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历险故事-阿梅迪尔·弗罗伦斯有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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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3日的早晨和前一天对于囚徒们来说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昨天,囚徒们还满心欢喜,为即将摆脱困境而欢欣雀跃;今天,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他们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他们一整夜都无法入睡,大部分人从各方面考虑整个事态的发展变化,结果发现无法克服所面临的困窘。

    包括马歇尔·卡马雷特本人也一筹莫展。除了再造一架直升机外,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弥补这种损失。可是将希望寄托在要耗时两个月的直升机上,不太现实,因为食物仅够两星期,这连他自己也很清楚。

    经过再三考虑,结果发现逃生的机会远不如他们想象的多。仔细清查了库存食物和菜园里所有产品后更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给养并不能维持15天,而是九天或者10天!也就是说他们在4月结束之前就会受到饥饿的煎熬。

    为了尽可能推迟无法避免的不幸的到来,他们决定立刻开始定量供给。如果说他们无法逃避命运的摆布,至少可以延长生存时间,多想一些可行的办法出来。

    13日上午,大家都投身于给养的清点,并开始按马歇尔·卡马雷特的命令赶制另一架直升机。虽说直升机获救的希望不大,可他决心已下。大家忙忙碌碌,直到下午才顾得上审问那个从废墟中救出来的人。

    午餐只是吃了一些点心,喝了点水。吃过饭后,卡马雷特在客人的陪同下来到受伤的犯人处。正是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中的恶棍使他如今面临种种威胁,一定要他付出昂贵的代价。夏托内医生说他的状态基本恢复正常,可以接受审问了。

    “你是什么人?”卡马雷特问。这个问题似乎毫无意义,可实际上他正在按部就班地实施他周密的计划。

    那人没有回答。卡马雷特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答话。

    “我警告你,”工程师慢声细气地说,“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这一威胁不但没能让对方开口,反而使他一撇嘴,满脸带着讥讽而挖苦的嘲笑。仿佛在说:让我开口要比登天还难,你们面对的可是个精力过人的人。

    卡马雷特耸了耸肩,似乎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是把四块小金属片分别放到这个不驯服的家伙的大拇指和脚板下,然后把它们和一些线头连接起来。一切准备停当后,他猛然按下一个开关。

    那家伙立刻缩成一团,样子可怕极了:脖子上动脉外突,像要爆裂一样;涨成紫色的面孔表明他正经受着极度的痛苦。

    几秒钟后,卡马雷特便关掉了电源。

    “感觉怎么样,是否愿意开口?”他问对方。

    那人还是闭口不说,他一看就说:

    “很好!那就再来一次吧!”

    电路再次接通,刚才那种情形又呈现在他们眼前,不同的是比上次时间长了,运动也剧烈多了。犯人脸上满是汗水,翻着白眼,胸口剧烈地起伏,像铁匠铺里的风箱似的。

    “怎么样?还不愿意说吗?”卡马雷特又切断电流问。

    “我说……我说!”那人精疲力竭,连连回答。

    “真是太棒了,这才叫刺激!”卡马雷特大声说,“叫什么名字?”

    “弗尔格斯·大卫。”对方回答。

    “这哪是名字,这分明只是两个姓而已!”卡马雷特反驳道。

    “在黑域,人们都这么叫我。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

    “你给我说没关系,我会为你保密的。”

    “丹尼尔·弗莱斯。”

    “国籍?”

    “英国。”

    丹尼尔·弗莱斯——这才是他的真名实姓——他似乎铁了心要尽可能简洁地回答所有问题,就像他刚才决心保持沉默一样。

    “好了,我的孩子,”卡马雷特说,“我现在想了解点别的。如果你拒绝回答,我仍然要玩刚才那种游戏。你愿意说实话吗?”

    “我非常愿意。”受伤的人回答。

    “首先,你在黑域的职位是什么?扮演什么角色?”

    “参谋。”

    “真的是参谋?”卡马雷特反问道。

    工程师竟然连这都不知道,这使弗莱斯大感吃惊。不过他还是解释说:

    “他们把哈利·基勒政府里的人统统叫做参谋。”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么你也一定是政府主要成员之一喽?”

    “是的。”

    “那你早已就认识哈利·基勒?”

    “是的。”

    “你在哪儿认识他的?”

