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车,李奇几步走到躺在地上的死者跟前,掀开那块盖在脸上的白布看了一眼,随后将白布重新盖在死者脸上——并不是那个人!随同来的几个警察已经开始现场勘查了;李奇则从兜里掏出香烟叼在嘴上,揿动打火机点着叼在嘴角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这会儿,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两边鬓角显得更加铁青了。
几个警察对现场进行一番勘查,不仅找到了弹头和弹壳,还初步断定死者是在午夜时分被人开枪打死的,而且开枪时双方距离很近。尽管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还能隐约从死者的衣服上嗅到股火药味儿。
尸体很快被运了回去,通过技术鉴定,证明子弹正是从那支被盗的编号为“2202220”警用手枪里射出去的。这支警用手枪被盗时,公安机关已经估计到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盗窃案,更不是小偷顺手牵羊拿走了那支手枪,估计犯罪分子要用来做更大的案子,所以才出十万元钱的重赏,寻求破案的线索,以期尽快找到枪支的下落。果不其然,警枪丢失还不到一个月,它终于现身了,并且还杀死了一个人。
这起案子一下引起了省公安厅的注意,立即派出由一名副厅长带队的侦破小组赶到本市,坐镇市公安局督促破案。
死者的身份很快查清楚了,在公安内部的犯罪信息记录里,有这个人的底案,正是那个被悬赏通缉的重大入室强奸杀人犯李文华。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罪恶累累的犯罪嫌疑人,还没等被公安机关抓获,竟意外地被人打死。那么他的死因到底是黑社会团伙之间发生的火并,还是同伙见他已被悬赏通缉,为了掐断线索而杀人灭口呢?尽管李文华的死因暂时不明,仍值得好好庆祝庆祝。除了这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终于死了,为本市的社会治安消除了一个重大隐患之外,还有那支被盗的警用手枪终于现身了,使得这起盗枪案有了新的破案线索。
为了麻痹犯罪的另一方,省公安厅来的副厅长和市政法委书记,以及白局长等几个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利用媒体将这件事报道出去:一来可以稳住对方,不使之狗急跳墙;同时还可以争取到足够的破案时间。为了尽早破案,市局刑侦队长李奇和省里来的几个侦破专家联合制定了一套实施方案,由副局长徐光耀统一指挥,一旦发现持有那支丢失警用手枪的人,立即抓捕,如对方胆敢持枪反抗,立即将其就地正法。
这套方案连夜布置下去,局里所有的警力也全部出动排查。别看开会的时候,白局长表面上看似很坦然,很镇定,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
那天晚上,他刚从王雅丽屋里出来,似乎发现有个人影一闪不见了。白局长虽说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二半吊子警察,可怎么说他也在公安系统当了十多年的局长,知道这时候还在外面活动的肯定不是好人,很可能是准备入室盗窃的罪犯。他的突然出现显然把那家伙吓住了,只见他转身就跑了。白局长立即掏出手枪,端在手里,悄悄尾随在那人身后,想一探究竟。前面那人见后面有人跟随,显得更加慌张地朝前跑去。那人身段灵活,跑得也快,很快白局长便落在后面。只见那人径直跑到栅栏前,翻身跳了出去。白局长正准备跟着翻过栅栏,再伺机抓捕,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刚一听到枪声,他还以为是刚跳到栅栏外面的人朝自己开枪,当时吓得一愣。直到看见跳出去的人倒了下去,才知道除了他俩之外,还有第三人。
恐怖的枪声立刻提醒了白局长,使他很快镇静了下来:不能过去,千万不能过去!自己也不能知道这天晚上在新湖别墅小区的栅栏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能知道死了人;否则,自己就会被牵连到这起杀人案里,真的那样,想说清楚就不可能了!
一个公安局长三更半夜到新湖别墅小区去干什么呢?只要一路调查下来,他所做过的一切都会彻底暴露。想到这儿,他赶紧把枪收起来,从另一个地方跳到栅栏外,从小路岔上另一条街道,打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开完会,半夜回到家里,白局长一直处在亢奋状态,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回想昨天夜里响起的清脆枪声。他突然想到,开枪的人会不会是误伤了别人,而本意是想枪杀自己呢?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如果想枪杀自己,会是什么人呢?难道会是他?!
白局长怀疑的那个人,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徐光耀。
说起来,徐光耀和他白局长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他们之间不但没有太大的过节,徐副局长甚至还很尊重他,每次向他请示工作,从不打电话,都是亲自到他的办公室。每次开会时,只要是徐副局长主持会议,最后肯定都要说上这样几句:“白局长给我们作了重要指示,为我们今后的工作指明了方向,有了巨大的动力。开完会后,各单位和部门都必须认真贯彻并坚决执行白局长的重要指示……”开始,白局长对徐副局长的话也觉得别扭,觉得太虚伪了,可是听的时间长了,越听越顺耳,要是开会赶上徐副局长外出没参加会议,反而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己过不去呢?况且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对了,恰是自己快要退休了这件事,才使得徐光耀与自己结下了梁子!
这些年来,徐光耀一心想扶正,成为公安局的一局之长。为了扶正这件事,徐光耀曾找过白局长,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向上级推荐他为下一届的公安局长。可白局长没有答应他。因为白局长也有自己的心腹干将,而哪个人在临退休之前不想安排自己的至亲至信接班呢?那样自己退休了,就会跟没退休差不多!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没推荐他当局长,徐光耀就要除掉自己?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觉得他们之间的矛盾毕竟还没达到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地步!可他估计错了。没错,一心想把白局长除掉的正是徐光耀和李奇。在徐光耀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信条:谁在前面阻挡了自己“进步”的道路,就必须将其搬开!
按理来说,像白卫平这样即将退休的局长,已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跶了。可冬之蛇,僵而不死。别看他做糖不甜,制醋指定酸。使这样一个人继续留下,对自己肯定不利,不如趁早将其除掉。只要白局长死了,和白局长关系好的张威肯定也会受到株连,自然扫平了自己的“进步”之路。
徐光耀主抓刑侦和治安,而张威负责缉毒和户籍两摊工作。两个人从当上副局长的那天起,一直在暗中较劲。一次,局里的一个科长的朋友被带回局里调查,那个科长求徐副局长别抓他的朋友,徐光耀答应不抓人了,并且还通知了刑警大队。可几天后,趁着徐光耀出差的时机,张威下令将人抓了起来,记下笔录,成了铁案。最后那人判了两年,让徐光耀觉得很没面子,两人之间的矛盾开始显现出来。再加上徐光耀经过去年一年的努力,四处活动,上级部门本准备将他调到另外一个城市任公安局政委。徐光耀接到内部传来的消息后,立即告诉了李奇。刑侦队长李奇听说徐光耀即将升迁,赶紧带几个人请徐光耀吃饭,祝贺他升职,可最终徐光耀并没能前去任职,仍旧留在原地当他的副局长。询问内部人士,告诉他说,局里有人告你。随后,对方把电话挂了。局里有人告他,‘肯定是张威!两个人本来就矛盾重重,如果这家伙再当上公安局长,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他找李奇商量这件事,最后俩人达成了共识:如果直接除掉张威,而徐光耀和张威有着很深的过节,在公安局内部几乎是人所共知,很快会怀疑到他们头上。不如先除掉白局长,借此结束张威的升迁之路,也为自己的“进步”扫清了障碍,来个一石三鸟!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算盘打错了,李奇找的那个人竟杀错了人,不但没有杀死白局长,反而还惊动了省公安厅。如今他们只有尽快找到那个叫刘凯军的人,将他灭掉才能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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