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资人-成王败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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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燕飞面露难色,说,“今天正好有一笔从亿家转出来的钱,人家那边把所有手续都办妥了,就等咱们确认。这事之前是我在负责,如今咱俩拍屁股一走,这钱怎么办?袁瑞朗已经签字了,总不能把钱又原路退回去。”

    伍俊桐思忖了一下,说:“这事我知道。毕竟一个亿的资金,走之前一定得处理了。要不这样,咱们把出国日期延几天,先去上海一趟。”

    燕飞摆手说:“你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伍俊桐说:“我不去怎么行?无论公司财务还是银行那边,都是认我的签字。”

    燕飞说:“你给我一份委托授权书,我去代签不就得了。”

    伍俊桐犹豫起来,说:“不太好吧!这可有违财务管理制度。”

    燕飞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制度!”停顿一下,他又说:“你知道萨达姆的两个儿子吗?”

    伍俊桐点头说:“前几年新闻上不经常说吗?一个叫乌代,一个叫库赛,据说都是恶少,最后让美军干掉了。”

    燕飞说:“他俩是不是恶少我不清楚,但肯定是白痴。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巴格达被美军攻陷后,乌代与库赛便溜了,后来藏到摩苏尔的一栋豪华别墅中。因为告密者出卖,美军得到了消息。101空降师、三角洲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几大王牌部队的特种兵好几百人,把别墅围得水泄不通。乌代与库赛的保镖哪里干得过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双方交火才一小会儿,美军就冲进了别墅,不仅乌代与库赛被干掉,库赛14岁的儿子穆斯塔法也被打死在里头。”

    燕飞又说:“李自成围困北京,智商不怎么高的崇祯皇帝上吊前,尚且知道让太监带着三个儿子分散突围。国破家亡,分头逃命是常识,萨达姆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宝贝儿子连这都不懂,还念着哥俩好,你说是不是糊涂?不仅哥俩待在一起,竟然把儿子也带在身边!危急时刻,分散开,哪怕能出去一个,也是好事。聚在一起,稍有不慎就被连锅端。”

    燕飞接着说:“咱哥俩今天分开以后,在国内就不要见面了。况且,你是计划最主要的执行者,知道的内幕最多。说句不中听的话,日后真要追究,你就是主犯。得赶紧脱身,耽搁一分钟,也许就是灭顶之灾。黄文灿派来公司的那个表弟,中午不就溜之大吉了?人家那才叫脑袋灵光。”

    燕飞既引经据典,又连唬带骗,伍俊桐听得心里发毛,手竟不自觉地抖了几下。“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也别等明天了,今天就走!”伍俊桐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燕飞一脸沉重,心里却乐开了花。

    6 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

    从首都机场到金融街上的荣鼎资本总部,这条路方玉斌走过无数回。再次踏上这段路途,路上的风景那般熟悉,心境却截然不同——这就叫物是人非吧!

    汽车驶入金融街,在荣鼎总部大楼前停下。方玉斌下车后,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春季,气温节节升高,但北京的天空依旧雾霾深锁。方玉斌猛然想起那时——同样是雾霾笼罩的北京,同样是去见费云鹏,内心同样激动。

    方玉斌离开家乡来到上海时,与朋友路过外滩。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名车川流不息。方玉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在这里出人头地。然而却事与愿违,在上海滩打拼多日,年过三十仍久居人下。在荣鼎这样的大企业中,像他这样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傲人学历的小城青年,想要出头简直难如登天。然而,贵为总裁的费云鹏却忽然出人意料地破格召见了方玉斌。大人物的关怀,总是那般无微不至,犹如春风化雨。可紧接着,绵绵细雨就变成雷霆之怒,方玉斌终于明白,费云鹏的破格召见把自己带入到一场始料未及的旋涡,进而成为一切苦难与荣耀的开始。

    从那时起,方玉斌与之前的平静生活作别,他时而站上云端,时而跌落谷底,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曾不止一次对费云鹏感激涕零,但洞悉真相后又对此人充满厌恶与反感。如今,心胸渐阔的方玉斌对费云鹏竟又生出感恩之心。雷霆雨露,皆为天恩!这话用来形容臣子对皇帝的愚忠,自然可以视之为糟粕。但换一种角度呢?小成靠朋友,大成靠对手,没有费云鹏这样强劲的对手,哪会有自己的今天。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得成熟。

    电梯门打开,穿过熟悉的走廊,方玉斌站在了费云鹏办公室门口。这一刻,方玉斌想起了一句话——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多年前,正是在这里,费云鹏为方玉斌的人生打开了一扇窗户,今天自己前来,又是为一场大戏收场。世间的事,竟真有这样巧!

