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哪儿去偷呢?朱惠妹说系教学楼水房里有两把,偷来一把也无妨,自己系的偷起又方便。倪茗菡要偷其他系的,说兔子也不吃窝边的草。几个人又争议了一番,最后多数主张偷外系的,朱惠妹也就无话可说。她们对各教学楼的地形作了详细分析,最后决定在离湖最近的那幢楼里去偷。
第二天趁着吃早餐,白晓娟借机到那幢教学楼去上厕所,顺便到水房等处转了转,待探清拖把的位置及路线,就赶忙回来给宿舍里人说了。一宿舍的人又吱吱吵吵地商议了一番后,单等着中午去偷。
一早晨的课自然没多少人用心去听。杨清华和李国仁坐在后排调情,陈彩莲聚精会神地看着小说,白晓娟心不在焉地东张张西望望,王明莉和郑永鹏书来信往地斗嘴,刘雯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倪茗菡心里想着丁永春,张雪花手里玩着蒋振明给她新买的发卡,朱惠妹盘算着她们中午的行动计划。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吃过饭后朱惠妹急着就要走,陈彩莲说这会儿人多,行动不便。朱惠妹无奈,只好躺在床上,刚一会儿,她又起来催。倪茗菡趴在窗子上往下一看,说:“你看,这会人正多呢,怎么去偷?”朱惠妹也过去趴窗子上一看,说:“趁人多咱们进教学楼才没人注意,要不然看门的那老头很容易看出咱们是外系的。”
陈彩莲听朱惠妹说得有道理,就叫倪茗菡快走。倪茗菡便喊上刘雯和张雪花,五人说说笑笑地向湖边那幢教学楼走去。快到时,朱惠妹怕计划不够周密,就又拉大家说先到湖边对照实地考察清楚再偷。于是五人又到湖边去,湖边这时也没几个人,正好一路无阻,是偷的好机会。
朱惠妹把自己早晨的设想说了一遍,几个人又作了详细安排,朱惠妹和陈彩莲就绕到教学楼前,倪茗菡则跑到楼后面正对着水房的地方站着。不一会儿,朱惠妹从水房里探出头来,倪茗菡知道陈彩莲和朱惠妹已经进去,她看看左右没人,就打个手势,朱惠妹也向里打个手势,陈彩莲就将拖把扔了出来。
倪茗菡从地上拣起拖把就往湖边跑去,刘雯和张雪花正在湖边等着,她们见倪茗菡提着拖把跑来,忙迎上去接过拖把,假装在湖里洗了起来。倪茗菡却沿湖又跑了一大截。这时陈彩莲和朱惠妹也从教学楼那边跑了过来,她们和倪茗菡到一处,三人又都顺着小道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倪茗菡见看楼的那老头出来了,就紧张地说:“快,那老头发现咱们了。”
朱惠妹转脸一看,那老头果然绕过楼来向这边张望着,她忙拉陈彩莲和倪茗菡走进林阴处。那老头看了半天,又向楼后面走去。倪茗菡怕那老头看见刘雯手里的拖把,忙给刘雯打着手势。
刘雯也不抬头,只忙着在湖里洗拖把。张雪花蹲在旁边左右看着,突见那老头向这边走来,她忙将刘雯手里的拖把按下水去。
那老头在楼后面转了转,又背着手绕到前面左右地看了看,才进了门。倪茗菡看那老头进去,这才把心放下,刚要走,却见从教学楼里又走出两个人来。倪茗菡无意间多看了两眼,那男的却是韩江,女的好像没见过。倪茗菡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
但不管怎样,韩江他们是欢欢快快地走了,他们走得那么的自然明了又轻爽。倪茗菡心里竟然空了。这种空,让她的浑身感到压抑。于是她低头纳闷地向湖边走去,心里却想着韩江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有一阵她又暗自地好笑自己没事似的老想他们干吗。但她的心绪怎能由她控制,韩江毕竟是她曾经仰慕过的文学社主编,而如今,她总觉得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并非文人特有的涵养,而是一根草腐烂后的虚伪的酸臭。
