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大客户-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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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将近深了,何时老刚想睡着,有了敲门声,那声音开始很轻,像啄木鸟啄树的声音,最后就有点急切了,把何时老敲醒了,何时老问,谁呀?

    没有人回答,于是何时老拉亮了灯敞开了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哧溜就滑进何时老的屋里,连忙说,事情复杂了。何时老被吓得一跳,随后才看清楚是村支书,松下紧张的情绪问,三更半夜的你惊慌失措跑来干吗?

    村支书说,何书记,王麻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媳妇在俺家闹呢。

    何时老也有点意外,说王麻子会跑?他跑干嘛?

    村支书说,王麻子老婆说他吓得不轻,说这次何书记你喝了大丫头迷魂汤,屁股坐在大丫头那边,替他做不了主了,想害他。

    何时老挠挠头说,日娘的,这个王麻子总是让人想不透呢!然后感叹说,王麻子老婆闹什么呢?

    村支书说王麻子老婆说王麻子没有做那事,公安不调查就要抓人,还弄那么大动静,以后一家人怎么做人?

    何时老听到这心里有数了,他对村支书说,你不要惊慌的,王麻子这是探口风,他真的走了,王麻子老婆不会那么说的。

    村支书说,你敢这么肯定?

    何时老说不敢,但是可能就是这样子的,你跟王麻子老婆说一切都有俺给他扛着呢,让王麻子回来,有什么委屈跟俺说,俺不会害他的。

    村支书说,就这么说?

    何时老说,就这么说吧,你晚上打个电话就行了,这么神神道道的。

    村支书深一脚浅一脚往夜里走去,何时老没有了睡意,他在想自己这招王麻子能不能识破?假如王麻子识破了,事情就难办了。问题是自己的想法只跟治安大队长说了,跟任何人没有说,连大丫头住院都没有放出太大风声,别人应该不会发现他的意图的。他感到很累,因为按正常情况,做王麻子思想工作肯定不行,王麻子肯定要上访,不是怕他上访,上级问起来还要一五一十解释,最后影响不好,接来接去过程中,无形中长了王麻子威风,合该老天帮忙,让大丫头弄到一些证据,这正是逼王麻子认理的最好手段,不利用那些证据怎么快捷处理呢?逼迫王麻子感激,人情搭在那里,自然会答应条件的。那么就能安顿好大丫头,一场群众纠纷就无形化解了。想到这,何时老就伸个懒腰想,谁想这么欺骗呢,教育这些农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跟他宣讲法律,他还打瞌睡呢,只能这么周旋吧,还能怎么办呢?何时老这么乱糟糟想着心思,就迷糊过去了。

    第二天何时老有点焦急,但是他不能露出自己稳不住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白天还找几个分管的问问工作,又给乡长打个电话,互通一下工作,说王麻子与大丫头的事情复杂,需要一些过程,乡长说,那是必然的,群众工作急不得,说完乡长就打哈哈说,你处理不好,也没有人再有办法了,耽误你学习,当搭档的难受呢。乡长说还有一两天工夫计生清理就全面结束了,他就把精力放在招商引资、信访稳定上,不会耽误书记宝贵学习时间的。何时老笑呵呵说,思路不错,你干你的,乡里这几天有俺呢。

    挪到天黑,何时老真的有点不踏实了,他感到王麻子可能真的被弄怕了,跑了呢。要是那样情况又复杂了,自己放出几次口风,为的就是让王麻子感到压力又感受到委屈,主动找自己呢。但是王麻子不露头情况是不是有些变化呢?又梳理一次,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不妥的地方,只好耐心等候。等候的滋味十分煎熬人,何时老本来是不紧不慢的人,但是这会儿他有点坐立不安,在办公桌前坐会,又到里面卧室躺下,然后就打开电视,电视在播报天气预报,才感到天可能还没有黑透,春天里天黑得迟,自己是不是急躁了点呢?

