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C”这两个英文字母,译成中文,就是厕所的意思。我写进文章的这个总经理,是开发厕所的,就叫“WC总经理”或“总经理WC”。
这个WC总经理,还是个女总,是我大学同学的爱人,名叫许凤兰。我这个老同学,也跟我一样,平时只知埋头教书,不知抬头看天。三尺讲台,他倒能驰骋倜傥,风度翩翩。可出校门三步,便不知东西南北了。学位混到副教授,社会上屁大的关系没一个。老婆孩子一直在乡下,那时,想跟学校要个农转非指标,把老婆孩子弄到城里来。要了几年也没要上。学校里棒打鸳鸯两头分的教授还有好几个,何谈副教授?分居两地的夫妻多了,根本排不上他。这几年,政府政策变了,只要在城里买楼房,再交几千块绿卡费,就能弄到城市户口。
他借贷买了个小小单元楼,室两一厅,70来平米,老婆孩子都弄到城里来了。人是活口,到哪都得要吃饭?老婆在乡下种地,汗滴禾下土,娘儿俩没饿着。到了城市里,水泥地上不长五谷,上哪找饭吃?副教授想给她找个国有公司,找个牢靠一点的饭碗。可经济效益好一点的公司,用人十分挑剔,一嫌他老婆年纪大,二嫌他老婆没文化,不肯要。其实,三十多岁,年纪倒不大,实际嫌他老婆不漂亮。种地女人,水里来泥里去,手粗脸又黑,漂亮肯定轮不上她。副教授咋跟人家缠,人家也不点头。现在公司招女工,一般都18到21岁的水灵妞,放公司里经理看了起劲,又黑又粗,经理看了夜里不做噩梦?结果,弄了一年多,才弄个小餐馆的合同工,押金一万。可是,没合同一年,小餐馆倒闭,老板卷财而逃,押金没了。许凤兰又气又心疼,一个在家闷了三天。如果不是顾及丈夫孩子,她真想一头从五楼跳下去!
许凤兰在乡下干活惯了,老闲在家吃副教授几个讲课费,肚里想吃,嘴里也咽不下。
没闷几天,她就闷不住劲了,对她副教授丈夫说:哎!我的大教授,你还是送我回乡下种地得了,我可亨不了这清福。看看,手脚都闲肿了!人长得丑,再肿,就更没人爱看了。
副教授说,弄了几年,一家人好容易才弄到一块,咋能拆开呢?不同意。
许风兰说:“不同意,我也不逼你,我看你能耐也都使完了,尽力了,我也不怪你。这样吧,咱自力更生,明天,我自个儿到天云街摆地摊去,同意不?”
副教授好半天才说:“有人认识你咋办?”
“你是说我摆地摊给你丢脸是不是?怕人家认识我是副教授老婆是不是?教授的老婆就不兴摆地摊了?不偷不抢,靠自己劳动吃饭,光荣!我听说,人家美国总统下台以后,演戏、开店、种菜、擦皮鞋,干什么的都有。你副教授算啥?算个球?”
听这话,副教授维护自己的尊严:“看看,你是农村话讲惯了,城市文明太差劲!要注意,不可随便口出粗言,这里是高等学府。”
许风兰听了要笑:“我口出粗言?夜里那阵子,你都说什么来着?”
副教授马上脸红,捧捧眼镜,不再言语。
许风兰更得意:“好了好了,不揭你老底,跟你耍着玩哩,跟外人还能这样说?我又不傻。哎!你倒是说说,到底让不让我在天云街摆地摊?我看摆地摊的还有外国人哩。外国人能摆,咋们本国人倒不能摆呀?否则,老在家闲着,闲残废了,你可要养我一辈子的!”
副教授捧捧眼镜,不吭声。
二
天云街,是全市商业网点最集中的地方,单大型星级酒店、商厦就有七八家。而且,一家比一家建得高,一家比一家建得漂亮。再加上大大小小上千家个体商户,从早到晚,中国人,外国人,人山人海!
