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苑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往那熟悉的地方出发。她望着道路两旁越来越亲切的地名以及不时出现在视线里的旧日建筑，她的心跳一路持续加速。
半个小时后，袁苑见到了那栋青灰色的小楼，无数往事开始涌上心头。袁苑下了车，盯着这栋楼看了好几分钟，她突然有点退缩。她低下头来，定了定神，深深地呼吸之后，她向玄岩那扇一如既往低调的大门走去。
“蓝工这会儿不在座位上，几分钟前出去了，”前台的小姑娘回答她道，“他特地交代我，如果有人找他打他手机。”
“蓝工？”袁苑有点惊讶。
“因为叫他吴工不太好听，他的英文名叫Lance嘛，所以我们就改叫他蓝工了。”对方笑着解释道。
“哦。他还会回来吧？”
“会的。”小姑娘笑着说道，“大概是出去晒晒太阳，很快就会回来。或者，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用。”袁苑说道，“我在外面等等他，谢谢你。”
说完，她慢慢走出了玄岩的大门。
夕阳迎面照过来，金色的光线已不再刺眼，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袁苑再次睁开眼睛，她转身向左，沿着种满梧桐和栾树的人行道向前走去。
她找到了那座熟悉的大楼，走了进电梯。这电梯运行了这么多年，现在已然显得有点老旧。她按下了按钮，二十二层，电梯门缓缓关上，搭载着她向上而去。出了电梯，她沿着熟悉的走廊一路前行，终于她来到了这久违的露台。
露台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露台的尽头，是记忆中的人。
袁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挺拔的姿态仿佛一棵水杉，风吹着他的白色衬衣微微飘动，他迎着阳光站着，始终一动不动。
袁苑慢慢地朝他走去，当她的脚踩到他的影子时，他转过了身来，他的脸背着光，所以袁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向着他一路走去，等到她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排站好，她终于看清楚了他。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以及满眼的渴望绝望与希望交织。
“袁苑，”吴远晖先开口说话了，语调温柔，“你怎么来了？”
“丁洛不是你的女朋友？”袁苑问道。
“当然不是，”他的表情转为一脸错愕，“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女朋友？”袁苑继续问道。
“她从来都只是我的同学和朋友。”吴远晖说道，“几个月前她结婚了，我是她先生的伴郎。她的先生是我的大学室友和好友。”
“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袁苑厉声问道，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
“袁苑，”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我的所作所为的确可恨，而且愚蠢，但是那绝不是抛弃你，而是我认为你跟我在一起不会过得幸福，所以我才会——”
“狡辩！一派胡言！”袁苑大声说道，“你当时不是跟丁洛在一起了吗？！那天我去你宿舍找你，你理都不愿意搭理我！”
“谁跟你说我跟她在一起了？我们两个人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关系！她可能曾经对我有过一点好感，但是我从来没有！”吴远晖惊讶地看着她，说道。
“那为什么你们学校的人都那么说，说你们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出双入对——”
“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些谣言？”吴远晖问道，“我们那段时间在一起准备竞赛，我们两个是队友，所以难免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停顿了一下，说道，“那天我们急着赶去开会，因为我的原因，我们组的竞赛项目进度滞后了很多，我当时心里的压力非常大，我的心里一团糟，看到你之后，我的整个脑子都乱了。我甚至不记得我当时对你说什么了，只记得你非常生气，”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整理自己的思路，“我当时想跑出去追你，但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你！”袁苑对他怒目而视，“你为什么不追出来？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找我把这一切解释清楚？！”
“袁苑，我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去找你。”他说道，“那个时候我的父亲被医院确诊为肝癌，需要做肝脏移植手术，也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当时正好有配型成功的肝脏。”说到这里吴远晖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那天，我去你学校找你，跟你一起吃完晚饭，我便坐火车赶回家里，跟我妈一起去找各种人借钱，在各种借据上签下我的名字。当时的我觉得自己欠了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他看着袁苑，“六十多万，现在看来并不多，可是在当时还在读书的我看来，那真的是一笔巨款，要知道，我妈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他眼神里满是痛苦，“而我的父亲，手术三年后病情复发，很快便去世了。”他转头望向远方，“袁苑，从我坐上从老家回北京的火车开始，我每天都在想我该怎么办，我们两个人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吴远晖的话说完，两人一起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我当然想去找你，我有多想你，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可是我不能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放弃你，或是劝你放弃我。我一天天地拖着，”吴远晖接着说了起来，“直到你那天来玄岩找我。”
