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浓眉大眼,鹰鼻高翘,童颜鹤发,坐在自己的书房,背对满屋的欧式大型书架,顶天立地的书架上,堆满了古典精装书籍。他声音洪亮地发出了惊天大笑:
“要我说呀,绶克西斯,”好像绶克西斯就站在他的对面,正在洗耳恭听他的训斥和教导似的:
“你真是个大笨蛋!海伦不是一个人,她是一首诗,一支歌,一场香甜的美梦,一个绝妙的幻影!她像基督徒心中的圣母玛利亚,但丁笔下的圣女贝雅德,中世纪骑士朗斯洛特眼里的王后圭尼维尔……一样,都是理想化的女性美,也是人格化的理想美!你怎么能画出她来呢?”
他手举《荷马史诗》,摇晃着:
“荷马深解这一点。因而,他塑造的海伦形象,使用了特殊的艺术手段:避开正面描写,不做细节刻画,着重从侧面烘托,集中写她的美貌,所产生的巨大诱惑力量和惊人的客观效果,才写出了这个理想美的代表!”
他放下《荷马史诗》,又举起《神曲》,摇晃着:
“但丁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像对待海伦一样,他对贝雅德的至圣至美,无法具体描绘,只能把她置于上帝身旁,放在云里雾里,朦朦胧胧地瞻仰,才使她成了“柏拉图式的爱情”的典型!”
他放下《神曲》,又举起《浮士德》,仍旧摇晃着:
“哥德更懂得这一点。因而,他描写魔鬼靡菲斯特,帮助浮士德,来到地狱中找到了海伦,还让浮士德和她结了婚、并生了儿子欧福里翁。也是把海伦作为美的化身,充分利用她魅力无限的客观效果,才成功写出来一个被打入地狱的‘女性美’的海伦形象。”
他把三部书放在一起,双手举过头顶,更有力地摇晃着:
“他们都是全面启发读者(听众)想象的必然结果啊!”
然后,他把这三部书,又都丢到桌子上,好像一个教授,讲完课之后在做结论:
“所以说,荷马能‘唱’出来海伦,哥德能‘写’出来海伦,但你‘画’不出来海伦!海伦只活在音符里,活在书本上,活在字里行间,活在你、我、他的想象中。
“因为通过烘托、想象,‘唱’出来、‘写’出来的海伦,是一种升华。升华的指向,是无限,是理想;而你通过色彩、线条,‘画’出来的海伦,只能是一个具体的人物!
“然而,任何具体,都是有限的,也是局限的,所以你永远画不出来一个理想的、公认的美女海伦!”
他好像看见了:绶克西斯固执己见,很不以为然。便站起身来,又笑笑说:
“别摇头!你不信?好吧,我想你总该承认:金色的头发美,棕色的头发也很美;乌亮的眼珠美,湛蓝的眼珠也很美。你也知道:审美的个性化特征,独特的审美追求,对‘理想美’的判断标准,绝对不会雷同!
那么请问:绶克西斯,不,不光是你,任何一个丹青高手,他能画出来一个:头发既棕且黄、眼珠既黑且蓝、性情既温柔又刚烈、让天下人都能认同的、一个具体的‘理想美’的女性形象来吗?当然不能!——现在,你懂了吧!”
他低沉地加重语气,悲叹道:
“绶克西斯,艺术的悲剧啊!”
责任编辑 常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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