那么丁永春有的是什么气质,他又属于哪类人呢?哦,丁永春哪一类都不是,他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呢?再说了,丁永春也不会这样朝三暮四的,即便是有这种心思,身边还有他老婆呢。以前她总怀疑丁永春的爱,如今想来,他有老婆守着,倒叫人放心了许多。倪茗菡不觉又好笑起来。朱惠妹却喊道:“菡姐,还不快走,你看那老头来了,让追上打你去。”
倪茗菡以为那老头真的来了,就转过脸一看,那老头没来,却从旁边小道里穿过了李国仁和杨清华。杨清华老远就喊着问:
“你们偷上了没有?”倪茗菡本来心虚,见杨清华喊那么大声音,就忙打个手势。杨清华一想自己也问得有些唐突,便伸着舌头跑到倪茗菡跟前又小声问着,倪茗菡指了指湖边。杨清华知道已经得手,就高兴地喊李国仁一同到湖边去。
朱惠妹见杨清华过来,便笑着说:“你看大姐只知道自己心闲,这会儿才跑来,哪有个大姐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们偷时那老头听见追了出来,把我们的魂都吓没了,幸好她们两个把拖把放到水里,才没让那老头发现。”杨清华说:“我来笨手笨脚的,反倒坏了咱们的好事,你看看你们干得多干净,多利落。”
刘雯瞥了眼杨清华,却没说话。张雪花怕冷了场景,就笑着说:“你听听,老大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自己躲心闲独享欢乐不说,倒像是给咱们帮了忙。”杨清华一听就要追着打张雪花,李国仁说:“你们还不快回,等那老头出来啊。”刘雯说:“这么长的一个拖把,我们咋敢往回拿?”
李国仁微微一笑,从刘雯手里把拖把接过来脚踩着将水挤了挤说:“我给你们扛上。”说着话,他把拖把扛在肩上转身便走,杨清华赶上去与李国仁并肩而行。朱惠妹在后面手舞足蹈地做着鬼脸,陈彩莲会意,便轻声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杨清华转过身红着脸笑骂道:“你们好意思点,人家给你们帮忙,你们倒好,还编排着戏弄人家。”朱惠妹却又和道:“夫妻双双把家还。”杨清华一听,便从李国仁肩上夺过拖把说:“你再捣乱,看我如何用宝莲灯照你个小妖。”朱惠妹一看不妙,拔腿就往林荫小道里跑。刚到一个转弯处,迎面匆匆过来一个人,朱惠妹想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就和那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那人因被人突然撞了个满怀,紧张得惊叫了一声。朱惠妹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不相识的男生,她忙捂住脸往回跑,不想又碰到一棵树上。那男生听朱惠妹哎哟一声,忙跑上来拉住朱惠妹说:“不要紧吧?”
朱惠妹的额头上一块青紫,她抬手摸了摸说:“不要紧。”那男生也伸出手想摸却又没摸,只追问着:“真的不要紧吗?”朱惠妹抬头一看,那男生高高大大的,一脸书生的帅气,她的脑子不由嗡的一声,浑身便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这时杨清华也赶过来问:“惠妹,怎么了?”朱惠妹一惊,那感觉一下子无影无踪了。她心情烦躁地瞪了一眼杨清华说:“没怎么,回吧。”说着就跑了。那男生怔怔地站着,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烟雾。但不管怎么说,他看见了一只飞翔的小鸟,那小鸟在不经意的瞬时又受了伤。他的表情里,透出的是一种欢欣和欢欣后的失望,那只伸出去的手也还没有收回。
