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现的镜子-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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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德松与讥秀凤。郭德松和饥秀凤这对夫妻,一辈子都吵吵闹闹不得安生,但说他们的婚姻只是将就凑合又不尽然,他们常常打得不可开交,可也常常好得恩爱缠绵。比如直到郭德松生病之前,这两个年已七十的老头老太太,好起来时还眉来眼去,如同一对初恋的情人。而且他们的好,还特别本色,一点也不虚假做作。郭德松是个天性乐观又心灵手巧的人,能保证讥秀凤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也生活安逸;而机秀凤,虽然只是个刁蛮馋懒的家庭妇女,但不光年轻时美得惊人,年龄大了也魅力不减,她身上的妩媚风情就像她的冷峻威严一样,出自天然而归于自然。大概正因为这样,在他们几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尽管郭德松曾与各种女人偷情通奸,但他几乎没想过要抛弃饥秀凤;而饥秀凤在发现丈夫有外遇时的吵吵闹闹,除了是屈辱愤怒的发泄,很难说不也是某种姿态的表演,甚至是带有自我欣赏意味的姿态表演。这两年,郭德松卧病在床后,饥秀凤与一个扭秧歌时认识的老头勾勾搭搭,甚至领到家里过夜。郭欣认为她太过分了,说你怎么也得等我爸走了再找人呀。可饥秀凤说,你爸要死了我就不找人了,给他当过女人,哪个男人我还能看得上眼儿?我现在找人,是想趁你爸没死,让他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这就是这对夫妻勾连的方式,郭德松已经与死人无异了,讥秀凤还在与他玩斗气的游戏,饥秀凤与孩子。饥秀凤有时是个好妻子,但从来不是个好母亲。大概与郭德松从结婚开始就对她不忠有关,她在生养一个个孩子的过程中,一个个孩子便都成了她报复丈夫的出气筒,好像孩子们不是她的,只是“老郭家”的。郭家兄妹,字写得都难看,这跟机秀凤常年拿他们手掌撒气有直接关系。作为家庭妇女的讥秀凤,一向对家务没有兴趣,所有的孩子在中学毕业前,双手的主要用途都不是握笔,而是操持家务,如果活没干好,就要接受他们精力旺盛的妈妈的板苔。郭家兄妹一致认为,他们都不笨,之所以除郭丰外大多只能成为一无所长的体力劳动者,那完全是讥秀凤对他们智力进行扼杀的结果。讥秀凤年轻时母性淡薄母爱匾乏,年纪大了仍然如此。在她生命的后半段时间,只要孩子们一能自食其力,就都要与这个以她为中心的家庭断绝往来,她越来越成了孤家寡人。既然这样,她理当接受教训,和二女儿郭欣友好相处的,因为郭欣是惟一始终任劳任怨地服侍她左右的人。或许饥秀凤也想这样,可她做不到。有一次,郭欣儿子四岁时,把讥秀凤准备下酒的猪头肉给吃了,饥秀凤居然气得暴跳如雷,非逼小外孙给她跪下保证,以后不再偷吃东西。这让郭欣的丈夫忍无可忍,后来他与郭欣离婚,主要原因就是不能理解郭欣为什么不像其他哥姐和郭丰那样,对她爸妈恶而远之。

    郭德松与女人。郭德松一生都迷恋女人,为此仕途不畅家庭不睦他从不后悔。他也的确讨女人喜欢,从年轻到年老,几十年里,他身边从来没断过女人,而那些女人,并不一定就是贪图他的权力或钱财。郭德松被清出部队,是因为和首长的女儿搞到了一起,后来转业到了工厂,更是在男女问题上屡屡跌跤,三次受到降职降薪处分,由厂长而车间主任,由车间主任而工人,直至当个打更的工人。可不论他倒了多大的霉,事后只要一有机会,他仍然忍不住还要犯忌。他对女人没有挑剔,甚至在他档案中,都有这样粗俗的记载:见着女人就迈不动步,有眼就当成好窝头了。在与他私通的女人里,既有干部、教师、职员,也有烧茶炉的、卖鸡蛋的、家庭妇女,他除了对这些女人一概不能忠诚外,其他方面,几乎找不出毛病。比如,不管与什么人的私情败露了,也不管对方是否有丈夫,他都把一切责任揽到身上,不惜牺性自己的名誉利益去保护她们。有一个例子是比较典型的。郭德松的厂长职务,是“文革”前被拿下来的,而整他的人,是厂里当时的女书记。“文革”中,坏分子郭德松和走资派女书记一起挨斗,三斗两斗,这对昔日的冤家竟成了情人。有确凿证据表明,首先示爱的是女书记,因为郭德松再迷恋女人,在那样的形势下,又是面对拿男女关系问题整过他的女书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事发以后,郭德松却冒着被打成强奸犯的风险,说是他主动勾引女书记,而且,最初女书记严词拒绝时,他还动武实施了强暴,女书记是见生米煮成了熟饭才和他好的。郭德松最后没进监狱,说来都好笑,主审他的人说,是他的大义凛然感动了他。