“是啊，你那天那么冷漠地对待我，一句话不说。”袁苑低声说道，“回去的时候我哭了一路，别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他说道，“我是真的不敢开口说话，我怕我一跟你说话，我就会挽留你。我害怕你跟我要解释，要我解释为什么那样对你，因为我一直没想好借口，我怕我会把实情告诉你，那样的话我们两个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吴远晖说道，“结果你只问了我几个问题而已，我没有回答你，然后你就拿东西砸我了。你果然脾气很坏。”他说着居然笑了，“原来是因为你以为我跟丁洛好了。”他自言自语道，“我说呢，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从此再也不理我了。”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袁苑生气地看着他。
“对不起，”吴远晖收起了笑容，说道，“谢谢你送给我的相机。”
“谁说是送给你的？我扔在那里不要的了东西，你居然好意思拿回去用？！”
“是的，”吴远晖说道，“我就是那么不要脸的拿回去了，直到现在，虽然我有了各种更好的相机，但是我还时不时地用一用。还好现在有了网络，什么东西都找得到，不然买胶卷洗胶卷真的成了问题。”
袁苑瞪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一声不吭地扔下我？你觉得我会拖累你是吗？”最后袁苑开口问他。
“袁苑——”吴远晖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是我会拖累你。”
“丁洛那个时候不是帮你争取到了助学贷款吗？！”袁苑质问他。
“当时系里面的确是根据我的情况为我特批了一笔贷款，但是也就几万块钱。另外加上每个学期一万多的贷款，远远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后来玄岩的老板还有程工知道了我的情况，一起借了我十多万，让我把借高利贷的钱先还上了。多亏了他们，不然我的麻烦会更大。”他言语里流露出对这些人的感激。
“你出现这么大的困难，居然不告诉我，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那种女人吗？我也可以帮你的呀，我家里——”
“我把你当成一个只能生活在幸福里的女人，你那么纯真可爱，无忧无虑，我——”
“那你看到你把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她打断了他的话，“从你放弃我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天，我哪有一天觉得幸福过？！”
“我——”吴远晖垂下头来，他现在无话可说了。
袁苑看着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心中居然燃起了怒火。
“你果然还是我说的那个软弱无能的人！”她恶狠狠地说道。
“袁苑，我的父母，”吴远晖低头说道，“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他说道，“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他停了下来，在脑海里回忆那些往事，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但是，从我读小学开始，一切都变了，我的父亲先是下岗，然后是生意失败，家里的经济条件每况愈下，全靠我母亲的一点工资支撑。我的父亲变得非常消沉，他慢慢变成了一个酒鬼，跟我母亲两个人整天吵架，互相指责，我真的被他们烦透了——”
“你觉得我们会变成他们那样是吗？你对我们就那么没有信心？”袁苑问道。
“我的确是个懦夫，我没有勇气承担那样的后果。”吴远晖如实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记得我妈年轻时是很漂亮很喜欢笑的，可是我后来很少见到她笑，几乎没见她再买过什么像样的衣服，她四十多岁时头上就有了很多白头发，她也不再打扮自己。我真的很心疼她。”他回忆着，说着，“在我读初中时，她如果跟我爸离婚了该有多好，可是她终究为了我没有，就为了给我保留一个所谓的完整的家。我当时其实很想跟他们两个人说，不用！我已经受够了！可是那时我只是个小孩，没有勇气跟他们这么说，说了他们也不会听吧，反而会觉得我奇怪。”他眼睛看着袁苑，说道，“我自己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反正一直就是那么过来的。可是你不同，我曾经见过你的父母一起送你来学校，那个情景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想我没有资格让他们的女儿过得不幸福不快乐。”
“你是没有这个资格，可是你已经完全做到了。”袁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吴远晖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再度变得痛苦不堪，“我只能说我尽力了，尽了我最大的力量。袁苑，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依然还是会选择放弃你。”
“你——”袁苑瞪着他。
“如果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吴远晖反问她。
“我——”袁苑一时无语。
“就算一切从头再来，我想我还是没有勇气让你陪我度过那段日子，除非我能预知未来。”吴远晖说道，“你不在我的身边，我过得很轻松，我的心里没有负担，我的麻烦和我的时间全部属于我自己。”
袁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着他。
