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让他闭上眼-编圈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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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像陈旧的算盘,李月久每天无精打采地拨弄着那几颗老掉牙的珠子,拨过去是一个数,拨过来又是一个数,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挨过去。李月久感到这日子过得揪心,思绪也像快崩断的弦。他有心到县里追问一下,事情办理得究竟咋样了,但又怕人家说养孩子不等毛干,也不敢贸然到县里探虚实。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待的日子真是难受。李月久觉得腹腔里似乎有一条蚯蚓在蠕蠕搅动,接着就变成两条三条,再接下来像是有无数条,在腹腔里翻搅攻掘。这时他心里乱得像一锅热油,沸腾着,煎熬着,令他恐惧难安。好不容易,难熬的日子终于像天上的一大片乌云激荡过去,时间整整过去了十天。李月久认为,事情也总该办得差不多了,去青泉跑几个来回也绰绰有余了,该去县里打听打听事情的进展了。

    这天一清早,李月久又带上孙子小滨早早进了县城。还好,他前脚到县政府办公室,后脚梁主任就到了。李月久仔细打量了一眼梁主任,只见他黑黑的眉毛,宽阔的嘴巴,鼻梁和额头都很高,以致使他那两只漆黑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透出一种精明。李月久赶忙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地说,梁主任你早?梁主任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便像唤狗似的朝着李月久挥了一下手,自己径直在前面走了。

    进了办公室,还没等李月久坐下,梁主任就说,我说李老板,你连点空儿都不给呀,这边屎还没拉一泡呢,你那边就撵过来了。李月久听了这话,头皮子发奓,像被电了似的,一个年青人咋跟一个老者这般说话?有心要抢白他几句,可又觉得不是治气的时候,只好咽了一口唾沫,把这口恶气吞下去,但说话的声音还是跑了调儿,梁主任,这笔旧债都欠了二十年,现在我黄土都埋到脖儿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大概梁主任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说话的声调缓和了些,我们也不是不急,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和高惠县长联系过了,可人家已经生病住院了。

    你说什么,老县长生病了?我去时见他还好好的,壮得如同牛,怎么说病就病了?李月久瞪着一双惊疑的眼睛,脸色也跟着莫名其妙地阴沉下来,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梁主任见李月久这副神情,嘲讽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况且他已是七老八十的人,到了今天晚上脱了袜子明早就可能穿不上的时候,生病长灾也太正常了。李月久问,不知老县长患的是什么病?梁主任说,我没有和老县长直接通上话,据青泉县政府办的同志说,老县长是急性胆囊炎,到省城医院做了胆囊切除手术。做这样的手术,他又这么大年纪,起码也得一个月才能出院。

    听梁主任这样一说,李月久觉得心往下一沉,沉到一个无底洞里,慌慌地够不着底儿。他心里一酸,似乎觉得有泪要流出来,赶忙揉了揉眼睛,才没让泪水涌出眼眶。他两手搓搓着,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呀?!

    梁主任说,还能怎么办?就是一个字,那就得等。李老板你想想,人家老县长正在痛苦万端,我们也不能逼上去让人家谈这说那,如果那样也有点儿太不近人情啦。这也是无奈的事,着急也没有用。说到这里,梁主任又吹过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不过老县长这病也快,我看再有个十天半月的他就会出院,二十年你都等了,还在乎再等二十天吗?

    不过,李月久心中犯疑,老县长早不病,晚不病,为啥偏赶这节骨眼就病了呢?这是巧合呢,还是搪塞呢?

    其实这是吴副县长和梁主任早已谋划好的。十天前李月久从吴海山办公室走了以后,他并没有让梁主任走,问梁主任这件事打算怎么办?梁主任说,县长交办的事哪敢怠慢,我安排好工作,一两天就赶过去。有账不怕算,都是秃头虱子明摆着的账,也好核实,去一趟青泉就能把这事整透亮。吴海山轻笑了一声,精明的梁主任立时猜到笑里的含蓄和隐晦,也跟着会意地笑了,我明白县长的意思。吴海山说,明白就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也不用我把话说透了。但你得清楚,只要老县长的字据一出,我们就得乖乖地给钱,可这钱从哪里出呀?县政府一没开银行,二没建印钞厂。老县长看热闹可不管事大!

    梁主任说,县长你就放心吧,咱就给他拖,遥遥无期地拖。我看出来,这个老家伙就是副棺材瓤子,也没有几天活头了。只要他这口气一咽,腿一蹬,这账就成了无头债,他家人也不好出头再要。吴海山说,你可要知道,这个李老板可不是善茬子,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你行事可要谨慎,千万不要让他抓住把柄,到时候反咬一口。吴海山说到这里,又叮嘱道,事情一定要办得冠冕堂皇,名正言顺。

    梁主任想到这一切,出言也变得严谨起来,李老板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当作头等大事,就是头拱地也要办好,别说吴县长有交代,就是他没关照过,我也得凭责任心给你落实。只要老县长一出院,我立马赶过去。你就回家等着吧,时间不会长,顶多也就是个半个月二十天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李月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自己总不能像个催命鬼吧,再说啦,太监急皇上不急,也是没用的事。

    李月久领着小孙子从县政府出来时,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的,脚底下就像踩着云,脑袋却像要炸开一样,有口气憋在喉咙里喘不上来。他站在县大院的铁门外,又抬头看了看那栋五层大楼,似乎感到目眩头晕。他大张着嘴巴,任凭寒风往肚里灌。过了老半天,才终于喘上气,脑袋也不那么晕了,舌头也回到了嘴里。这时一口黏痰涌上来,他咳嗽了一声,狠狠地把那口黏痰吐在了大铁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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