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牛巴史丽大队部、医院、艾祖国家,三点一线,很是繁忙,从大队部上完课就回到艾祖国那里,给阿卓梳洗梳洗,有时艾祖国回来晚,她就先把饭帮忙做好,也帮他缝缝补补洗洗刷刷,这边时间呆久了,医院又没有时间了,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照顾拉龙表哥,拉龙或多或少表现出一些不满。
阿卓现在倒是比以前乖得多了,每天还是要去地里检查庄稼,看看有没有被曲柏老爷糟蹋的,找到就去扶起来。在这个季节,从早到晚有时除了偶尔有狗连裆,糟蹋一些庄稼外,也没发现多少倒扶的庄稼。确实没事干时,阿卓就坐在地边土坎上看着庄稼发呆,不知道她的脑袋在没在运转,呆够了她就自动走回家去等着吃饭,她的行为一般不受外界干扰。
吃饭的时候,阿卓还会招呼艾祖国,有时她也会跟艾祖国说说话,她说的话艾祖国大部分是听不懂的,牛巴史丽也听不懂,但他们都会很认真地听,没听懂也装着听懂了的样子,这让阿卓很满足,阿卓心想,这才叫一家人嘛,狗日外面那些个疯子,你跟他们说半天他们都听不懂你说啥子。关键是现在外面没有人愿意听阿卓说话,谁愿意跟一个疯子去交流说话?阿卓以前的朋友,如耍日,自从牛巴马日出事后就没正眼瞧过阿卓,更不会跟阿卓一起聊聊天摆摆龙门阵,阿卓不明白那些人以前都喜欢跟自己耍,现在见都不愿意见到自己,还好自己还有这么一对儿女,怎么突然多出个儿子来呢?这个儿子是哪来的呢?是哪个生的呢?是我跟牛巴马日还是的莫老爷生的?牛巴马日哪去了?牛巴马日是谁?的莫老爷长什么样?阿卓想不起来了,阿卓又开始头痛了。
头痛的不只阿卓,拉龙脑袋更痛。
拉龙至今也没有能力把表妹解决掉,拉龙空有一身体力,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将体力转变成自己的能力,有体力没能力的男人不是男人,拉龙每天晚上都在用这句话提醒自己。不断地心理暗示,拉龙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男人了,不是男人就要做女人的事,如吃醋啊,小肚鸡肠啊,疑神疑鬼啊。
拉龙看牛巴史丽天天往艾祖国那里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大瓦山和耍日都告诫过自己的,由艾祖国来赡养阿卓的话,牛巴史丽必须经常去看阿卓。
牛巴史丽到底是去看艾祖国呢,还是看疯子呢?再说,都跑艾祖国那里了,医院那边牛巴舅舅怎么办?拉龙天天想这些问题,他更担心他自己没能力办的事情,会不会被艾祖国替自己帮忙办了。
艾祖国倒从来没想过要帮拉龙的忙,他跟其他人一样,他也一直认为牛巴史丽生活得很幸福,因为拉龙看上去是一个很有体力的人,因为没人知道拉龙的能力与体力是脱钩的,这个钩就是他的疯子舅妈兼岳母给取掉的。牛巴史丽倒想按照大瓦山的提醒请艾祖国帮忙的,但她更开不了口,也许这就是命运。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命运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捉弄人,而且命运更喜欢捉弄君子。
拉龙开始跟踪牛巴史丽,他期待着牛巴史丽有出轨行为,为什么有这个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白天他不跟踪,他知道白天艾祖国在公猪场养猪,白天也不好跟踪,容易被发现,只有晚上跟踪。
天快黑的时候,牛巴史丽还没有回来,拉龙就出发了,他贼头贼脑地摸到艾祖国家外,将身披的察尔瓦从背后撩起来搭到头上。
