰衣足食;如果你是虫子,就一定要睡懒觉,这样避免杀身之祸。他认为考卷答案都是千篇一律,太没有创造性,他在做数学应用题的时候,里面提到两个水缸放水,他就想到大海,想到和喜欢的女生划着小船,想到他们一起被鲸鱼吞掉,想着想着,铃声响了,该交卷了,他一道题都没做。
虽然郑渊洁说起这些事情来,显得很轻松,放荡不羁,但其实在儿子郑亚旗眼里,他是个再勤奋不过的人了。
鲁豫:印象中你爸当时是怎么写作的?
郑亚旗:郑渊洁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人,当时我就在一个竹车里站着,他就这么一边摇,一边写,一直写到现在,每天早上都要写上几个小时。我前两年跟他一块出差,好不容易到了出差的地方了,晚上挺晚睡的,可他早上四五点就把我吵醒了。我说你起来这么早干吗?他说我还是要写。
鲁豫:你爸在你小时候,由于你的原因,有一次把稿误了,别人罚他十几万,这事儿你记得吗?
郑亚旗:我当时当然不记得了,当时他也不会跟我说这事儿,后来还是他上你的节目,我才看到这事儿的。
郑渊洁:《童话大王》杂志,是每个月都要交稿的嘛,他如果和我在一起,还是会影响我的进度。所以我就把他放到我父母家去了,之后他就每天打过来一个电话,问我今天写了多少。因为他知道我正常进度是一天十页嘛,结果我说写了三十页,他在电话里就不吭气了。我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我怎么可以说孩子走了以后我反而写得多了呢!这样他就会认为他在我这儿是负面的。后来我就赶快把他接回来,让他坐在我的桌子上,看着我写。这样肯定是影响我的思路了,我只好当着他面抄书。那时候我占一便宜,他不认字,我就开始抄《红楼梦》。但那期稿子就误了,罚钱了。但是这样做我觉得很值得,这其中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在教育的时候,爸爸妈妈一定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要分析这件事情,分析孩子的特点。家教非常重要,甚至高过了学校。
鲁豫:郑亚旗你当时听到以后还是很感动的吧?
郑亚旗:对。但是反正这种让我感动的事儿也特多,所以都快麻木了。
鲁豫:哦?你爸这么高大呢?
郑亚旗:嗯,这种事儿很多。有一次跟他到燕莎商城,那时候在北京刚开业,算是最豪华的商城了。去了以后,我就有了一架直升机。
郑渊洁:那个是遥控的,却是正经烧柴油的,一万多块钱。我觉得作为父母,一定要在孩子有什么欲望之前先满足他,绝对不能让他先提出来。如果他提出来之后你再和他有抗衡,比如提条件,你必须考一百分,或者是根本买不了,这就更麻烦了。可能有的爸妈说,那我没这条件,没这条件你努力呀,你好好工作呀。
鲁豫:但这不是说努力就能够努力成的,很少有人给孩子买那么贵的玩具。
郑渊洁:这个世界上,懒的人多,因循守旧的、保守的人多,其实你稍微动一下脑子,马上就胜出了。
鲁豫:你当时能看出郑亚旗是喜欢那个飞机的?
郑渊洁:对,所以我就说,咱们买这个飞机吧?他说可以啊。我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条件,但那一次我想试试,看看作用到底有多大。我就说,如果明天的期末考试,你考六十多分——别不及格,不及格还得补考是吧——我就给你买。所以他明明知道这个题怎么答,故意答错,这就是大智若愚的培养。
鲁豫:那考到多少分就不给买了?
郑渊洁:考到七十分以上或者不及格都不给买了。最后他考了六十二分,还可以吧,那很难的。
郑亚旗:特难这事儿。你还得估每道题多少分,然后作文你还得有一个大概的,觉得能得多少分。
郑渊洁:因为这考试分数,真的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
幸福感只能通过帮助别人来实现
郑渊洁:一个孩子到了十八岁就成人了,男孩只能管到十八,女孩可以管到八十。在郑亚旗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和他说,等到你十八岁以后,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要完全自食其力才可以。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辆车,那车不重要,重点是车里面,我放了一盒安全套。因为我觉得他在家上学,我唯一对不住他的事儿就是,让他失去了早恋的机会——没有女生嘛。所以我希望他能够早日完事儿,我就在每个安全套上都用大头针扎了一个洞……
郑渊洁认为,十八岁是一个人生重大的分水岭。他在儿子十八岁的时候,送给儿子一辆汽车作为生日礼物。于是郑亚旗从十九岁开始,便每年送爸爸一辆汽车。直到爸爸求饶了,说,你别送了,我这儿没地方放了,才罢休。这是儿子对爸爸的孝心,对爸爸的感谢,更是向爸爸证明自己,不但可以独立了,还可以让爸爸沾光过上好日子。郑渊洁曾开玩笑地说,早知道你这样回馈我,我当初应该送你一个女友或者房子。
郑渊洁:我常告诉郑亚旗要博爱。也许有的爸爸妈妈觉得我是在溺爱孩子,其实应该是这样,你不能光溺爱他,你还要溺爱他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溺爱世界上所有的人,这就不是溺爱了。这不是双重原则,如果你光对他好,对他妈不好,对别人不好,那这孩子就完了。对所有人好,这就是博爱了。这个教育是奏效的,从一件事情可以说明。就是在汶川发生地震以后,郑亚旗获得了一个信息:有一些学校正在上课的时候就塌了,有些孩子也受到了伤害。于是他就跟我说:你要捐钱。我说为什么?他说你最近有六本书要重印了,这几十万稿费就全捐了吧。
鲁豫:好,这个好。
郑渊洁:我一开始还真有点舍不得,但是捐完了以后,我有很奇怪的感受。其实我写作这么多年,除了要演示给郑亚旗看以外,我一直在追求一个东西,就是我要活得幸福。但这种幸福感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知足,我有成就感,我快乐,我看着我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写着,把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大,却从来没有过幸福感。但是这个钱捐完以后,幸福感来了。我告诉大家一个秘诀啊,幸福感不用奋斗,幸福感只有通过这件事才能获得:就是帮助别人。
鲁豫:真的。你的教育成功了,他又反过来教育了你。
郑渊洁:确实是。后来我又买了五万块钱的干脆面,解放军帮我们往车上搬,他买了好多好多我的书,送给灾区的孩子。后来,玉树又不幸发生地震了,又有学校倒塌了,又有孩子受难了,然后郑亚旗又回来找我说,郑渊洁你要捐。我说这回我有觉悟了,我知道这是能够给我带来幸福感的事儿。
鲁豫:郑亚旗自己评价呢?你爸对你的教育如何?