    与以往笑里藏刀的热情不同,此刻的费云鹏显得冷漠却真实。他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坐在椅子上,略显疲倦地点了点头:“你来了。”

    费云鹏并未招呼自己入座,方玉斌便一直站着。直到秘书端茶进来,费云鹏才意识过来,说:“别站着了,快坐吧。”

    “谢谢。”方玉斌接过茶杯,坐到沙发上,“费总最近挺忙吧,本来想约你吃顿饭,咱们边吃边聊,你却让我来办公室里谈。”

    “既然是谈工作,办公室才是最恰当的地方。”费云鹏说,“汉文帝初登大位,进到京城。有大臣想和文帝谈事,并且希望私下聊。中尉宋昌回了一句——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我们之间怕是没什么私事可聊。既然谈公事,不妨公言之,就在办公室里谈。”

    方玉斌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说:“好一个王者无私,充满了东方政治智慧。不过费总似乎记错了,说这话的并非汉文帝本人,而是他的谋臣宋昌。”

    “对,是宋昌。”费云鹏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懊恼,近来真是心烦意乱,竟然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还让人家抓住了。

    方玉斌抬头一看,见费云鹏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小号玻璃烟缸。他刚进办公室时,也闻到一股烟味。方玉斌问道:“怎么,费总最近抽烟了?”

    “抽烟?”费云鹏先是一愣,接着说,“你知道的,我不抽烟。”

    费云鹏把桌上的烟缸挪开,说:“有客人来时,他们偶尔会抽几根。”

    方玉斌心中暗笑,没想到费云鹏也有惊慌失措,连谎话也扯不圆的时候。荣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费云鹏的办公室是禁烟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费老板面前整上一根?方玉斌说:“你的秘书说,我才是今天到访的第一个客人,但房间里的烟味有些浓呀。其实,我宁愿是费总你抽的。自己偶尔抽几根烟,没什么大不了。真要是有人敢在你面前肆无忌惮地抽烟,反倒令人忧虑。”

    “是吗?”费云鹏面露不悦,把身子往后一靠,说,“你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

    “好,”方玉斌说,“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趟来,是为了海丰银行的事……”

    费云鹏挥手打断方玉斌:“如果谈这事,请稍等几分钟。”

    为何要稍等?方玉斌不明就里。在沙发上枯坐几分钟后,只见费云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电子仪器,摁了几下按钮,接着又把仪器摆到桌上。费云鹏说:“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窃听装置。仪器经过自动检测,已经确认你身上没有窃听器、录音笔之类的东西。另外,在咱们谈话过程中,一旦有某些不怀好意的电子产品进入本楼层,装置也会自动报警。现在,你可以说了。”

    对于费云鹏的“所言公,公言之”,方玉斌有了更深体会。这不仅是东方智慧的展现,也是西方现代科技的需要。方玉斌摇了摇头,调侃说:“越是先进的防窃听装置,电子辐射越大,对身体的危害,或许不亚于抽几根烟。”

    费云鹏抿了一口茶,说:“让你见笑了。不过江湖老,胆子小,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方玉斌微微一笑,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我并不认为宋长海发动自杀袭击,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但宋长海这个人你也清楚,打定主意的事就不会回头。我曾经告诉他,即便这样做,也不急在一时。他满口答应下来,最终却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夸张地说,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费云鹏说:“这话我信!我曾跟黄文灿说过,宋长海是一头狼。狡诈如狼,自然不会相信任何人。”

    方玉斌说:“即便被宋长海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没想过这么急着来见你。但局面的发展,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伍俊桐、燕飞双双不知所踪,剩下一个袁瑞朗,前天还被公安局的人带走。”

    “等一等。”费云鹏说,“我记得你刚说过,这次来是谈海丰银行的事。伍俊桐、燕飞以及袁瑞朗,和宋长海举报海丰银行高管私分公款,有什么关系吗?”

