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谎言是裂痕,信任是将裂痕沦为破碎的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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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想叠好了重新放回去的,随着衣袖无意间带起来的一页纸张,王谨骞原本要放回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如果没记错,他刚才好像在哪一版上看到了“雷氏”两个字。

    还没等找出那个版面,王谨骞就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现在处于北京海蓝酒店的三楼会议中心,在我身后的招待大厅是台湾省雷氏公司即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地方……”

    候机厅的圆形沙发上正对着的是一面墙,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衣着正式的女主播正对着外景找自己的站位,用手势示意大家往她的方向看。

    王谨骞慢慢放下报纸,抬起头来。

    女主播还在继续,好像正在和电视台的主持人进行连线。

    “那么对雷氏的走向相信大家一定和我一样好奇,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这个一直屹立国内外的美术行业巨头倒下,而且就在刚才我们收到消息,其实今天不仅仅是雷家宣布未来发展方向的发布会,更是雷老先生的独生女儿宣布自己离婚的一个消息平台……

    “雷氏企业的雷晚小姐昨晚在自己的微博中不仅公布了律师函,而且还公布了自己的丈夫著名青年画家原野先生婚内出轨的证据,通过屏幕我们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中原野身着白色浴袍衣衫不整正在与一年轻女子拉扯,行为暧昧,据说该女子是原野的初恋情人,是北京C大某音乐研究生,具体消息还要等半小时后的发布会召开我们才能进一步公布,主持人——”

    漂亮的女主播朝着镜头微笑示意,候机厅巨大的电视液晶屏幕上,还显示着雷晚微博的一张截图。

    图片上的女孩只露出一张侧脸,身材高挑,两个人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门敞开着,昏暗的灯光下,男人抬起手的姿势似乎企图将女孩抱在怀里。

    王谨骞靠在沙发里,微抬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屏幕中那个人,下腭紧绷,虽面无表情,却也依稀能从他浓黑深沉的眼神中得知他压抑的情绪。

    江衡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门口,满脸惊愕,险些将“周嘉鱼”三个字脱口而出。

    在一个遍地都充斥着网络媒体的环境里,当一则新闻消息被爆出之后,首先受到人们关注和好奇的,就是当事人。

    短短几个小时里,雷氏三角恋情导致家族企业破产的花边新闻就被传开,有人挖出雷氏夫妻的基本资料和对照片中女孩的种种猜测,更有甚者开帖分析雷氏破产的原因,打算针对“C大音乐研究生”这一范围进行人肉找人,一时间,原野和与他在酒店撕扯的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孩,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雷晚面容憔悴地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宣布刚刚一个小时前雷氏企业在港交所宣告破产的消息,同时也当着诸多媒体发布自己与当代知名青年画家原野的离婚公告。

    整场发布会中,多家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对雷晚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不放过。

    “请问雷小姐,您的父亲病重,雷氏又在这个时候宣告破产,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请问雷小姐,您的丈夫为什么没有出席这个场合呢?他是否真的像之前传闻的那样在酒店与初恋情人私会?雷氏企业破产与您的离婚案又是否有联系?”

    “雷小姐——”

    “雷小姐——”

    数十名记者将雷晚包围在会议大厅的中心,各种各样的询问接踵而来,而所有人的关注点,亦从雷家破产这样的经济案件中放到了这场婚姻出轨的道德问题上。

    雷晚戴着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被陈子夫从身前拥着企图让她离众人远一些。

    她轻轻挣脱了陈子夫,面对着镜头缓缓摘下自己的墨镜。

    闪光灯又是一阵暴风骤雨。

    她眼眶深陷,看得出几夜未眠。

    “首先——”她朝着各家媒体鞠躬,脸色虚弱苍白,“我要跟各位说的是,虽然雷氏企业已经破产,但是我不会就此气馁,我肩上还担着爹地留给我的重担,我要一直努力,直到他老人家苏醒。”

    “至于我的丈夫,”雷晚楚楚可怜地把手护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上,一提起原野眼中又积满了眼泪,十足的受伤妻子形象,“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哪怕他背叛了家庭,但是我依然想祝他幸福,毕竟我希望两个人分开不是两败俱伤,我会一个人照顾好我的爸爸照顾好雷氏,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宝宝。”

    记者脸上兴奋之情难掩,迅速追问道:“雷小姐您这么说是不是就是默认了原先生出轨的事实?您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对吗?到底是不是C大音乐研究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是原先生的前女友,方便跟我们透露一些吗?”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雷晚的回答,她忽然低头捂脸痛哭:“我不想出了这样的事还伤害对方,可能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吧,对不起——我真的是……”

