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苦笑了笑,说:“儿子现在叫齐大明了。”
我吃惊地问:“不是跟你姓王吗?怎么又改姓齐了?”
晓梅眼睛里面的兴奋消失了,她回答:“儿子终究要跟爸爸的,我想开了,只要他好,有出息,我就知足了。”
“是不是那个姓齐的又来找你麻烦了?”我急切地问。
晓梅摆摆手说:“他那敢来啊,十几年前的一次挨揍就能让他记住一辈子。是大明要找他的爸爸。他爸爸现在是什么主任,官挺大的。他对自己的儿子当然很关心,每年放寒暑假大明都去找他,他又是给钱又是给卡,还派专车拉着大明到处玩。”
“大明就这样被腐蚀了,就忘记你是如何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了?”我愤愤不平。
晓梅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让去找他的爸爸,大明就跟我急,嘴上不说,我能看出来,他开始嫌弃我了。”
“反了他,他要是对你不好,我这个当舅舅的饶不了他。”我挥舞着拳头,给晓梅打气。
晓梅摆摆手,说:“得了吧你,你舞扎(济南方言:挥舞)什么,他不会听你的。他要改姓,肯定是姓齐的教唆的,我不同意,他朝我闹,甜沫做大明的工作,还请他吃饭,这孩子倔强的性格像我,一个晚上都没有做通,甜沫的五哥差一点要揍他。”
我担心地问道:“他复员回来,还能跟你在一起生活吗?
晓梅说:“我一直盼望官扎营拆迁,我想要两套房子。只要有了两套房子,大明就会跟着我。”
“为什么?”
我不能和大明在一起住了,没几年他就要娶媳妇,要有自己的家,要是我们娘俩仍然在一套房子里住,大明肯定就去找那个姓齐的,我就失去儿子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安慰她:“你的房子面积大,应该可以要两套。”
晓梅摇摇头,眼神有些黯然,说:“我已经问了,够呛。官扎营拆迁是一次机遇,失去这次机遇,我可真地垮了。我叫你来就是想请你帮我,你是当官的,应该有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拆迁办,告诉他们不要管我,哪怕随便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就行,狗窝猪窝我都能住。我想了,我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了一点钱,把大明的房子装修一下,大明复员回来有新房子,他会高兴的,就不会舍弃我这个妈妈了。”
来到官扎营的时候,走进老房子之前,脑海里不时地跳跃着儿时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在官扎营街道上见面的时候,晓梅还在拿我开涮:“王晓梅喜欢我,不许你喜欢王晓梅,王晓梅是我的!”这种温馨的回忆是愉快的,开心的,但是在老房子面前,在晓梅的家里,我和她谈着谈着,不时地被过去痛苦的回忆压抑着。我和她都清楚,官扎营要拆迁了,老房子马上不存在了,我们之间的桥梁逐渐变窄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官扎营和我们以前住的房子不是时间隧道,我和她都回不去了……
伴随着老房子的拆迁,会满足晓梅的愿望吗?儿子复员回来看到妈妈给他准备的新房子,他会回到她的身边吗?
随着官扎营的消失,会让她摆脱痛苦的回忆吗?
百年历史的官扎营没了,没有胡同,没有巷子,没有大铺子,没有五零墙,面对新的高楼大厦,她会对生活充满着希望,就像她看着大明的照片一样,两眼熠熠生辉吗?
我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了。
官扎营我没有再回去。不要房子要钱的手续很简单,三周后,我让秘书把全部手续办妥了。
我调动了一切关系:建委、官扎营拆迁办、官扎营开发商……该请的客我请了,该送的礼我送了,为了晓梅我尽力了……
我没有跟晓梅再联系,拆迁还没有结束。
半年以后的一天上午,我正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会,协调一家国有企业收购外国一家企业的事项。到会人员都很兴奋,金融危机给我们带来机遇,想不到我们发展到现在也可以吃掉外国著名企业了。会议快结束时我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上来就问我,你认识王晓梅吗?我回答:认识啊。那人接着问:你是王晓梅的什么人?我紧张的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讲!那人说:你最好能到官扎营来一下,王晓梅因为对拆迁不满,现在正站在她家对面十八层楼的房顶上……
天啊!
我开着车,飞一般回到母亲家,进门就冲八十岁的母亲喊:“妈妈,出大事了,晓梅需要你……”
责任编辑 赵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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