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焦心啊,李月久白天不错眼珠地盯着那部手机,手机趴在桌子上就像一只死耗子,一声不响。有时他用手捅捅,想让手机动一下,叫一声,可那个小东西像耍倔使怪一样,就是一声不响。李月久真想一把摔了它,再踹上一脚。煎熬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过得越长,他心中郁闷越多,心里恍恍惚惚,像塞满了稻草,越是想排遣,越是盘结于胸。
等到第五天头上,李月久别说等来电话,连个信息也没等来。他坐在炕沿上,点燃了一支烟,呆呆地看着烟头上那丝蓝烟,泪水就一串串流下来。他想到梁主任长着个鹰钩鼻子鹬鸟眼,一看就不地道,说不定这小子又整出什么新花样。他这样一想,泪水就被怒火截住,狠狠吸了一口烟,感到口中与心里都发辣,似乎要狂喊几声,把心中的血喷出来才好受些。苦恼和沮丧,撕扯着他的胸膛,变得无限膨胀,滚滚流了出来。
李月久感到不能再等下去,等下去就是遥遥无期,就是毫无效果。他对老伴说,我还得去县。老伴就说,你都把腿跑断了,也没弄出个甜酸,认了吧,别跑啦。李月久瞪老伴一眼,没有结果也得跑,就是把这把老骨头颠碎了也得跑,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老伴见拦不住他,就劝他等孙子放学以后再走,路上好有伴。李月久说,孙子都上学了,不能老耽误孩子课。又说,我有这口气撑着死不了,你就放心吧。
李月久到县政府以后,见梁主任办公室门开着却并没有他,李月久怕这小子同他藏猫猫,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仍没见着他的影儿。李月久就问办公室秘书,梁主任去哪里了?秘书就开玩笑说,我见李老板楼上楼下转悠,还以为你视察呢,要找梁主任也不早说话。这才告诉他梁主任老妈病了,正在县医院陪护。李月久怕这帮小子打马虎眼欺骗他,决定亲自到县医院探探虚实。
此时已进深秋,整个县医院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住院的病人。李月久很容易就找到了梁主任老妈住院的内科。老太太肺感染,原本也不太重,输了几天液已大有好转。李月久进来时,梁老太太正坐在床上吃苹果,梁主任也忙着收拾窗台上的药瓶、水果等杂物。李月久把一大兜子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老太太,这才对梁主任说,听说大嫂有病了,我过来瞧一眼,这是一千元钱,给大嫂买点顺口吃的吧。
梁主任见一个上访户又送礼品,又给现金,显得很不好意思,就抓起那个信封,往李月久口袋里塞,边塞边说,水果我收了,这钱不能要。说着,转过头对他妈说,这是杏山砂石场李老板,听说你病了,特意跑来看看。梁老太太说,哎呀,你是大忙人,来看一眼就感激了,还让你破费。李月久听了这话,心一缩,又一抖,场子都破产了,成了大闲人啦。说话的当儿,又把那个信封塞到枕头底下。梁主任拉扯几下,也就没再说啥。
落座以后,梁主任主动提起了话茬,说那一天你来时,我原本第二天就坐早车要去青泉县找老县长,车票都买好了。可是事不凑巧,老太太当天晚间就住进了医院,我是独生子,脱不开身,把我急得火烧火燎的,你看我嘴上这大泡起的。
李月久说,官不踩病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孝道第一嘛,这个我理解。
梁主任瞬间那脸红了,现出一种酸不溜丢的神态,似乎春光乍泄,不留神让人看到了私处,喃喃地说,这事全怨我,如果抓紧点儿时间,也不会拖到现在。李老板你就放心吧,我妈明后天就出院了,出院我就去青泉,你千万千万别再跑了。
李月久从医院出来以后,看阳光一片明媚,他的心情也似乎变得晴朗,心里有点儿兴奋,像获得了什么奇妙的灵感。他认为自己今天送的这点儿小礼是送到了节骨眼儿上,指定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他回到家就像小孩子得到大人赏的糖块一样高兴,让老伴炒了两个菜,喝了二两小烧,美美地躺下了。睡梦中他见吴海山把那六十万元亲手交到他的手中。他都乐出了声,把老伴吓了一跳,用力推他一把,你发什么神经?
那几天李月久始终沉浸在欢愉中,满脸挂着笑,两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美好的渴望始终在心里燃烧着,浑身的血液好像突然流畅起来。但这种好心情过了三天以后就变得灰暗起来,惶恐起来,因为他没有得到渴望的任何信息。他往吴海山办公室打电话,说是停机;他往梁主任办公室打电话,又说是空号。他感到自己又被人耍弄了,羞愧、失望、惶恐像一条又一条麻袋片子笼罩着他。但李月久是个不甘心听从命运摆布的人,也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越是绝望他越是要抗争,他就不信本属自己的钱就要不回来。
李月久再次进城,下茬子这次一定要弄出个头绪,不讨个说法誓不为人。他自做多情地认为和梁主任有了交情,所以一到县政府就去找梁主任,可办公室里没有他的人影。他就问常务秘书,秘书说自从他妈有病就没来上班。问他妈出没出院,秘书说已经出院好几天了。李月久就让秘书打他的电话联系,语音小姐回答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说已经关机。梁主任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去找吴副县长,秘书说吴县长到南方考察,起码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找梁主任。由于李月久是县政府的常客,和常务秘书混了个熟悉,把梁主任家,还有他母亲家,以及兄妹家的地址都告诉了李月久。李月久在办公室找不到梁主任,就挨门逐户地登门去找,他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能钻到老鼠洞里去。殊不知,李月久在这里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人家要不见你,哪里能够让你找得着。当年胡传魁不是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让阿庆嫂往水缸里一捺,就蒙混过关了吗!
李月久在县城里找了三天,也没见着梁主任的踪影,他这才突然猛醒,人家这是同自己玩猫腻,自己还犯什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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