    “在布拉松的考察队里认识的。”

    简听了一抖。命运又给了她一个证人。

    卡马雷特又问道:

    “你既然在布松拉的纵队里?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想一定是我变了。”弗莱斯随机应变地回答说,“我当时也和您在一起呀,卡马雷特先生。”

    简再也忍不住了,插话说:

    “请原谅,卡马雷特先生,您能让我和他说几句吗?”

    在得到卡马雷特的同意后,简问:

    “既然你属于布拉松的纵队,那哈利·基勒来的时候你准在场啦?”

    “在啊。”

    “布拉松上尉为什么要那么热情欢迎他?”

    “我对这件事确实还不知道。”

    “你是否认为哈利·基勒从到的那天起就成了实质上的指挥官?”简接着问。

    “一点没错。”弗莱斯回答。竟然会有人问起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这令他非常吃惊。

    “也就是说,布拉松的纵队是听命于哈利·基勒才犯下了种种罪行,最终被人消灭了?”

    “是的。”弗莱斯表示同意。

    “那么,布拉松上尉和那些犯罪行为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对。”

    “听到了吧,先生们?”简转向同伴们反问道。

    “那么布拉松上尉为什么要让位给哈利·基勒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弗莱斯不耐烦了。

    简一看对方说的像是真话,也就不再追问。

    “可无论如何你得告诉我:你知道布拉松上尉是怎么死的吗?”她换了个话题。

    “哦,……还不是在反抗镇压的时候,”弗莱斯以毋庸质疑的口气说,“有许多人与他同时死去。”

    简叹了口气。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澄清,可这样盘问下去也不一定就能得出结果。于是转向卡马雷特说:

    “谢谢您,先生。我的问题结束了。”

    工程师马上接着刚才中断的地方继续盘问。

    “先告诉我,哈利·基勒是怎么弄到那些来修建城市的黑人的?”他问。

    弗莱斯瞪大了眼睛。怎么还问这种问题?老天爷!难道刚才受折磨就是为了要他回答这种问题不成?

    “这不是明摆着吗?”他说,“从村子里呀,只有到村子里才能找到工匠,这还难理解吗?”

    “是不难,但你还没有说清楚呀!”

    弗莱斯耸了耸那边没受伤的肩。

    “这种把戏!好像你一无所知似的!”他说,“沙漠地带无法走过来,只有通过水运或空运!”

    “啊!……”卡马雷特惊呼,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你们开始需要的那些机器是哪里弄来的?”

    “不管怎样,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弗莱斯反唇相讥。

    “难道是从欧洲大陆运过来的?”

    “当然是。”

    “那又怎么运到这儿来的呢?”

    “自然不会自己飞来……哎呀,卡马雷特先生,这些问题简直太可笑了!你以为是怎么运?当然是用船啦!”

    “卸在哪儿?”卡马雷特继续平静地问。

    “在科隆那。”

    “可科隆那离黑域还有那么远的距离!怎么运到这儿?”

    “骆驼、马和黑人。”弗莱斯简洁地回答,那样子眼看就要没耐心了。

    “路那么远,我想一定有不少黑人累死在路上吧?”

    “不计其数!”弗莱斯咕浓着说,“我记那些死的人数有什么作用?”

    卡马雷特又问另一个问题了:“这些机器得花不少钱吧?”

    “管它花多少钱了,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弗莱斯觉得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所以嚷了起来。

    “那就是说黑域有足够的钱购买这些机器了?”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能办成事吗?”

    “你知道这些钱的来源吗?”

    这下可真让弗莱斯不耐烦了。

    “你什么时候才不这么耍着我玩哪,卡马雷特先生?”他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这些问题你比我清楚多了!还有什么可问的?你制造直升飞机是作什么用的,你比我清楚!他们隔三差五地把哈利·基勒和他的同伙送到比绍沟群岛,然后由机动船带着他们到欧洲转上一圈再回来,多半是在英国。莫非还要我来告诉你欧洲有的是银行、老财主等等?值得拜访的人多着呢!……自然是不请自来的拜访啦。他们拜访完就回到这里,谁也没见过他们,而且没有人认识他们。”

    “这种旅行经常吗?”卡马雷特羞愧得满脸通红地问。

    弗莱斯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说:“好啦,好啦,既然你喜欢就只管问吧!……”他喃喃地说,“那要看形势如何——每年三到四次吧。”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最近一次?”弗莱斯一边重复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让我想一下!……大概是四个月以前吧,或者是四个半月前。”

    “上次拜访的是什么人?”

