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气若游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飞流啊，你把苏哥哥抓得这么紧，苏哥哥快喘不上来气了。”
一直攥着梅长苏手的飞流这才惶恐地松开了些，却仍是不肯退开。
一道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说梅宗主，飞流你可捡得好啊，拼死救你不说，还不分昼夜地守在你的榻前。这么好的孩子，我怎么就捡不着呢？”
梅长苏的视线移到飞流身后、在寒冬腊月里也要摇扇子的蔺晨身上。他示意飞流把他扶起来，飞流怕他不够暖，鼓着一张脸，为他又搬来了一床被子，严严实实地将他裹了起来。
“什么风把阁主吹来了？”
“我能不来吗？你的那些属下一个个吓得像要死了一样，说你脸色惨白地躺在血泊里，飞流也一身是血，趴在你身上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任何人碰你。他们不敢声张，偷偷遣人去请了我来。”
梅长苏有些抱歉地看着对蔺晨的话置若罔闻的飞流，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飞流，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喜欢！”飞流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
梅长苏也有些不解：“飞流，喜欢什么？”
“喜欢！苏哥哥！”
蔺晨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瞪大眼睛，失声道：“这……这……我这才走了几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梅长苏看着飞流认真坚定的样子，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给飞流解释过什么是喜欢。他明白了飞流的意思，慢慢地说道：“飞流，你是想说，你想一直见到苏哥哥，想保护苏哥哥，是吗？”
飞流用力地点了点头。
“喜欢，苏哥哥！一直见到，苏哥哥！保护，苏哥哥！”
梅长苏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眼前的少年虽然心智不全，可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他。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他殚精竭虑十余载，每日伴随着噩梦睡去，又随着噩梦醒来。每一个漫漫长夜里，都藏着被鲜血染红了的刀光剑影。他背负着数万将士的冤屈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那些过往正名。
梅长苏忘了去算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多久，又将要再过多久。他步步为营地去计算好每一步接下来要走的路，决不许让自己踏错一步，或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可飞流，完全是个意外。他第一眼见到那孩子的时候，觉得飞流好像被这世间遗弃了一样，像是苟延残喘活着的蝼蚁，让他想到了他自己。这世道再艰辛，也总有人要背负着什么，用力地活下去。
飞流是他心念一动才捡回来的，和他身后的诡谲黑暗全无半点儿关系，却像个珍贵的宝物。飞流的存在，让他可以暂时远离那些钩心斗角和血雨腥风，多亏了有飞流，才让他得以忙里偷闲，享受些只有寻常人家才能体会到的乐趣。
梅长苏抑制住自己的哽咽，柔声道：“好，那以后苏哥哥的安全，都交给飞流，好不好？”
“交给飞流！”
梅长苏抬起臂膀，虽然仍有些虚弱，却还是竭尽全力，将飞流纳入自己的怀中。少年应该是有沐浴过，身上已经没有那刺鼻的血腥味儿了，乌黑的发间满是清香。这样干净而纯粹的味道，让梅长苏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将下巴抵在飞流的头上，低声道：“可是飞流，你要保护苏哥哥，就要杀很多的人，苏哥哥不想看到你杀人，苏哥哥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样。”
飞流想了想，把头枕在梅长苏的腿上，说道：“这样，就不怕。”
“只要这样靠着我，在我身边，飞流就不怕了吗？哪怕为了我去杀人，也可以吗？”
“可以！”飞流说到这里，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不许，有人欺负苏哥哥！”
实在看不下去的蔺晨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主仆情深的一刻。
“我说，咱们现在能谈谈正事儿了吗？刺杀你的人你到底是谁？你打算怎么做？”
梅长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飞流的长发，将目光投向窗外，从窗纸中隐约看见漫天的飘雪。
他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谁都不许对外说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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