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资人-见猎心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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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文灿又说:“王安石变法失败,昔日政敌却不断送上温暖。司马光评价他‘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苏轼更是挥动如椽大笔,说王安石‘名高一时,学贯千载,智足以达其道,辩足以行其言;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之行,足以风动四方’。这才是君子之争,无论谁胜谁负,大不了辞官走人,大可不必以命相搏。与晚唐、明末党争时的你死我活,腥风血雨,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苏浩也有感而发:“北宋的确是一个可爱的朝代,人文风流,灿若群星。真正不必完全依附于权力,堪称精神贵族的士大夫阶层,大概也就在那个时代才有。东坡与王安石,既政见相左又彼此敬重,这或许就是一种高度的政治文明。”

    黄文灿笑着说:“咱们不敢妄比古人,但还可以见贤思齐嘛。”

    苏浩一面点头称是,一面揣摩着黄文灿送书的用意,他知道我喜爱东坡,就用王安石与东坡的例子,寄望彼此能捐弃前嫌?

    黄文灿说:“我知道,是宋长海请你来海丰的,你也知道,我和宋长海之前有过分歧。但是,老宋虽然为人霸道,脑瓜子却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有海丰的今天。他请你来当行长,在我看来是为企业延揽人才,绝不是培植私党。”

    黄文灿真是推心置腹来了?既然人家已把话说开,苏浩不能不有所表示,他说:“在我心里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身为海丰银行行长,我的职责就是辅佐董事长,让银行能够持续健康发展。”

    “没错。”黄文灿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一个喜爱东坡的人,一定会是坦荡君子。”

    “你过奖了。”苏浩对黄文灿的戒心,当然不会因为一席话就烟消云散。但不可否认,自己对黄文灿的印象又好了些,谈话氛围也越来越轻松。

    黄文灿说:“无须讳言,我对宋长海的某些做法不太认同,但他对于海丰,的确是有大功劳的。我听说,你曾和他夫人承诺过,赴美医疗专机的费用由银行承担,怎么最后这笔钱还是由他自己掏了?”

    苏浩说:“我是承诺过,后来不是情况有变嘛。”

    “有什么变化!”黄文灿说,“你现在还是行长,这么点小事,难道做不了主?再说了,以宋长海对银行的贡献,这钱也该我们掏。回头你把这事批给财务部,我看谁有意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买行长的账,就是不讲规矩,我这个董事长就能撤他的职。”

    苏浩有些诧异与感动,尽管与宋长海争斗多年,但此时的黄文灿,却颇有古君子之风。

    “除了送书,我还有正事。”黄文灿调整了一下坐姿,“这几年银行发展不错,但员工的待遇却没跟上。我一直琢磨,能否把这个短板补上?”

    “你有什么想法?”苏浩问。

    “我想专门拨出一笔钱,为所有一线员工补缴社保。”黄文灿说,“咱们银行挺正规,所有员工一直买了社保。但社保有不同标准,银行出于成本原因,都给员工按中间标准买的。我问了人力资源部的人,刚好国家出台了政策,允许按最高标准补缴社保。”

    黄文灿又说:“社保缴的标准越高,退休后领的钱就越多。这一回银行出点血,员工们退休后的生活就更有保障。我觉着这钱花得值。”

    苏浩说:“海丰银行的员工有上万人,一旦从头补缴社保,开支不小吧。”

    黄文灿点头说:“人力资源部与财务部测算了一下,大概要好几个亿。”

    苏浩“哦”了一声,又说:“为员工谋福利是好事,我当然支持。”

    黄文灿递给苏浩一根烟,接着自己也点上,说道:“光支持可不够。几个亿也得是真金白银呀,筹钱的事,可要交给你。”

    苏浩说:“银行就是和钱打交道的,有太多方式筹钱。同业担保、过桥贷款、不动产抵押,随便想点办法,几个亿应该不在话下。”

    “看来我是找对人了。”黄文灿弹了弹烟灰,又说,“另外,我想把海龙酒庄和海丰号游艇出售,仅这两样,差不多就能变现一个亿。”

    黄文灿接着说:“我知道,有关那个酒庄与游艇,外面争议不少。有员工说那是纵情声色的场所,搞腐败的温床,而宋长海却把它们视为得意之笔,觉得代表了企业形象。要我说,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但又不全面。辩证来看,银行发展需要方方面面的支持,当年的好多政策,就是在酒庄里争取到的,好多生意,也是在游艇上谈成的。但同时,搞这么奢华的东西影响确实不好,难怪员工有怨言。海丰发展到今天,实力摆在那儿,不必再用什么酒庄、游艇撑门面。再说全国都是打贪禁奢,虽说海丰银行不是一家纯粹的国企,早改制成了股份制企业,但酒庄、游艇不处理掉,毕竟有些刺眼。”

    “这个辩证法讲得好呀!”在这件事上,苏浩倒与黄文灿不谋而合。他早就劝过宋长海,在目前的大气候下最好低调,宋长海却不为所动。

    黄文灿笑道:“说到辩证法,就还得啰唆几句。给员工谋福利,这里面也有个辩证法。不要以为这些钱是成本,其实何尝不是投资?它们是能带来生产力的。员工待遇有了保障,才会有归属感、积极性,才能努力为企业创造价值。华为的任正非表示过,奖金发多了,谁都是人才。人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花那么多钱,盖气派的写字楼,上马最先进的财务管理软件,都不心疼。难不成给员工一点钱,就心疼!”

