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晔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你是不知道,”她突然腻了过来,柔媚地贴在他脸上,故意将气息喷至他的鼻尖,随即又捏紧他的下巴,不容许他有丝毫闪躲,她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明明想要躲,却又忌惮于她的威力,只能抿着唇强忍下去。
男人和女人,总是要有一方强势的被取悦的。被男人容忍顺从的感觉,对于云蔓而言,是最大的诱惑。
温承晔终于没忍下去,他心里像是窜了一堆火,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在用力来压制自己的情绪,“公主,您话说了一半儿,”他不动声色的拂去那只已经伸到他胸前的手,笑道,“我不知道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你最近没有见过姜雄吧?”
温承晔心里一蹬,慢慢摇头,“他去哪里了?”
“哈,本公主说会让这申鱼晚不得好死,便会说到做到。我让姜雄买了人,就在这申家铺子门口的胡同等着,你说这申鱼晚大不大胆?大晚上的,竟还不回家,成日就知道窝在这店里不知道干些什么。我估计她是怕回家被韩廉逮着,那不要紧啊,你逃得了韩廉那一关,你也逃不了我赵云蔓的手掌。我不亲自下手,也非要姜雄家的奴才搞得你身败名裂!反正我都是想好了的,这申鱼晚平日里太猖狂,得罪的人那么多,就算是被人害死人也不知道是我害的……承晔,你说我聪不聪明?”
温承晔早就知道她这几天要针对申鱼晚,却没想到竟生出这般毒辣的主意,“公主其实不必如此,她……”
“不是不必如此!是非要如此!谁让她那日让你那样狼狈卑贱?让你下不来台,便是让我赵云蔓下不来台!不过,”她又微微一笑,“这下好了,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复仇,没想到你给了她这么狠的一招。这才像是我赵云蔓的奴才……”她咬着牙笑,“有一份罪,便还那人一分恨。这次,我量她也活不了多少,依照皇兄的效率,没准等明天便要准备收尸了……哈哈哈……”
这一夜,或许是因为太过畅快的缘故,赵云蔓疯到很晚才去睡觉。是啊,她厌恶的韩王没了,申鱼晚也进了死牢,也难得她那么高兴。
可是,温承晔却一夜未眠。
白天的一幕老是钻到他的脑海里里,任他怎么用力摇头,却也总是甩不掉。她最后的表情那样哀戚,紧紧地盯着自己,明明是无比脆弱,却又那样佯装镇定。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她漆黑的眼珠瞪得又圆又大,那样明显的仰慕与喜欢在墨色眸瞳中激流涌动,嘴唇也是微张的,其实表情有些花痴,可是却让人感觉纯净的流光溢彩。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营造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为了牢牢抓住她,吸引住她的所有,他是下了工夫的,外表的诱惑只是第一步,若她不动心,他便会更加努力制造机会,竭尽所能的勾引与撩拨她。可是,这个女人显然是比他料想的简单。
他之前派了骆云间先深入她的府邸,得到的消息便是,她简单。他不信,处心积虑地打听着各样的消息,皆是说她如何跋扈骄纵,如何张扬霸道,如何彪悍叛逆,如何无法无天,种种词汇,竟没有一个是夸赞和褒扬的。而这点也符合他的预想,一个巨贾的女儿,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家小姐,只有恶行累累,简单,应该是与她最无关的品性。
这也没关系,说得再透彻些,他想要的是她那一点特质——想要的东西,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达到。
果真,她不负众望,大大超过了他对她的期待。
原本以为会在晚园蛰伏一年才能达到的收获,轻轻松松三个月,便饱满而归。
回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温承晔不愿意追寻之后的事情。她的可怜兮兮,他的冷心如铁,每每想起来都是折磨。他正在想着这些事情,耳边突然响起细碎的声音。
温承晔一个打挺坐起来,果真看到了那个微微晃动的暗影,“你疯了?”温承晔大惊,连忙看向四周,“这样的时候,你也敢来?”
韩王府举家进入牢房,因护驾有功,赵奕只留下骆云间一个。而看他武功高强,他又好像有召他入宫的念头,依照赵奕的禀性,这几日必然会派人盯梢,暗地里考察他的动静,所以这时候骆云间来,实在是太过鲁莽危险。
想到这里,温承晔越发着急,“骆云间,你赶紧回去!”
骆云间一动不动,“我来只问你一句话。”
“快些回去!这儿并不安全,”温承晔竭力屏住呼吸,紧张的探寻周围的丝毫动静,声音越来越低,“你太大意了,大事当前,若是因你今日的贸然举动而一朝溃散,你能担待?”