    郭丰与哥哥姐姐。除了郭欣,郭丰与其他哥姐都关系不好,或者也不是不好,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其他哥姐都比郭丰大得较多,郭丰是小孩子时,他们已是大孩子了,郭丰是大孩子了,他们又成了大人,他们和郭丰,玩不到一块也说不到一块。另外,郭家的孩子除了郭欣,似乎都与生俱来地自私自利,几个大孩子长大以后,不仅争先恐后地逃出了家庭,彼此之间也视同陌路,对两个小妹妹,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这样,郭欣郭丰这两个家庭中的灰姑娘,彼此间虽然性格特点和行为方式也相去甚远,还是成了知心好友,特别是小时候,上小学上中学时,她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但后来,没考上大学的郭欣成了这个破败家庭的顶梁柱,而考上大学的郭丰则成了这个家庭中惟一离开朝阳的人,她们此后的友好关系,也就只靠惯性维持了。在郭欣这边,可以经常在经济上偷偷资助郭丰,使妹妹的读书生活不至于困窘;而郭丰能做的,是得机会便帮二姐设计离家方案,后来郭欣去沈阳学美容美发,就得之于她的督促。郭欣结婚时,郭丰特别高兴,不是为郭欣找到了意中人高兴,而是为这一下郭欣能离开爸妈了感到高兴。可结了婚的郭欣却不放心爸妈,一周倒有一多半的时间住在家里,气得郭丰骂她发贱。郭欣离婚后,郭丰再次为她高兴,不是为她摆脱了一重责任义务感到高兴,而是为她可以轻装简从地出走沈阳了感到高兴。可郭欣虽然心中向往外边的世界,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表示,还是耗在爸妈身旁。为此郭丰都懒得生气了,以与郭欣断交的方式提出抗议。是在她们不通音讯的一年多后,郭丰才主动又找了郭欣的,她说二姐,你现在来沈阳更方便了,我买了房子。当然郭欣还是没去,她走进郭丰的那处房子,已是郭丰死后的事了。现在,郭欣为她当初没听郭丰的话去沈阳感到后悔,但她并不是为没有摆脱家庭而后悔;她认为,如果她听郭丰的劝去了沈阳,去照顾郭丰陪伴郭丰,那么,郭丰是不会走上绝路的。

    郭丰与张国力。张国力确有其人,也确实是郭丰的第一个恋爱对象,但他不是郭丰读大学时高她一级的数学系老乡,而是她的高中同学。好像一读上高中,郭丰就喜欢上了数学课代表张国力,那小伙子英俊高大又多才多艺,许多女生都钟情于他。郭丰肯定意识到了她有许多竞争对手,但她的特点是,越面对挑战越有斗志,所以她主动发起了进攻。那时候,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郭丰还没什么优势,她出落成一个个子高挑气度不凡的漂亮姑娘是后来的事。但柔弱内敛的郭丰会写诗,她冒着受同学嘲笑和老师批评的风险,把一首首情诗偷偷献上。这样,高二的时候,郭丰如愿以偿了,使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凡女孩因与张国力这样一个出色男生的恋爱,变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其实当时的中学生谈恋爱远不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郭丰和张国力的恋爱,更多的倒是学习上的互相督促,而不是花前月下的嬉戏游玩。至于说郭丰因恋爱而成了知名人物,只是形容那种有限范围内的轰动状况。说来有趣,是好上一段时间后,张国力才被郭丰迷得神魂颠倒的,两人的关系,也由郭丰追张国力变成了张国力寸步不离地依恋郭丰。结果,爱情给两人带去的是不同的影响。郭丰因爱情而心无旁鹜,可以专心致志地用功学习了;而张国力,爱情让他神不守舍,郭丰和别的男生说两句话,他都要好半天想入非非。这样、高考前夕的高三阶段,就在张国力为了爱情时喜时忧和郭丰为了爱情心平气和中飞速过去,而高考时郭丰的金榜题名与张国力的名落孙山,也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郭丰一到沈阳,就表示她不会再回朝阳,所以,她给了张国力一年的时间,说下届你要能考上跟我联系,否则你就别再找我。这种务实与果决,几乎不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所为,可郭丰却做得不动声色。

    郭丰与郭德松、讥秀凤。郭丰是郭德松、讥秀凤抱养的孩子,而非亲生,这一点,是我回沈阳后,李修在电话里通报的不确定信息。我立刻与郭欣电话联系,郭欣不好意思地承认,她对这条不确定的信息也有所耳闻,是因为怕它可信度太低,才没对我说。这条信息对我来说太惊人了,因为就我的感觉和郭欣的看法、郭家五个孩子中,与郭德松、饥秀凤最为相像的就是郭丰,与其他哥姐相比,她尤其有资格做这对夫妻的血脉传人。但我对这条信息的两个来源比较认可:李修的来源于一个郭家老邻居;郭欣的来源于郭丰死后,她哥哥姐姐们议论郭丰时的只言片语。但遗憾的是,郭家老邻居和郭欣的哥姐,都无法发掘出与这件事情相关的其他细节;而更遗憾的是,他们都判断不好,郭丰对她的真实出身,是否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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