人一多,这里就出现了两大难题:一是吃喝,二是拉撒。这两大难题,又是每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必须要解决的,不管你是长得多么漂亮,或者长得多么丑,不管你是富人还是穷人,也不管你是当官还是老百姓,这事,谁都无法回避。
天云街吃喝的难题,很快被人发现,并且是超负荷地解决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天云街上,国营、集体、个体一起上,十几层几十层高的大酒店,和只能放一张小桌儿的个体餐馆,如雨后春笋般地起来了。整天油烟四起,叫声不绝,锅碗瓢勺,叮叮当当,整条街上,酒香油香,辣味酸味,味道好极了!
人们成天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歌声笑语,天昏地暗地吃呀喝呀,可在肆无忌惮地大饕大餮时候,许多人往往会忽略了一个带有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吃下去该往哪儿拉?喝下去往哪儿撒?一般规律,正常人进食以后,五到六个小时,就要往外排,这是生理运动规律,你说你憋着不排,行吗?那有活人让尿憋死的?而当一个人十分需要进食时,往往又不太考虑如何解决这后续问题。可是,等到需要考虑这后续问题的时候,往往又来不及。只有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问题是多么棘手!多么难堪!可也有点怪,无论再怎么棘手,再怎么难堪,到头来,尿的还是尿了,拉的还是拉了,而且是那样的不动声色,坦然自若。至于拉哪了?尿哪了?蛇有蛇路,鳖有鳖道,谁管人家这事?
在许多美丽繁华的大都市里,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普遍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多,拉撒的地方少。用一句时髦的话说,一次消费的地方多,二次消费的地方少。特别是初来乍到这个城市的那些外地人、外国人,一时候,东南西北还分不清,上哪去找到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地方?因此,常常就会出现来不及也必须来的那种尴尬。有句俗话,人到急处不顾羞。只要稍有一点遮拦的地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惶失措,半里半外地作一次临时就紧急处理。那些避静一点的树杆、电杆、广告牌、甚至灯箱,无辜地遭到一次又一次的热身。
你处理,他也处理,男人处理,女人也处理。大家处理完了,裤子一扣,没事一样,轻轻松松地走人。人走了,而他的问题永远留下了。
长此以往,天云街这个地方,就带来另一个严重问题:环境卫生。
这里是中国中西部一个年轻的开放城市。对外开放了,街上就不单单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也有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人。人家那么白,到了天云街上,也能让人家熏臊气臭气?能让人家捂着鼻子走路?让人家用英语骂中国人不文明,随地大小便?能容忍如此丢国人的脸吗?不能。
于是,有关部门,就在这一带贴出警示:凡在此大小便者,罚款×元。先是罚一位数。一位数禁不住,后来贴出××元,罚到两位数,最多罚20元!想想看,一泡尿尿掉20元呀!都抵过去一年的工分分红了,还不狠?可是,这种警示贴出去也就贴出去,却无法禁住那些憋得要尿裤子的人。
芸芸街人中,也不是人人都随时随地罚得起20元的,内急的,也有穷人,不一定都是富人。没钱的人,罚不起咋办?他们明的不来,暗的来,偷袭。偷袭者,一般都比较隐,十有八九能成。只要动作迅速,完了,裤子一扎,甚至没完全完,就把裤子拉上,你罚谁去?罚谁谁跟你急,甚至可以告你诬陷好人。你说,处理一泡尿,也不至于请律师,写状子,到法院起诉吧?更不至于用DNA化验去吧?尿的人那么多,你尿他也尿,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南来北往,无计其数的人,无计其数种尿,化验谁的DNA?还不是抓的和被抓的,你来他去,吵一吵完事?最后的胜利者,一般都是偷袭者。
环卫部门气得没法,就直接派人在天云街抓现场,逮着谁罚谁,决不手软!在这里,就常常可以看到戴着红箍勒的老头老太,一天三班倒,全天候巡探,抓地下党似的,在人海中巡弋。一旦发现有人贼头贼脑地别进墙后或广告牌后边去,他(她)们马上分头包剿上去。“哗哗哗!……”偷袭者正奋不顾身端枪扫射,身后,就有两只戴红箍勒的手,轻轻地伸过去……