骆云间却突然静下来,“如果我没被你派着出去,她根本就不会被韩廉抓起来。温承晔,你现在心里只有你的大事,至于别的,是不是都看不进眼里?”
温承晔一愣,突然明白他想要说的话,但还是心一硬,“是。”微微抿唇,“现在你那句话也问完了,快些回去。”
他哼笑一声,果真转身就走。
温承晔却觉得不对,“你要干什么?”
“是你让我走,放心,我把你安排的事情做好就是,其他的,都是我的事情。”
“你不能去救她!”
“如何不能救?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罢,我只知道,在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对我实心实意,没有半分是假的。”骆云间深吸一口气,唇角现出轻讥的扬起,“你可以目空一切,但我的心却没那么狠。”
温承晔声音略低了些,“放心,她不会死。”
骆云间却当是他说了笑话,嗤笑一声道:“你也放心,今晚我便去救她,这几日那里早已安排妥当,只不过是提前试试人手。”
“她不会死。”
骆云间这次脚步未停,仍是向前。
温承晔上前一步,“我说了,她不会死。”他抓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竟是逼人的发亮,“她死不了!”
“可你让她进了死牢!她受了伤,在那个地方必死无疑。”
温承晔抓他胳膊的手渐渐松下来,“怎么?”他的语气上扬,目光却是摄人的,“你如今连我也不信了?”
“可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你是要我给她抵命吗?”温承晔深吸一口气,刚才还火光四射的眼睛突然安静下来,他幽深的眸子似是卷进了夜的静谧,散发出一种微冷的气度,“那好,她死了的话,我也死。”
骆云间紧紧地盯着温承晔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便突然侧身,飞身离开。
外面树上的叶子被云间的动作牵起一晃,在地上投射下淡淡的阴影,温承晔拧着眉头,心却越来越沉。
整整一夜,温承晔都没有丝毫睡意。
尽管骆云间向来行事慎重,但不得不说,此时贸然前来公主府,实在是太过冒险,温承晔一夜都在支起耳朵听闻周围动静,对策想了不下二十个,幸好,到了天明之前,都还算平安。
他刚要松下口气,好歹闭上眼睛歇一歇,耳边却响起云蔓的声音,“你们这群懒猪,怎么不好好守着,反而睡着了?”
连忙套上衣服跑出去,只见云蔓正在恶狠狠的踹一个侍卫,“到底怎么了公主?”温承晔眼风一扫,突然嗅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心里一惊,表面却一派正常,“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我看我是这段时间脾气太好了,”云蔓看他出来,这才转身,“今儿个我起得早,他们居然在睡觉,歪七扭八的,倚在柱子上睡的和猪一样。”
“或许是他们太累了吧,”回头看侍卫们也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温承晔隐隐放下心,“公主,您今天为何起这么早?”
“我是兴奋得睡不着呀,”云蔓亲热地挽起他胳膊,“你想那申鱼晚上次行宴时多么可恨,仗着自己是韩府的人,居然连我的人也敢欺负。当时若不是还看着皇兄在,我早把她就掐死了。不过我说得也对是不是?就算我不动手,那韩廉也是饶不了她。瞧没瞧着昨天那样儿,要是咱们晚去一步,肯定命就没了。不过啊,这要是进了大牢,看似是给了她好看,其实还能让她多活几天。”
温承晔勾了勾唇,并不说话。赵云蔓话虽然说得解恨,其实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把鱼晚放到韩王府里,未必有好日子过,或许会担不住生死。可在牢狱里,虽然日子不好是一定的,但却能保住命,起码在这几天里,在赵奕还要就此事大做文章之前,申鱼晚必会安然无忧。
因为赵奕看不中的只是位高权重的韩王与赵云蔓,对于一介商女鱼晚,尤其是前段时间还如此示弱的鱼晚,必定不会太入他的眼睛。
到现在,最阴暗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而在这里,炮灰往往更让人放心。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好像不信我。”赵云蔓嘟了嘟嘴巴,“这样吧,承晔咱们打个赌怎样?今日,宫中必会传出将韩府一干人等斩杀的消息,你信不信?”
温承晔浅笑。
“哎呀,你还真不信是不是?怎么着,要是你输了你怎么办吧?我想想……”云蔓突然靠近他的耳朵,小声叽咕了几句,“怎么样?”
任温承晔在风月场和游走的人,听到赵云蔓如此赤裸的调戏的话,也是心里一跳。
“那你笑就算是答应咯?”赵云蔓娇嗔一笑,又在他身上腻了会,随即一摆手,“姜雄,你派人去宫里给我守着,一旦有什么关于那申鱼晚的消息,即刻回我!”