    “好了好了各位。”陈子夫上前把雷晚挡在身后,出声安慰各家媒体,“雷小姐今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们的招待会就到这里,谢谢大家。”他回头招呼酒店的安保人员护送雷晚从后门离开,挡住穷追不舍的记者。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雷晚在保安的搀扶下轰然倒地,黑色礼服裙下的一双腿,有殷红的血迹缓缓流出,她紧紧闭着眼,面色苍白。

    媒体瞬间炸开,当事人在新闻发布会疑似流产这样大的新闻,让现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待一切平静送雷晚安全回到车上以后,陈子夫和她并排坐着,态度一下就生硬了起来:“你料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台湾省吧,机票我已经给你订好了,那边公司破产之后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雷晚半闭着眼看着窗外还在追的记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干吗要对我这么说话?”

    陈子夫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雷晚一眼:“阿晚,你不觉得你今天这么做丝毫没有必要吗?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上场前喝下那一瓶冰水,你刚做完手术才几天的工夫,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天呢吧?”

    在媒体面前一面营造出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可怜妻子形象,一面又要做家族有担当的好女儿,加上现场流血的戏码,明显是想让公众和舆论把矛头直指原野和那个原本就是被硬生生牵扯进这件事的周嘉鱼。

    雷晚变脸:“怎么?你心疼她?”

    “我不是心疼她,我是为你担心。”陈子夫不无担忧,“你这么做把事情闹得更大,原野会不会狗急跳墙?对方又会不会对你报复?”

    雷晚嗤笑,用湿纸巾擦干净腿上的血迹:“我现在身上背着几个亿的债务,我爸爸在医院生死不明,就这一条命有什么好怕的?”

    陈子夫还欲再说,雷晚冷冷地瞥他一眼,吩咐司机开车。

    而此时已经深处舆论中心的周嘉鱼,对此还毫不知情。

    早上开车路过学校正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有好多正在等待的记者,周嘉鱼奇怪,还以为是学校又要承办什么艺术展览,车还没停稳,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对方是带教的孙老师,语气也是从来没有过地严肃:“你不要从正门进来,也先不要去办注册,直接从后头上来去院长办公室。”

    周嘉鱼蒙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孙老师好像在刻意控制着自己,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上来再说”就挂了电话。

    周嘉鱼有疑问,也不敢再多耽搁,找了个地方停车就急急地赶到了教工楼,这一路上,她能明显感觉到学校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明明是开学报到的日子,可是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心思,纷纷成帮结伙地聚在一起,偶尔拿出手机狐疑地看看对方。

    她这一段路,就受到了太多太多奇怪的目光的注视。

    院长办公室在七楼,电梯门一开,就有校办的主任等着她,见着周嘉鱼出来,忙哎呦了一声,说了句“你可算来喽”。

    “怎么样?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堵着你问什么?”校办的主跟领她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语重心长,“事情都出了就不要太担心,学校一定会在不犯大的原则问题的情况下保护你的,这点你放心。”

    周嘉鱼被弄得一头雾水,有点心慌:“老师,到底出什么事了?”

    对方惊讶,从身后拿出一张报纸:“你还不知道?!傻姑娘啊,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儿,现在全院上下都为了这个忙活呢!”

    那报纸的一则版面上,黑色加粗的“当红画家原野离婚内幕”标题下,周嘉鱼与原野在酒店门外拉扯的照片赫然呈现眼前。

    C大的院长是很有风骨的一个老头,当年在国画界是首屈一指的大家,老头今年六十多岁了,坐在院长的位子上有十年了,可是却是头一回遇上这遭事儿。

    孙老师指着桌上摊开的报纸,对着周嘉鱼疾言厉色:“嘉鱼,学生的私事老师本不该管,但是现在这事儿已经给学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希望你能理解校方的做法。”

    “就凭着一张报纸,你们就断定我做了这种事?”周嘉鱼抬眼与老师对视,坦然凛冽,“孙老师,我清清白白做人,雷氏的破产也好离婚也好,我敢保证我没有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更不需要为此承担什么后果。”

    “可是这照片上的人是你也不假啊!嘉鱼,虽说我们都是局外人,但是你跟原野的事情在学校都传遍了,你俩这关系实在是……”

    周嘉鱼倔脾气上来了:“我曾经和他在一起我不否认,照片上的人也的确是我,可我不是去和他私会见面的!”