“你干什么?”戴红箍勒的执法者理直气壮地大声责问。
“我!……”偷袭者吓断尿线,一时语塞。
“看到告示没有?”戴红箍勒的执法者更加理直气壮。
“看到了……”偷袭者无言以对。
“看到了,你还在这里随地大小便?”戴红箍勒的指着鼻子责问违犯者。
“我……”偷袭者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罚!”戴红箍勒的执法者毫不留情。
“好,罚。”偷袭者乖乖掏钱。
像这样的偷袭者一旦被抓住,那就苦了!丢了面子,花了钱,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人。若是不嘴硬,乖乖地拿出钱来,被老头老太们指着鼻子教训教训,也能走人。若是碰上不服气的主,多的也能罚五六十,还让你在那儿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卫生法》,你就是叫他(她)三声姥爷姥姥,也休想从轻发落。所以,有些偷袭者,态度特好,没扯裤子,预先就把钱叼在嘴里,随逮随给,后边戴红箍勒的老头老太一抓,偷袭者脸一转,钱就丢给了戴红箍勒的执法者。
三
长此以往,那些做生意的个体户被罚苦了!一天罚罚几十块。生意不好的,从早到晚赚的钱,还不够罚泡尿的。干脆,就换个方式偷袭,用塑料兜儿或者自己吃完饭的快餐盒,偷偷地躲在柜台后边或衣架下边,迅速一来,再偷偷地送到垃圾箱里。更有精明者,用一只大漏斗,下接塑料管,长长的塑料管一直通到下水道,尿吧!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做,既抓不住人,又罚不着钱。最后,不堪肮脏的还是这条街。
久而久之,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那些整天忙得宵衣旰食、席不暇暖的城市父母官们,没有发现,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大嫂许凤兰发现了。
一开始,许凤兰在天云街摆地摊卖鞋,后来卖服装。摆地摊就是人苦点,一天到晚,晒热头吃冷饭,风裹沙子难睁眼,有时,一天被城管撵四五个地方。苦是苦,钱倒是没少赚,每天晚上回家倒下钱兜数数,收入超过副教授。两年下来,除了贴补丈夫买书、买电脑、供孩子上学用,再扣除自己在天云街随地大小便被罚掉的钱,她在银行里存了一万多。
一天,许凤兰收了服装摊回家,就跟副教授说,说她瞅好久了,瞅住一个发财的机会,说她要发财了!
副教授不以为然,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她能发财。
许风兰大声说:“哎!我问你,我要发财了,你信不信?”
副教授笑笑,说:“我们这样的人是发财的人吗?”
许风兰认真说:“为什么不是?我问你想不想发财?”
副教授又笑笑:“你今天怎么啦?准备抢银行啊?疯话!”
“谁抢银行?我说天云街有一项好顶好的项目可以开发。这项目,无须原料供应,又不愁产品销路,只须一次性投资,不动手,不动腿,一个月可以净进八千到一万,可说是一本万利!”
副教授听她说完,来词了,骂她头脑发热!异想天开!白日做梦!天上掉馅饼!人家吃饱撑的,你没吃饱也撑!简直说疯话!一口气把她能听懂的词,全用上了,最后又补上一句最通俗的歇后语,半夜里上花轿——想得美!
许风兰愣眼对副教授丈夫看,乖乖!到底是副教授,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词,太有才了!有才归有才,她不能听他完全否定她的想法。说:我一点也没撑。我一点也不疯。我倒觉得你这书呆子,教书教久了,有些迂。除了知道裆里球撑裤子想起老婆,别的,连饥饱都没感觉。你这球教授咋当的?咋没一点发展眼光哩?你看哈,在天云街东南角上,建一座冲水厕所,每人每次收三角钱,一天五百人,就是一百五十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六千。若是节假日,人更多。人多,收钱不就更多?要是有资金,跟人家广州学,厕所上层,再开个浴室、桑拿什么的。这样,一个月下来,可就不是万儿八千了!这话疯不疯我的大教授?
副教授听完,捧捧眼镜,有点吃惊,这个农村媳妇,到城里来才这会工夫,就想改造城市?就连当了两届的女副市长,恐怕也不一定想到这些哩。嗯,有个性!有个性!再一想,农村媳妇跑到城里开厕所,世界上都没听说过,能行吗?
