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与人-话说“京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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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邓友梅:“别的方面我确实不如大家,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自负的,我的作品不会和任何人撞车。我写的人物只有我熟悉,这是别人无法和我重复的”(《略谈小说的功能与创新——在小说创作讲习班的讲课(摘要)》,《北京文学》1983年第9期)。

    〔29〕形式愈成熟,即愈有选择中的限定,不但是有所不写,而且是有所不能写——形式的排异性。

    〔30〕京味小说作者不避粗野、愚昧,如苏叔阳的《画框》,汪曾祺的《安乐居》,更如非严格京味的陈建功的《鬈毛》;却不免会规避市侩气这一种鄙俗气。《画框》中的青年固然粗野,其对于师傅的关切,又透出心地的纯良。《鬈毛》的叙述语言粗俗之至,人物——无论鬈毛还是盖儿爷——仍有超出鄙俗功利的人生理解和不失淳朴的道德感情。

    〔31〕金克木:《比较文化论集》第27页,三联书店1984年版。

    〔32〕萧乾近年来写《北京城杂忆》,用了味儿十足的京白,亦出于风气的影响。

    〔33〕具体分析见本书第三章“方言文化”部分。

    〔34〕巴金:《文学生活五十年》,《巴金论创作》,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2月第1版。

    〔35〕老舍:《我怎样写〈牛天赐传〉》、《我怎样写〈骆驼祥子〉》,见《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第43页、第4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36〕即使《微神》也仍然是清醒的“记梦”,而非神思迷离状态的直接呈现。那种记述的清晰性正说明着老舍经常性的创作状态。他是清醒的意识清明的梦者。

    〔37〕狄德罗:《哲学思想录》(《狄德罗哲学选集》第1页,商务印书馆,1979)。同篇中狄德罗还说:“情感淡泊使人平庸。”“情感衰退使杰出的人失色。”

    〔38〕即使老舍的情感态度也是复杂的。他写及自然物,写及儿童、小动物时的亲昵,他写到北京风物时的陶醉;由人而爱及万物,爱及整个属人的世界。这不消说也是情感的投入,即使算不上“巨大的激情”。

    〔39〕参看瞿秋白《普洛大众文艺的现实问题》(1931年10月)、《文艺杂著·荒漠里——一九二三年之中国文学》(1923年10月)等文,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瞿秋白文集》。

    〔40〕老舍:《习惯》,载《人间世》第11期(1934年9月1日)。上流社会不但不是老舍的,也几乎不是整个中国现代文学的经验范围,这一点与19世纪俄国文学不同。这与中国现代作家的经济地位有关。老舍的爱交打拳的、卖唱的、洋车夫等,姿态又见出特别。

    〔41〕契诃夫曾说过,除了告密信之外他什么都写,老舍也可以说类似的话。这对于中国的文人雅士,也许比别的什么都更能表明非贵族倾向,一种朴素平易的平民态度。

    〔42〕这也是一种区别于俗文学的“俗文学趣味”,介于雅俗之间。上文中已谈到、下文中还要谈到诸种“之间”。中间状态、间色,或许也是成熟性的标记。真正成熟的文学风格总难简单地归类,难以一种标准界定,通常也正在“之间”。这里则有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严肃文学、纯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分界的相对性。

    〔43〕在《骆驼祥子》中,祥子感受最强烈的,是精神践踏,对于他的作为人,作为一个体面的自食其力的车夫的自尊感的践踏。践踏他的是整个社会。在这普遍的不公正中,原有可能分明的阶级关系多少变得模糊起来。老舍也写贫穷,如小福子的一贫如洗。但原因的归结也不是具体的,比如具体的具名姓的剥削者——“冤有头、债有主”之类。

    〔44〕更值得玩味的是,即使关注并力图理解青年的刘心武,用以评价胡同青年的尺度,有时也是胡同中旧有的。《钟鼓楼》里的正派市民后代,无不“沉着”、“敦实”、“实在”,沉静朴实得如同那胡同本身,并且一致地表现出道德上的义务感,对传统的伦理秩序的尊重,无不是那些个家庭中本本分分的儿子、孙子、兄长、大伯子。小说实际描写中也仍然在写父亲们时更无须用力也更见精彩。这一点也近于老舍。老舍写得最好的儿子辈人物,比如大姐、韵梅,精神上是属于上一代的。作者在父与子的和谐中发现了儿子的美。

    〔45〕老舍:《我怎样写〈二马〉》,《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第16页。

    〔46〕《四世同堂》里,有关婚姻的思考终于归结为即使不幸的婚姻也有它重要的补偿,韵梅以其女性美德,完成着艰难时世的家庭义务。这种女性评价中,有对家庭伦理秩序的尊重。这尊重与对秩序合理性的怀疑,是同属于老舍的,从一个方面呈现出他的文化意识的自身矛盾。

