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你的影子,你的气息,和我早已分不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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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渐渐西沉,周嘉鱼被折腾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混沌间,忽然感觉到手指一片温热。

    她恍惚中睁开眼睛,好似看到王谨骞在把她手指的指腹搁在掌心,小心亲吻。

    周嘉鱼幽幽转醒的时候,身边没人,时间已经几近凌晨。她裹在被子里,浑身黏腻,焐出了一身汗。

    这间公寓是没有任何隔断的,除了一个浴室带着门,连厨房都是相通的,透过床边的玻璃窗,能看到客厅的露台。

    露台的门紧关着,似乎是怕外头的冷气传进来。王谨骞换了一身更舒适的居家衣服,正站在露台上抽烟。

    烟该是在她练琴的琴架上拿的,Embassy红色包装,味道醇厚干烈。

    他头发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一只手搭在露台的栏杆上,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上快要零摄氏度的气温,他光着脚,一点也不觉得冷。

    周嘉鱼咬牙翻了个身,却意外地觉得头似乎没有那么疼了,鼻子也没有那么堵得慌了,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流动得比往常更快了一点,手心、脚心都是热乎乎的。

    除了这个以外,周嘉鱼更加羞耻地发现,纵然她嘴再硬,面对他的时候再冷淡,可是两个人一旦到了床上,是真的谁都骗不了谁。

    并非久旷寂寞,而是真的只有在肌肤相亲的那一刻,从灵魂中爆发的战栗,并且一切爱恨都随着那种强烈的感官刺激被暂时抛到脑后,她想的做的,都是一对相爱的人彼此间最痛快的。

    起初她不肯配合,拼了命地报复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好过,王谨骞也是如此,她越反抗他就越狠,最后王谨骞到底是拗不过她,动作开始慢慢变得温柔而小心,像是在珍惜一件宝贝。

    从最开始的暴烈疼痛变为颤抖到不能自拔,是两个人在用最诚实的身体语言来描述这一段时间的折磨。

    周嘉鱼用被子裹住自己,硬撑着起床去浴室,她现在急需一个热水澡,让自己变得更有精神一点。

    王谨骞闻声回头,隔着一道玻璃门,周嘉鱼看都没看他,径直走了。

    他衔着烟卷,被烟雾熏得微微眯着眼睛,听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忽然咧开嘴笑了。

    周嘉鱼在浴室里洗澡,空间不大的地方被热气弄得雾腾腾的,换了新的内衣和睡袍,她顶着一头还没擦干的头发走出来,脚踩在门口的防水垫上落下一个个湿脚印。

    脚垫的门口整齐地放着她的拖鞋。

    王谨骞拿着一个大的马克杯,正倚在流理台上等她。

    他把杯子递过去:“刚煮好的。”

    周嘉鱼没接,垂下睫毛看了一眼,白色的马克杯里盛了四分之三的姜水,生姜被切得分不出来是块状还是条状,歪歪扭扭的。

    “我的药呢?”她记得姜和药是放在一起的。

    王谨骞见她不喝,把杯子放在一旁,大方地坦白:“我扔了。”

    药里有B类成分,他故意不让她吃,明明是做了偷偷摸摸的一件事,可是他承认得这么磊落,又偏偏让人生不起气来。

    周嘉鱼沉默,打算绕开他。

    “对不起。”他自她身后抱住她,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的,一挣就能挣开。

    王谨骞抿着唇,把下颔抵在她颈窝,周嘉鱼微湿的头发蹭在他脸上,痒痒的。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好似诱哄,“我不该连问都不问就让你一个人来英国。要不是王源告诉我你之前放弃了去美国的进修机会,我可能到现在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来找你。嘉鱼,我真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妈妈已经回来了。”

    我不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岌岌可危的时候,你一个人还在面临着亲情的胁迫和折磨。