郑亚旗:不管怎么说,他给了我一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人生,这个是我觉得最宝贵的。
最让郑渊洁感动的事就是我能自立
郑渊洁在十五岁那年走出家门,成了一名空军战士,负责维修战斗机。在部队里历练了四年之后,郑渊洁复员成了工厂里一名锅炉工人。郑亚旗和父亲有着相似的经历,成年后由于没有一般求职者拥有的大学文凭与社会经验,他找工作时四处碰壁。凭借着郑式童话教给他的只知快乐、不知沮丧的心态,他终于找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作。
一天郑亚旗回家,郑渊洁发现他的衣服很脏。原来他在一个超市扛鸡蛋,这个工作不要文凭,扛一箱五毛钱。亚旗每次开车去都怕人看见,就把车停在离得老远的一个停车场里。他说:“要是别人看到我开着奥迪来扛鸡蛋,肯定会以为我不正常。”郑渊洁非常高兴,对于儿子来说,“开着奥迪扛鸡蛋”就像在现实生活中扮演一个童话人物。
郑亚旗:我小时候,他去广州出差,给我买了一个擎天柱(变形金刚),然后他上飞机的时候,就和送他的那个广州的出版社的人说,如果我坐的这架飞机掉下来了,你就照着买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儿子寄去。
郑渊洁:因为那时候北京还没有这东西。擎天柱那时候一百二十块钱,但是我还是没有想象力,没有经济头脑,当时要买两个,另一个不拆包,现在多少钱?
郑亚旗:至少得卖个十万吧。
鲁豫:你觉得你做过什么让你爸感动的事吗?
郑亚旗:我觉得我现在不管是开公司,做皮皮鲁品牌,还是做皮皮鲁讲堂,所有的事儿跟他都是明码标价的合作关系。这是肯定让他觉得——不能说是感动——但至少说明我能自立了嘛。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求我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对我最大的要求可能就是希望我能独立。现在我做的这些事,不但独立了还能为他带来收入,他应该都挺高兴的。
从2005年1月开始,为纪念由郑渊洁一人撰稿的杂志《童话大王》的二十岁生日,郑亚旗创办了《皮皮鲁画册》。对于读者来说,消失了十年之久的皮皮鲁、鲁西西,又回到了他们中间。
虽然曾经有人说郑亚旗,怎么创业都离不开爸爸?办《皮皮鲁画册》,开“皮皮鲁讲堂”,其实都是靠着老子给他写稿、替他讲课。郑亚旗的回应是:“别人怎么评价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有个金饭碗,你却要因为所谓的骨气和面子把它废弃在一旁,才是蠢事。”
吃爸爸这一碗饭的想法,是在2004年的9月,时任报社技术部主任的郑亚旗接到郑渊洁的电话。放下电话,隐藏身世低调了四年的他决定玩一把高调的辞职。“你辞职后干什么啊?”同事很关心。
“我要做一本杂志,《皮皮鲁画册》。”
“那不是要郑渊洁的授权才行吗?”
郑亚旗在这时先把第一枚炸弹扔出来:“我已经拿到了。”
果然引来一片惊呼声:“你太牛了!连郑渊洁的授权都能拿到!”
最大的炸弹在这时爆炸:“因为他是我爸。”
鲁豫:等于你爸现在给你打工是吗?你给你爸开工资?
郑亚旗:对,开工资,还有版税。
鲁豫:开的高吗?