杨清华看那男生的姿态,不觉笑了一声,提上拖把也跑了。
等杨清华追到宿舍时,朱惠妹已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杨清华把拖把往门后面一扔,也喘着粗气躺到倪茗菡的床上。好大一会儿,倪茗菡和张雪花才说说笑笑地进来,刘雯紧随其后。
倪茗菡刚进门就看见朱惠妹额头上有一个明晃晃的亮蛋,她忙问是怎么了,朱惠妹捂着脸光笑,杨清华也嗤嗤地笑着。倪茗菡见两人都不说话,光是个笑,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张雪花看朱惠妹头上多了个亮蛋,感觉怪怪的,也就捧着肚子笑。刘雯只喊着累,就躺自己床上歇息去了。
倪茗菡见都不说话,也就不再多问,只拿起拖把将地拖了一遍,然后趴在桌上一看,盆里的鱼又死了一条。她慌忙喊了一声,朱惠妹一听忙从床上跳起来跑去一看,果然又死了一条。她伸手抓起死鱼看了一会儿,又有些惋惜地放在桌子上。刘雯斜着眼说:
“死都死了,还不快扔掉去,又让熏人啊。”
朱惠妹爱理不理地瞪了刘雯一眼,长出一口气,又悄悄地把鱼捧上出去了。倪茗菡想着好笑,但细一思量,朱惠妹把自己的欢乐全寄托在这些鱼上,偏这些鱼又不太景气,个个一副死相。
倪茗菡不觉又可怜起朱惠妹来。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如期发生,就算可怜,还得发生,正如朱惠妹养在盆里的鱼,哪怕是最后一条,死掉是必然的。朱惠妹沮丧地躺在床上,眼里闪烁着怀念死鱼的忧伤。因这段时间天气渐长,下午吃过饭,太阳离落山还有老远,倪茗菡看朱惠妹一副忧伤样,就叫上陈彩莲又要去给朱惠妹抓鱼。陈彩莲笑着说:
“看你多情不多情,也不问问人家惠妹要不要咱们抓的鱼呢。”
倪茗菡一看朱惠妹果然懒洋洋的,也就笑着说:“看惠妹心心思思的,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鱼了。要不咱们把徐开潘叫来,不然惠妹额头上又幸福出个亮蛋,你想,这么乖的脸上吊两个亮蛋多难看。”陈彩莲也附和着,朱惠妹却忍不住扑哧一声说:“牙茬磨够了没有,要走就走。”
陈彩莲和倪茗菡又将朱惠妹取笑了一番,三个人才拿个干净塑料袋出门去抓鱼。朱惠妹边走,心里却想着碰树的那种感觉。她总是搞不明白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老有那种感觉,并且天天都想着能和那个不认识的男生再次相遇,却又害怕和他突然相遇。所以他走路总是谨慎了又小心,以免放过了他,又怕躲他不过。
说来也巧,三个人刚下楼,在楼下一片树阴的石几旁坐着几个男生弹唱道:“……女孩,为什么哭泣,莫非心中藏着忧郁……”
朱惠妹一听,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也就在心里默唱着,一转脸,却见石几旁坐的几个人中正有那个男生。朱惠妹不觉心里一慌,把头一低,脚下便乱了方寸。倪茗菡哪里知道朱惠妹的心思,她只在前面喊着:“惠妹,不快点走,磨磨蹭蹭的又干吗呢?”
朱惠妹心下一紧,抬头刚要往前赶,却见付广明背着李国仁,郑永鹏、徐开潘几个在两边簇拥着往宿舍跑。朱惠妹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大工夫,杨清华也气喘吁吁地从操场跑了过来,这时操场乱做一团。
倪茗菡慌忙拉陈彩莲过去问杨清华,杨清华说了声“不要脸的烂婊子,真是邪了门了”,就跑了。朱惠妹也撵过来,三人正望着杨清华的背影发呆,却见袁靓男从操场那边跑来,嘴里边喊着:“别跑,你是我的帅哥,我死也要追上你!”