许凤兰一听更生气,什么行马行驴的?世界上没有过的事,咱中国就不能有?咱中国古时候的人能造万长城,世界上有过吗?咱村王二撂子,一杆子摔出两对雄风胎,世界上有过吗?我看你怪崇洋媚外哩。现在的中国,现在的中国人,能跟二十年前比吗?我到城里一看,咱中国发展简直太快了!就说我们这个城市,以前什么样?就跟小集镇差不多。现在呢?电视里放出来,妈也!就跟香港一样气派!你在大学里咋没感觉出来哩?真是教授教授越教越瘦!吃饭不长肉不说,还不长见识。别的不说,单天云街上那一座座高楼,放过去,没五十年建不起来,知道不?现在呢?三四年就建一条大街哎!你是身在林子不知林子大呀!看样子,我还得跟你这个副教授上上课呢!哎我说,你识字比我多,肚子里挺能出词儿,我西瓜大的字不识几个,请你替我给城建局写个报告,再向政府要五十万贷款,批了,咱就干,到时我给你劳务费。不批拉倒,到头来,你那两球,照样夹在裆里去上你的课,也丢不了一个,什么行吗行吗的?哎!我看你这人,到哪天也只有站讲台的份,要是选你当国务院总理,全国人民温饱都难!
四
后来,这个报告递上去不到一个月,还真的批下来了,市长亲自批的。五十万贷款也给了。市长说,市民想到咱们干部前头去了,这是城市发展中的新生事物,是深化城市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一定要扶持,一定要鼓励。要是全市有一百个、一千个个体、集体出来办茅厕,这样,就完全可以缓解市民和游人如厕难的大问题。我们领导干部光在纸上谈十五规划,可脑子里还没有树立这个新意识,新观念,大家要好好从这件事情中吸取新东西,增强人文意识,城市改造,要以方便市民生活,提高市民生活质量为前提。
市长一激动,在报告上写了许多话。这些话,对许风兰显然没什么用处,她所需要的,就是市长的签名。
副教授想看的,也是市长的名字,其他话,一目十行,看了也记不住。
既然市长批了,说明这事真有办的必要,那就赶快找人帮许风兰弄去。
副教授有个同学在城建局,首先去找他画红线。红线画好了,又去找设计院画图纸。接着,开始建筑招标,物色建筑公司。
没弄多久,一座别墅般的洋厕,在天云街东南角建成了。
正式开尿那天,许凤兰买了挂丈把长的大鞭,闹得整个天云街满天云雾。当下就有成群结队的人,急火火地提着裤子,拿着票子,要为许凤兰的新厕开尿。
许凤兰大大方方地说:“进去吧!第一天,不收钱,优惠。”
楼上浴池,楼下厕所,许凤兰一个人自然忙不过来。下了课,副教授就到厕所来帮她分便纸,收便费。收了几天,副教授感慨颇深,哎呀!这做生意来的活钱,就是比死工资不一样,别看两角、五角这些小钱,有时,一小时就能收十几块,比一级教授授课费还多哩,一级教授讲两小时课,讲得口干舌燥,才多少钱?
知道天云街有厕所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天云街有厕所的人,还有无数。许凤兰对副教授说,向市再就业办公室写个申请,她要招六个工人,三男三女。三个男的,负责厕所楼上的浴池,三个女的,负责当导厕。
副教授听不懂:“什么掏厕?现在的女孩子,谁肯给你干那活?”
她说:“不是掏厕,是‘导厕’。导厕也听不懂?当教授也不学学新词儿。导厕就是引导客人找厕所,简说‘导厕’。”她说她看到电视里说的。而且人家纽约、伦敦街头,早就有这样的服务。
副教授想,也对,老子说过,事非耳闻所闻,事非目见所见也。自己没见过、没听说过的,不等于世上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不是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写吧,给她写报告要人。
不到五天,市再就业办叫去领人。
许凤兰高高兴兴地去把六个漂漂亮亮的下岗工人领了来。给他们发了白大褂、白帽子、白口罩、白手套。三个小伙,当天就下了浴池干活。三个姑娘,三个洁白的天使一般,拿着“导厕(WC)”牌子,在最拥挤的街口,寻找那些欲解无门的人。
这种新的服务,第二天,就被电视台发现了。于是,许风兰第一次就上了电视,上了新闻联播。一时间,许凤兰成了全市新闻人物,报纸上登了大文章、大照片,电视里也上了大特写,成了名人。这个又黑又粗的农村媳妇,上了彩色大特定还挺俊,要是报道里不说她是大学副教授的老婆,准有男人会打许风兰的主意。
三八妇女节那天,市长亲自接见了她。
年终,许凤兰又被评为市劳模。市里招待劳模那天,市长把许凤兰请到领导席上来,坐到市长旁边。市长问她新的一年里有什么打算。她说她想成立公厕服务公司,准备在南市口、罗应湖、万寿寺等处,再建十个服务公厕。
市长一听,当下拍板:“好!我以政府的名义,聘你为公司总经理。”
半夜时分发生的抢劫案
深夜一点左右,龙盈女气呼呼地从小徐二公司回到家。门一开,将要回来的一包钱,重重地往沙发上一扔,妈的!小徐二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公司里每个月的账,都得老娘跑到公司去收!下个月,不如数将公司收入提前一天交到老娘手里,老娘跟你离!