“除了思念和嫉妒让我想死。”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是，我毕竟还拥有一线希望。”他望着她，眼神热烈起来，“这一线希望支撑着我用最快的时间赢得了重回你身边的条件。”他说道，“谢天谢地，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真心地感谢上天，让我拥有了那些回忆，让我，完全地拥有过你。现在的我，其实没什么遗憾了。”
“你这个混蛋！”袁苑忍不住骂他。
“我也觉得我是个混蛋。”吴远晖说道，“我真的太渴望你了，这一生，只要有机会，不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毫不犹疑，绝不会放过。”
“你所谓的条件是什么？钱吗？”袁苑质问他。
“我一直没有什么钱。我在拿下接星阁这个项目前不久才把家里的债还清。”吴远晖说道，“建筑设计师这个行业，称得上真正有钱的人永远只是少数。早在我还在玄岩实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现实。”
“那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袁苑继续问他。
吴远晖再度看着她，说道：“袁苑，你和我都不需要多少钱，我们需要的是势均力敌的爱人。”
“势均力敌？我们两个是要互相打仗吗？”袁苑嗤笑了一声，说道。
“我的用词可能不太准确。”吴远晖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还是觉得你非常可恨！”
“我也这么觉得，我有时真的要恨死自己了。”吴远晖说道。
“你跟丁洛还有你那个室友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们三个人的关系。”
“丁洛的确喜欢过我，不过她当时纯粹是——”吴远晖想了想，说道，“因为居然有人敢对她爱理不理。她一向过得顺风顺水，我越是不理她，她便越是觉得我比别人有趣，越是觉得我与众不同。”
吴远晖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情景。
当时他回家乡，请了一个多月的事假，这段时间里根本无暇顾及学习和竞赛的事情。丁洛主动把竞赛中他负责的部分全部承担了下来，为此她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等到他终于回到学校，她更是天天追着他给他恶补落下的进度——不论是学业还是竞赛。至于那些贷款，申请表格都是她直接替他去学生处领回来的，并且把能填的信息一一帮他填好，放到他的眼前，他就是负责签了几个字而已，其它的材料也是在她的督促和要求下陆续准备好的，他本来就完全符合申请条件，加上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学校方面很快便审批了下来。
他当时一再叫她不要管他的事情，可是丁洛全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她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是一味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当时的吴远晖在精神上已经到了要崩溃的边缘，他心里想念着袁苑，只有她能够给他安慰，可是他已打定主意，强迫自己绝不去找她。丁洛对他的这一番好意令他想起了青锦中学的王老师，当然，他知道丁洛跟王老师并不一样，但他最终决定像接受王老师的好意那样接受丁洛的好意，以让自己能过得稍微轻松一点。
可以这么说，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丁洛陪在他的身边全力帮助他，他很可能在学业上已经掉了队，那次国际竞赛的获奖跟他没准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关系。靠着那个分量不轻的获奖资历，以后的他不但在学业上过得一帆风顺，获得了系里所有参加国际竞赛的机会，同时，他课余接各种私活的机会也陡然增多，而且他还渐渐拥有了跟客户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的室友，李昭玮，他一直喜欢着丁洛，事实证明，他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吴远晖尽量简短地说明他跟这两位同学的关系，“我回家的那段时间，丁洛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她根本处理不过来，常常改图改到深夜，因为压力大还哭过，是李昭玮替她把各种琐碎繁杂的事情承担了下来，他为这个竞赛项目做了大量的基础工作，帮助丁洛审图改图，我回来以后，他还主动帮我画了不少图，做了很多事情。总之，他对这个竞赛的贡献不比我少，但是他始终不在竞赛小组名单之列，最后获奖了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对此他一点也不在意。”吴远晖对袁苑说道，“我是不是很走运？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两个同学——虽说当时的我并不想要他们做这些事，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的。”
“那个时候的丁洛，的确很像你的女朋友。”袁苑说道，言语里满是失落，“我则完全成了局外人。”
“我的女朋友只能是你。”吴远晖说道，“我对丁洛心存感激，但是再多的感激也不可能变成爱。我爱的人只有你。”
吴远晖看着袁苑，她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神变得温柔。他的心里想起了他拒绝丁洛时的情形。当时的他对着丁洛说了和这差不多意思的话。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当时的他对丁洛说道，“我真心地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
“在你最需要帮助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她在哪里呢？！”丁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她大声问道，“她难道不应该在你身边陪着你跟你共渡难关吗？”
