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贤集:子午山孩-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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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珍的《巢经巢集》,我小时候就从父亲的书橱里看得眼熟,但只记住了这个怪怪的书名,内容一句没读过。初中以后自己选诗读了,多年来只知道那些名声显赫的大诗人,其余不屑一顾,很有点“势利眼”。“文化大革命”闹起来时,我已与四十位同仁一起,在此前的“四清”运动中,从供职的省广播电台下放到大方县百纳中学教书,躲开了城市里的喧嚣。学校经常停课,教师空闲很多,有的学中草医,有的学剪裁缝纫,有的终日清谈,各行其是。我知道写小说不能碰了,就拾起了丢荒多年的儿时爱好:刻印临帖;同时起意学作旧体诗词,抱着杜甫和苏东坡的五古七古恶补。一九七三年初回到贵阳,与春茗词人陈恒安前辈恢复了联系,他看了我的两首习作,欣慰于有人不忘此道,鼓励了一番,并郑重地说:我们贵州人学五七古有“不二法门”,就是巢经巢。不久,父执志斋吴晓耕先生从安顺专程来贵阳探视卧病的先父。我陪他去省博看陈先生,两位老诗人谈得很开心。分别后互赠七律,陈诗说“别集共尊三不惑,汉亭惟仰一且同”,上句说的是他俩的老师杨覃生(诗文集名《三不惑集》),下句即指郑子尹(别号之一曰且同亭长,且念居音)。于是我知道郑诗非读不可。

    但那时找不到书,连陈先生自己的那部,也在此前送给从苏州回贵阳探亲的老友谢孝思先生了。几年后,“文革”结束了,文艺创作又合法了。我出差上海,在旧书店发现一部《巢经巢集》:中华书局聚珍版,小开本,连史纸精印四册,品相极好,一时间心跳砰然,惊为艳遇。要问定价几何?定价一元六角,合四毛钱一册。携去拜望陈先生,他爱不释手,但我寻觅多年方得如愿,也实在难以割舍。如今,我已藏有郑集数种,包括珍贵的家刻本(五之堂主人舒奇峰君搜获两部,慨然分赐),而陈师谢世已近三十年了。

    得了郑诗,赶快补课。他是学者兼诗人,诗作风格多样,其中典故多多的一类,我从白文本读得云山雾沼;另一类以白描手法写乡居生活的诗,则如话如画,非常可爱。后来获读学者的注释本,才把“生涩奥衍”的那一类诗,大致弄明白了,发现有很多是弥足珍贵的“诗史”。渐渐由诗及人,觉得与这位乡前辈非常亲近,种种情怀,感同身受。于是产生了写他的念头。最初试写的两段,钱理群兄见了,觉得这种写法有趣,此后几年,他每与杜应国兄通电话,总不忘让应国向我问问进展,使我不好半途而废。竟不妨说,这本小书有一半是他催出来的。

    初稿拉出来,十分粗糙,很无自信。先后恳请挚友袁本良、王尧礼、杨宛、龚勤舟诸君分别认真审读,除校对电脑误植外,对复述不惬之处,也多有指导。全书定稿后,更承诗人邵燕祥先生赐撰言简意赅的序文。燕祥先生我少年即心仪,老来更尊仰,得此序言,极感荣幸。在此一并稽首致谢。虽然如此,但郑诗理解难度大,谬误仍然难免,敬候高明指教。最后要感谢责任编辑杜丽女士不弃这种逆时尚而动的文字,这本书已是她与我的第三次愉快合作了。

    黔中戴明贤

    二〇一二年八月廿八日谨叙于适斋

    附记:成书出版后,承黄万机先生指教,郑珍随舅岳和内弟第二次赴京师,非为应试(他乡试未中,无资格应试),而是访师问友,前人理解有误。我已在本稿中加以修改。万机兄是研究以郑、莫、黎为代表的“沙滩文化”的专家,编校的《郑珍全集》最近由中华书局出版。另,中华书局编辑白爱虎先生对成书读得非常仔细,发现多处文字和标点的误植,亦一一改正。在此对二位敬致谢忱!

    二〇一六年元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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