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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脑子都是赚钱的点子：譬如，研制一个美梦播放器，在脑子里安装芯片之后就能控制梦境，跟数字电视一样，用户可以直接点播。再譬如，办个超强记忆力培训班，客户包括那些患有健忘症（也包括脸盲症）的人。最近闲来无事，他让儿子读报给他听。报上刊登了这么一项最新研究：一对青年男女坠入爱河仅需五分之一秒。于是，他又开动脑筋，如何发明一样东西，可以让人嗅了，迅速打开十二个大脑区域，分泌出一种足以诱发愉悦情绪的激素，譬如多巴胺，譬如肾上腺素……可他除了抚摸大得有些过分的肚皮，在南方的庭院里散步，眼下似乎什么事都没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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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有位林先生，种花种草养猫养狗，农事一点也不沾。邻居们都说他真是个现世神仙。有位邻居曾这样对林先生说，我养猪是为了有猪肉可吃，你养猫狗却是为了赏玩。林先生笑道，我家种花，你家种菜，用处不同，但都是过日子。过年的时候，林先生看见邻居家杀年猪，就笑道，你们都忙着要过年，我还是闲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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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家的骨灰装进了骨灰盒。送葬队伍里有位老先生突然有感而发，背诵了一句苏东坡的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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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智叟出言，李真人一到，妖氛必除。但村上却有愚公说，末世到了，没得救了。智叟问，何以见得末世到了？愚公说，小时候我爹告诉我的。又问，你爹何以见得？答，我祖父告诉他的。智叟不再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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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板临时起意，要拍卖午餐时间，消息传开后，满城争论，人们不免要问：名人的午餐时间也可以卖钱的？能卖多少？稀奇。要买胡老板午餐时间的，是两名刚刚起步创业的年轻人，据称是胡老板的粉丝。他们买胡老板的午餐时间要花多少钱？外界传言，是五万。花五万块钱与胡老板共进午餐，也就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热点。谈完生意经，他们开始煮酒论英雄了。粉丝甲提及本城的几位大老板，胡老板的回答大致如此：中国富人排行榜出来以后，鄙人的名字赫然在列，但他们不在此列。粉丝乙又问，W老板跟他的外甥Y老板相比怎么样？胡老板用手码了一下说，一个是土堆，一个是高山。胡老板这样描述本城的青年企业家Y老板：他虽然近视，却富于远见，能预测十年以后的事；虽然瘦小，但心胸开阔得像驷马街，可以并排跑好几辆马车。总之，小Y（胡老板总是这样称呼那位青年企业家）是他所见过的企业家中最为勤奋、务实的一位。但圈内的人都知道，Y只是创业不久的晚辈，无法望其项背。胡老板看中的人大都是跟他拉开距离的人，跟他并驾齐驱或出其右者，他就鄙视……这一顿午餐过后，有人打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有人打听他们吃的是什么菜。至于拍卖一顿午餐所得的五万块钱，胡万老板说了，已悉数交给东瓯慈善总会。有位年轻的实习记者好生无理，竟然当面问胡老板：听说这五万块钱是您自掏的腰包，而俩粉丝也是您花钱雇来的，有这回事么？胡老板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瞥了一眼窗外，“扑”的一声，把一口浓痰吐到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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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问，东瓯城里最精明的人是谁？很多东瓯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王大满。他们说，别人都是生意人，唯独王大满是生意鬼。在东瓯人的方言中，“鬼”甚至比“精”还要厉害。王大满不识字，但书本外的事他都晓得。王大满是从一车苹果开始发家的。有一名水果商拉来了一车苹果，怎么也卖不动。王大满用最低的价钱把一车苹果都买了下来。当天下午，王大满就挂出了一块粉牌。上面写道：昔日宫廷贡品，今日充当药膳。下面又是一行细字——美国、德国、荷兰科学家发现：该苹果富含锌、镁元素，小孩子早晚吃一个可以增长记忆力，促进发育；妇女每天吃一个可以代谢热量，有助减肥；该苹果富含糖、锂、溴元素，有效镇静的作用高于安眠药，且无副作用；该苹果富含有机酸与果酸质，可以取代牙膏杀死口腔病菌；该苹果富含果胶，可以治便秘与轻度腹泻，尤其适用于胃病患者……很多人看了这块粉牌，听了王大满的讲解，皆纷纷抢购。有人说，世界上第一位成功推销苹果的，是伊甸园里那条怂恿亚当、夏娃违背上帝旨意的蛇，此外就是这位王大满先生了。明明是一双布鞋，王大满却能卖出一双皮鞋的价钱来。在东瓯城里，谁都晓得王大满王老板的精明。