    她一点也不好,这是王谨骞见到她以后的第一直觉。

    寒冷的英国街头,他站在楼上注视她从那条长街走回这里,两只手捧着热热的茶水,偶尔冻得狠了会跳一跳脚,神情虽然从容,但是也有孤独。

    那种孤独并非是她身处异地没有朋友、家人的孤独,那是,自我封闭,是一种自己不想让自己快乐起来的状态。

    尤其是在阳台看到她大提琴旁边的烟。

    他不知道周嘉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这个,虽然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是王谨骞知道这东西人在什么状态下才会去尝试和触碰。

    压抑,抑郁,越来越沉默,眼睛里没有任何希冀和企盼。

    他站在露台上,甚至都能想象到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寂寞地望着楼下的样子。

    那种从骨子里绵延出来的钝痛感,是王谨骞从来没有过的。他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来干涉她的生活,可能周嘉鱼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是那个在北京和朋友嘻嘻哈哈的傻大姐,还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考虑事情永远心情要比道理占前的爽快姑娘。

    可是既然来干涉了,他为什么又要半途而废?

    所以在周嘉鱼沉睡的这几个小时里,王谨骞都在想这件事。

    “不管我之前做错了什么,都再没有第二次了。”王谨骞把眼神放到她指肚尚未愈合好的水泡上,深沉而严肃,“原谅我好吗?”

    当自己刻意忽略的东西被在乎的人说出来,那感觉格外委屈。

    周嘉鱼眼角含泪,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在万籁俱静的夜里,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王谨骞……你确定你不会再抛弃我一次吗?”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第一次肯正视他的眼睛。

    王谨骞感叹:“嘉鱼,那只是一次意外。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楼下找你就是要带你走的。从我接到美国传来的消息开始,我一直都在找人办你签证的事情。”

    王谨骞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比我先提出要走。所以我很愤怒,出于自尊也好骄傲也罢,我不想在你提出分手之后再继续坚持,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想过跟你分开。

    “就是走了,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之后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只不过你比我厉害,让这段时间提前了。”

    周嘉鱼低下头,躲开他:“我累了,想先睡了……”

    王谨骞拉住她,捏住她的脸强迫她看自己:“逃避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周嘉鱼原地深呼吸几秒,终于坦白:“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她清越的声音在一室空旷中响起,淡淡的:“王谨骞,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吗?”

    王谨骞一顿。

    周嘉鱼吸了吸鼻子,扯下床被子裹住自己,顺势坐在地上:“以前我觉得我挺惨的,爹不亲娘不爱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初恋还被人花光了几年积蓄之后被一脚蹬了,所以我在人前挺虚张声势的,因为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可怜。后来我碰上你,我就觉得你是真的可怕,你能一眼就洞穿我所有的想法然后再装作视而不见,不得不说,至少对我来说,很受用。”

    她伸手攥住他垂在腿边的手指:“我没那么傻,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的确想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后来你在车里跟我开玩笑,我也对你的心思有怀疑,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以为你只是想在回家的这段时间和其他人一样给自己找个伴儿,再后来我在酒吧街出事儿看见你为了我跟别人打架,那时候你满脸血真把我吓坏了,我都想了,你要是破相了或者哪儿让人打出了什么后遗症,我就嫁给你,照顾你一辈子。

    “现在想想,可能一辈子对我来说,有点长。”

    她仰起头,幽幽的:“以前我觉得感情是我生命的全部,亲情、爱情、友情,每一个人我都很珍惜,我甚至觉得没有他们可能我会死。所以那个时候和你分手我什么傻事都想过。但是现在我来了这边,我才知道其实我的生活并不是仅有这些。”

    “王谨骞,我有我的学习,有大提琴,我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我看到了除了北京以外不一样的生活,我……”周嘉鱼停下来,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辞,“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闹出了那么不好的事情,你爸爸妈妈一定会不喜欢我,我自己这关就过不去,我想等自己变成更好的人,然后再坦然地跟你在一起。”

