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辉看上去很高兴，乐呵呵地笑着说道：“局长已经批准了，晚上为你们举办庆功宴。政委还跟我说，要给你的一分队申报集体三等功。”
“好耶！”办公室里一片沸腾。
小龙点燃了刚从陈绍辉手中接过的香烟，吸了一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龙，怎么看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肯定是这段时间的跟监工作太辛苦了吧，这次你和二毛干得都不错，回头我跟政委说说，争取把你们两个的个人奖励批下来。”陈绍辉笑着说。
“谢谢陈大队。”小龙的语气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骆松也觉得奇怪，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心情有些无法平静，孟哲的杀人动机，听起来还是挺令人动容的。如果我的母亲被人间接害死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也……”
“打住，小龙，你是个警察，千万不要有这种思想。”
陈绍辉抬手打断了骆松的话，说道：“我来吧。没事，年轻人嘛，有点不同的想法很正常。小龙，你是不是还想说，被杀的那几个人，好像都是罪有应得，是吗？”
“难道不是吗？当然，除了刘国华以外。”
“没人有资格随意处置他人的生命，即便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复仇不能成为杀戮的理由，不然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
“陈大队，我懂了。”小龙惭愧地说道。
骆松补充道：“不知道孟哲现在能否明白，非正义的博弈，根本就不会有谁能够成为最终的赢家。还有尹皓，不知道他现在的思维有没有从小说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现实犯罪可不像他写的推理小说，其中的诡计可以那样的理想化，在真实世界里，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一张看不见的天网。”
“你们骆队说的没错。”陈绍辉招招手，微笑着说：“好了，同志们，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但别睡过了头，别忘了晚上还有庆功宴！”
“好耶！”办公室里又一次沸腾起来，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人都散去之后，骆松跟着陈绍辉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累坏了吧？要不要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我正想跟你申请一天假呢。”骆松说，“我想明天上午去趟第三监狱，把案子的结果告诉高川，顺便谢谢他。”
“嗯，应该的，下午呢？看样子你也已经有打算了。”
“对，我想去看望一下刘国华的女儿和正在住院的儿子，带点钱过去，算是慰问吧。我听说刘国华的儿子十岁时被查出患病之后，他老婆就跟他离婚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一双子女拉扯大。我总觉得，如果我能早一点看透这个局是孟哲的阴谋，我就能阻止尹皓找上他，他也就不会死……”
“好了，你也别太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骆松颔首，又点燃了一支烟。
“说正事吧，尹皓和孟哲的口供已经没问题了，也该正式结案了，结案报告你尽快弄好了交给我。”
“啊……结案报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两名凶手归案，各自都承认了犯罪事实，结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个案子中好像还隐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应该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但是……”
“我也想起来了，”陈绍辉皱起眉头说道，“我听说了，最后在教学楼楼顶天台上，你们收到了一个神秘的数码录音笔，说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叫一个大学生送上去的，我还听说录音中秦霜说话的时候，中间还有个男人插了一句嘴，叫她直接说重点。”
“对。”
“录音你不是还没听完吗？后来你听过了吗？”
“你不提醒我都给忘了。”
骆松小跑回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又小跑回陈绍辉的办公室。
“放出来我们一起听听吧。”陈绍辉说。
骆松深吸一口气，按下了“PLAY”键——
“……而在当时，毁掉你的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先给你一个希望，再毁掉你的希望，最后毁掉你妈。
“其实，利用器官买卖团伙来毁掉孟哲的这个计划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还没有那个能力预见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与孟哲第一次约在咖啡厅见面后，我提出捐肾的条件是要他和我合演一出戏，我跟他说我要回去想一想计划，并约他第二天再见面。其实我并不是回去想计划，而是去了我的老师家，请他帮我制订计划。刘江和吴家乐，是我的老师介绍给我认识的，计划的核心主意也是他给我出的，后来怎样说服孟哲，怎样引导孟哲和我进行网上聊天，这些全是我的老师教我的。我想说说我的这位老师，可以吗？”
（这时又出现了男人的声音：“你想说就说吧，没关系。”这个人好像就在秦霜的旁边。）
“嗯，我们是在很偶然的情景之下认识的，从此以后他成为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心灵导师，而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所创立的‘自毁俱乐部’的门徒。我跟随他一起参与了两次人性试验，两次我都是站在观察者的角度去纵观全局，我看到那些不知不觉入局的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完成了自我毁灭，使我感受到人性相对于浩瀚宇宙是多么的卑贱与渺小，我对世界、对人性的理解更加深刻了。然而我仍然从未放弃过寻死，我只是不想自己死得毫无价值。我想要报复毁掉我美好生活的人，但是我也很清楚，一旦我实施报复，我自己也就同时陷入自毁的黑洞。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我告诉老师，我想通过自我毁灭，来触发尹皓和孟哲的自我毁灭。”
（“好了，不能再多说了，就此结束吧。”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
“好吧，那就这样吧。晚安，世界。”
——
录音在此停止，陈绍辉和骆松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对视着，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个什么‘自毁俱乐部’是什么意思？”陈绍辉紧锁着眉头。
“不知道啊，听上去像是一个秘密组织。”
“会跟这起案子有关？”
“从字面上解读，好像是通过什么手段促使目标自我毁灭，结合尹皓和孟哲的案子，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是杀害他人的凶手，但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从过着正常生活的正常人，一步一步自己走向了亲自挖掘的坟墓。”
“令人无法想象！”
“或许，如果再发生谋杀案，或者是自杀案，或是别的什么案子……”骆松不敢再往下想象。
“都会跟这个有关？”
“谁知道呢？”骆松茫然地看向窗外。
透过窗户，他看见一群不知道名字的黑鸟从远方飞来，数量很多，越来越近，临近窗户的时候，鸟群突然转变方向，哗的一声越过窗户朝上飞去，其中有几只还发出了尖锐的鸣叫。骆松觉得这像是嘲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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