她消了消气,给小徐二拨手机:“你咋还不回来?在那等谁哪?”
小徐二没头没脑冒出两字:“等人。”
“等谁?男的女的?”
小徐二在手机里大声吼:“女的——!”
龙盈女也吼:“你敢!你敢等女的,老娘割了你那二两赘肉!快给我回来!”
“不回去!老子今晚就是不回去,看你能把我怎样!”小徐二吼完,啪!关掉手机。
嗬!小子长能耐啦?敢跟老娘直撑了?看你撑过初一,还能撑过十五,到时候还不死皮癞脸地求老娘。龙盈女气得将手机往桌上一扔,不回就不回,谁怕谁?量你身上也没那等女人的本钱。每月的钱,一文不少,收回我管,你还发凶?管住男人的钱,就管住男人的腿。等女人?你他妈嘴上过瘾去吧你。龙盈女打开电视,看了一会“金光大道”,不想看,老毕主持节目,尽咧着嘴跟女人过口瘾。刚放下遥控器,忽听有人弄门。
“谁?”龙盈女大声问。
弄门人不回话,只顾用东西往钥匙眼里掏。
“谁?”龙盈女又大声问。
弄门人仍不吭声。
奇了怪了?谁呢?龙盈女想,肯定不是小徐二,小徐二刚说不回来,怎么会突然回来弄门呢?有骨气的男人,最少也他妈憋上几个小时。再说小徐二自己有钥匙,为什么捅钥匙眼呢?龙盈女心里紧张起来!想去开门看看,又不敢。该不是恐怖分子吧?没听说过中国有恐怖分子呀?妈哎!要真是坏人进来咋办?我一个女人在家?龙盈女越想越害怕,又去抓起手机给小徐二打电话,
还没拨完号,弄门人已经把门弄开。一只长长的黑袜筒套,没鼻没眼地套着整个脑袋,身上反套着件灰色风衣,呼啦一阵风,大步跨上前来,一把搂住龙盈女,用刀对着她的喉咙。
龙盈女简直吓软了,身子直往下瘫,大半天才缓过气来,哭着声说:“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呀大哥!”说话声音都变了,那刮刮刀的嘴,这会,说话也舌头也打起窝啰来。先前那母老虎的威风,荡然无存,像只小绵羊似的求道,“不,不要呀大哥,有,有话你好好说啊!”
那蒙面贼不说话,一只手在口袋里掏,掏出一支彩笔来,在一边的挂历上写下一个红字:钱!
龙盈女看看,“钱”!她知道他是弄钱的,贼都是为了钱。这钱怎么能给他呀!跟丈夫吵了一架,才要回来两万块钱,这是公司一个月的进项,怎么能给他呢?就说:“哎呀大哥!你要弄钱,可跑错人家了,我一个女人家,一不做生意,二不当官,在家吃闲饭,哪有钱哪?”