    天真正黑下来时候,何时老总算坐不住了,打电话问村支书,说有没有放出口风,村支书说跟王麻子老婆说了,他老婆蛮不讲理问村里要人,说人公家吓跑的,她到哪儿带话去?何时老不相信自己会误判,放下电话,只有耐心等候了。

    都快到九点了,他的手机响了,是王麻子从县城打来的,王麻子说,俺托人到公安打听了下,公安说,大丫头没有起诉呢?你和事佬搞什么鬼?

    能接到王麻子电话,何时老就不怕了,他镇静下情绪说,公安局里部门多呢,前几天公安来人主要找你调查情况的,你不配合,还到处乱跑,跑出事情不好兜底呢?俺一直把大丫头安顿在医院里,事情也许有些转机呢。何时老故意声调缓慢下去,还有些吞吞吐吐,王麻子急了,说俺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大丫头害他的。王麻子那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你想想,那么点时间,俺老婆还在家,就是照相说明有灯亮着吧,那么亮的灯,俺还敢动手吗?

    何时老知道事情不能较真下去,就赶忙转移话题说,俺一直都信任你的,你说俺害过你吗?问题有你认错的录音,也有伤痕证据,事情就复杂些,假如俺真的认为你强奸她,你还能这么逍遥吗?俺不信才把大丫头稳定下来,但是你不露面,事情就麻烦啦,早先大丫头只是到派出所告发,在乡里俺好控制,你当缩头乌龟,大丫头往上告去,事情就会复杂起来的。

    王麻子还不相信何时老的话,听听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就说,那俺明天赶回可行?

    何时老说,最好连夜包车赶到乡里,大白天你到乡里恐怕人家说俺包庇你,俺也不好说话呢。

    王麻子说,那俺就连夜赶回去见你。

    放下电话,何时老长长吸了口气,他感到自己说话破绽百出,假如王麻子细心听会查出蛛丝马迹的,好在他稀里糊涂的,加上自己说话严肃恳切,王麻子就相信了。

    王麻子赶到乡政府都快到夜里十一点了,乡政府大院静悄悄的,因为何时老跟看大门的打了招呼,出租车直接开到大院里。何时老听到车响估计是王麻子来了,走出来主动迎了上去。

    王麻子到了何时老屋里拿起纸杯走到饮水机边接了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才说,何书记,你不会又套俺吧?俺什么都没有做。

    何时老说,俺从开始就相信你没有做呢,假如俺信了还会跟你这么说话?就不是今天这么个情况了嘛?你应该感谢村支书,他为你说了好话,以你为人,村支书不会那么帮你的,但是他给你说话,说明你当初跟村里说的情况有真实性,所以我就一直不太相信。但是你想想,法律重视证据,大丫头弄的证据不是假的吧?俺不停做大丫头思想工作,她终于答应不起诉了,但是前提你得把承包地还她,房子也给她。俺感到大丫头是难缠了些,但是说的也有道理,地本来就是人家的。地还给大丫头,你建地基钱按现行价格算算多少,大丫头付给你。你承包这么多年,也占了不少油水,因为大丫头承包地是村里强行发包给你的,多年费用乡村承担起来,你看看是不是很合理?

    王麻子说,不合理,地不能平白无故就交了出去,自己在前些年也是有损失的。地成了香饽饽大家都来争了,过去大丫头到了哪里?

    何时老说,事情复杂就复杂在这里,过去大丫头抛荒也是形势所逼,现在人家回来了,你能说大丫头不是你们村里人?是你村里人她要回自己的承包地有错?说白了,现在种庄稼有利可图了,你不想把地还给人家呢。

    王麻子说,地是村里给的,大丫头回来问村里要地,土地承包这么多年,情况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应该进行新的承包,不能永远不变吧?