汉人脚,藏人腰,彝人头。彝族男人的头饰,最具标志性的是闻名遐迩的英雄结。中青年男人的英雄结细长一尺左右,斜挑在头帕一侧,老年男人的英雄结则相对短粗,给人庄重感。很早以前,英雄结是用布条缠绕一个椎状的发髻而成的,现在只是头帕的一部分,与头发无关,就是帽子的一个组成部分。今天,仍然有部分彝族男人留那个发髻,叫天菩萨,很神圣,外人不可触碰,否则将打酒赔罪。据专家考察,天菩萨至少历时 1600多年了。
拉龙的头上本身就包着头帕,这察尔瓦一搭上去,脑袋就比身体还要粗了。当拉龙跟踪牛巴史丽时,大瓦山家的小花也在跟踪拉龙,小花认不得眼前这是个什么不明生物,小花也不敢声张,它远远地观察着拉龙,等待进攻拉龙这个不明物种的最佳时机。拉龙一动不动,小花也不敢乱动。
牛巴史丽说,祖国哥,我今天读了一首我们家乡一位年轻彝族诗人阿炉·芦根的诗,名字叫《披毡下的火塘》,很唯美的,我翻译成汉语给你朗诵一段吧。
这粒雪,如期而至
冻结一座村子的同时,伸手
掏空孩子的热泪
一件披毡的留守,遮盖一个世界
朦胧背影,一个孩子熟睡在
另一个孩子的脊梁上。看家老狗
呻吟了一年零三月,瘦骨惊心
排列成老屋的瓦楞
冰原尽头,映山红又在歌唱?
披毡下的火塘,柴尽火熄
弟弟醒了,又哭了
爷爷吸着空烟斗,一粒雪花正巧落进去
就这样,艾祖国、牛巴史丽和阿卓围在火塘边,一直说话,艾祖国说猪场的事,牛巴史丽说学校的事,阿卓说大家都听不懂的事。拉龙就想不通,这已经是第二次来火力侦察了,艾祖国怎么会没一点反应没一点动作?哪怕摸一摸牛巴史丽的脸,掐一掐牛巴史丽的屁股也行啊,你小子也太对不起观众了,看来今晚又是白折腾一晚上了。
小花,小花。这时大瓦山出来找狗,半天没见小花的影子了。
呜、呜。小花听到了主人大瓦山的声音,顿时来了劲,它发出了进攻的警告声音,要不怎么叫狗仗人势呢?
拉龙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花箭一样冲向了拉龙这个没脑袋的怪物,牛巴史丽在屋里听到了响动,推开门出来时,小花已经咬住了拉龙的腿,拉龙直痛得嗷嗷乱叫。
小花,放开他,快放开,他是自家人。牛巴史丽喝开了小花,小花这才发现咬到个熟人,小花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误估计比吃牛肉那次还严重,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你干什么呀,来了也不进来,还被狗给咬了,为啥不喊一声呢?牛巴史丽呵斥完了小花再责骂拉龙,她不知道拉龙鬼鬼祟祟的在干吗。
我、我是来接你的,这儿又没有养狗,我喊什么喊?拉龙急中生智,一边捂住腿一边解释。
进屋发现腿上被狗咬的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皮。隔壁那边大瓦山知道自己的狗惹了祸,赶紧把以前男人喝剩下的酒倒了半碗过来,给伤者拉龙主任擦伤口。
没事,没事,下次把狗拴好呕。拉龙接过碗,一口气把酒喝了,把碗底剩下的酒滴在了伤口上,拉龙觉得在艾祖国面前,再怎么样都得鸡脚神戴眼镜——装一装正神。
走了,快回去吧。牛巴史丽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很是恶心,她不想让艾祖国也恶心。
艾祖国倒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大瓦山却看得仔细。
拉龙主任,对不住了啊!走吧,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大瓦山说。
听说拉龙主任被狗咬了,耍日心中十分开心,报应啊报应。
在耍日的强烈要求下,翻身队长带着无比的真诚和哀痛来看望拉龙主任,但拉龙的伤口让他有些失望。
大瓦山家的狗跟大瓦山人一样,也太不长眼睛了嘛,连你这么大的领导都敢咬!翻身队长说完干咳一声,两人都笑了。