    “这还确实不太清楚,”弗莱斯回答说,“因为上次我没去。我想大概是一家银行吧。不过我倒确实知道我们的运气从来没那么好过。”

    马歇尔·卡马雷特沉默了片刻。他脸色发青,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最后问一句,弗莱斯,”他说,“你们抓来干活的黑人有多少?”

    “保守估计,最少也有4000人。”

    “其中女人有多少?”

    “三分之一多一点,也就在1500人左右。”

    “你们是否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把这些女人劫到这里来的呢?”

    “哪里,”弗莱斯用很坦然的口气说,“现在不是有直升机了吗?”

    “唉!……”卡马雷特一声长叹。他思考了一小会儿,接着说,“你们怎么进厂的?”

    弗莱斯第一次犹豫了。终于问到要害了!他恼火透了,可又不得不回答。

    “从水库里。”他不再多想地回答。

    “水库?”卡马雷特惊奇地问。

    “是啊。前天河上的水闸关了,所以你抽不到水。宫里的水库干了,厂里的也干了。工厂的水库通过广场下面的一根管道和宫里的水库相通。托摩基和我就是从那根管道里进来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工程师对水泵的故障还没太在意,只不过让人重新装上了,这会儿运转完全正常了。现在他才明白哈利·基勒为什么再度打开了水闸,让水流正常:由于托摩基的惨死使他彻底改变了主意。他原以为是厂里的防御武器导致了托摩基的死亡。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先回去吧。”卡马雷特说。他的思想已经集中于他所感兴趣的事情上去了,无心再问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13日那天就这么慢慢地耗过去了;14日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围困的形势依然严峻,所见之处,上游的码头上、广场上和环形马路四周布满了快乐党徒的岗哨。现在想逃走似乎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事态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仿佛只等着被困的人饿得投降了。

    阿梅迪尔·弗罗伦斯脑海中全是这种走投无路的想法。自从直升机被毁以来,他就一直在寻求摆脱困境的途径,但因无计可施而大伤脑筋。到14日晚间,他总算有了个主意。从各方面看,这办法似乎有一线希望。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和通伽内医生长谈了一次,然后带着同伴一起找到卡马雷特,说有要事和他商量。

    卡马雷特审问了弗莱斯之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现在还在里面。他独自回忆着那些被揭露出来的残酷事实,估算着由此造成的恶果,感到自己仿佛大难临头,头晕目眩。

    他了解了全部真相:黑域是建立在暴力之上的,并用暴力、掠夺和谋杀维护其统治的;欧洲和非洲全部成了哈利·基勒及其同党的掠夺场所。而他,正是靠这些丰厚的收入,才得以实现他的梦想,垄断了沙漠王国。这一切他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他不忍心看到这些暴行。更可憎的是对巴尔扎克和平考察队的可耻偷袭——他明白了一切。

    他深感自己也陷入了不可告人的罪恶行径当中。虽说他并不知情,但是他为这些犯罪行为提供了种种便利。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在过去的10年中包含着罪恶感的时候,一种真正的恐惧袭遍全身,使他已经不甚稳定的理性逐渐丧失。他对这座叫黑域的城市也开始一点点憎恶起来,可这又是他亲手创建的,是他心血的一部分;是他创造的奇迹才铸成了金字塔之巅峰!那么,其臣民所犯的罪行到底该不该受到惩罚?这座制造了种种罪恶的城市该不该受到指控?

    阿梅迪尔·弗罗伦斯和同伴们找到卡马雷特时,他还一动不动地半躺在一张扶手椅上。他目光呆滞,一副精疲力尽、毫无生气的样子,仍然沉浸在那些令人沮丧的念头中。估计近两天,他滴水未进。

    这种状态下的卡马雷特对弗罗伦斯来说毫无益处。他要的是过去那位发明家!他吩咐通伽内医生去找来些食物,卡马雷特顺从地吃了,不过并不象饿得很久的样子。吃过东西后,那张没有颜色的面孔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之所以把大伙儿召集起来,”弗罗伦斯解释说,“是因为我突然有了个想法,可以帮助我们摆脱目前的困境。这个想法就是有效地联合身边一大批人。”

    “怎么联合?”巴尔扎克和夏托内医生立刻问。

    “奴隶区的黑人。”弗罗伦斯回答说,“不算妇女,黑人总数不少于4000人。他们一旦获得自由,一定会尽全力相拼。我认为他们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是一支有生力量,”巴尔扎克赞同地说,“不过这些黑人没有武器,而且他们对目前的处境和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如此,”弗罗伦斯说,“我们才要和他们取得联系,并且让他们武装起来。”