倪茗菡更是莫名其妙,她看看陈彩莲和朱惠妹,陈彩莲和朱惠妹也一脸惊异之色。三人看看男生宿舍楼,又望望操场那边。
操场那边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神情恍惚地张望着,有的嘻嘻哈哈说笑着,有的也往男生宿舍楼这边跑,其中还有个一瘸一拐的男生。倪茗菡知道那是为爱情跳楼,却又自杀未遂的孟东辉。
其实他的名字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了很多的雅号,大多男生都叫他为“情冢”,女生们则叫他为“雅奴”。至于这些别号出于何人之文笔,没人详细考证过,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他也常这么答应。
倪茗菡鄙夷地看了“雅奴”一眼,在“雅奴”的后面,走着刘庆宇,他无精打采地抱着一堆衣服。倪茗菡等刘庆宇过来,便问是怎么了,刘庆宇怒冲冲地说着事情的原委。
原来,晚饭过后,大家无事可干,李国仁就约大家去踢足球。
正踢到热闹处,袁靓男突然冲进场去抱住李国仁就吻。李国仁被袁靓男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魂飞体外,正纳着闷,足球偏又滚到他的脚下。李国仁赶忙够着去踢球,球没踢着,脚尖却碰到了地上。李国仁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当下一个趔趄,慌乱中便伸双臂抱住了袁靓男。也是情急,又李国仁来势过猛,再加上袁靓男疯疯癫癫的,她被李国仁一抱,激动中便失去重心,仰躺了过去。
李国仁因一脚着地,被袁靓男的身体一拉,也顺势展展地趴在了袁靓男的身上。
站在场外的杨清华情知袁靓男得了精神分裂症,但袁靓男为学校绝艳之一,就算精神分裂,再有血性的男生,也难经住美貌女郎这番近距离的诱惑。又杨清华清楚看见李国仁和袁靓男接了吻,还故意爬到袁靓男的身上,并且死死地抱住袁靓男不放,看这架势,李国仁不是乘机想占个便宜,就是对袁靓男早有了用心。
杨清华想着,心里又气又恨。气的是袁靓男得了精神分裂症,学校让休学,家里让自行调节也就算了,她偏要疯疯癫癫地做些没皮没脸的事;恨的是李国仁对自己不忠不说,还要当众出丑,羞她的人。
杨清华心里越这么想越气,越气脑里越空。终于,她忍耐不住内心的愤怒,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揪住李国仁的背心想要提起,不想李国仁的双手被袁靓男的后背死死的压着。杨清华看眼躺在李国仁身下呀呀乱叫的袁靓男,心里又醋又恨,便狠命一脚,袁靓男痛得猛一翻身,杨清华顺势将李国仁提起,就是一个耳光。
李国仁一个趔趄,却又倒在了另一边。他顾不得捂脸,也顾不得被沙石划破流血的手,只抱着右脚嗷嗷直叫。
杨清华见李国仁抱着脚乱叫,知道他受了伤,就慌忙蹲下抱住李国仁的右脚,又心疼地说:“国仁,怎么了,你脚怎么了?”李国仁也不说话,只龇牙咧嘴地躲着。这时愣在一旁的那些男生也都跑了过来,付广明一看李国仁的脚崴了,他二话没说,背起就走。大家也都随着去了……朱惠妹不等刘庆宇说完,就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了起来。陈彩莲说:“人家都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幸福人家的幸福啊?”朱惠妹也不答话,只红着脸笑嘻嘻地跟在倪茗菡后面向男生宿舍楼走去,心里却后悔刚才没多看石几旁唱歌的那男生两眼。
刘庆宇还叨叨地说个不停,陈彩莲和倪茗菡静静地听着,不觉到了男生宿舍楼门口。袁靓男唱悠悠地顺着男生宿舍楼前的林荫小道走了。望着袁靓男远去的背影,倪茗菡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怜悯之心。想这么漂亮标致的一个女孩,为了情爱,却要成为人生路上一个被淘汰了的孤独的过客。她鼻子一酸,只想替袁靓男痛流一泪。但这会楼门前的人太多,他们指三点四的,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倪茗菡也不搭理,只跟着刘庆宇进了男生宿舍楼。
男生324宿舍里这会一片慌乱,倪茗菡几个进去他们也顾不得让座,只忙着照顾李国仁。陈彩莲和倪茗菡、朱惠妹也挤到李国仁床前一看,李国仁双手抱着只脚,那脚尖上缠着一厚层纱布。倪茗菡问李国仁的脚怎么样,杨清华气愤地说:“都是那烂婊子惹的祸,搞得他心花一怒放,就把一个脚趾头踢断了。”
倪茗菡听杨清华说话有些寒碜,就只顾暗自感叹着。朱惠妹听杨清华一说,心里想着:“常听人说脚趾有砍断的、切断的、砸断的,却没听过有自己踢断的,今儿的这还新鲜,不笑不由人。”
想着想着,朱惠妹不防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陈彩莲慌忙捏了朱惠妹一把,朱惠妹哎哟一声,却越忍越想笑。陈彩莲看朱惠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也憋不住扑哧一声拉着朱惠妹就往出跑。
倪茗菡见陈彩莲和朱惠妹笑着跑了,却不知她们在笑什么,刚要转身,却听楼道里有男生喊着说袁靓男让人打了。倪茗菡身在男生324宿舍,心里却想着:“也不知袁靓男被何人所打,因何而打,打得轻重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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