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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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后来着实乱了一阵,太后抱着皇帝嚎啕大哭,哭过以后收了眼泪后又变回一个高贵的妇人,她擦干净泪水,还披头散发的就能昂首挺胸的下了一连串命令:“传御医去交泰殿,掌珠拿我的手谕带含蕴他们回家去,你们……伺候皇上回去,这就……都散了吧。”太后吩咐完转身回去,拒绝所有人的搀扶,一步一步走的僵硬而疲惫。

    皇帝是被人抬上銮驾的,霍时英怀疑他全身的关节都已经被冻硬了,浑身瘫痪一样倚在座椅里,就那样他还是扭着脑袋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她,看的她如芒在背,但那时候她又觉得如果那时候他看的是空虚之地,怎么说都几分可怜,人在虚弱的时候眼睛能有个着力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给自己的内心找了一个支撑点,虽然她作为这个支撑点不太乐意,但这和她乐不乐意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霍时英换岗回去以后狠狠灌了几碗姜汤,又泡了个热水澡,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轮到她沐休在家歇了三天,在家这几天她也淌起了清鼻水,嗓子也疼,府里养着的大夫给她开了几服药连着喝了三天才见大好。

    等三天后她再回宫宫里却有了一些乱象,皇帝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三天都没起床,太后却在那日以后的第二天去汤泉宫养病了,汤泉宫是皇家在城外的别院,因为有温泉所以得名汤泉宫,离着皇城有二百里远,太后走的干脆似乎也不管儿子的死活了,而皇后在那天以后也病倒了,整个御医院忙翻了天,宫里一下子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霍时英在交泰殿换岗的时候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长公主,长公主一身宫装大服,庄严肃穆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憔悴,她匆匆扫了霍时英一眼,大步而去,身后跟着一窜嬷嬷宫娥。

    交泰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御医来了又去,气氛凝重而压抑,傍晚时长公主又匆匆折了回来,不知道到哪里去冲锋陷阵去了一般,妆容有几分散乱,这回她连看霍时英的时间都没有,福康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脸焦急,似乎皇上不大好,听里面窃窃私语,皇上高热不退,临近傍晚的时候已经米水不进了。

    霍时英听见长公主屏退了所有人,然后才似乎找到地方坐下,长长的疲惫叹气,那时候她已经快换岗了,其实也不是多么关心。

    冬日里白昼变短,天黑了换岗的人才来,外面无声的交接,交泰殿的殿门从里面被打开,长公主站在门内:“时英,你进来看看他吧。”

    她就那么看着她说,霍时英即将走出去,立在那里的身形是个进退两难的姿态,她静默的看着她,最后道:“我已经换岗了。”

    长公主两道英眉微微皱起,眉心拱起一个川字,她是一个惯于威严不善于求人的人,她一手抚上门框,疲态尽显:“他把你放在身边都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无动于衷的?”

    霍时英定定的站在原地,和她一起换岗下来的人都埋头走了,新换岗站在那里的都装聋作哑把自己当个背景,方寸之间仿佛就剩下她们两人这样对持着,长公主就那么看着她,霍时英却不能接她的话,她知道只要她一张口就等于一脚踏了进了某种暧昧的氛围里面去了。

    她们站着互相看了对方很久,后来长公主忽然斜着身子整个人靠在了门框上,身上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她幽幽的说:“霍时英,你难道还要我求你吗?”

    霍时英僵立着,长公主说完以后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了,留下一个大开的殿门,霍时英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转身走了,她对女人总是多着一分同情和耐心,长公主说不求她但她的姿态已经是在求她了。

    交泰殿的暖阁里空气流动着一股闷热的气息,长公主坐在一张太师椅里,正对着龙床,层层床幔被金钩挂起,皇帝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个宫女在一旁伺候着。

    霍时英慢慢的走过去,长公主扭头看了她一眼,没露出什么表情,仿佛已经算到她势必是要进来的,霍时英站在她的身后两人半天都没吭声,后来公主冷不丁的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霍时英回答的很从容,惹得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重的样子。

    “我一会还有事。”公主撑着脑袋说:“外面现在乱的很,含蕴不一定撑得住,还好有王寿亭帮忙镇着。母后也是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了,正是乱的的时候,什么都凑在一起了。”公主很头疼的样子,站起来又是要走的架势。

    公主招人进来伺候她整理衣裳,套上斗篷,霍时英看着她,公主隔着两个伺候她的宫女对她说:“你帮我守着他,要是他醒了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他要是这么昏个十天八天的就要出大事了,我可不想应对那种局面。”

    公主匆匆的说着,霍时英不禁好笑的问她:“我在这能帮什么忙?”