郑亚旗:正常水平。就是人家跟他合作开多少,我肯定就给他开多少,甚至有的时候还更高。
郑渊洁:他其实是自从我在鲁豫的这个节目开窍了以后,他就发现了我的价值,然后给我开了一个所有一线主持人的名单,让我挨个参加他们的节目,跟他们过招,练口才。他的目的是办一个皮皮鲁讲堂,把我小时候对他的教育方式传播出去,让更多的孩子知道。他觉得这些孩子从此左手拿着传统的文凭,右手受我这样的教育,肯定要比他还厉害。
郑亚旗:郑渊洁有的时候想法还是比较保守的,当时我第一次跟他说讲堂的事儿,他说:“这事儿不行,我不干这个,你老爸好歹也算个大师吧?大师干的事儿都是,随便跟人讲一遍,然后拍屁股就走了,你们就复制去吧。”我说,你这想法不对,那孔子算大师吧?孔子几乎没写过东西。那苏格拉底也算大师吧?他也没写过东西。
郑渊洁:他说这两个人就只对着弟子讲课,弟子给记下来。这就叫做:一字不著,尽得风流。
郑亚旗:对。然后郑渊洁当时就说,你今天是来羞辱我的吗?他不知道“坑爹”这词儿,要是知道,肯定要说:你今天是来“坑爹”的吗?然后我说不是,你在备课的过程当中,你在和这些孩子近距离互动的过程当中,一定能产生很多新的想法,新的创意。来这儿讲课,我还给你钱,你还能获得新的灵感,挣更多的钱,这事儿肯定是你应该做的吧。我就这样一步一步说动了他。
我一直以为矿泉水瓶上印的是娃哈哈的老板
从小在家中私塾里长大的郑亚旗,接触同龄人的机会少之又少,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和平常的孩子不同,我没有心理上的青春期,然后,就是这样的经历,使他对当下年轻人,热衷的事情和了解的内容一无所知,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郑渊洁:那时候他在家学习,没有女孩儿。我就老说你在网上一定要认识几个女孩,然后跟人家见面去。他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人家问他你知道F4吗?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就马上就跑到楼上来,说郑渊洁你知道F4吗?我说这你算问到你老爸强项上了,因为你老爸是空军出身,F4就是美国战斗机啊!他就回去告诉那个女孩儿,女孩儿就给他回了一句话之后,就再不理他了:“我奶奶都知道F4。”
鲁豫:后来跟那个女孩就分了吧?
郑亚旗:都没见过面,那是网友。这种事很多,前一段还有个女孩跟我说她喜欢王力宏,我说我真不知道王力宏是谁。她说你肯定见过,你喝过娃哈哈矿泉水吗?我说喝过,她说瓶上面那男的就是王力宏。我说我一直以为那上面的是娃哈哈的老板,我还说这老板长得真帅,把自己照片印在娃哈哈矿泉水瓶上。
鲁豫:有观众问郑渊洁,以后教育自己的孙子——也就是郑亚旗的孩子——还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吗?
郑亚旗:那得问我了。因为我的孩子他就管不了了。
鲁豫:你会采取你爸这样的方式吗?
郑亚旗:得看孩子喜欢什么样的教育方式。他要是特喜欢上学,那我就让他去上,但我肯定要去侦察一下这个学校教什么,怎么教;如果他不喜欢上,那我家有现成的教材可以用啊,我还省事了。
鲁豫:如果小孙子喜欢上学,他爸会让他去上学,作为爷爷你同意吗?
郑渊洁:可以,孩子喜欢就可以去,但是不可能一直喜欢下去,绝对不可能。
鲁豫:因为你们家有这个遗传基因,是吗?
郑渊洁:对,他要一直喜欢下去,我觉得就有必要做个亲子鉴定了(笑)。
鲁豫:还有观众问郑渊洁老师,希望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
郑渊洁:应该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勤快的姑娘,我很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孩。因为郑亚旗喜欢动物嘛,现在我们都吃素了,他养了一些猫啦狗啦的宠物,其中猫是需要经常换猫沙的。我觉得他交的女朋友,只要到他这儿来,给他换猫沙的,就马上要。
鲁豫:那要都换猫沙呢?
郑渊洁:没有,一个都没有。猫沙就是要去清理猫的粪便,一般女孩儿都不愿意。我对他说,只要是第一个给你换的,就是她了。
鲁豫:亚旗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郑亚旗:对我来讲,这个女孩一定得是一个对世界感恩的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第二点就是得有幽默感。
郑亚旗热爱动物,热爱摄影,所以经常背着各种相机和镜头去世界各地拍摄动物的照片,狮子、大象、斑马全是他摄影作品的主人公,甚至还潜到太平洋、印度洋去拍摄海洋生物,曾出版摄影集《非洲》。2008年,郑亚旗在北京建造了一座硕大的摄影棚,成立了个人摄影工作室。摄影棚里各种专业摄影设施一应俱全,摄影棚大到能开进去十几辆汽车,竟还设有小型电影院。
他开始拍一些客片,经常接待的对象当然包括了郑渊洁的忠实读者。很多情侣,因为皮皮鲁的故事相遇相知,直到相守,跑去郑亚旗的工作室拍婚纱照。忠于爱好,另起炉灶,赚钱养家,一直是郑亚旗的理想。
其实人生就是两万多天
1981年,皮皮鲁跃然纸上,郑渊洁的童话儿子诞生了,和对郑亚旗呵护一样,郑渊洁将无微不至的父爱也投射到了这个儿子身上。可以说皮皮鲁这个童话人物,几乎陪伴着郑亚旗一起成长。皮皮鲁的故事终结于小学,郑亚旗的人生也是从小学毕业的那天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出现在人前时,皮皮鲁是个科学家了,郑亚旗则成了他爹的“经纪人”,很认真经营郑渊洁这块金字招牌。皮皮鲁只是个故事,而郑亚旗才是现实。
无论当初是为给儿子找个玩伴,还是突发奇想,去写儿时的自己,如今皮皮鲁和鲁西西已经走过了三十年,依然有人在看他们的故事,依旧有人在听这个学习成绩不好,顽皮小男孩的喜怒哀乐。
郑渊洁:我1992年去郑州签售,当时一个特火的商场叫亚细亚,排队排得很长,签到最后的时候,来了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女生,等我签完名就问我:郑叔叔我长大了能到你身边去工作吗?我说可以呀。因为我觉得成年人对孩子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鼓励。说完了以后,我又多了一句话,我说我身边的助理就缺个会英文的,别的都有了。因为我跟外国人谈版权的时候老吃亏,我以为他给我一万美元呢,其实是一美元,one,我就吃亏了……结果她说,那你给我写在这本书上吧!我就写上:“长大以后,学好英文到我这儿来。”写完了,她走了,我忘了。这个女孩本来在班上的学习成绩是我这样比较有出息的人(笑),后来被我扼杀了。白纸黑字一写,就这么几秒钟,她很快就从靠后的名次变成了全班第一。
鲁豫:那你不是害了她了吗?