他唯一干过的一件傻事是：有一天，他一边琢磨着一个问题，一边走进一家鞋店，抬起一只脚问鞋店老板，我左脚的鞋子都豁开一个口子了，是不是需要换上一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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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老板说，他的祖父是东瓯米行的大老板，《东瓯农业志》上有载。民国元年，洪老板的祖父来到东瓯城外，看见“稻田炊烟，无穷无尽”，就打算改行做米行生意。洪老板的祖父会看天象，看天河显晦，据说可以卜五谷丰歉。洪老板说，到了他这一代，就没人会看天象了，但洪老板声称自己会看面相。洪老板早年供职于人事局时，跟一位老先生学会了看相。这本领在单位里没有用武之地，出来了，自己办公司之后倒是在生意场上管用。看人看相，无往而不利。公司招人，洪老板都要亲自过问，人力资源部形同虚设。某回，一位面相丰润的中年人登门求职，洪老板亲自接见，问他贵姓。那人答，我跟您是本家。洪老板又问，叫什么名字？那人答，有财。洪老板点点头说，洪有财，这名字和他的长相一样，带有喜气，我要了。又有一回，一位陌生女人给洪老板打电话求职，洪老板跟她聊了几句，就让她直接去公司人力资源部登记。旋即又给人力资源部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如果某某女士来了，就破格录用。人力资源部经理很纳闷，就跟同事们说起这事。女孩子们议论纷纷。洪老板走到人力资源部时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对她们说，你们知道我聘用她的原因是什么？众人摇头，露出询问的目光。洪老板接着说，因为她的声音比别人甜。哪，你们不服的话可以说几句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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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那样子像是刚刚从河对岸游过来，在岸边喘息片刻，说几句闲话，然后呢？随时都会反身入水，默默地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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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画家，对着床上的一个裸女，画了一幅陶罐。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与陶罐之间在造型上有什么相似之处，但画家的朋友赞叹说，这个陶罐也是蛮性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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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位中学英语老师，戴老式的玳瑁眼镜，留点必不可少的胡子，说一口不够地道（甚至夹带本地口音）的英语；平常无论出门或在家，他都是西装革履，颇有几分绅士风度。但他的一位同行说，他那样子更接近施蛰存先生当年所翻译的《雅士及其他》中所提到的那位雅士。雅士，原本是指那些西班牙的没落贵族，虽然生活拮据，但仍然勉为其难地保持自己的尊荣身份和高贵仪态。这些人，在西班牙作家阿左林的文章里都能找得到。他喜欢待在咖啡馆或书店里，无所事事地消磨一个下午的时间；跟人聊天时习惯于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偶尔掏出一方手帕擦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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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方厚道笃实，极少说话，但有一天，他突然跟办公室的年轻同事说，女人宁可无胭脂，不可无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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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杀过四次。其中有一次，她拔刀自刎，喉咙都切开了还是没死成。医生后来分析说，血管居右，而她割的是左边。这种常识性错误救了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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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杨老打狗，老王老打儿子。老杨打起狗来像是教训自家的儿子，老王打儿子的时候通常会一迭声地骂狗生的狗生的。老杨和老王是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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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船难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但从此以后，他每晚都要在村口大吼三声。有人问他内子，他为什么要吼叫？内子答：他要证明自己还活着。

    责任编辑 张颐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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