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感笼罩西门洪的心头。他清楚:人的危险,有时不在抵抗力的强弱,而在于对作恶者凶残目的能否准确判断。但善良的人永远无法揣度杀人狂的险恶用心。这是最大的危险!
室内死一样静寂。
“哇呀——”
山田前狼嗥大叫,扑了上来;众赌客群起响应,欲殴打西门洪。西门洪面不改色,端坐如初,两拳挥动,打得众赌客鼻青脸肿。这时,三面纸门拉开,一群手持近年最受“黑道”人物青睐的乌兹冲锋的打手露面了。众赌客哗啦一下,撤到西门洪对面。
山田前看这位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新加坡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已心惊肉跳,但他果决地举起左手,必须杀了他,不然手软,还怎么在穆佐市混?
“砰——”
一声枪响,众人大惊,只见山野清司将左轮手枪放到唇边,轻吹硝烟。
“舅舅——”山田前大喊之中带着哀求。
“西门先生是我的客人。”
山田前凶气尽泄,猛转身,大喊:“滚——”
刚才室内的火药味,倾刻烟消雾散。
“西门先生,临危不乱,好神力,令人钦佩。”山野清司陪着笑脸。
“我孤陋寡闻,实在对不起。”
山野清司哈哈大笑:“他们是让美金烧的,不这样做怎么消遣多余的时间?”说着将美稚子拉过来,“西门先生。她是你的了。”
西门洪不知所措。“这怎么使得……”
“这是规矩。”
豪华套间,灯光柔和。西门洪细看美稚子,秀艳的眉眼,竟无丝毫哀怨,却燃烧着欲望的渴求。他真弄不明白,在南美洲怎么什么事都离奇古怪?艳丽的娇妻,随意杀戮;居然可以把外甥媳随意送人!美稚子阎罗殿里走了一遭,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她的新主子,没有感激,没有羞涩,坦然相对,如同看已婚多年的丈夫。
美稚子已脱去和服,仅穿一身绸衣,细嫩白晳的脖颈,修长健美的玉腿,纤指皓腕,展露无遗;云鬓蓬松,秀目传情,每一寸每一分都飘散着诱人的女性魅力。
温情脉脉想入非非在怂恿着西门洪。
“你想……”西门洪问。
“吃。”
预想不到,但是绝妙无比的回答。
“啊——我也饿了。”西门洪立刻打电话订餐。
飞鱼籽酱、土耳其羊腰、冰冻荷兰腌猪肉、青豆炒蕃茄、青鱼汤、苹果波萝汁,外加一大盘荷兰布鲁吉——夹着各种乳酪、肉的大面包。
“太多了,怎么吃得了?”
“有我呢。”西门洪叉起一块羊腰,吞了下去,“别笑,不吃哪有千百斤的力气。”
“西门君,你不怕死?”
“怕,当然怕。”
“可你……”
“噢——”西门洪大口喝汤,“如果他们开枪,我会用山野先生做‘肉盾’的。投鼠还忌器呢,他们不敢开枪。用别的方法,他们杀不了我。穆佐市,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怕又何用?美稚子……山田前如果真杀了你,你的娘家人会放过他吗?”
“他们都不在人世了。”美稚子停止咀嚼,面容哀伤,垂下头,“西门君,这些话压在我心头多年,今天我要告诉你。我父亲是和山野清司一同移民来到哥伦比亚的。当时,他俩几乎身无分文,靠给别人养花种草为生,倍受欺辱。为了生存,他俩入了‘鹅帮’。
“穆佐的绿宝石,色泽鲜艳,质地好,硬度高,世界公认,无与伦比。纽约、巴黎、罗马、东京,几乎全世界的豪华首饰店,都出售穆佐的绿宝石。绿宝石的开采,获利丰厚,谁不想发财?人们拼着性命往里挤,矿上不断发生暴行,常常死人。政府经过多年干涉,无济于事,只好将矿租给帮派头头,结果,种下更大的杀机。头头们为争夺穆佐矿的控制权,尔虞我诈,流血拼命,械斗枪战,逐年升级。
“我真正长大后。才知道:父亲和山野清司就是这种野蛮的凶杀、巧取豪夺的受益者,他俩成了‘鹅帮’的头儿。现在,‘鹅帮’的主要对手是‘鸡帮’。他们同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也是一群恶魔。西门君,我永远忘不了父亲、母亲的惨死。那年我十六岁。放学回家。只见佣人、保镖,横尸在地,我吓哭了。当我冲进客厅,父亲靠在沙发上……”
美稚子泣不成声,西门洪动魄惊心,美味佳肴,汤凉菜冷。
西门洪知道哥伦比亚盛产黄色的金。白色的可卡因,却不知还有绿色的宝石。这绿色石头,如今却成了相互残杀的缘由。
西门洪驾车来到山野公馆,厚重的钢门无声缓缓而开,他将车开了进去。院内花木扶疏,草坪开阔,二十余只美丽的孔雀在那里安详地踱步,不见一个人影。西门洪将车开到房前,才见山台四周,笔直陡立,“爬山虎”沿岩而上,一片翠绿,大门掩在绿叶之中。
西门洪被桑德拉引进一间西式客厅。他刚坐稳,客厅徐徐而动,竟是一架电梯。
“今人吃惊。”西门洪笑道,“山野先生有座固若金汤的城堡。”
“玩绿宝石的人,随时都可能遭受危险,不能不防呀。”山野清司面露得意之色。
“您为什么不多雇保镖,加强保卫呢?”