郑渊洁:对,真是害了,这是我人生做的坏事之一(笑)。后来这个女生考上了广州外国语外贸大学,学了好几门英语——不是——学了好几门外语。后来她来找我,但我不记得这事儿了。
鲁豫:她拿着那本书吧?
郑渊洁:嗯,她把书一拿出来,我就没办法了。
鲁豫:她当你的助理了吗?
郑渊洁:她现在给我当了六七年助理了,英语很棒,有一次我和美国大使洪博培对话,她就是翻译。但是翻到最后,发现那人中文比她还好,比我还好。
鲁豫:这属于在无意当中激励了别人,走了一条很特别的路。
郑渊洁:我愿意让年轻人相信生活中随时有奇迹。这个奇迹属于有准备的人。大仲马说过一句话:“每一个人在一生当中,每一天至少碰到六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我不知道“六”这个量词怎么来的,说得有点邪乎,但确实是这么个意思。绝大部分的人抓不住,和机会失之交臂,但其实奇迹的机会随时在出现。不要觉得人生很长,可以浪费,其实人生就是两万多天,所以你要很隆重地过每一天,品质好,与人为善。一定会有奇迹等着你。
鲁豫:你对你的人生每一步,都有规划吗?
郑渊洁:有计划,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80后的朋友,一定要有计划,有了计划之后,人生会大不一样。郑亚旗给我定了一个计划,他说以后你就做慈善吧。
郑亚旗“命令”郑渊洁,把五十岁之前从读者手里挣到的版税,在五十岁之后返还给读者,通过慈善事业来回报社会。这是郑亚旗作为一个80后拥有的难得的社会责任,也是让郑渊洁最欣慰的地方。郑亚旗的其中一项计划,就是做一个皮皮鲁中文总动员计划,和父亲一起去往贫困地区的学校。给孩子们有限的物质,不如教他们一个本事。这就是郑渊洁的强项了,教孩子们写一手好文章,便可以拓宽人生路,遇到更多发生奇迹的机会。
郑亚旗把父亲在皮皮鲁讲堂讲课的画面都拍下来,刻录成盘,连同电视机、DVD机一起送到小朋友的手里,当然,还有书籍和杂志里,皮皮鲁和鲁西西那些经典不衰的故事。
郑小琼——是诗人在打工,还是打工妹在写诗?
人物小传
郑小琼 1980年生于南充
2001年到东莞打工并写诗,多篇诗歌、散文发表于《诗刊》、《山花》、《诗选刊》、《星星》、《天涯》、《人民文学》、《散文选刊》等报刊。2007年6月获得人民文学奖“新浪潮散文奖”,拒绝了东莞作家协会的驻会聘请,执意继续打工。
她生于80年代,是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打工妹,同时也是一个备受争议的女诗人;她喜欢写作,并觉得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她不愿抛头露面,个性内向而害羞,却语出惊人,拒绝了成为专业作家的邀请,决心以亲历者的身份继续边打工边写诗。她就是来自四川的打工小妹:郑小琼。
在晚报上的娱乐版上一个三流的明星用她的肉体接受城市的血统。
天蝎座爬上玻璃窗,幼龙沉入小小的酒杯中。
蛤蟆镜下的人才市场上用法律的口气写着人人平等!
我在这张招牌下让两个治安队员拦住,“拿出你的暂住证”。
在背后我让人骂了一句狗日的北妹,这个玩具化的城市没有穿上内裤,
欲望的风把它的裙底飘了起来它露出的光腚让我这个北妹想入非非啊!
——《人行天桥》
是诗人在打工,还是打工妹在写诗?
“在珠江三角洲,有四万根以上的断指。我常想,如果把它们都摆成一条直线,会有多长……而我笔下瘦弱的文字,却不能将任何一根断指接起来。”
这是一个叫郑小琼的普通打工妹在人民文学奖领奖台上的发言,当时这段话曾数次被掌声打断。
2007年5月27日,一个素面朝天的四川打工妹郑小琼,从广东东莞的工厂,来到北京的中国现代文学馆,接受了中国内地一个重要的文学奖项:人民文学奖“新浪潮散文奖”。
这是郑小琼平生第一次有机会来到北京,除此之外,她还能得到一笔对她来说属于巨额的奖金,人民币一万元。
2007年6月3日,小琼又获得了东莞荷花文学奖年度诗歌奖。
《人民文学》的副主编李敬泽如此评价她:“郑小琼是一个打工者,她现在还在推销五金器具。这样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却有如此大的胃口和力量,对我们这个庞杂的中国掷出如此尖锐和有力的表达。”
而对于郑小琼来说,打工,是一个沧桑的词汇……在海洋里捞来捞去,捞到的是几张薄薄的钞票和日渐褪去的青春。
也许正是这样特殊的身份背景,这样特别的对比反差,让郑小琼获得其他获奖者所无法获得的关注。很快从网络开始,郑小琼现象被热烈地讨论着,是诗人在打工,还是打工妹在写诗?她的一切引起了人们的好奇、猜疑甚至追捧。
鲁豫:小琼来接受采访特别紧张,是吧?
郑小琼:嗯,感觉挺不自在,好像坐在针毡上,但是又不能够走开。
鲁豫:很紧张,其实没事儿。这已经是第二次来北京了吧?上次是来领奖的时候,这次是来做我们的节目。
郑小琼:对,我想都没想到过。
鲁豫:特别谢谢小琼,因为小琼是个特别低调的女孩儿,不太愿意接受采访。
郑小琼:因为我一直都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不太喜欢这些社交活动。
鲁豫:上次领奖的时候也很紧张吗?