    “你!!”

    “好了好了。”坐在主位的院长听不下去了,摆摆手示意孙老师先不要和她争执。

    老头背着手,慢慢站了起来:“周同学,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的确给学校带来了一些恶劣影响,现在媒体报纸都在学校大门外等着学校给社会一个交代,这不是简单的家族纷争问题,也不是你们小孩儿间那些感情纠葛,往大了说,是关乎学校的名声和荣誉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做法,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学校也一定不会委屈你。”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院长几句话,就把事情的道理摆在大家面前,让周嘉鱼顿时无力反驳。

    第一,这事儿不管你有没有,学校已经因为你受到了影响,所以你再辩解也是没用的;第二,周嘉鱼的背景学校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一方面不能把话说得太绝,一方面还要顾及着双方的面子给她留一条退路,万一将来事情真的得以平反昭雪,周嘉鱼作为学校的学生,也不会因为学校的处理方式太心寒。

    “所以,就要我暂停报到终止研三的学习?”

    “呃……这只是我们的初步决定,如果事情造成的影响不大,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继续学习的。”

    周嘉鱼祈求地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第一次放软了自己的语气:“老师,如果学校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在向外界证明我周嘉鱼的确做了这种事啊……”

    老人无奈叹息:“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学校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除非——”

    “除非什么?”周嘉鱼抓到一丝转机,急切地问道。

    “除非你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否则,我们也爱莫能助啊……”

    周嘉鱼从教工楼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学校外侧的一条人行道上,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天的那通电话和今天的这份报纸,八成是脱不开干系的。

    周嘉鱼,你可真蠢啊,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让人给推到了火坑里。

    这报纸上纷纷扬扬几大段全都是围绕着原野和雷晚的婚姻,不停地猜测着自己这个“第三者”的身份。

    周嘉鱼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除了要接受自己被迫休学这个事实以外,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对待,王谨骞。

    她不知道王谨骞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在这种种报道面前,周嘉鱼却觉得自己再如何去解释都是徒劳。

    明明那天早上两个人在公寓门口道别的时候都还一切如旧,转眼间,她就成了破坏对方婚姻的坏女人,照片上的周嘉鱼和原野在昏暗的灯光下拉扯不清,丝毫没有拍到原野身后那个穿着睡衣的女孩。

    她除了要面对外界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舆论压力以外,还要承受来自于家人、朋友的猜测和目光。

    雷家破产,他们离婚,说到底这一切和周嘉鱼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曾主动去怀念过去一分,却愚蠢到被旧人一记重拳伤到毫无还手之力还不自知。

    手机一遍一遍地在手边响着,有褚唯愿的,有周景平的,有原野的,有陌生人的,却唯独没有王谨骞的……

    手指触碰到他的号码,除了长久的忙音之外再无其他。

    周嘉鱼怅然地看着今天灿烂温暖的日光,站在人来人往间,“王谨骞”三个字重重压在心头,让她忽然觉得好难受。

    下午一点,王谨骞乘坐的飞机落地北京,来接他的人除了公司派来的司机以外,还有纪珩东。

    从闸口出来,王谨骞摸裤兜下意识地想找手机,里面空空如也,他回头看江衡。

    整个航程中王谨骞沉默不发一言,搞得身边的江衡也是神经紧张表情凝重,王谨骞不说话,他更不敢有事没事找话题试图活跃气氛。

    见他回头,江衡醒悟,忙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在左侧口袋里。”

    王谨骞低头开机,脚下速度加快。

    纪珩东远远地看到王谨骞,跟他指了指门外的车,示意他先跟自己走。

    “王总……”江衡站在公司的车旁,十分为难。

    王谨骞拉开纪珩东后排的车门,终于说了几个小时里的第一句话:“你先回公司,不用管我。”

    纪珩东的跑车呼啸而去,速度飞快。

    王谨骞坐在后座,纪珩东开着车,一开始两人都不说话,等下了机场高速的时候,纪珩东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抬头从后视镜扫了眼打上车起就面无波澜的人,开门见山:“我找不着周嘉鱼,打电话不接,你家里没人,刚才顺路去她学校看看也是乱七八糟的,门口一堆记者,找人打听人家说今天就没看着她去报到,事儿越来越糟,怎么办啊?”

    王谨骞一圈一圈地转着手机,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纪珩东一愣,脱口而出:“那照片是不是真的咱先不提,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能不管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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