那蒙面贼一听,手里的刀又往龙盈女喉咙上碰了碰,仍不说一句话,手里的笔,又在挂历上写下一个红字:钱!!钱字后边画了两个红色惊叹号,像两行血往下滴。
龙盈女一看,还是钱!这家伙要钱要红眼了!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能跟他来硬的,来硬的自己吃亏。动了动身子,说:“哎呀大哥!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家里肯定有老婆孩子吧?我和你今日无仇,往日无冤,对不对?你咋能这样呢?人心都是肉做的,就是杀只鸡,我还不忍心去割鸡嗓子哩,你咋好好的就用刀对着我的嗓子呢?你要杀我干什么?杀了我更弄不到钱了对不对?再说,杀人要偿命的,你以为你杀了人就能跑得掉啦?杀了我龙盈女,自有杀你的人,知道不?你用这种手段弄钱,就是弄到钱,还不一定有命花哩。我跟你说哈,赶快把刀放下,自己离开,好好做人,还来得及。不听我劝的话,吃大亏的是你噢!说到底,你不就是手里缺钱吗?缺钱没关系,只要自己肯下力气赚,街上到处都是钱嘛,你以为你用这种方法弄钱,就万事大吉啦?我家里是有秘密摄像头的嘞,我不是吓你呀大哥,是我丈夫偷偷安装的,连我也不知他装在什么地方,反正能摄得到人像的。他安摄像头,倒不是为了防贼,我那小心眼的丈夫,是怕我一个人在家,有别的男人来。所以,我劝你还是……”
那蒙面贼不想再听龙盈女没完没了地唠叨下去,手里的刀不耐烦地又一动。
龙盈女一吓,叫起来:“哎哟!大哥你手轻点!轻点!!你真想杀我呀!杀了我,你也弄不到钱的喽。你不就是缺几个零花钱嘛!我丈夫身上有。他是蹬三轮的,马上就该收车回来了。你没见过我丈夫吧?七尺大汉,浑身是膘,他力气可大了!还练过武功。告诉你吧大哥,我丈夫玩起南拳北腿来,两三个男人别想靠前!”
龙盈女吹了这么多,那贼也不知听不听,感到他手里的刀还是那样逼着,两手勒得她胸脯生疼。她扭扭身子,又说,“哎呀大哥!你能不能松一点?让我吸口气?我都快憋死了!再这样勒下去,我不被你杀死,也要被你勒死的,反正我死定了,听你玩吧!”回了口气,又说,“哎大哥,你要是真想杀死我,让我给我丈夫留个遗言吧!说什么,我们也是夫妻一场哩,我就这样突然走了,我丈夫会想死我的。我要对他说,以前老跟他吵架,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我对不起他。再一个呢,结婚十多年了,没给他生下一男半女,我又对不起他……”龙盈女说到这,自己先是伤心地哭了。
那蒙面贼心硬,对可怜的龙盈女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不耐烦地将怀里的龙盈女使劲地抱着左右一摔,双手勒得更紧,马上又在挂历下写一个血淋淋的红字:杀!
龙盈女明白,不拿钱,他就要杀人!喉咙上顶着刀尖,她也不敢转过脸去看贼。心里只觉得这贼有点怪怪的,咋始终不说一句话,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挂历上蹦?哼!说不定还是个高手,脸套着,不给人看见,连话也不说,怕留下声音,人家会记住他?一定是这样。
龙盈女被勒得脸发紫,只喘气,不吭声。
那蒙面贼等急了,手里的刀又一逼,扭着龙盈女的脖子去看挂历上的“杀”字。贼的手一动,龙盈女觉得刀尖真的已经刺到她喉咙了,吓得浑身又一阵哆嗦,说:“别别别!别……你,你松了我,我去给你拿钱大哥!白天买米剩下的二十块钱,在房间柜子里哩。”
那蒙面贼听说有钱,仍不吭声,顺手在挂历上又写下两字:一万!
一万?公司这个月总共才赚两万,给你一万!?龙盈女马上求道:“哎呀大哥!我哪有那么多钱哪!求求你高抬贵手吧大哥!再到下家发财去吧!说不定,下一家,会碰上个当官的,十万八万上百万,都能弄得到的。你不知道,现在当官的最有钱,官越大越有钱。你没听说?前天电视里报道,广东一个银行小科长,一下子就弄走了一个多亿!天啊!一个多亿呀!你要是碰上这号人家,可就发了!倒霉碰到我们这样的穷鬼,算你白担心受怕一回。我们也想有钱,可钱从哪里来呢?要是这辈子能混个小科长、小主任的话,你大哥来了,不用你费舌,给你拿一万。哎呀!俗话说,贼不空过嘛,给你拿一千行了吧?我把家里所有的钱,一文不剩,全给你拿出来吧大哥。”
一千?有一千,就有一万。贼又重新写下两字:一万!