“西门君,保镖不在多,而在精。绝对的安全是没有的。我随身只带一支枪。它跟了我二十三年,从没误过我的事。”山野清司从怀里掏出一支左轮手枪,递给西门洪。
“‘叭喇狗’!好枪。”西门洪把玩一会儿,爱不释手。这是美国查尔特阿姆斯公司的得意之作,枪重五百克,却能发射强力子弹。与入的手掌十分吻合。西门洪把枪还给山野清司,“您就靠它?”
山野清司郑重地说:“他们既然能够开枪击中美国总统里根,那么同样也能打中我。身边有了它,关键时刻就能解决问题。”
“穗佐真是危险之地。”西门洪感叹。
“但也是财富之地。”山野清司接着说,“当年我一贫如洗,想磁碰运气,花十美元买了块绿宝石,托东京的朋友出手,居然卖了三百八十美元。我知道命运之门为我打开了,我要上上这刀山……我们垄断了国际绿宝石贸易额的百分之九十六。穆佐矿是取之不尽的聚宝盆。”
“难怪美稚子的父亲死于枪下,绿宝石的诱惑力太大了。”
“苦命的孩子。”山野清司悲天悯人地说,“我收养了她,给她成了家。但穆佐是没有王法,只有规矩的地方,她难得幸福。幸亏她遇上了你。西门君,好好待她。这样我也就了却一桩心愿。”
西门洪点点头,呷了口古柯茶,问:“山野先生,您花钱雇我,该谈正事了吧?”
“当然。”山野情司面孔黠然失色,“近来我已遭人暗算二十一次,却不知那恶狼躲在何处!我真是坐卧不安。”
“先生有仇人?”
“我在穆佐大小枪战百余次,死在我枪下的冤鬼不知有多少,仇人太多。我甚至感到每个穆佐人都可能向我觅恨寻仇。”
西门洪皱皱眉:“会不会是‘鸡帮’?”
“难说。”山野清司满腹疑惑。极力想理出头绪,“西门君,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西门洪笑道:“说句实话,我们私家侦探,最忌‘命案’,即使画对命案,多是两眼一抹黑……”
山野清司烦躁起来:“如此说来,西门君也是束手无策喽?”
“我要和那群魔怪打交道,自然有降魔除怪的法宝。这需要时间,可我们的合同仅仅……”
“这点西门君尽管放心。我会按原价延长合同。只要西门君能除去我的心腹大患,我愿额外付给你五十万美金的酬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西门洪成竹在胸:“请您静候佳音。”
西门洪刚离开,山田前就从暗室里走出来:“舅舅,您把宝押在这个江湖骗子身上?那些钱,足够我们雇一支军队,扫荡‘鸡帮’了!”
山野清司在西尔顿酒店拉西门洪赌钱,就是考察西门洪的人品。他说:“赌博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他的功夫,你不是领教过了吗?”
“正因为领教过,我才不安。怎么控制他?”
“这容易得很!”山野清司得意非常,眯着眼,“财、色,是人先天带来的生命之火,没有它的燃烧,生命就毫无意义。我已将它注入西门洪的体内,让它燃烧得更猛烈些。他会象条德国军犬一样,不折不扣地执行我们的命令。舅舅的眼力不会错的。如果火太猛,烧毁了他的狗命,又有何妨?我们一个美分也不会损失。不过,我倒真诚地希望他能赚到这笔钱!”
山田前听了不寒而栗,右手的伤口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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