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车缓缓地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车后是赵冬亮、陈涛等八个人抬着的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再之后便是绵延千余米的愤怒激昂的队伍。小梅那清脆嘹亮的口号伴随着不绝的细雨洒落在这座小城每一条主要街道上:强烈抗议杀害夏天厚同志的罪恶行径!严惩杀人凶手!光荣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夏天厚永垂不朽!誓死捍卫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没有人知道队伍前头是一具空棺。
除了抬棺的八个总部核心人员。
夏天厚还躺在那间白色的病房里。
他的妻子呆呆地坐在床旁一动不动。
六岁的女儿唱着《北京的金山上》噼噼啪啪很兴奋地跑进来,踮起脚,骄傲而又神秘地对着妈妈的耳朵说:“妈妈!妈妈!解放军阿姨表扬我了!她们说我的北京话说得好!我没告诉她们是爸爸教的。”
妈妈没有理睬她。
女儿看看妈妈的神色,小心地说:“妈妈,你别生气!我不会骄傲的。”
妈妈还是没有理睬她。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女儿的目光随着妈妈的目光移到了病床上,她轻轻地摇了摇妈妈的胳膊,懂事地问:“妈妈,爸爸怎么还不醒?他得的什么病啊?”
妈妈没有回答。妈妈还是那样两眼直直地看着爸爸,泥塑般一动不动。
女儿张开红润的小嘴打了一个哈欠。
她困了。
她是在睡梦中被叫醒抱上吉普车的。
“妈妈,我们也睡觉吧!”女儿说着走过去,粉嫩的小手拍打着对面两张洁白的病床,小嗓子唱儿歌般地说,“我睡这张床,妈妈睡这张床。各人睡各人的床。”
韦小兰一点儿也没有听见女儿的话。她无声地在心里说着自己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要是不下雨就好了、要是不下雨就好了、要是不下雨就好了……
责任编辑 倪和平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