郑小琼: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紧张。
鲁豫:获奖时那种感觉,是不是很高兴?这么大的一个文学奖呢。
郑小琼:主要还是有一万块钱才高兴(观众笑)。
鲁豫:他们当时打电话来通知你,说你获奖了,你相信吗?
郑小琼:不相信啊,我觉得怎么可能获奖呢!我从来就没把写作当回事,只是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鲁豫:奖金怎么花的,后来?
郑小琼:就是寄了一些钱回家。然后我本来不是做业务嘛,人家都说我不适合做业务,我也确实做得不是很好,亏了一些本吧。然后就贴了一部分进去。
鲁豫:你卖的是什么东西?卖给谁?
郑小琼:卖的五金方面的东西,比如施工用的钻头,主要是去切铁的那些东西,然后卖工厂。
鲁豫: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份业务工作的?
郑小琼:就是2007年3月份正式开始的吧。
鲁豫:到获奖的时候,你卖出去多少了?
郑小琼:好像有一千块钱左右吧。
鲁豫:才卖出去一千块钱啊?
郑小琼:对,其实每天车费好像都不够。
鲁豫:那你怎么办呐,小琼?
郑小琼:我不是获了奖嘛(观众笑)。
你们不知道,我的姓名隐进了一张工卡里
我的双手成为流水线的一部分,身体签给了
合同,头发正由黑变白,剩下喧哗,奔波
加班,薪水……我透过寂静的白炽灯光
看见疲倦的影子投影在机台上,它慢慢的移动
转身,弓下来,沉默如一块铸铁
——《黄麻岭·生活》
有一次,我的手指不小心让车刀碰了一下,半个指甲便在悄无声息中失去了,疼,只有尖锐的疼,沿着手指头上升,直刺入肉体,骨头。血,顺着冷却油流下来。我被工友们送到了医院。在那个镇医院,我才发现,在这个小镇的医院里原来停着这么多伤病的人,大部分都是像我一样,来自于外地的打工者,他们有的伤了半截手指,有的是腿,有整个手,头。他们绷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沁着血迹。——《铁》。
小琼一直在东莞打工,生活极为简单,甚至有些单调,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外来打工妹工作的艰辛。她把她所有的工作、生活、心情,全部都放在自己的诗里。她的诗,语言纯洁而真实,不偏不倚,既没有跳脱出生活诉说虚妄的想象,又没有执拗于生活抒发痛苦的呻吟。这来自她对现实的尊重,对打工者身份的尊重,对有血有肉的人的尊重。读者读起这些诗来,自然有触动心灵之感。
直面艰难生存的开始,正是创作之路的开始
郑小琼出生在四川省南充的一个贫苦农家。十六岁那年,她考上了南充卫校,成为家里的骄傲。因为在那个年代,考上卫校,然后毕业后分配到医院,就意味着吃上了公家饭。她感受着村里人无比羡慕的眼光,承载着家里人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上学的决心,来到了卫校上学。然而四年毕业后,学校不再包分配了,于是郑小琼去了一家乡村诊所。诊所的经历,她一直都拒绝回忆,因为那是个梦魇。据说那个诊所是个性病医院,非常黑心,一点治疗效果都没有,根本就是在骗人。郑小琼感到良心不安,在那里没有干多久便辞职回家。
上学时家里欠的钱还没有还,又失去了诊所的工作,郑小琼无奈之下,不顾家人的反对,在2001年开始了她的南下打工之旅。
这是郑小琼独自直面艰难生存的开始,也正是她创作之路的开始。
鲁豫:小琼2001年到东莞开始打工,这么多年干了很多的工作,在东莞一直好找工作吗?
郑小琼:我刚来那一年不好找。
鲁豫:听说找工作的时候需要让你们找工作的人做仰卧起坐呀,跑步呀之类的,看看你们的体能怎么样。
郑小琼:嗯,就是叫你围着工厂跑圈。
鲁豫:跑多少圈呀?
郑小琼:跑过几十圈。
鲁豫:那种感觉不好受吧?
郑小琼:当时我是才来东莞,人家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觉得只要能够进那个厂就挺好了。
鲁豫:那个厂待遇很好吗?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郑小琼:那时候是工厂选择你,不是你选择工厂。我都没有考虑那个厂能给多少工资,想先进去了再说吧。第一个月领了两百多块钱吧。
鲁豫:才两百多块钱啊。
郑小琼:对啊,加班费一块钱一个小时。
鲁豫:那你们一个礼拜要工作几天?每天工作几小时?
郑小琼:一个礼拜七天,就工作七天嘛。然后每天白天八九个小时,晚上再加几个小时班吧。
鲁豫:那你怎么一个月才两百多块钱呢?
郑小琼:因为当时我第一个月进去,要穿工衣,然后工衣费的一百多块钱肯定还要从工资里扣嘛。而且刚去的工人要给厂里面交押金,后来我说我没钱,也叫他在第一个月工资里面扣,大概又扣了几十块钱。
鲁豫:这是最少的一个月了吧?只有两百多块钱。
郑小琼:嗯,其实如果在2001年左右,一般工资也只有五百块钱左右,就是像我们这样子的工作。
鲁豫:够用吗?
郑小琼:因为工厂包吃住嘛,然后不包早餐,如果想省钱不吃早餐就可以了。
鲁豫:那你早晨就饿着肚子干活?
郑小琼:嗯,没钱你就只能饿着肚子嘛。
鲁豫:你试过兜里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吗?