    公主一顿,挥退伺候她的两个宫娥,走到霍时英身前,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问道:“时英,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这话问的霍时英有点尴尬,长公主也码定的不需要她的回答接着就道:“人活着有时候就是活一种精气神,相信我当初我成婚的时候,你大哥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以后要好好跟我过日子的时候,我心里就跟开了朵花一样,那种感觉除了他谁也给不了。”

    长公主匆匆走了,霍时英想明白公主的意思是她就是那个能让皇帝心里开花的人,然后很颓废的坐进了她刚才坐的椅子里。

    暖阁里灯火幽暗,霍时英窝在椅子里把自己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皇帝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胸口在起伏着就跟个死人一样,宫女不时的把湿手巾敷在他的额头,发出一点点声音。

    霍时英看见他的嘴唇上已经烧起了一层燎泡,他这种症状是内火加上外寒所致,以前在军营的时候霍时英没少处理这样的症状,只是手法粗暴了一些,皇宫里的御医不敢那么干,只好用药压着,慢慢调养过来。

    霍时英坐在那里动都不动的维持了几个时辰,中间福康进来走形式的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可谁敢在皇帝的榻前吃东西,霍时英没吭声的摆摆手,福康又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夜深之时,霍时英被暖阁中的热气熏的昏昏欲睡,守在床前宫女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就在这时一直挺尸一样的人忽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霍时英后脊梁一紧,没有动。

    他应该是没有清醒的,因为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着什么人露出这么温柔而又软弱的眼神,他看着霍时英的方向良久忽然露齿一笑说:“你来了。”

    幽幽暗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的人声惊醒了宫女,她惊吓的看着皇帝又心虚的回头看了看霍时英,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霍时英坐在那里,整张脸隐没在床幔的阴影里,他说:“你不高兴了?”霍时英不动,他向着她的方向伸出手臂,似乎想要触摸她,他急促的喘息,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每次看见你……你总是不高兴的……我经常在想,你真心为一个人伤心或者是喜悦是什么样子的。”他艰难的说的断断续续,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执着。

    “出去!”霍时英从嘴里阴冷的吐出两个字,惊慌的宫女提着裙摆慌乱乱的退了出去。

    宫女跑了出去,霍时英再看向躺在那里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了,他的手臂垂了下去,又轻微的说:“我们这样的人早就不会真心的笑,也不会认真的落泪了。”他长叹一声,力气用尽一般闭上了眼睛。

    床上的人彻底的安静了,仿佛刚才他睁眼说话没有发生过一般,霍时英长久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胸口一起一落间气息微弱,她隐没在暗影里任由思绪漫无边际的飘散,后来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站在床头看了床上的人良久,最后轻叹一声,转身出去拉开暖阁的门,问守在外面的福康:“能弄些冰来吗?”

    没多大的功夫铜盆里装满了碎冰被端了进来,霍时英站在床头让小太监往盆里注满凉水,要来一块大方巾,伸手准备放下床幔,福康终于忍不住上来问了一句:“都虞候您这是……”

    霍时英不紧不慢的挽着袖子,对福康道:“你们再这么任他烧下去,再有两天就是人醒过来脑子也坏掉了,你想要个脑子有问题的皇帝吗?”

