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对浩天说的话,愈准备愈尖刻。同时猜他会编什么理由来骗自己,自己一条条给他揭破,叫他难堪。可是,王浩天一次两次没来电话,三天四天还是消息全无。慧文这时候,不像设下的陷阱不见猎物来踩,倒像摆下的酒席等不到客人上门。就此忘了这个人不是再好不过么?可慧文忘不掉。认识他不过几个月,像成年人长智齿,没出齐整就要连根拔除,连带牙床牙龈牵痛好久。到毕业典礼前两天,慧文再熬不住打他电话,想哪怕别人知道了笑话,哪怕拨通了听他一句声音也好,像痛到极点的人,顾不上药物危害,先把杜冷丁用上再说。然而他手机关机,公司宿舍电话都打不通,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记忆里不过一些七零八碎的梦影子。可蒙盖不下的一道道真实凭据,血淋淋赤条条。为一个薄幸男人念念不忘,太不值得!然而这念头微弱无用,反像作恶的人萌发了天良,加深了灵魂上的负罪感。慧文不由自主地恨自己。
行李一车车地运走,毕业生的宿舍已经乱作一团。父亲来电话,要慧文在学校多等一天。典礼那天,天气配合得好,上午和校长握了手,穿学位服照了相,毕业证到手。慧文盯着手里的证书怔怔发呆,想象不到四年青春就换来那几行字,还不肯印得漂亮点。去洋快餐店上过当的人都有类似体会,进门前满心期待要吃个饱,出门后摸摸肚皮,翻翻钱包,什么也没吃到。下午送走两位室友,四个人在火车站大哭一场。回了学校,冷清许多。行李早打包,带不走的东西也工工整整归好。暂别绝不伤怀,而明天一走,天知道还来不来,也许就成永别。垂危人闭眼前的念头,多少感想得到。慧文翻开笔记本,最后一次在学校上网。最近恍惚得没什么心情开电脑,好几天没上。QQ里还存着聊天记录,慧文想删了它算了,免得日后心软,又犯傻看得投入忘情。点开图标,忽然右下角提示有留言,一看真是浩天,日期在四天前,一算就是自己出院的后一天,上面这样写:
“慧文,我已经辞职,马上要去另一座城市。这个号不会上了,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没脸再见你。愿你一切安好,忘掉我这个卑鄙的人。”那时候,王浩天在南下的飞机上,被人引诱的懊悔还未退迹。舷窗外景象千沟万壑,汇不拢一片,身心也给衬得微小渺茫,只觉得飞得再快,未必逃得出过往、追得上未来。
慧文看着这句最后诀别的话,惘然无动于衷。外面有人大喊自己名字,到窗口看,楼下推着大旅行箱、向自己招手的竟是小鱼,原来他就要动身去火车站,特地来道别。“再会——”小鱼微笑着尽力喊道。“再会——”慧文挥挥手,一滴泪归于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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