    〔47〕市民文化也有层级。旧时代相声、曲艺有所谓“荤口”,传统京剧中也有有关“性”的暗示、挑逗性内容。京味小说也不能一概而论。《骆驼祥子》、《月牙儿》等作即有关于性心理的有力描写。其中有关妓院、暗娼的描写,不无民间性文化的趣味。

    〔48〕对于人物行为的伦理意义的明确判断,也造成着京味小说的单纯与清晰;习于评价和评价的明确性也约略近于市民通俗文艺。这种文艺及其接受者都不能忍受善恶评价的非明确性、人物行为意义的不确定性。这种认识特点也有效地“结构化”了。

    〔49〕老舍:《一个近代最伟大的境界与人格的创造者》。

    〔50〕即如《月牙儿》的叙述,出诸第一人称的当事者之口,却把叙述内容客观化了。老舍的叙述本质上是现时态的,他追求表现的直接性,那种“历历如在目前”的现场性,情境的逼真性。因而在倒叙中,往往不顾及这一叙事方法的艺术要求,在叙述的时态上表现出随意性,不严守作品的形式假定,以至破坏了本可造成的幻觉。这也许可以归因于大作家通常会有的粗心。他们往往只注意那些对于他们的意图而言最关紧要的东西。倒是一些较小的作家,更有耐心在细节处琢磨。“五四”新文学作者在技巧运用中有较为普遍的粗率。当代文学的技巧发展,使得人们可以用更挑剔的眼光看待前代作家的创作,重新审视被研究界忽略的那些环节。

    〔51〕《〈老舍选集〉自序》,开明书店1951年8月初版。

    〔52〕本书前面也已写到,老舍结构小说较之时间更注重空间。《四世同堂》松散之至,在共时空间中铺排世相,强调的不是时间因素;《骆驼祥子》的情节也不过是简单的时空连续体。

    〔53〕他的工作方式也使他集注力量于过程中的“点”、每个具体环节,在一个个局部中使其艺术发挥到极致,以至那些个“点”、细节、情景独立自足,被赋予了它们自己的意义。情节的重要性,就这样被各个环节的重要性分割了去。具体场面、情景、细节构成作者的基本兴趣单元。到写《正红旗下》,上述倾向更变本加厉,对细节的兴趣成为创作的主要动力。

    〔54〕老舍谈到评书艺人,说他所见过的“第一流名手”,无不“把书中每一细节都描绘得极其细腻生动,而且喜欢旁征博引,离开正题,说些闲文”。而这是因为“人民热爱生话”。“因此,评书演员的生活知识必须极为丰富,上自绸缎,下至葱蒜,无所不知,说得头头是道。据说:前些年去世的北京评书名家双厚坪说《挑帘杀嫂》这一段,就能说半月之久!通俗史诗的另一特点:从四面八方描写生活,一毫不苟,丝丝入扣。”(《谈〈武松〉》,收入《小花朵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63年初版)

    〔55〕邓友梅:《略谈小说的功能与创新》。

    〔56〕邓友梅在《烟壶·后记》中说:“《烟壶》、《四海居轶话》、《索七的后人》三篇,是《那五》之后我一口气写的三篇所谓‘京味小说’,是我表现北京市民生活系列小说的组成部分。”又说这些是“民俗小说”。

    〔57〕邓友梅长于写旧北京文物行中人。文物行本是文化城中的风雅生意,生意中即有文化。邓由他选取的人物、角隅写北京,即自然具有老旧古雅的文化气息。人物介于“大市民”与底层人物之间,既识文墨,不乏风雅,出入的又是制作、买卖文玩的所在,影响到邓作的风格,即多了一种内里的书卷气。因文物行中的诸多内情,也增强了作品的掌故、知识性。邓的京味诸作略具系列性质,人物互见,又令人看到北京这一角的文化变迁。

    〔58〕在《如意》(北京出版社1982年版)的《后记》中,刘心武说:“我尊崇现实主义。现实主义的文学有巨大的认识作用和改造社会的功能。在现实主义的诸多功能之中,我对心灵建设这一条特别倾心。”

    〔59〕汪曾祺以高邮人、林斤澜以温州人、邓友梅以山东人对北京人人生形态、生活情趣的理解,亦说明北京人生活中的中国哲学文化含蕴。他们是以其知识者的修养、哲学意识、人生体验而领略北京人生活情趣的。对于呈现中国文化,北京不过提供了最合于理想的形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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