郑小琼:有啊,就是我第一年到东莞去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找工作的过程。找工作很辛苦的,有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厂到底好不好。也许你做了几天,交了一些押金放在那里,说不定你觉得那个厂有点黑,然后你就想出去。可你自动离厂了,那钱都不会退你的,而且还要租房子,还要预防有人来查暂住证什么的,那个时候真的挺害怕的。
挨饿之外,暂住证成了郑小琼的另一个噩梦。
“有时候老乡把你反锁在出租屋里,查房的就猛敲铁皮房门,看你在不在,外面又下着雨……有些家里带着小孩,哇的一声就吓得哭起来……特别被手电筒刷地一下照亮,那种感觉……”
还有一次,郑小琼与诗友结伴爬山,被警察拦住,朋友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挥舞着,告诉警察,那是他刚写好的诗集。警察对诗集毫无兴趣,不耐烦地把手一伸:“暂住证!”
对这些事情,郑小琼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她认为很多事情无法改变,诗歌打动不了警察,甚至对周围的工友也毫无影响。大家对她的诗人身份要不就是毫不知晓,要不就是无动于衷。大家还是习惯唤她的工号:“唉!245。”甚至很少有人叫“郑小琼”这个名字。
五金厂的流水线上,工友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铁片上用超声波轧孔。从机台上取下两斤多重的铁块摆好,按开关,打轧,然后取下,再摆上新的铁块,不断重复着。每天要将一两斤重的铁块起起落落一万多次。等到手被磨掉了一层皮,长出老茧之后,就能适应这种生活了。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麻木了。
在工业生产中,只需要机器,以及操作机器的技师,不需要思想者。机器的运转不会因个人的心灵疼痛而停顿下来。流水线只会关注效率、产量和价值,不会在乎人的苦乐伤悲。整个工厂关注的是流水线上的她,而不是这个作为人的她。后来,她在自己一篇名为《流水线》的文章中记录了这种令人锥心的经历。虽然时过境迁,但言语中的愤懑与辛酸却表露无遗、难以释怀:
“作为个体的我们在流水线样的现实中是多么柔软而脆弱,因为这种脆弱与柔软让我们对现实充满了敏感,这种敏感是我们痛觉的原点,它们一点一点的扩散,充满了我的内心,在内心深处叫喊着,反抗着,我内心因流水线的奴役中感到耻辱,但是我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剩下的是一种个人尊严的损伤,在长期的损伤中麻木下去,在麻木中我们渐渐习惯了,在习惯中我渐渐放弃曾经有过的叫喊与反抗,我渐渐成为了流水线的一部分。”
——《打工手记之流水线》
对于文坛给她的“打工诗人”的称谓,她的回应是:“诗人太神圣,我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鲁豫:你在文章里面写,你的手曾经被机器轧过,轧得厉害吗?
郑小琼:就是有个指甲中间轧掉一个小洞,然后这里就没有指甲了。当时我是进了那个五金厂里,每个月都可以看到掉指甲呀,或者去掉一截指头这样的事情。可能一不小心手指就被去掉一截。然后旁边经过的人看到那个铁块上面有血,然后还有一些肉末,人家就说怎么会有血?也许你这时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自己的手去掉了一截手指,这才赶紧包住。
鲁豫:如果去医院的话还能够把手再给缝起来,现在这样的技术是有的吧。
郑小琼:根本看不到还有一个手指了,已经都成肉渣一样的感觉。
鲁豫:你身边的工友就有这样的?
郑小琼:很多。每个月可能都会遇到一两双这样子的手。
鲁豫:那他们负伤了以后,厂里面会管他们吗?会给他们赔偿什么的吗?
郑小琼:其实《劳动法》在这方面是有一些规定的,但是很多工友都得不到这方面的赔偿。我觉得个人的力量太微小了。
鲁豫: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但你别小看诗,其实诗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大的。你虽然觉得文字好像很无力,但是其实文字它传播的速度很快,范围很广,让很多人能够读到、看到、感受到,那力量其实是很大的。
小琼把她在流水线上的感受全部写到诗里。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生活其实变得比以前宽阔了很多,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让外面的人更多地了解和感受到她们打工妹的生活,让更多的人为她的文字而感动。
《21世纪文学大系·诗歌卷》的编选人、北师大文学院教授张清华曾撰文说:“我读到了一位叫做郑小琼的年轻人的大量书写厂区劳工和个人生活的诗,我得说,它们非常令人感动。我以几乎最大的篇幅选入了她的五首作品。这位打工诗人的锐利,会让多少自认为专业和富有技艺的诗人无地自容啊。”
郑小琼的文字是另类的,她的另类首先表现在文字朴实无华而又有深度,不像大多的打工诗歌档次不高,通常是打工生活的记录和情感的复制,缺乏思想精神的高度和升华。
她的另类还表现在割手般的疼痛上:同样是对“乡土”题材的把握,一般的诗人喜欢抒写乡愁和思念,但郑小琼却能抓住“疼痛”这个词,并且写得那么澎湃,有沉重的压迫感和蓄势待发的爆破力。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诗歌出自一个如此温柔文弱、其貌不扬、身体单薄的女子之手。如此巨大的反差,使郑小琼一下子仿佛拥有了神秘的力量。
确实,郑小琼为了生计在过着卑微的生活,但是诗歌从来不卑微,它闪烁着动人的光。
我觉得有一件兴趣爱好,已经很奢侈了
郑小琼写诗生涯的开始,是源于一个偶然的念头。那时候南方打工的残酷现实让二十岁的郑小琼无所适从,唯一能带给她精神慰藉的便是读书。在一些打工者的刊物上,郑小琼经常能看到别人写的诗歌。出于一种好奇和尝试,她写下了生平的第一首诗寄给了一家镇报,没想到居然发表了:
每天
我漫步在记忆的池塘
乡愁的中央
居然是
站立的荷
飘出淡淡的清香
——处女作《荷》
初试告捷,让郑小琼一发不可收拾地写了起来。每天下班,她便趴在铁架床上,记录自己和工友们的生活和心情。那些长短的文字,便是她在异乡最亲近的朋友。渐渐地她的诗开始频频见诸报端,甚至出现在了《诗刊》、《星星》等国内顶级诗歌刊物上。她反映打工生活的诗歌,尖锐而苍茫,大气而纯真,“像灼烧着的铁一样”,深深震撼了读者,并迅速引起文坛前辈的瞩目,鲜花与掌声接踵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或大或小的荣誉,或多或少的稿费。她在获得人民文学“新浪潮散文奖”之前,在诗坛已小有名气。她获得过“首届独立民间诗歌新人奖”,2005年还参加了被称为“诗歌界的黄埔军校”的“青春诗会”。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改变郑小琼的生活状态,在工厂里,她依然是那个不被人注意的,孤独写诗的打工妹。她甚至刻意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她写诗、发表、得奖的事,她不喜欢工友不关注她的诗,只是单刀直入地问她写诗能赚多少钱;她也害怕老板知道她“不务正业”,赶她出厂。
鲁豫:那个时候有没有开始有读者来信什么的了,信多不多?