    何时老拍拍王麻子的肩膀说,土地第二轮承包不久,你只是代耕村里集体预留地,大丫头问村里要,村里不向你要向谁要去?道理在这里,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现在问题是你不但失去了道理,看人家住你家里,居然弄出那么一些事情,还被人抓住了把柄,你说俺怎么给你做主?何时老说到这不说话了,沉思着并掏出一根烟,递给王麻子,然后自己也掏出一根点上了火,于是深情地说,俺是全乡人的书记,不是你王麻子一个书记,俺要把事情处理公道了,需要每一个人支持呢。

    王麻子吸了一口烟就说,假如俺让步,大丫头就会把什么鸟证据毁了?

    何时老说,假如大丫头弄的是假证据,她自然只是弄个把柄制服你,你把地给她了,她自然不会再起诉你,证据自然会销毁的,也还你一个清白。

    王麻子说,那她弄假证据诬陷人,就没有办法修理她吗?

    何时老说,谁能辨别真假,弄出动静来,人家一口咬定,你能说得清?你都说不清还指望别人给你说清?大丫头不追究,俺说你受了委屈,时间长了,清者自清,你说是不是呢?

    王麻子说,就这么处理,俺不是亏到天上去啦?俺的心里憋屈着呢。

    何时老叹口气说,理解你的情绪,但是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要问问自己的良心,贪图一点小便宜,可能就给做人蒙上了灰尘,你王麻子终究是明白事理的人。

    王麻子低下头去,何时老说这么着吧,天也晚了,俺就让你住在乡接待室里,明天俺把大丫头找来,村支书、村民组长都找来,大家一起把事情了却了,大丫头那边俺还要做工作呢,也不知道她同意不同意这么个处理意见呢?

    王麻子还是不甘心地说,俺遇到你俺就是孙悟空也是没有办法的。

    何时老说,不是服人,是服道理,你本来也是明白人。

    王麻子只好笑起来,那笑声有些干瘪,但是那也是真实的笑声。

    事情按照何时老的意思处理好了,大丫头意见不大,王麻子心有不甘,尤其在协调书上签字那会,他几度想反悔,有了大丫头的配合,何时老软硬兼施,总算让王麻子垂下头去。大丫头始终眼泪丝丝的,想对何时老说些感谢的话,陈能说话了,日娘的,俺们乡镇干部哪是什么干部?简直就是乡村事务服务部,你们都是俺们的大客户。

    何时老不认识陈能似的看着她,没有想到“日娘的”话是从陈能口中说出来的,她居然还把固守不变的“我”终于换成了“俺”,让他惊奇,于是他玩笑说,陈乡长,你还真的回到地上,有点乡村干部的味道了呢。

    陈能却又换成过去那种神情说,俺就是回到地上,你也不会看俺一眼呢。

    这话让大家听到了,大家又闹趣起来,陈能低下头去,何时老却大咧咧说,那也说不定呢?

    众人取笑,说陈乡长,何书记这次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呢,再抓不住机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大丫头听到那么纯净的笑声,也被感染了似的,静静地笑开了去。

    何时老把大丫头的笑看在眼里,于是笑得更加灿烂,转头对王麻子大声说,日娘的,在俺槐树乡里就你事情多呢,假如都像你王麻子,俺还能不能有个休息时间呢?

    王麻子说,你还这么说俺呀,俺这心里都委屈到了天上去呢!

    话还没有落音,乡里又来一群人,说是乡长清理计生把大姑娘拉去上环子了呢。

    何时老立马收敛起笑容,就往人群走去,陈能阻拦说,何书记,你走吧,这些事情肯定不是真的,计生是乡长带人清理的,不会有事的,这里俺顶着,你赶紧学习去,要不时间不多了呢。

    何时老有了真切的感动,眼睛中有了丝丝的东西,就在这时候陈采菊电话打来了,说回来这么多天都猫在乡里,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家了呢?

    何时老说,今天就回,但是怎么说也要赶回党校去,人家都催几遍了呢。

    至于陈采菊说什么,何时老再也听不清,大院子闹哄哄的,他怎么能听清楚电话呢?

    责任编辑 陈晓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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