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时候,池利亭给叶枚敬酒,说:“叶枚,请你毕业了回来吧?我们锣鼓队决定高薪请你,可以吗?”叶枚笑了笑,说:“不要说那么远好不好?今天我的工资怎么算?我知道池队长今天上午签了四份合同,还都是大单子,也有我的功劳在里面的吧?青春就是资本啊,对吧池队长?”我赶紧阻拦叶枚:“说话有点分寸好不好啊,叶同学。”池利亭说:“可不要小看叶枚这几句话,这都是将才的思想。行啊,你开口吧,我不打折。今天的工资,你说了算,将来的高薪,也是你说了算。”
纷纷过来敬酒的,有开发区的,文化局的,发改委的,政府办的,最后是市领导。池利亭说:“本来包间吩咐叫叶枚进去坐,我没同意,说叶枚还是学生,不懂礼节,万一在酒桌上说错了什么话,领导们不高兴就不好了,政府秘书长就没再坚持要喊叶枚进去坐了。”没想到叶枚接话说:“我做导游的,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饭局,往后不许替我决断事情哈池队长!”此话一出,我们满桌喷饭。我给池队长解释,说:“小城市跟大城市区别在哪?就在观念不同,说不定我们家叶枚还想求包养呢。”叶枚高叫一声:“嫂子!说这话你像我们叶家的媳妇吗你!过分!我生气了!”一桌人继续哈哈大笑。
吃完饭,送客人的时间很长。我们锣鼓队的队员,悉数列队站在门口,这是按照池队长的要求,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多么懂规矩,多么有形象。今天是豁城很重要的庆典活动,前来参加开发区庆祝仪式的,都是各界要人。池队长的意思是要充分展示我们的形象,为以后生意红火打下更好的基础。与叶枚握手、合影的,前呼后拥。我在餐厅里面看着可爱的叶枚,觉得一个人要成功,要出名,机会总是不期而至。
忙完了这一切,我们没有要车送,也没有要出租车,而是决定走去灵山寺。说来也是奇怪,我问叶枚去哪里消享我们今天的成功?叶枚回答:去竹林!我们走出餐馆,走到街口,刚一拐角,叶枚大声喊道:“妈!”
“妈!”我也跟着喊。婆婆朱芝兰举着一把淡蓝色的太阳伞,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微笑着看我们。“您吃午饭没有?”我问。她摇摇头,说:“我简单吃了一点零食,没事,老年人嘛,少吃多餐,可以不准时。叶枚,你上午的表现,妈都看到了。”叶枚说:“您说了不来看演出的嘛,怎么说话不算话?”婆婆一笑,对着我说:“敏枝,你知道吗,叶枚小时候最不喜欢我送她参加考试,因为只要我去送,她考试成绩就会很差。今天,叶枚也算是一场比较重要的考试,我照样不送你,但我不能不看着你。”我说:“但事实上,妈您看到叶枚的成功了。可见啊,从此我们家转运了。对吧,妈?”
婆婆突然热泪盈眶,点头道:“嗯,我们家。这三个字说得好,敏枝,我们家。刚才,我在这里,把叶涛送上车了,他去省城打工去了,他说他去帮大城市建地铁去了。叶枚啊叶枚,我们家是不是真的开始转运了?”叶枚被母亲颤抖的声音感动了,扑到母亲怀里。我此刻心里一酸,忽然觉得,有娘的感觉很好。
走吧,我们去灵山寺的竹林里坐一坐?我说。婆婆说,好啊,好啊,我也正想去一下呢。叶枚走到街口,大声喊道:的士!的士——!
她的嗓音高亢清亮,如果是唱民歌,一定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这个就在我们跟前的青春背影,这个响彻我们心扉的青春声音,扬起的手臂,飞舞的长发,具有鲜艳无比的力量,使人感觉到活在当下并从当下出发,是一种幸福的神往。短短几天,从鼓之舞,到挥动令旗,我们各自都有意外收获。其实哪有什么意外,一切原本就有。在前往灵山寺的路上,我忽然明白,叶枚的这个暑假,好像不仅仅让她自己得到许多喜悦,同时也让我们各自重拾了本来就有的欢乐。其实这份欣喜,我们都是多么愿意接受。当然,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们这座小城拥有灵山寺的原因。兴许是吧,我更愿意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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