    周嘉鱼坐着,王谨骞站着,她往前蹭了蹭,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肚子上:“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你面对我的时候给我的是尽你所能的一切,能忍的不能忍的你都忍了,可是除了我以外的你,我也要去接受。”

    王谨骞明白了,他生硬地拉开她,一只手还别扭地扣在自己背后不让她放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怎么总是受到无关外人的影响。

    “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不会伤害你,这不就行了吗?至于别人的死活你为什么要管?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去相信我?你总是在我还没有任何表达的时候就先对自己下了否认,嘉鱼,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所以我们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周嘉鱼被他说得一滞,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有半分无措,半分难过。

    那是她通常觉得自己做错了又嘴硬不肯低头时的经典表情。

    王谨骞心软,一把把她重新抱回来:“不管之前到底是谁错了,这事儿翻篇了就再也不提了。你愿意学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你学完了想回去了再回去,咱俩好好的,不闹了行吗?”

    周嘉鱼不作声。

    王谨骞急得抓耳挠腮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以前是我嘴硬,现在我明着告诉你我这辈子就你一人儿了,是死是活都跟你耗着,不换了。鱼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嘉鱼抱着他的手紧了些,困意渐渐袭来,她闻着他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嗫嚅道:“以后,别在说分开这样的话了。”

    王谨骞兴奋,捧着她的脸:“不说了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

    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想搂着她温存一会儿,看到床单上的痕迹难得地尴尬起来。

    周嘉鱼翻了个身,用睡衣上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对着他。

    时间久到王谨骞以为她快睡着了的时候,周嘉鱼忽然转过身,默默地,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王谨骞喉结滚动,俯身去吻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天气渐渐转暖,熬过了伦敦最寒冷的两个月,好像什么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连着街上的行人都是带着微笑的。

    周嘉鱼最近的状态明显有了改变,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胡烨今天从伯明翰过来约周嘉鱼吃晚餐,她最近一直在忙去墨尔本办慈善展览的事情,母女二人有一个多月未见了。

    她订了一家很昂贵的私人餐厅。

    周嘉鱼在她对面熟练快速地拌着沙拉,嘴角是不自觉上翘的。胡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给她添了些红酒:“最近心情不错?”

    周嘉鱼点头:“非常好。”

    “学校呢?有没有什么麻烦事?学习还跟得上吗?”

    周嘉鱼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甘蓝,胃口大开,专心吃饭:“没什么麻烦,都挺好的。”

    今天她意外地穿了一件嫩粉色的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刷得干干净净的球鞋,倒是像极了刚刚走入校门的大学生,以往一直披在肩后的长发被她稍稍剪短了些,在脑后利索地梳起了马尾。

    那一把漆黑乌亮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胡烨淡淡笑着,抽出一支烟来:“因为那个中国男孩?”

    周嘉鱼一愣,慢慢放下刀叉:“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妈妈啊。”胡烨啪的一声点燃了烟,招呼侍者递来一个烟灰缸,“而且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恋爱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她拿起自己的烟,递给周嘉鱼:“喏。”

    周嘉鱼靠在椅背上,盯着胡烨,一字一顿:“谢谢,我戒了。”

    胡烨毫不在意地收回手:“嘉鱼,我……”

    “我不喜欢你这么做。”周嘉鱼打断她,笑意敛起一些,“你是我妈妈没错,但不代表你可以无限度地干涉我的隐私,而且,还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周嘉鱼想了想:“房东福思太太是你的朋友对吗?”

    胡烨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她笑了笑,有点骄傲:“你很聪明,比我年轻的时候要聪明。

    “她是我在伯明翰的一个朋友,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边,算是……一种并不太光明的监护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对你掌控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

    在水晶灯的暖色灯光下,胡烨妆容精致,穿着孔雀蓝的套装,从手表到皮包,无一不符合对上流社会女人的的定义。可是,在她的眼角,却有几道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掩饰的皱纹。

    她也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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