可是,赵云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赌注会落空,一天,宫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第二天,还是没有。
等到第三天,她终于忍耐不住,“温承晔,今儿个这申鱼晚必死!你信不信?”她已经被这两天的等待磨去了耐性,虽然是这样说,但更像是掩盖自己的烦躁和焦虑,“我就不信了,这皇兄是怎么回事,人要杀他他还不让他们赶紧死了。”说完又一拍大腿,“姜雄,你亲自去看!”
姜雄应声,迅速离去。
看着姜雄离去的身影,云蔓烦闷地将温承晔扯进屋中,她大口饮了口茶,却又神经质似的突然哈的一笑,“其实承晔啊,”她伏在温承晔耳边悄声,“不光因为申鱼晚没死,其实我现在还有一件事特别不痛快。”
温承晔倏然回头,只见她唇角微勾,眸里光芒却是冷厉戏谑的,“你说,为君之人怎么让谁死就得死,他自己怎么不死得那么痛快呢?”
“你说那个人怎么不把皇兄给毒死呢……真是的,要下毒就下大一些,别让他吐,直接让他四肢瘫软死掉,这样半途而废的,有什么意思?”
她眼里现出恶意的光,是真真实实的歹毒与痛恨。“公主,你……”
“我告诉你,我只告诉你,”她嘻嘻一笑,修长的指甲抚过他的脖颈,妩媚地向他这边一拉,“我盼着他死,其实盼了好久啦。”
“……”
“你可知道,他欠了我什么?”
“他欠了我一条命!”还没等温承晔回答,便听云蔓咬牙切齿,她眼睛眯起来,瞳仁中迸发出让人心悸的阴鸷与酷厉,“温承晔,你可知道他怎么样对我了?他酒后强暴了我!他是我的亲哥哥啊,却在酒后强暴了自己的亲妹妹!”
温承晔早就猜想这兄妹俩人肯定有什么过节,却没想到竟是这样,这消息太具震撼力,他一时间目瞪口呆,竟忘记该说些什么,自古宫闱多秘闻,多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这样……
云蔓竟哭起来,“温承晔,你也觉得他禽兽对不对?他禽兽不如啊,禽兽不如!”云蔓深吸一口气,突然紧紧握住他的胳膊,“鬼才相信他是什么酒后无意,他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他怕我抢了他的位子,干脆往死里糟蹋我,断掉我全部希望!身子被破也就算了,可我居然还有了我亲哥哥的孩子!”
云蔓闭上眼睛,想起那个寒冷的秋夜。
其实只是初秋,下着绵绵细雨,明明人们还穿着薄衫单裙,可她躺在寝宫的床上,却觉得那么冷。
“你是知道我们大池传位不论男女的吧?”云蔓哼的一笑,泪水却肆无忌惮流了下来,“父皇看中了我,再加上我母妃背景,有了将我立作皇太女的想法。知道这个消息,我这个好三哥日日送东西到我寝宫,摆出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还说以后若是我登基了,别忘了抬举他。我那时候多天真啊,居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说法!谁知道他……他竟用如此歹计!池帝祖先有令,若是立女帝,女帝须保完璧之身,一生无嗣,以此来确定赵家血统完好。可我这个哥哥完全毁了我的一辈子……立储前一夜,原本我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可我只能窝在被子里,经受着堕胎药的折磨!”
温承晔甚至听到了她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
“你们都说我脾气坏,都说我恶贯满盈不是个东西,都说皇兄让着我,都说是我这个做妹妹得寸进尺,毫无公主之相!可谁知道我的痛苦?”她趴在他怀里呜呜痛哭,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之前你不是害怕我出言不逊被他降罪吗?现在知道了吧?他不敢!他若是对我有一分不敬!我便把这些事都说出来!我要让众人都知道,这池国皇帝赵奕,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
温承晔深吸一口气,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又突然抬头,“可是公主……”他的眉头紧紧簇起来,“承晔倒觉得,事情有几分不对。”
“怎么?”
“纵然您有天大的委屈,他有天大的作孽,他如今是帝王,您如今是公主,这已经是注定了的。承晔虽然知道您心思坦率,可这天下人不这么认为,他们都因为您对皇帝冲撞,眼中毫无帝王尊严。而依照承晔看,对于您的无理霸道,陛下如果是因为惧怕您的‘真相,’那倒也是合情合理,可您仔细想想,不觉得他最近表现得有点太过懦弱吗?”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就比如昨天,您是公然顶撞,他完全有理由将我们关在某处,在案件查明之前,软押了下来,可他还是依照您的话,把我们放出来了。”
“那他是自知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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