    方玉斌笑了笑,说:“既然你已经启用了最先进的防窃听装置,咱们之间似乎不必打哑谜。苏浩为何被免职,我为何被抓进看守所几个月,袁瑞朗为何能够重返亿家,宋长海为何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这一切,不都因为你们狮子大开口,想把海丰银行吞进自家肚子里。”

    费云鹏脸色一沉,又瞄了一眼桌上的电子设备,才缓缓说道:“你果然都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直说了。海丰银行是海丰银行,伍俊桐是伍俊桐,起码在目前,没有人能够拿出充足证据,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刚才说了目前二字,这个说法十分准确。但是,目前如何并不意味将来会如何。”方玉斌说,“我要提醒你,苏浩已经接任海丰银行董事长,从每一笔可疑贷款入手深究下去,挖出整件事件内幕,或许是他的首要任务。”

    费云鹏笑着说:“那就让他查嘛。查来查去,顶多查到伍俊桐那里。偏偏伍俊桐已经不在国内,所有线索也就从他身上断掉。”

    “好,咱们就来说一说已经远走高飞的伍俊桐。”方玉斌说,“随着调查深入,所有证据都会指向他。没错,一时半会儿也许找不到他。但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如今的大环境咱们都清楚,那么多红色通缉人员迫于压力回国,他伍俊桐就能躲一辈子?捉迷藏是一项风险极高的游戏。任何一个细微疏漏,都可能使他行踪暴露。”

    方玉斌又说:“况且,咱们都了解伍俊桐,他比不了燕飞!燕飞好歹是名牌大学高才生,能说流利的英语,还有海外生活经历。伍俊桐除了‘hello’与‘fuck you’,估计就不认识几个英语单词。像他这种人,长期流亡海外,心理一定会十分脆弱。哪怕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也难保他不会因为某个偶然事件而突然心理崩溃。到时不必有人去抓,他自己就投案了。”

    方玉斌继续说:“退一步说,即便伍俊桐能躲一辈子,你就真能高枕无忧吗?伍俊桐与你的关系,所有人都清楚。他不知所踪,给海丰银行留下一个巨大的资金窟窿,难道你就没有失察之责?你应该记得丁一夫董事长与金盛集团吧。当年就因为对金盛的投资出现危机,费总你可是揪住不放,穷追猛打。如今打算利用伍俊桐做文章的人,大概不在少数。到时,哪怕你想平平安安退休都不那么容易。”

    “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已经四面楚歌了吗?”费云鹏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还大笑起来。

    “当然不是。”方玉斌说,“费总是何等聪明的人,局势不用我说你也一清二楚。我来,是替王诚做说客。”

    “海丰银行的事和王诚有关系?”费云鹏问道。

    “之前是无关,以后或许有关。”方玉斌说,“其实在宋长海引爆自杀炸弹之前,我就找过王诚,希望他能进场,替所有人解围。具体的做法,就是由千城集团出面,接下你们掌控的那些壳公司所持有的海丰银行股权。”

    费云鹏半信半疑道:“王诚答应了?”

    “答应了。”方玉斌点头说,“我向王诚分析,一旦千城进场,会形成一个三赢的局面。千城原本就有拓展金融业版图的计划,趁此机会拿下一家业绩优良的股份制银行,何乐不为?千城拿真金白银来接盘,你们就把烫手山芋扔了出来。利用千城支付的收购款,还可以把之前从海丰银行贷出来的钱还上。银行的资金窟窿被填上,上市计划甚至也能继续推进。”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费云鹏依旧斜坐在椅子上,“原本一潭死水的局面,没想到竟真有一股活水。”

    “不过,”费云鹏坐直身子,话锋一转,“以我对王诚的了解,他所图的,绝不仅仅是拓展金融业版图吧。”

    方玉斌会心一笑:“你是王诚的老朋友,对他的了解自然不会错。我就直说吧,千城股权大战后,管理层感觉荣鼎身为大股东手伸得太长,令他们束手束脚。王诚希望,荣鼎的思想能够再解放一些,赋予管理层更多自由。尤其是管理层力推的增资扩股方案,迫切需要荣鼎方面的理解与支持。”

    费云鹏也笑起来:“这才像他王诚干的事。既然是乘人之危,就要捞够本。”

    费云鹏拉开抽屉,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他看见对面坐着的方玉斌,又扔了一支过去,说:“记得你是要抽烟的。”

    方玉斌接过烟,问:“费总什么时候抽上的?”

    “明知故问。”费云鹏说,“年轻时抽过,戒了很多年。最近心里烦,偶尔会抽上几支。”

    费云鹏肯在方玉斌面前抽烟,某种程度说明他不打算再继续演戏。方玉斌把烟点燃,说:“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像你这样成功戒烟的人,最好还是别抽了。”

    费云鹏举起正在燃烧的香烟,在眼前晃了晃,说:“我也希望如此。”

    “共同努力吧。”方玉斌说。

    费云鹏抖了抖烟灰说:“王诚干这件事的动机,我大致清楚了。你又是为什么?”

    方玉斌说:“这个问题,王诚问过我。我当时告诉他说,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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