    福康认真的看了霍时英良久,霍时英一手端着铜盆闲闲的站着由着他看,其实她倒是巴不得福康能阻止她,顺便把她轰出去,但福康似乎左思右想的衡量够了,就默不吭声的退到了一边还顺便挥手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霍时英端着铜盆走动床前,看了福康一眼还是伸手放下了层层的床幔,幔帐笼罩下,床内的光线更加的昏暗,气息的闷热了几分,霍时英放下铜盆,站在那里又凝神看了床上的人一会,然后豁然弯腰一把掀开锦被,三下五除二把床上的人扒了个精光。

    霍时英今天干的事够被砍十次头,或者够一百个理由让这个男人把她娶了也或者被浸猪笼,她在心里把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管不住自己的手,粗暴的把男人扒的赤条条用裹着冰块的湿毛巾沿着他的奇经八脉全身上下的狠搓,她一点都没可惜自己的力气,在男人的身上拖出一条条的红痕,擦完前面一盆冰水全部化开,又叫人换来一盆,再次毫不客气的把人翻了一面,把人摆成一个大字型,一点都不惜力气的又是一顿狠搓,直到趴在那里的人浑身都红透了,有的地方皮肤油皮都被蹭破了,泛出一点点的血点子。

    霍时英出了一身大汗,直起腰长出一口气,又把人翻了过来,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对晶亮的眼睛,皇帝醒了,霍时英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他冷冷清清的看着她,霍时英的眼神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她和他对视片刻,挪开目光,又继续顺着他的颈窝腋下一路擦下去,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赤条条的躺在她面前,一丛火从霍时英的心里一直烧到全身,手来到他肚脐以下忽然走不动了,她停顿了一下,豁然直起身,背过身去把手巾往盆里一扔,溅起一阵水花,挑帘大步走了出去。

    厚重的床幔外面除了站着福康长公主也站在那里,她脸上混合着一种惊讶和傻掉了表情,霍时英走到她跟一边慢慢的放下衣袖一边冷淡的道:“皇上醒了,一会多给他喝些水,要是下午或者晚上再烧起来还照着这法子给他擦洗就行了。”

    “哦。”长公主张着嘴应了一声,眼睛已经往床上看去,霍时英看了她一眼道:“我走了。”

    长公主已经顾不上霍时英了,应了一声带着人就朝床里走去。

    霍时英一脚踏出屋子,长长出了一口气,懒得再去管身后混乱的局面,大踏步逃一样的离开了交泰殿。

    霍时英转日进宫当值的时候被叫进了交泰殿,皇帝已经大好,只是盘坐在榻上披着外衣,端着药碗的样子不像是个见外臣的样子。

    霍时英进去跪见以后,皇帝从药碗里抬起眼睛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昨日多谢你了。”

    霍时英站在当地弯腰埋头道:“不敢。”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喝了药,又漱了口,然后就批起了折子,也不再理她,晾着霍时英站在那里就跟罚站一样。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喝了药,又漱了口,然后就批起了折子,也不再理她,晾着霍时英站在那里就跟罚站一样。

    霍时英觉得皇帝应该对自己的大不敬有些怨气的,就这么罚她站不追究了她倒是挺愿意的。

    霍时英站了很久久到她都开始看着自己的脚尖走神。

    “霍时英!”忽然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抬起头发现皇上倚在靠枕上不知道看了她多少时候了。

    霍时英愣了一会才回道:“臣在。”但是皇帝却不说话了,他看着她似乎那一声只是为了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他静默无语的看了她一会,忽然眼皮一垂闭上了眼睛,他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整个倚进硕大的靠枕里,连脖子都失去了支撑力,他脑袋向后仰着陷进软绵的棉絮里,初冬黄昏的余晖温柔的洒落在他的眼睑上,他很累,霍时英看得出来,他这样的人或许也就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一点出来。

    屋子里寂静无声,福康和两个执笔太监伺候在一旁,他们都垂头看着地面和刚才霍时英一样,他这辈子连敢和他正视的人都没有几个,霍时英这样想着,眼睛却还是望着那个仰靠着的人。

    皇帝靠在那里长久没有动静,就在霍时英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慢慢抬起脖子,自己蹭着要从榻上下来,福康听见动静赶紧上去伺候,皇帝一边穿鞋一边吩咐道:“福康,去拿一件棉袄来,我出去走走。”

    福康蹲着身子给皇上穿鞋小声的回:“皇上,就要传膳了,要不等用过晚膳再出去吧。”

    “无妨,去叫人来吧。”皇帝站在地下说了一句。

    “是。”福康应了一声退出去叫人。

    不一会几个小太监拿着衣服进来,皇帝走到屏风后面片刻后再转出来时已经一身穿戴整齐,他向门口走去,路过霍时英的时候随口叫了她一声:“你也来。”