郑小琼:会有很多打工的朋友给我寄信,谈他们的感受。
鲁豫:我听说你们当时收信是要交钱的?
郑小琼:嗯,因为我当时信很多……
鲁豫:我不太明白,信寄到你们厂里面,写郑小琼收,然后你去拿信的话,每封信你都要交钱?
郑小琼:他是在我的工资里面扣。
鲁豫:为什么呢?
郑小琼:我也不知道。有一个月,我看到自己的工资条上,写了一个其他三十块钱。我就觉得挺纳闷的,就去问主管。主管说,你看你这个月的信有三十封,要扣三十块钱。他说也不是你现在才扣的,你没来之前,别的人也都扣了的。他这样说,我就觉得如果去找老板的话,事情可能会很麻烦。
鲁豫:所以你没有办法。
郑小琼:对,但其实我真的挺心疼的,我觉得把这个钱拿去请工友们吃饭,也比这个划得来。但是我也忍受了一年多吧,最后我终于忍受不住了,我就去找老板了。我说你不是说叫我们以厂为家吗,我在家里面收信从来不给钱的。
鲁豫:你的逻辑倒是很对(笑)。老板怎么说?
郑小琼:他就好像有点不高兴了,然后他就说那你回去吧,我待会儿去问一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后来我这样坚持问了很多次,他也没给我什么答复。但是第二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就没扣我的钱了。
鲁豫:所以有时候抗争是管用的啊,小琼。
郑小琼:但是我感觉我挺危险的,那一次差一点离开那个厂。后来我觉得我做事情,他找了我很多小麻烦。
鲁豫:你的工友们知道你是个诗人,在写诗吗?
郑小琼:嗯,他们会看到我经常收到一些信,然后会有一些稿费。
鲁豫:他们只是羡慕你有稿费,是吗?
郑小琼:肯定啦,我有时候会跟他们一起去买一些东西吃啊。
鲁豫:嗯,你常常请他们客?
郑小琼:主要是第一次的时候,大概有几十块钱稿费吧,我们就一起去吃了,因为我们去取稿费的时候大家是一起去的嘛。可能我一个人去取的时候,就会悄悄放在口袋里面。因为当时读书家里欠了挺多钱的,所以买什么东西自己都有顾虑,真的觉得心理压力挺大的。
鲁豫:一般年轻女孩儿都喜欢追明星,你喜欢什么明星呢?
郑小琼:这些东西我都没想过,我就喜欢写一点东西,好像没别的爱好。我觉得有一件兴趣爱好,已经很奢侈了。
机器砸在自己的手上和砸在别人手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获得人民文学奖后,郑小琼陆续接到很多企业和单位的邀请。有的企业请她做文职人员,东莞作协也邀请她驻会工作,拿几千元的固定工资。出乎意料的是,郑小琼全部谢绝,她依然选择回到工厂,去挣那份朝不保夕的工资。郑小琼这一反常的行为也使得自己再次成为话题人物。
颤栗着,那些光,那些生活会漫过
我的周身,它在我的肩上拍着
“热爱着这平静的生活吧!”
——《黄麻岭·灯光》
鲁豫:“人民文学奖得主郑小琼拒入作协,执意打工。”为什么呢,小琼?
郑小琼:因为我在南方打工这么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当我选择写打工题材的文字的时候,我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心,我一定要作为一个亲历者,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这样虚无地想象。机器砸在自己的手上和砸在别人手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我一直没有离开的原因。还有就是,我觉得即便我去了那些公司以后,我也不会喜欢去写那些报告呀,还有应景的、社交的文字。我觉得写这些东西会让一个人渐渐失去自己,损害自己的锐气跟立场。
鲁豫:你很了不起,小琼。很少有人能够有像你这样的清醒与坚持,我觉得挺不容易的。但是我会替你担心,你接下来怎么生活?