    “谈何容易!”巴尔扎克说。

    “也许不会太难。”弗罗伦斯回答说。

    “真的?”巴尔扎克问,“先不说武器,先选一个比较称职的联络人。”

    “一个像他们一样的黑人呀!通伽内。”

    “他怎么到那边去呀?你也知道工厂被封锁住了。只要他一露面,准会遭到一连串子弹的袭击。”

    “所以他决不能从门口走出去,”弗罗伦斯解释说,“而且即使走出去了也帮不了我们。工厂对面是白人区,而他要去的是黑人区。他只能采取迂回曲折的办法——先趁黑夜隐蔽到耕地里,然后混进干活的黑人群里,随他们一起进城。”

    “那他还必须要越过环形马路和围墙?”巴尔扎克反对说。

    “也可以从下面穿过。”弗罗伦斯转向马歇尔·卡马雷特说。

    可卡马雷特沉浸在他的思路里,认为自己的方法才是可行的,不想听弗罗伦斯说的话。

    “卡马雷特先生,”弗罗伦斯问道,“是否可以在工厂的围墙和城市地下挖条隧道,穿过环形马路通到外面的农村。”

    “当然可以。”卡马雷特满有把握地说。

    “要多长时间?”

    卡马雷特想了想。

    “如果用普通方法,即用人工来挖隧道,那就太慢了。”他说,“不过可以用我刚刚想到的一种机械来挖,时间就会大大缩短了。这种机械对沙质土壤最合适不过了。从设计到制造到使用,需要两星期吧,足够了。”

    “那就是说你可以在这个月底完成任务喽。”

    “那当然。”卡马雷特肯定地说。

    一旦有人向他提出什么问题要他解决,卡马雷特立刻就恢复了常态。他的脑筋转得特别快,像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挖隧道需要多少人,”弗罗伦斯接着说。

    “要很多。”卡马雷特回答说。

    “那些用不上的人——他们能在此同时赶制出三到四千把武器来吗?”

    “这种武器?只要不是用弹药的武器都行。”

    “长矛、刀、斧、大头棒,随便什么形状的,只要能用来刺、砍或打就行。”

    “这一定能做到。”卡马雷特肯定地说。

    “你能不能在必要的时候把这些武器运到奴隶区而不被哈利·基勒的人发现呢?”

    “这恐怕不太好办,”卡马雷特静静地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又肯定地回答说,“只要那天天色黑就行。”

    阿梅迪尔·弗罗伦斯终于喘了口气。

    “那我们就得救了!”他大声说,“要知道,卡马雷特先生,通伽内医生将从隧道出去,先在出口处等着干活的黑人回来。随后他就会混到他们中间去,做他们的工作和他们一起回到城里去,并计划当晚组织一场暴动。那些可怜的人早已都受够了。只要给他们武器,他们会迅速响应的。你得马上行动起来,卡马雷特先生。”

    “我已经干起来了。”这是工程师惟一的回答。的确,他已经在图板前工作起来了。

    阿梅迪尔·弗罗伦斯这一大胆的设想大大鼓舞了被围困的人们。是啊,他的主意的确不错:不向那上千名自然同盟军求救就会错过一次最有希望的求生机会?他们也是被囚禁在红河那边的呀!至于说和他们取得联系,在得到了卡马雷特的确认后,谁也不怀疑这方法是可行的。在这方面,卡马雷特已经多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从第二天起,制造直升机的工作停了下来,所有人手按不同的分工都派上了用场:有些人在锻造和磨尖武器;一些人在制造卡马雷特构思的机器;还有一些人在掏空一根不知道派什么用的树干;剩下的人则在宫殿方面看不到的地方挖坑,并且进展很快。

    到4月21日,坑深已达30英尺。卡马雷特认为能容下机器了,于是开始用机器挖掘一条横向通道。他发明的装置是一根15英尺长、4英尺宽的钢锥体,其表面沟纹交错,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螺钉。一台电动机把它的尖头朝松软的土层里推进,像螺丝那样直往里钻;沙子通过特制孔涌出锥形体,然后通过挖好的深坑运走。

