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屠父子是这一带出名的杀羊专业户,虽没成为大富户,可是小日子过得也挺好。这些年来,郑屠看到有的人不明不白地成了暴发户,心里很不服气。这天,他去看望一个杀牛的朋友,正碰上这人往活牛身上打水,不由得心活了。他向朋友借了一副针管,回家后和儿子做起了试验:把羊捆住四蹄,用针管往羊的屁股、大腿、前胸等肉厚的地方打水,直打得羊哭天喊地叫哑了嗓子。起初,他看到羊活受罪心里有点不忍,可是到了集市上,他那打过水的羊肉卖得特别快,那鲜嫩的玫瑰色引得赶集的人纷纷掏钱,而且一只羊打上几斤水,便可以多卖几十元钱,一天如果卖掉五六只羊,不就可以多赚几百元钱?一年算下来就是好几万哪!郑屠这样一算,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连羊的嚎叫声也变得好听了。
这天半夜,郑屠正睡得香,突然被羊的嚎叫声惊醒,他跳起来,慌慌地跑到院子里,只见月光下,他的儿子小郑屠正在忙活着,已将一头大山羊杀了,羊身子吊在架子上,羊皮剥了一半,割下的羊头就扔在脚边。
这时候,小郑屠的老婆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看自己男人这个阵势,刚要喊叫,嘴巴便被公公捂住了。郑屠低声喝道:“别喊,他妈的,又犯了梦游症了!”
郑屠和儿媳妇悄悄地走近了正在剥羊皮的小郑屠背后,郑屠冷不丁地将儿子的两只胳膊抱住,儿媳妇上前夺下了男人手中的刀,两个人半推半搀地将小郑屠推进了屋子里,扯亮了电灯。
小郑屠垂着头迷瞪了一会儿,抬头一看,见爹和媳妇都在跟前,不由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
郑屠气呼呼地说:“还你们,你们……你不知道,你又犯病了。”
“我犯病了?”
“你又犯了梦游症,到院子里杀了一只羊!”
“我杀了一只羊?”
“看看,你到现在还不清醒!你他妈的,以后犯了病,别把你爹当成羊就好了。”
小郑屠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我是做了一个杀羊的梦……”
郑屠说:“咳,你这梦游症算是没治了。以前,你犯了病,挑担水,扫扫院子,干点别的活儿倒没什么,这回竟杀起羊来了。我问你,杀羊前,你给它打上水了吗?”
“我、我没梦见打水。”
“看看,这损失大了吧?这只大羊至少要打上5斤水。你知道这5斤水值多少吗?”
“5斤水……”
“5斤水就是5斤羊肉,就是50元钱!你知道这50元钱是多少吗?”
“50元钱……”
“50元钱就是80多斤小麦,就是两个人一个月的口粮。”
郑屠教训了儿子一番,儿子和媳妇都不言语,只是点头应着。他们两口子心里明白:爹是个好爹,不到五十岁上死了娘,几年了也没有再续弦,他的心系在儿子身上哩!爹的口袋从不多装钱,卖肉的钱都交给儿媳妇保管,去买羊就向儿媳妇要。平时,郑屠和小郑屠都是杀羊的好手,尤其是小郑屠,那给羊打水的技术练得特别好,针一扎进去,水便跟着打进去,真是干净利落。小郑屠什么都好,就是他的梦游症叫郑屠焦心。郑屠请教过许多医生,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药,但只要他媳妇晚上多加注意,管得紧一点,慢慢会好的,可是偏偏他媳妇常常睡觉睡得比猪还死。
那一夜,小郑屠梦中杀羊的事儿一直闹腾到天亮。天刚亮,一家人又来到院子里。爷俩给羊打水、杀羊,儿媳妇收拾头蹄下水,像往常一样忙活。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蚊子也一天天多起来。每天太阳一落山,郑屠家的院子里便聚集起一群群的蚊子大军,“嗡嗡嗡”地在空中飞旋。郑屠体胖腰肥,他怕热,一到热天便喜欢在院子里露天睡觉。这天晚上,他在院子里铺下一床凉席,头枕着小板凳,肚子上搭条毛巾被,睡得死沉死沉的。
黎明前,满院子都是朦胧的月光。这时,小郑屠又从屋子里迷迷瞪瞪地走了出来。他到院子里一看,只见一只大白羊卧在那里,像捆起的羊在“呼哧呼哧”喘气,一下便来了精神,拿起注水器到水桶里灌满了水,按住羊屁股,“噌”地一声扎进去,针到水进。这时,猛听得炸雷似的一声怪叫,小郑屠被吓瘫在地上。待跑出来的儿媳妇拉亮了门口的电灯,只见郑屠捂着屁股不住地叫唤。他伸手抽了小郑屠一记耳光,骂道:“好啊!你个兔崽子,真把你爹当成羊了?”眨眼之间,打进去的水在郑屠屁股上鼓起一个大包,待小郑屠清醒过来之后,两口子便慌慌张张地连夜将郑屠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从来没收治过这种病人。医生说:“如果你爹的屁股里灌的是脏水,怕是要发炎化脓的。”
儿媳妇忙说:“不,不,是干净水,我们从不给羊打脏水的。”医生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郑屠在医院里,成天痛得呻吟不止。
晌午,小郑屠和他媳妇回家拿饭来,两口子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爹的呻吟变了调儿:“咩……咩……”小郑屠两口子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完了,爹变成羊了!
(郭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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