    太液湖里的荷花又凋落了,岸上的垂柳也是一幅枯败样,离着上一次在这已经一年过去了,霍时英落后皇帝半步的距离,君臣二人几乎是并肩而行。

    皇帝一路走着没有说过话,他平时也基本是个寡言的人,外面正是初寒咋冷的天气,他裹着棉披风走的很慢,霍时英知道他特意找自己出来一定是有话要跟她说的,只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不是很好奇,这种暧昧的局面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灰意冷。

    “行刑当日是你父亲去给裴大人收的尸是吗?”皇帝终于开口,他望着脚下步伐不停问的随意。

    霍时英跟在身后埋头回:“是,这几日收敛在府里正在做法式,父亲说过几日要选个好日子再亲自送裴大人回扬州安葬。”

    皇帝走在前面沉默一会才开口接道:“裕王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替我给你父亲带个话,就说朕和太后多谢他了。”

    “是。”霍时英躬身领命。

    皇帝侧过身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走了出去,霍时英起身跟了上去。

    “霍时英。”皇帝又忽然开口:“过个两三年我还要把翰林轩召回朝,你在当日有没有想到。”

    在三个月前,整个朝廷中霍时英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翰林轩最后是不会死的人,当日皇帝夜探大理寺诏狱的事情她连霍真都没有告诉,她有三个月的时间观察和思考,从王寿亭熬得像人干一样,不惜豁出身家性命殚精竭虑的要往死里深挖翰林轩,到最后却被皇帝亲自出手逼不得已草草收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她自然能看明白,所以皇帝这样问她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吃惊,只是垂着头没打算回答。

    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是不是看明白了?”霍时英垂着头,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实际上她什么都不想明白。

    皇帝的语气格外的温和继续道:“裴世林的牺牲不是为了把翰林轩所代表的从先帝时期就根基深植的势力连根拔起,氏族是整个国家的支柱,怎么能全部推倒他们?他牺牲唯一的作用就是还江淮一片稍微清廉一点的政局好让王寿亭的新政得以推行,新政推行以后王寿亭的声望将达到鼎盛,内阁新老交替跟不上,不久之后满朝就将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这个时候就只有翰林轩能出来担任制衡的角色,这就是政治的制衡,你是懂的是吗?霍时英?”

    皇帝微笑的看着她,霍时英望着远处的一棵枯树沉默不语,实际上皇帝还有一点没说,两三年后翰林轩再回朝廷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翰林轩了,他现在已经是原来势力集团的一颗弃子,没有几个人能想得到或者敢想他还能回来,因为现如今死的是裴世林而且两三年后太后肯定还健在人世的,两三年后皇帝再把他召回来,他的立场不改变也会被逼的改变,从策略上说这是一招精妙之棋,她也忍不住要喝彩的,而且她也想过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干的。

    可是皇帝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是为了借她的口安抚霍真?其实她心里明白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霍时英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他的相貌始终那么出色,永远腰背绷得的紧张,其实那是一种多么孤独寂寞的姿态,他身居高位,他曲高和寡他也……很寂寞,他本应是个冷漠到刀枪不入的人,可是他现在有意无意的把什么都暴露给了她……

    霍时英发现自己有点放纵自己想的多了,草草收回目光。

    湖边的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站了许久,后来霍时英不自觉的放轻声音说:“皇上,回去吧,风大了。” 

    从那天以后日子又恢复如常,皇帝修养半个月后开始上朝,太后一直住在汤泉宫,说是要等到明年开春后再回来,而皇后是真的一病不起,雍和宫御医来往不断,霍时英恢复每日当值尽忠职守的管好藏书楼的保安事务,再也没有人来传唤过她,日子在她那里平静的过着没再起波澜。

    十二月初三,焦阁老的寿辰,霍时英难得请了一天假去贺寿,前一天江南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皇城被白雪覆盖。

    霍时英出门的时候裕王府前的整条街到处是扫雪的家丁,他们住的这条街都是些达官贵人,早早的就派了家仆出来扫自家的门前雪,倒是出了大街,街上到处是泥泞一片,来往百姓皆是一脚的稀泥,踩得到处脏污。

