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新房盖了好几年一直没装修，朋友说夏天是装修的最佳时机，我便动了装房的心思。一问才知道，装房先要把地板整平，而整平地板得买水泥买沙子，卖沙人帮我算了一下，160平方的房子，光沙得7方，水泥60袋。天哪，这么多的东西让我怎么搬上去？卖沙的人笑笑：只要肯出钱，有的是出力人。我问他得多少钱，他说：四楼一吨沙子搬运费是40块，水泥一袋一块，总计340块。我看面前那么一大堆的东西，说：行，运吧。

    卖沙人走出院子，向蹲在大门口的一位中年汉子招了招手，那汉子站起来三两步就跑到了我面前。卖沙人说：他算一个，我再出去叫几个。那汉子一听，拉着卖沙人说：别，别叫别人了，我一个包了吧。我愣了一下：这么大一堆沙子一个人背到什么时候了？我摇摇头说：不行啊老兄，一个人干不完。他上前拉着我的手乞求似的说：我等了四天了，没干一点活儿，你就让我一个人干吧，保证不误你的事儿。我还是有点犹豫。卖沙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唉，他老实，别人背沙都是搭伙的，他总是一个人，老婆得了类风湿在医院住着……我没等卖沙人把话说完，摆了下手：不说了，让他一个人干。汉子感激万分，二话不说，就往拖拉机上装起来。

    沙子很快运到了楼下，我对背沙人说：你先背水泥，不用着急。他说：我一定尽快背完，不行夜里加班背，不误你的事。说话时，一袋水泥扛上了肩，一步两个台阶往上跑。我知道，扛着50公斤的水泥爬楼是什么滋味，看着他急慌慌的样子，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下午单位领导打电话让我开会，我把钥匙留给背沙人交代说：我有事了，你慢慢背吧，沙子今天背不完明天再背。他没说话，接了钥匙装进兜里，继续背着。

    单位的会议结束得很晚，加上晚上想看一部连续剧，我也没再去新房那儿。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新房，一进院就看到了背沙汉子疲惫的身影，面前的沙子只剩六七袋了，我有点纳闷儿，上前掏出一支烟递给他说：歇一会儿，你起这么早呀。汉子大口地喘着粗气，接烟的手抖动着，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头上和脸上水泥的灰和汗水掺在一起，像一尊活动的雕塑。他没有表情，而是靠在防盗门上欲拿烟抽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我打了火递上去，他却摆了下手说：我，我抽不动了。我一惊：你背了一夜？他点点头。吃饭了没有？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打战的腿显然有点不听使唤，身子一歪，差一点儿倒下去。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扔在地上，也不嫌他脏：走，坐我摩托车上，先吃饭，吃完再说。我把他带到一家早餐店，先倒了一杯水，要了一碗豆腐脑和四根油条，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我说：剩下的你不用背了，一会我来背吧，我也是打农村出来的。汉子一听，忙说：不不不，我背我背，没多少了，一会儿就完了。我掏出350元钱，交给他说：你的任务完成了，这是工钱，不用再去了，快去医院看看你老婆吧。说完，不容商量，我起身离开了早餐店。

    楼前摆着6袋装好了的沙子，我扛起一袋就往楼上爬，爬到三楼时，两腿便像灌铅一样沉重，到了四楼，浑身冒汗，气儿上不来了，恨不得把沙袋扔到门口。倒了沙，正愁剩下的沙子怎么背完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一转身，看见背沙人已到了跟前，只见他站在沙堆旁，手一松，沙子顺着袋口倒了个干干净净。

    我正要开口，他却先说话了：你别下去，我去背。说完，一闪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肩上仍是一袋沙子。

    干完了活儿，他找来一把条帚，仔细地扫了楼梯和场地，这才走到我面前，掏出10元钱塞在我手上，说：我的工钱是340块，你多给了，我不能要。谢谢你让我一个人包了这些活儿，你救了我的急，我得赶快去交这几天的住院费。然后，他又一闪身，消失在楼梯上。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钱，心中泛出一种说不出的涩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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