郑小琼:也是因为写文章吧,让我觉得想得很开。我觉得其实挺简单的,只要能够生活下去,每天不会饿肚子就可以了。我觉得现在应该也不会饿肚子的,因为我自己还是一个很健全的人,很有劳动力的人,只要愿意付出就不会挨饿的,真的。
郑小琼的诗歌没有忽略自我这个主体,不像大多数现代诗反响退入无自我的词语形式,或是找不到宣泄的来源和出口。她的诗和社会连结,和生活连结,和生命连结,和时间连结,和自己连结。她把生活写得真诚、痛苦而有尊严,在诗中处处可见她的坚持和清醒:
我有一颗明亮而固执的心,
它有自己的懊恼
忏悔,茂密的不幸与劳累,微小的怨恨
它们侧身过来,浸入我身体柔软的部分
成为遥远的事物,在我的血液和骨骼
转动,制造出希望,疼痛,疾病,幸福
这些图纸,线条,器具,
它们会对我说
在生活中我们相遇也将相爱,我在
某个机台上打磨生活,涌动如潮汐的
未来,我收集着的爱,恨,青春,忧伤
正被流水线编排,装配,
成为我无法捉摸的
过去,理想,未来,
它们与爱情,亲人纠缠
似一根古老发黑的枝条,
等待某个春天来临
我的往昔已沉入蔚蓝的天空,
剩下回忆似星辰
若隐若现,安慰着我孤独而温暖的心
——《安慰》
只要你快乐的话,诗意就会来到你身边
“打工诗人”是一群真实而丰富的研究样本,这一称谓带来的微妙情绪,在现实生活中悄无声息地延续。许多笔耕数年的打工诗人慢慢改变了命运,有的放弃了打工者的身份,专职写作;有的改行做编辑、记者,过上幸福稳定的生活;有的开始拼命洗刷“打工诗人”的印记,渴望走入更高的文学殿堂;有人则利用起这一头衔进行自我包装。
可无论怎样,他们都无法逃离曾经具有“打工者”这一身份的事实。郑小琼说,一些诗友、前辈,即使是做到管理层,或供职于文联,大多都没有编制,因为手中无城市户口,也无本科以上的学历。始终都是在体制外,始终像一只无脚鸟,不知何处能安身。
像那个疲倦的外乡人,小心而胆怯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人
像躲在浓荫下的灯光一样
——《黄麻岭·灯光》
鲁豫: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郑小琼:因为现在挺忙的……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也会有结婚生子的打算。我觉得女孩子还是要结婚的,我不是一个所谓的女权主义者,我挺珍惜家庭的那种幸福感的。
鲁豫:其实我觉得有一点挺矛盾的。诗人永远需要保持内心那种敏感的,可能有一点点孤独的感觉去观察生活,体味生活。但是作为一个人,我又觉得不应该太孤独、太痛苦、太敏感了。
郑小琼:写作之外有太多的诱惑了,真的。要是有这么多诱惑的话,你根本就不可能安心去写作,真的写不下来。像我得奖后的这几个月,我觉得自己都没写什么东西,还是有一些不平静。
鲁豫:那我们这次把你找来,其实也是在影响你的心境,对不对?
郑小琼:我真的有这样子的想法……其实我真的对出名不太在意啦。我觉得文字它有时候会纯净你一个人的心,让你很平静很平静。但是难免会受到诱惑的。如果你不受到诱惑的话,那你真的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我只想告诉你其实写诗的人都是很正常的,真的(观众笑)。
鲁豫:我知道,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过那个充满诗意的年代。我现在偶尔也会读诗。我想跟你说,你的诗的确是打动了我。这时候你会高兴吗?当别人说,小琼,你的诗打动了我。
郑小琼:当你说我打动了你,我真的觉得这样比任何东西都值得我高兴。
鲁豫: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写下去。
郑小琼:我也不知道。也许结了婚以后,说不定就写不了了,怎么办(观众笑)?
鲁豫:为什么呀,为什么结了婚以后就写不了了?
郑小琼:因为我有时候跟朋友打电话,她们都挺为我担心的。她们觉得女孩子结了婚以后智力的话就会变得低一些。因为你会不由自主地就陷入家庭的幸福跟快乐之中,然后你也许被那种环境所影响了。
鲁豫:有一天我发现,郑小琼不写诗了,我就知道,哦,她结婚了(观众笑)。是这个意思吧?没关系,现在有一个诗人,以后有一个幸福的女人也挺好的。
郑小琼:不管做什么,只要你幸福就可以了。因为你快乐的话,诗意它就自然会来到你的生活中。
鲁豫:你这就是一首诗啊,小琼。赶紧把它记下来:“只要你快乐的话,诗意就会来到你身边。”你看,上我们节目还是有好处的,这个诗随便地就涌出来了。
郑小琼:是这样子的吗(笑)?
鲁豫:小琼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看了她的文字看了以后,会觉得其实不太像一个80后人写出的东西。总觉得80后的文字当中不应该有她那种,有一些沉重,一些痛苦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就是小琼。希望大家能够去看一看她的诗,看看她的文字,很真实、很感人。也特别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幸福,小琼,好吗?
郑小琼:谢谢你。其实我以前一直都很幸福。
鲁豫:那继续幸福下去。
郑小琼:也许以后会更幸福,我觉得(观众鼓掌)。
我渐渐没有了刚才来南方那种兴奋与眺望,但也没有别人那样的失望与沮丧,我只剩下平静,不断在平静中回味自己曾经感动过的日子,在这些感动中,原本属于铁样冰凉的内心也渐渐温热起来,在炉火中得到了煅烧,变得通红起来。
——《铁》
对于未来,郑小琼并没有做过多的设想。除了写诗,她的业余爱好就是上网,在新浪开了博客,有时一天连发近二十篇诗作。她说,在虚拟世界里,想说就说,没有隔阂。这样的沟通方式,让她感觉到自在、平等。
郑小琼就是如此一个女孩儿,仿佛为了文字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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