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风

    外婆家住在距我们很遥远的山里，外婆家的门前有一条小河，那条小河弯弯曲曲的一直从东山绕到西山，我们去外婆家正好可以绕开河。那条河从童年到现在给我的记忆很深刻。

    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去外婆家玩水，我差一点儿被水淹死。

    刚被别人救上河岸，我的肚子已经胀得要命，我只知道那个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人三两下就把我肚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了，然后，那个人就不见了。我躺在河岸上缓了两个多小时才活泛起来。

    从那时候起，我就记住了那个人，我长大以后一定要报答他。

    后来听说，救我的那个人当时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山上割草，他看见我在河里的样子就知道我根本不会游泳，可我下了水，竟向着水深的地方走去，一眨眼的工夫他就看不见我了，只见河里冒水泡泡，他知道我掉到旋涡里去了，就急忙跑下山跳进河里救了我，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又割草去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个救我的人渐渐地在我的记忆里模糊起来。后来我学会了游泳，有时候下水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溺水的事情，可是那个救我的人的样子我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后来有一次骑着摩托路过河边，我看见一辆车掉进河里，急忙从桥上跳下去。凭着我后来练就的本领，我从河里救出了两个落水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其中有一个人是我们县里一个副县长。后来，我被那个副县长照顾参加了工作。从此这个提拔我的人被我当做再生父母，他是我人生当中又一个恩人。

    30年以后，我去外婆所在的镇子上当了镇长，我就想再要找到那个当年救我的人，当然找到这个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当我亲自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已经老了，虽然他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是他还像当年一样有精神。

    当时我并没有说我是来感谢他的，我只是以一个镇长的身份，去“看望”他，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临走的时候我特意叮嘱他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我，他很愉快地答应着我。可是我当了将近半年的镇长，他却从来都没有到镇上找过我。

    逢年过节，我都带着丰厚的礼物去看望那位让我仕途发达的恩人，但我却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将我从河里救上来的恩人，不过在我心里，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

    年底的时候上面拨下来一笔救济款，我特意叫秘书取了几百元钱给他送去。以他家的情况领救济款是应该的，但是一般由村里代领，可是我知道一旦村里代领，他就拿不到了。当他得知那笔钱是我特意给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收。

    我在那儿当了两年镇长，终于找到了一个报答他的机会。我在上面争取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可以白自给他15万元，我给他争取的这个项目名义上是搞养殖，发展贫困农民经济的，但是我可不管他是不是真拿去搞养殖，反正这笔钱是白白送给他的，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于我而言，我既是按政策办事，又还了我一桩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心债。

    就在我临走的时候，我的恩人找到我，很感激地问：“你为什么要特别关照我？”我很真诚地说：“我是报答你啊。”他很惊讶地问：“你报答我什么？”我说：“难道你忘了吗，那一年我去我舅家，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你不是救了我吗？”他想了好半天才说：“原来是你崽娃子。到了你舅家门前干事，办事可要公道。不过这几十年了，我倒把这事情给忘了。”

    后来说什么他也没要这笔钱，在我调走之后，上面来查这笔钱，结果被后来的镇长给贪污了。

    他又一次救了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以后，我就和那个曾经给我仕途提供过帮助的人断绝了来往，倒是外婆村子里救我的那个人经常来城里看我，因为他求我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给他办了，到了果熟时节，他总是给我拿些新鲜的水果让我尝。

    也许救你的人不一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被救的人如果不报答自己的恩人，那这件事情就会在他心里压一辈子，直至有一天把他给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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