这点伤算什么,要不是我心情好,我一脚踢死它了。拉龙开始吹牛了。
那是,那是,你拉龙主任多神武,你看你这腿,这膀大腰圆的,你一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翻身一口气马屁拍下来,一声都没有咳嗽,原来拍马屁还能治咳嗽啊。
但是他的马屁还是拍到了马腿上,一说到体力拉龙就想起能力,一想想能力拉龙就全身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别人讲。
你觉得牛巴史丽这样老往艾祖国哪里跑,行不行?拉龙突然问。
咳,你觉得行不行呢?翻身干咳一声,反问拉龙。因为拉龙是同意牛巴史丽天天去看阿卓的,翻身不能贸然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就是做一个优秀的下级,应该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要先弄清楚领导在想什么。
她这样天天跑,我担心迟早要出事的。拉龙像在自言自语。
我也担心这个事。翻身明白了拉龙的心思,便顺着拉龙往下说。
你说怎么办?拉龙问。
这个、这个,我再想想。翻身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翻身想,要不自己再回去找女人耍日商量商量,这个婆娘是有头脑的,还是一脑袋坏水。
哎,你怎么没让耍日老辈子一起来?拉龙问,他也想起了耍日,多个人多条主意。
她,别提她了,咳,这个婆娘是个小心眼,她还是生你的气。翻身说,说完又咳。他发现自己说假话时必须咳嗽,拍马屁时反倒不咳嗽,这一秘密千万别让拉龙知道,耍日也不能让她知道。
哦?她生我什么气?
你明明许诺的三十斤细粮,结果办完事不认账了,咳,她说你过河拆桥!翻身借此机会大胆地进行表述,临场发挥得不错。
不就是十斤细粮嘛,你叫她来,帮我想出了好办法,给她补上就行了。拉龙想,反正也不是我自己的粮食,该大方时就大方点嘛。
耍日是个没台阶自己都要找台阶下的人,她岂敢不给拉龙主任的面子,两口子甩脚甩手屁颠屁颠地赶到大队部,瞅了瞅四下无人,赶紧钻进拉龙办公室里把门关上了。
在来的路上,翻身两口子已经研究过了,耍日站在一个过来人的立场上,她觉得,要防止艾祖国跟牛巴史丽之间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一是要拉龙拿出点真本事,把牛巴史丽收拾得服服帖帖,像翻身一样,别看个死鬼天天咳嗽气喘的,但是一到晚上就不咳嗽了,作战能力远远超过其外表。二是锣配锣鼓配鼓,砍刀剁骨头钝刀切豆腐,棒槌配打杵……当然耍日表扬翻身还是比较隐讳的,毕竟是长辈嘛。
好了,别说那么多,你就直接说怎么办吧!拉龙打断了耍日的卖弄,他要的是怎么办,具体方案和措施,不要你那诳诳诳的长篇大论。
二是要赶紧给艾祖国成个家。耍日说,这盘简洁明了。
啊?给他成家?他又没有表妹什么的,给他成家得花多少钱?拉龙主任吓了一跳。
曾经汉族很多地方,讨老婆要给彩礼,很多人是讨不上老婆的。彝族也是一样,除了姑舅亲表兄妹结亲不花钱还有优先权外,其他的婚配都要给彩礼的,而且谁家女儿长得越漂亮越聪明能干,要的礼金就越高,嫁女儿得的礼金越多家长就越荣耀,家族人面前也越有脸,因为礼金的一部分要拿出来分给族人的,族人也会因为这家人的女儿出嫁分得更多的礼金。现在好多彝族地区还是这个习俗。
拉龙当然不会出大价钱帮艾祖国娶老婆,他也拿不出那笔钱,就算他有钱也愿意出,人家艾祖国会接受?
翻身和耍日也想到这了这些,不知如何是好。此事只好先行放下,不过拉龙却是没法放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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