龙盈女正要再跟贼讨价还价,忽听又有人敲门。
那贼一吓,连忙用手捂住龙盈女的嘴,不让她说话,迅速在纸上写:去问谁!不准开门!否则,先杀了你!写完,使劲裹亵着龙盈女,将她推到门后,用手示意龙盈女问话。
龙盈女吓得光抖,问:“你,你谁?”
门外人说:“我。小徐二公司的王海。开门老板娘。去年,你家老板公司开张,借我一万块钱,该还我了。”说完,打门。
那蒙面贼一吓,又将龙盈女搂回来,又写:快还钱!别让他把警察吵来!要是警察来了,我先杀你!快!写完,刀又顶了顶龙盈女的喉咙。
这个杀千刀的小徐二,不知借人家王海一万块干什么用的?公司开张借的?咋连屁都没听他放过一个?好!老娘先替你还了,等明个回来,再跟你算账!站那,对沙发上的手包看。
那蒙面贼知道包里有钱。一手里的刀顶着龙盈女喉咙,一手去抢过包,看看,里边两扎钱。听到门外要钱人使劲敲门,马上抓了一扎,从铁门对话吼塞出去。还有一扎,放到自己兜里。
门外那要钱的王海,也不说话,捡起钱就走。
龙盈女眼睁睁地看着两万钱就这样完了,喊又不敢喊,叫也不敢叫,忍着脖子上的疼痛,说:“钱都完了!你咋还不松开我?松开我吧大哥!我要上厕所。”
蒙面贼知道她在耍花招,收了手里的刀,但还是不放开龙盈女,两手搂得也松些,甚至一只手都放到龙盈女胸前耸耸的地方。
龙盈女马上领会到这家伙起了什么念头。心里骂,你狗日的!贪钱,还贪色。说:“哎呀大哥!你松开些,像勒小鸡子似的,你怕我跑哇?我往哪跑?你这人真是,钱都叫你弄去了,还不离开。你走吧大哥,我不会报警的,你放心大胆地走。手机叫你抓着,电话线叫你扯掉了,我拿什么报警?你趁早走吧大哥。人人家里都有父母妻子,我劝你收收这心,金盆洗手,别为了钱,最终把性命都搭上了。听我劝大哥,听女人的话没错。你家里有女人吗?要是有女人的话,她多为你担心啊!”
那蒙面贼不听龙盈女唠叨,仍不吭声,身体裹着龙盈女往房间里走。龙盈女知道接下来没好事,就竭力挣脱他的手。那贼的大手就跟铁钳似的,挣也挣不脱。贼将龙盈女裹到床上。就势推倒她。一手用刀靠着她的脖子,一手去扯她的衣裤。三下两下,驾轻就熟,行起事来。
龙盈女被贼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但她慢慢地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贼的功夫和身上的气味,好像都挺熟?……龙盈女马上生起疑来,问:“你是谁?……”
那蒙面贼忙乎完了。一拗,坐起身。扔掉手里的刀。一把拽掉头上黑袜套。仍不说话。
龙盈女一拧床头灯,瞪眼一瞧,就往死里大叫一声:“小徐二——!?……”大哭大喊,“你这个杀千刀!吓死我了呀!我的妈也……我不活了!我跟你离婚哪!……”哭着,跳下床,捡起地上的刀,“小徐二,我跟你拼了!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拉牢洞的!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坏了?啊?……”龙盈女跟疯子似的,上来跟小徐二拼命,
小徐二不再怕她,抢过龙盈女手里的刀。抱起她,使劲往床上一扔,吼:“哭什么哭什么?这都叫你逼的!男人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你说我这个当老板的,手里一分钱不留,我还咋做公司嘛!我本来想把家里的钱都诈出来,跟你离婚。看你吓成这个熊样,又说给我写遗言,说对不起我,手就软了。”说着,掏出兜里一扎钱,扔到床上。
龙盈女抓起钱,马上停住哭:“你说,那王海一万块钱你干什么用了?”
“我用什么了?那一万块钱,给员工们开这个月的工钱!否则,公司还能留住人吗?不发工资,夜里人家不把我背了?是我让王海准时在门外接应的。想想,你把我逼成什么样了?世界上有你这样的老婆吗?啊?”小徐二吼了两下,眼泪就出来了。
龙盈女不知道,男人也会伤心。于是,就轻轻地去搂小徐二那宽宽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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