    等这根巨大的“螺钉”完全没入土层但还没被埋没时,他们置入了另一根同样大小的圆柱体,用螺旋千斤顶顶进去。隧道完成的时候,圆柱体便形成了150英尺长的地下金属隧道。

    待横向挖掘完成后,他们将调整带孔锥体的方向,使其口朝上;接着再装进一个尺寸稍小的锥体,并把它朝上顶,使之抵达地层表面。

    上述工作复杂极了,可卡马雷特只在关键情况下才到场,而且一脸阴郁。一解决完问题就马上把自己单独关在房间里。

    隧道终于按原计划如期完成了。

    4月30日黎明时分,150英尺长的横向管道完成了。大家又重新换上一个锥体,一分钟都没耽搁,因为按规定是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

    隧道完成得正是时候:从4月27日起——也就是三天前——就出现了食物短缺问题。已经十分有限的配给再次减少,一部分干重体力活的人已显得少气无力。

    平时脾气再好、心境再平和的人在面对生活困难时,在忍饥挨饿时也会变得粗暴起来的。员工们的道德水准渐渐降低,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时不时还出言不逊。他们以前对头儿心怀敬畏,甚至觉得他有超自然的能力;而现在他们显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对他的那种盲目崇拜。尽管他是个天才,可这位“魔术师”亦无法使他们逃脱饥饿的威胁,这无形中损害了他的声誉。

    更严重的是谣言四起。究其根底,不过是在与宫殿方面的对峙刚刚开始的时候,卡马雷特在对简·布拉松的介绍中说的几句话。那时人们并没把哈利·基勒对简的倾心当回事,认为只不过是他寻求开心的一种方式罢了,和他的其他行径没多大区别。随着事态的日趋严峻,随着磨难的升级,尤其是在饥饿的困扰下,人们逐渐开始注重哈利·基勒的意愿了——尽管这时他很可能早忘了自己喜欢她。然而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难以消除了,而且还像人们熟知的水晶现象一样——把其他人的思维也吸引住了。

    到了这会儿,工人们已不只是在议论,而是认为只要能拯救生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他们之所以受饥饿之苦、遭围困之难,完全是因为布拉松小姐太漂亮了。只要她站出来作出奉献,一切便会恢复平静。他们还认为得有人站出来,指出为救一个人的性命而牺牲100多人太过分、太荒唐。

    简意识到了工人中这种看法的改变。从她听到的只言片语,从她经过某个车间时注意到的敌视的目光中,她感到他们由保护她而渐渐转为不喜欢她了。她先是为此感到惊讶不已,最后终于明白了他们把目前所面临的险境归罪于她了。

    尽管简自己也认为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可她难免受到人们一致认同的看法的影响,也渐渐觉得只要她现在去向哈利·基勒投降,这种献身行为一定会使被围困的人们重新获得自由。

    毫无疑问,要她和一个怀疑是谋杀其兄弟凶手的人共同生活会有多么恐怖!不过即使工人们对她的责难没有充足的理由,无论这么做有多么害怕,她还是有责任这么做的。假如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她还是只有通过死来逃避现实的。

    她被这种想法打动了,她毫不保留地将此想法告诉给周围的人。她责备自己胆小怯懦,说只要哈利·基勒答应放过其他人这个条件,她就把自己交给他。可怜的圣·伯雷一听就肝胆俱裂地痛哭起来。

    “你这么做不是想侮辱我们大伙儿吗?小姐。”阿梅迪尔·弗罗伦斯正色说,“让一个弱女子献身去救那么多男人的生命实在是不值得,更何况哈利·基勒这个人如此残暴。就算他接受了,我敢肯定他不会守约。”

    巴尔扎克、夏托内医生乃至彭辛都同意阿梅迪尔·弗罗伦斯的看法,简只好放弃她这个慷慨而荒诞的计划。

    现在隧道也挖好了,简的提议就更没有必要了。通伽内在几个小时后就会从这里逃到外面去,并肯定会在第二天发出暴动信号,解救被围困的人。

    30日下午,那根小一点的锥体也安置停当了;日落时分便开始了竖井的挖掘,一刻也没有耽误。午夜前管道通了,忠诚的通伽内在黑暗中倏然消失了。

    竖管接着就被抽了回来,随即坍塌的沙土完全填没了洞口,地面上留下了许多一时搞不清的痕迹,但没有其他任何线索能说明这是什么印记。围攻者们做梦都想不到这些痕迹和远在150码外的工厂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如果黑域城的规划比较精确,工厂靠红河上游部分正好对着隔离白人区和黑人区的围墙的某个角落。通伽内将在条件成熟时从那个角上发出运送武器的信号。因此从5月1日晚上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点上了。卡马雷特在房顶最靠近红河的地方搭起了脚手架,以便让人们爬上去看个清楚。