    因为不是整寿,焦府也没打算大办,连请柬都没发一张,来贺寿人不多,不过是几个走的近的门生故交,霍时英因为出门的早,到了焦府她也是头一个到的。

    霍时英是对外宣称的焦阁老的关门弟子,这似乎是个特别的称谓,因为最小所以也理所当然多享受一些疼爱,特权也比别人多一些。

    霍时英在焦府历来是可以横冲直闯的,比在自己家还要自由,连焦老爷就是焦阁老的长子都要让着她几分,一路从大门直达内院,连通报都不用。

    焦老头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霍时英到了他的院子没找着人,找人打听了才知道老人家七早八早的就到后院的梅园去了。

    梅园是焦府后宅的一个四方小院,里面种了一院子的梅花,是个附庸风雅的地方,霍时英在一棵老梅树下找到的人。

    老头带了一个小童正在院子里扫雪煮茶,看见霍时英来了还是挺高兴,嘴里说道:“你来的到是时候,第一壶茶刚出来,过来尝尝。”

    老梅树下摆着个四方小案,地上一个炭火小炉上面煮着一壶水,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霍时英坐过去,正是口干,拿起面前的小茶杯一口干了,还觉得不够伸手去拿过老头面前茶壶,茶壶只有巴掌大正宗的宜兴紫砂壶,霍时英对着壶嘴就往嘴里灌,片刻就就喝了个底干。

    焦阁老眼珠子瞪得老大,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一把小扫把劈头盖脸的就往霍时英身上抽了过去,隔着一张案几老爷子打得不方便,宽袍大袖扫的案几上的茶杯倾倒,茶具乱飞,叮叮咣咣的一阵乱响,霍时英挨了两下,抱着茶壶一跃而起跑到两丈外看着老头“哈哈”的大笑,老头本来收拾的整整齐齐,大清早的带着小童来扫梅花上的落雪煮一壶茶打算找点清幽的意境,结果一瞬间道骨仙风的形象全毁了。

    老头气的胡子乱颤,破口大骂:“老子折腾了一早上,就换来你个牛饮牡丹。”老头哆嗦着指霍时英:“你过来,你过来。”霍时英笑嘻嘻的走回去,老头等她坐稳了,小扫把狠抽她的后背,霍时英笑嘻嘻的让他打,跪坐在一旁的小童抿嘴笑,最后老头也觉得没意思,气哼哼的把扫把扔了。

    笑闹够了,一老一小都消停的坐好,小童收拾了案几重新冲泡好茶水递给他们,焦阁老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才慢条斯理的问:“入宫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不太好。”霍时英小口饮着茶水,答的干脆。

    老头撇了她一眼道:“你心思根本没放在上面,当然不好。”

    霍时英盘着腿弓着腰,转着手里的茶杯回的痞里痞气:“放在那上面也不一定就好了。”

    老头用眼睛横着看她,骂道:“你懂个屁!”停了一下又不解气接着怒斥道:“你家老太爷以为你是个惊涛伟略的人物,谁知道却培养了个市井之徒出来,你的野心呐?你当初沙场拼杀的豪气哪去了?你当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信念是什么?丢出去喂狗了吗?”

    霍时英缩在那里不说话,老头还在教训:“,我以为你这几个月在宫里行走应该学了不少,结果却还是一肚子的狗屁烂帐的自我纠结。”

    老头有越说越激动趋势,霍时英终于忍不住顶了一句:“你能不能别一见我就骂个没完啊?”

    老头眯着眼睛看她:“那你能不能别让我一看见你就暴躁啊?”

    霍时英咂嘴继续顶:“我没让你暴躁啊?”

    老头看了她一会,终于不说话了干脆把身子扭到一边看都不看她了,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后来前院来人请老爷子出去见客人,老头收拾收拾就走,也不叫上霍时英,倒是罚她把这一院子的落梅雪都收起来装坛,结果霍时英准备了几车的寿礼来贺寿却连顿寿宴都没吃上反倒是干了一天活。

    霍时英从早干到晚收了几大坛的雪水,累得腰酸背疼的,到了晚上老头还算有良心单独准备了一桌酒菜,把她叫了去,也没叫上旁人,就爷两单独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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