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子生-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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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如白驹过隙,倒计时牌历一页页掀开撕掉,转眼就进了6月份,高一歌的心就挂在了嗓子眼上。每年的6月份,对于高三毕业班的老师和学生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有句话说进高考考场等于进刑场,那么,进刑场前的这六七天比进刑场还让人难以忍受。7号,8号,9号,三天时间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谁不紧张?现在的高三班主任一刻钟也不能回家了,一天24小时,除了吃饭(伙房里免费提供),就是在教室里看学生学习,在宿舍里陪学生睡觉。柳阳也从高一歌家里搬了出来,搬到了宿舍,高一歌晚上就在柳阳那个宿舍里睡觉。张小军的母亲也不用打扫卫生了,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好张小军。姜副校长亲自来张小军母亲这里慰问了,还拿来了一个红包,让她给张小军改善生活。家里的事情,高一歌把郭云的母亲也给请来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儿子高兴的生活起居接送全由岳母掌管,老太太以前做过小学老师,自然明白高考时期的重要性,当仁不让地配合起来,让高一歌全心全意扑在学校里就行了。

    高一歌自然不敢怠慢,嘴上起了燎泡,舌头也开始发炎、牙疼,高一歌知道这是上火,每年这个时候,他几乎都要牙疼、上火。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高一歌几乎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托着个腮帮子,刺啦刺啦换气。又怕影响了孩子们睡觉,他干脆拿着个凉席子到楼道里睡去。二班的陈欢老师已经病倒了,上吐下泻,大夫让她休息,可她哪里舍得下?关键时期可不能掉链子,她没有时间去医院挂吊瓶,就在学校诊所里打点滴,坐在那里打点滴坐不安稳,就一个手举了输液瓶子隔一会去教室窗外转转看看。一个吊瓶打下来,鼓了三次针。

    看着陈欢老师,高一歌喉头就有些紧,他觉得陈老师真的不容易。自己的孩子顾不上不说,自己的身体也顾不上了。陈老师是个女老师,又心强,高考综合症就格外明显。但是他又想,他高一歌容易吗?所有的高三老师容易吗?秦主任姜副校长包括大老板容易吗?天底下的老师哪个容易啊?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去他妈的事业吧,光辉吧!这就是全社会拿这个高帽子来要老师的命啊!是一个紧箍咒,自己套住自己,脱也脱不下来。有一项数据统计,全国教师尤其是高中教师和其他行业人员相比,寿命要短10年左右,身体健康状况来看,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亚健康。熬了一年又一年,每年都有6月7、8、9,这三个日子,这是一道大坎,得熬死多少人啊!

    不光是老师,进了6月份到考试这几天里,学生也都承受着精神的、心理的极限压力,很容易出问题。柳阳这几天明显的有烦躁表现,高一歌看他总不时地砸头,高一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没有时间过多地去谈心了,只能给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要放松啊,要休息好啊。可是,谁能真正放松下来?谁能休息好啊?张小军情绪倒是平稳些,可张小军的母亲告诉他,这几天张小军没有胃口,不大想吃饭。高一歌说,这可不行,关键时候营养跟不上怎么行?又掏了三百块给张小军母亲,说,他想吃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吃,天上的龙肉也买来吃!我的小祖宗!张小军母亲接过钱来,点头诺诺,眼神却很茫然。

    6号晚上,高一歌正在办公室里批模拟试卷,陈欢老师推门进来,神情慌张,说,高老师,你看见胡苗苗了吗?

    胡苗苗不见了?高一歌问。

    陈老师哭起来,高老师,胡苗苗不见了。

    高一歌急忙站起来,薛盈盈也过来问,陈老师,怎么回事?胡苗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欢说,这一节是英语自习,她肚子疼,就出去上了趟厕所,大概五分钟,回来胡苗苗就不见了。她问胡苗苗的同桌,胡苗苗的同桌正低头学习,也不知道胡苗苗去了哪里,说好像是胡苗苗嘟囔了一句,不活了,就走了。

    不活了?这小妮子!高一歌气得拍桌子!

    薛盈盈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吓死我了。这学没法教了,没法教了,高考完我就准备辞职了。高一歌看一眼薛盈盈,薛盈盈脸色苍白。高一歌内心况味复杂,刚毕业来的薛盈盈那时候多么活泼漂亮,可是三年下来,薛盈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时候薛盈盈对自己充满了崇拜感,他甚至还朦胧感觉到了薛盈盈的爱慕,但是,一年高三下来,薛盈盈再不是当年的那个薛盈盈了。薛盈盈经人介绍找了个对象,是县信用合作社的一个信贷部门的主任,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离过一次婚,没有孩子,但是有房子有车子,高一歌当时听了很有些恼怒,还生媒人的气呢,但是让他吃惊的是,薛盈盈后来竟然愿意了。这不,请帖都下了,说是高考过后就结婚。而且听薛盈盈透露,那人的背景了得,准备高考过后就把薛盈盈调到信用社宣传科去,那工作既轻松又可拿高工资。