    头一个晚上自然是白等了,因为即使通伽内成功地逃出去了,那也还没到黑人区,这是意料中的事。更何况他还需要时间向黑人同胞解释事情的真相,说服他们,征得他们同意才能组织暴动。

    第二天还是没有信号,厂里的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天晚上月亮太亮,不适合运送堆放在脚手架上那些武器,以此宽慰自己。

    可到了5月3日,厂里的人愈发坐卧不安了,因为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浓云密布,一片漆黑。通伽内没能按计划行动,这使得形势变得严峻了。所剩食物也已全部吃光了,再过两天,最多三天,他们必须在成功和投降之间作出选择,否则只有饿死。

    对堡垒里的人来说,5月4日漫长得简直没有尽头。人人都极其烦闷地渴盼着黑夜的来临。但是那晚还是没有得到信号。

    5月5日仍没有丝毫变化。饿了两天的人们,肚子咕咕直叫;车间里一片狼藉:工人及他们的妻儿都依偎在工厂的墙角里,如果再过48小时还是这样毫无动静,那就只好投降,束手就擒了。

    他们成群结队,互相谩骂,对通伽内的指责更是毫不留情,说他早忘了这帮难兄难弟了,还说那些黑人要是关心他们的处境如何才是个大傻瓜呢。

    简路过一群人,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于是站下来听个明白。在那群人中间,有个工人正和一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那男人嚷嚷道,“现在不管他们怎么想,可为了那个小女人要我们大伙儿都这么受苦也太过分了!假如是我的女人!……”

    “你那么说就不害臊?你有没有良心?”女人质问道。

    “害臊?……简直在开玩笑,娘儿们!……我家里也有孩子啊!他饿得哇哇直哭啊!”

    “我不也有孩子吗?”

    “你或许觉得他饿死更好,那是你的事。要是明天我们还这么呆在这儿,我一定要去找头儿。我会去这么对他说的,谁也别想拦住我!我不能光为了她困在这儿。鬼也知道不值得。”

    “你这个胆小鬼!”女人不无尊严地大声说,“我也有孩子,可我宁愿让他们饿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丧失良心的举动!”

    “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理由,明天再说。”那男人结束了争执。

    简·布拉松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这么说,他们就是这样公然指责她的,就是这么看待她的——这些不幸的人一直把她视为他们苦难的惟一缘由!这简直让人受不了!她屈服了。可她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明白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呢?

    5月5日就这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分钟一分钟地艰难熬着。太阳下山了,夜幕降临了。这是通伽内出发后第三个乌云笼罩的夜晚了,四周一片漆黑。那个黑人会不会利用这种绝好的时机发出他们盼望已久的信号呢?

    尽管工人们不再抱任何幻想,所有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盯住了应该发出信号的那个角落。7点、8点、8点半,工厂的时钟一次次报时。信号还是没能按照人们的意愿出现。

    8点半过了那么几分钟,焦虑不安的人群中产生了一阵颤栗的骚动。通伽内没有抛弃大家!黑人区的墙头终于发出了运送武器的信号!这时人们把欢呼化作了动力。

    他们马上行动起来:卡马雷特指挥工人将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搬上了脚手架。那是一门木质大炮,只不过没有轮子而已。他们将射弹装进用树干制成的膛道,然后用强大的压缩空气将之喷射出去。

    射弹的重量、压缩空气的用量、大炮的瞄准、粗绳子的位置和形状全是卡马雷特亲手设计的,并亲自操作发射的全过程,只是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射弹带着一根系在锚爪上的钢缆无声无息地穿过码头、红河以及快乐党徒区的上空飞向黑人区。如果一切顺利,锚爪应可攀在黑人区的墙头上。成功与否,就看锚是不是死死抓住了墙头?

    卡马雷特轻轻拉了拉钢缆的滑轮。滑轮立刻作出了反应,卡住了!设计成功了!真的!现在,堡垒和奴隶们之间有了一道空中索道了。

    武器运输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先是一包炸药,然后是4000把刀、斧和长矛,11点时武器运输完毕。大家离开了脚手架,用随手能拿到的武器将自己武装起来,然后聚集在那张大门后面;女人们也混杂在人群中,严阵以待。

    然而,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简·布拉松失踪了。

    圣·伯雷、阿梅迪尔·弗罗伦斯、巴尔扎克以及夏托内医生到处找着,喊着她的名字。然而除了工厂四周响起的回音外,其余没有一点反应。

    几个好心的工人也帮着找,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有任何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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