    黄文灿继续说:“有种观点认为,先把蛋糕做大了再来切。那是胡扯!一开始蛋糕不切好,大多数人就会觉得,这蛋糕做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来,大家就没有做大蛋糕的积极性了。”

    “你这认识很深刻,”苏浩说,“我完全同意。放心,我会想办法将补缴社保的钱尽快凑齐。”

    “好啊!”黄文灿说,“这个问题上,咱们看法一致了。不过,补缴社保只是解决员工后顾之忧,真正让大伙的荷包鼓起来,仅靠这个可不行。”

    “还要做什么?”苏浩问道。

    黄文灿说:“趁着上市的机会,员工持股计划必须推动。要让员工成为股东,一起分享发展红利。”

    苏浩说:“员工持股计划,之前宋总也想推,只是遇到的阻力不小。补缴社保,只是从咱们自己口袋里掏钱,推进员工持股,可是从所有股东碗里分食。比如荣鼎的费云鹏,他就坚决反对。”

    “触及人家的利益,反对不奇怪。”黄文灿刚端起茶杯,接着又放回桌面,“但我们得让他明白,反对无效!费云鹏在乎的,是海丰银行尽快上市,这样他才能获利套现。不妨明确告诉他,员工持股问题不解决,上市的事情只能暂缓。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他急还是我急?”

    苏浩真没想到,教授出身的黄文灿竟会展现出如此强势的态度。纵然宋长海这样的强人,也只是同费云鹏商量,还不敢给人家下最后通牒。

    “就这么直接对费云鹏说?”苏浩既是询问,言外之意更是说,人家可刚把你推上董事长宝座,就这样报答?

    “就这么说。”黄文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知道荣鼎当初投了我一票,但我不必感恩戴德,更不会拿员工利益做交换。”

    6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也许是好蛋,也许是坏蛋,还可能是浑蛋,但绝不会是蠢蛋

    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便乌云密布,再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珠便倾盆而下。

    轿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雨刮器摆动臂膀,发出“吱吱”的声响。苏浩紧握方向盘,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副驾驶位置上的方玉斌说道:“你太客气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西海,你还顶着这么大的雨,亲自送我。”

    苏浩说:“这可不单单是送你一程,而是有话想同你说。”

    方玉斌笑了笑:“是关于上午的董事会会议吧?”

    苏浩点了点头:“西海的天气变化无常,可海丰银行里的局势,就更让人看不明白。”

    方玉斌说:“说实话,对那几个人,我也真心犯糊涂。”

    “你还有犯糊涂的时候?”苏浩说道。

    车内的方玉斌与苏浩,不禁回想起上午的董事会会议,那可真是刀光剑影,杀机重重。这次董事会会议由黄文灿提议召开,为的就是讨论员工持股计划。荣鼎在董事会会议召开前,向所有股东发出公开信,明确反对员工持股计划。费云鹏更是飞来西海,亲自出席会议。

    会上,苏浩刚介绍完员工持股计划,费云鹏就掏出准备好的讲话稿,连抛十问,质疑这套方案。苏浩一一作答后,费云鹏并不满意,依旧穷追不舍,炮声隆隆。黄文灿也不含糊,立刻站了出来,坚决捍卫这套方案。接下来的会议,几乎成为黄文灿与费云鹏的辩论大赛。

    到了最后,黄文灿使出撒手锏,明确表示员工持股计划不通过,上市就无限期推后。用黄文灿的话说,“海丰银行不差钱,上市的事,早几年迟几年,无碍大局。”荣鼎可是指着海丰尽快上市,费云鹏气得拍桌子,一名荣鼎副总裁更是放话,“假若一意孤行,荣鼎将以大股东的身份,提请改组管理层。”

    雨越下越大,车内的方玉斌问道:“如果荣鼎提议罢免黄文灿,能成功吗?”