    陈欢老师说,高老师,我要死了啊。

    高一歌急忙把陈欢老师按在椅子上,对薛盈盈说,盈盈你看着陈老师,我出去找找。

    高一歌推门出去,夜色苍茫,又灯火通明。这个胡苗苗压力过大,最近一段时间高一歌也发现了她有些不正常。有时候,胡苗苗莫名其妙地就会在班里站起来长叹一口气,有时候又会在高一歌正讲着课的时候突然举手问问题。这就是高考综合症。几乎每个学生都患有这种症状,只是有的轻微些,有的严重些。但是如果不好好引导,这种症状很有可能转变成忧郁症、精神病,一辈子再难治好。

    高一歌先去了教室看了看,看看是不是胡苗苗已经回来了。透过窗户,胡苗苗的座位上是空着的,其他同学都在埋头学习,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家好像对少了这么一个人没有一点儿感觉和触动。高一歌转身,接着去了保卫科,他问看门的老乔是不是有学生从大门里走出去。老乔摇摇脑袋,又摆摆手,说,连个苍蝇也没有飞出去!高一歌也觉得胡苗苗不可能出校园,现在是封闭式管理,上课期间,什么人也别想从大门里跑出去。

    那她会去哪里呢?会不会是去了宿舍?高一歌想。

    高一歌就给女生公寓楼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问是不是刚才有个女同学回宿舍了。值班的大妈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她一直在那里值班,连屁股也没有挪动一下。值班的大妈把他当成了领导查岗,还要说她值班认真什么的,高一歌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胡苗苗,她会去哪里呢?

    高一歌沿着操场快步走着,凡是有黑影的地方他都要去看一看。操场上没有。

    会不会是上厕所了?高一歌猛然想。

    高一歌向厕所走去,到了厕所门前又突然站住了,他猛然想起这是女厕所,自己要是贸然进去,不被当成流氓了才怪呢!

    他正要打陈老师电话,陈欢和薛盈盈两个人过来了。薛盈盈扶着陈欢老师的胳膊,陈老师一只手捂着肚子。高一歌迎上去,说,陈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

    陈欢点点头。高一歌说,正好你们进去看看胡苗苗是不是在厕所里蹲着?

    薛盈盈架着陈老师进去,一会,薛盈盈出来了,说,里面没有其他人。怎么办,高老师?

    高一歌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突然,他听见厕所旁边的水塔上有嘤嘤的哭泣声,不好!他说,快去水塔看看!

    他拔腿就跑,上了一个坡,来到水塔背面,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黑影蹴在水塔半腰的旋梯上,正在那里嘤嘤地哭。

    高一歌喊,是谁?是胡苗苗吗?快下来。

    上面的哭声停住了,不出声。

    高一歌不敢贸然攀登,说,胡苗苗吗?你下来呀,我是你高老师呀。

    高老师,我,我,不想活了……上面的女孩说,果然是胡苗苗。

    胡苗苗,好孩子,你千万别干傻事,快下来,有什么事给老师说说?高一歌的声音有些发颤。

    高老师,我,我不想考试了,胡苗苗说。

    不考就不考嘛,你下来咱们再说,好不好哦?高一歌说。

    胡苗苗爬得并不高,大约三米左右。她坐在旋梯上,两条腿垂着。高一歌瞅准时机,猛然一跃,几秒钟的工夫就爬了上去,上去一把搂住胡苗苗,说,太危险了,别乱动。

    胡苗苗显然也害怕了,紧紧搂住高一歌,呜呜地哭起来。显然她也并不是真的想死,高一歌一手揽着她,一手抓着梯子往下来,慢慢地,两个人往下挪,快到地面的时候,一下子滑下来,两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半夜才把胡苗苗安顿好,胡苗苗比较崇拜高一歌,好说歹说,胡苗苗的情绪才停顿下来,高一歌还和她拉了勾,说只要胡苗苗能放松地把三天考试坚持下来,高老师就保证她爸爸不会打她,不管考上考不上,高老师都带着她去看一次海。胡苗苗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看大海,胡苗苗的爸爸说考不上名牌,别说看海就是看地也不可能!高老师答应了她的请求,说好帮助她实现这个梦想。胡苗苗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高一歌想,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折腾到了11点,高一歌回男生宿舍,检查了一下男生就寝情况,发现还有的在走廊灯光下学习呢,高一歌督促他们早早休息,沉着应战,明天就要进考场了,只有休息好,才能打胜仗。等学生们进宿舍睡了,高一歌也去值班室拿了席子,又铺在走廊里躺下,拿出手机来,定上闹钟,他没有定很早的时间,想晚一会再喊这些孩子们起床。时间定的是6:40,这个时间起来,天已大亮,洗刷一下,吃点早餐,8:00进考场,只等那9:00铃声一响,高考就正式开始了!

    高考,高考啊,高一歌自言自语,小声地嘟囔了两遍,眼皮一合,睡着了。

    他很快就做开了梦,梦中,他身披红花,上了大红榜,而他的学生竟然有五个人考上了北大、清华!

    北大、清华啊!

    北大、清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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