    苏浩摇头说:“他们把黄文灿扶上去容易,再拉下来可就难了。西海市国资委的态度很清楚,不反对员工持股计划,况且董事长刚上任,不宜再出现人事变动。至于银行员工,更是黄文灿的坚定支持者。你想呀,黄文灿上台后,推出了一揽子员工福利计划,谁会不开心?这个员工持股计划,更是替大伙争取权益。”

    方玉斌说:“这么说,黄文灿是吃定费云鹏了。”旋即,他又摇头说:“不对呀。”

    “哪里不对?”苏浩问说。

    方玉斌说:“费云鹏是谁?堂堂的荣鼎资本董事长。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也许是好蛋,也许是坏蛋,还可能是浑蛋,但绝不会是蠢蛋。这一次他怎么了?费尽心机把黄文灿扶上去,就为了找一个跟自己作对的人?”

    方玉斌又问:“你和黄文灿接触有段时间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苏浩说:“据行里老人说,黄文灿当年就有个绰号,叫黄老夫子。此人的确文质彬彬,里里外外都透出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他做工作也是废寝忘食,而且对员工福利特别上心,大会小会讲共同富裕,说要让全体员工分享发展红利。”

    “这简直是圣人了。”方玉斌说,“但就他这样的老夫子,能把费云鹏给玩过?照目前局势,仿佛费云鹏被卖了,还得替黄文灿数钱。”

    “是啊!所以我看不懂。”苏浩说,“费云鹏当初吃错药了,非要扶黄文灿上来,他图什么?黄文灿是靠什么争取到费云鹏的支持,如今又为何急着翻脸?”

    “一切都是刚刚开始。”方玉斌说,“放心吧,接下来一定还有好戏。”

    “那你干吗急着走?”苏浩说,“董事会会议明天接着开,黄文灿和费云鹏还得大战三百回合呢。你却中途请假,着急忙慌赶回上海。”

    方玉斌说:“费云鹏和黄文灿神仙打架,我这小股东插不上嘴。再说上海那边有点急事,我得回去处理。”

    “什么事?”苏浩问。

    “好事。”方玉斌笑了笑,说,“你妹妹至今误会着我,我得赶紧想办法呀。”

    “怎么,你赶回去见苏晋?”苏浩追问道。

    方玉斌说:“她现在哪肯见我!不过等我把这件事办好了,没准她就会见我了。”

    刚才还是瓢泼大雨,可车开到航站楼时,天空又放晴了。方玉斌打开车门,与苏浩告别:“董事会会议上有什么好戏,及时告诉我一声。”

    苏浩笑着点头:“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

    方玉斌赶回上海时,已是晚上7点过。杨韵驾车来机场接他,坐上车,方玉斌就问:“人在哪儿?”

    杨韵说:“我把人安顿在酒店。人家要价可不低,说要50万才开口。”

    方玉斌说:“我们是做投资公司的,又不是开印钞厂的,哪能她说多少就多少。你就没和她砍砍价?”

    “砍了。”杨韵说,“她已经同意,只要30万,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对了嘛。”方玉斌笑起来,“不过依我看,30万还是太高。以她如今的落魄样,20万就不错了。”

    杨韵噘起嘴:“你可真是方扒皮,一点亏也不吃。”

    方玉斌说:“我这已经够仁慈了。换作你以前的老板余飞,估计派几个黑社会去一顿拳脚,她啥都说了,一分钱都不用花。”

    杨韵白了方玉斌一眼,说:“你只是恨余飞,却并不了解余飞。人家也是有礼有节,讲策略的。以我对余飞的了解,他会这样干——先把50万答应下来,让她好好说。说完后再告诉对方,你这些事已经涉嫌违法,我如果报案,你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给你50万,算情报费,你还我50万,算封口费。相互抵销,咱们两不相欠了。”

    方玉斌笑起来:“这才是黑吃黑!”

    杨韵掏出一块口香糖递给方玉斌,见方玉斌摆了摆手,便自己嚼起来。接着,她又说:“你说说你,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却怀疑上人家了,还叫我去刺探情报?”

    方玉斌知道杨韵在说蒋若冰,让杨韵去亿家金服探查情况,的确是自己交代的。方玉斌叹了口气:“有些事,蒋若冰从头到尾就很可疑。不是我太蠢想不到,只是不愿意怀疑到她身上。”

    杨韵调侃道:“看来不仅妾有意,郎也有情。”

    方玉斌的脸微微一红,接着训斥道:“别吊儿郎当打岔,我在说正事。”停顿一下,方玉斌又说:“就说当初把星阑持有的亿家股权转移出去那件事,蒋若冰的确很配合我,我也很感激她。但有时候,演戏的痕迹太重了。”

    杨韵问:“怎么个痕迹重法?”

    方玉斌说:“蒋若冰召集亿家的管理层开会讨论,公司的老人一个个慑于她的权威噤若寒蝉,倒有几个新人跳出来公开质疑,接着蒋若冰出面把那几人弹压了下去。这不是存心演戏给我看,证明她为了帮我,付出了多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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