“我把她赶走了，”吴远晖面无表情地回答她，“但是不论她在哪里，她就在我的心里。”他用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仿佛那个心爱的人儿此刻就在里面，他低声说道，“等我准备好了，把我的问题全部解决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找回来！”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对待我！”眼泪沿着丁洛的眼角流了出来，她的声音因为抽泣变得不再动听，她用颤抖的声音质问着他，“我对你的好，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我全部的心思都想着如何为你好，我甚至为了你忘记了我自己！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任何一个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
吴远晖垂下了头，避开她近乎愤怒的眼神。
“丁洛，请你原谅我的铁石心肠，”他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抬起头来，迎向她的眼神，“就像我，也许我再也不能取得她的原谅，也许我就这么永远地失去了她，但是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接受最坏的结果，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丁洛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丁洛，你说我对你狠心，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李昭玮何尝不是一样，他无怨无悔地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有看进过眼里吗？”吴远晖说道，“我们两个人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
他想起了后来的他们，他们三个人都逐渐成为了系里参加各种国际竞赛的主力队员，在共同的努力和奋斗中成为了真正的朋友。丁洛最终与李昭玮走到了一起，并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吴远晖的眼睛望着远方的夕阳，对袁苑说道，“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我们差点就这么错过了这个日落。”
“我们错过了多少个日落和日出，错过这么一个又有什么关系？”袁苑跟他一起望着那轮红红的温柔的太阳，缓缓消失在地平线。
吴远晖没有言语。
两人一起沉默着，天色渐黑。
“袁苑，你在想什么？”吴远晖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我应该怎么折磨你，才能让我的心里好过一点。”
“好啊，我一定奉陪。”吴远晖笑了，“你不论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喜欢。”
“你是不是应该去北医六院好好检查一下了？”袁苑忍不住骂他。
“是的，的确很有必要。”吴远晖说道，“客观地说，我的心理已经近乎变态。”
“你怎么能这样？”袁苑声音再次大了起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因为我觉得我了解你，”吴远晖说道，“你的心地那么好，你对我既喜欢又同情，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你一定不会放弃我，你一定会陪着我一起一直走，一条道走到黑，直到我们两看相厌过不下去为止。”
“不是同情，”袁苑说道，“从来都不是同情！”
“什么？”
“从前是钦佩，后来是鄙视，现在则是愤怒！”袁苑说道，“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在同情你，而我一直以为你很顽强，什么都打不败你。你其实很自卑！”
“面对你时，我总是觉得自卑。”吴远晖一脸坦然地承认，“你一直就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是我的灵感，是我的梦想。”他接着说道，“我的脑子很好使，我对未来的要求不高，只要早日离开我那没什么温暖可言的家，有一个过得去的工作，我就觉得可以了，所以我一直在学校里混日子。直到我遇见了你。”
袁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从第一次见到你，再是同学三年，我越来越觉得喜欢你，就连我选这个专业，也是因为，我原来一直以为你的父亲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但是说实在的，对于你，我从来没抱什么希望。我只是自己想办法追随着你，我跟着你考到北京，在你们学校附近找了实习工作，我尽可能多地找借口来找你，来看你。”
“要不是我那天逼你表白，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是吗？”袁苑问他。
“比我优秀的人、更适合你的人比比皆是。”吴远晖不去看她，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说道，“我何尝没有鼓起全部勇气下过决心，只是总是不顺，以至于我不得不放弃。直到那天，你突然就接受了我，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你那天是不是来看我演灰姑娘了？”袁苑问他。
“是的。”
“为什么中途离开？”
“因为，你们两个人一起跳华尔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好看。”吴远晖说道，“令我自惭形秽。”
“你总是这样，随时做好了准备要放弃我。”袁苑轻声说道，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可恨？！你看看你现在，一声不吭地离开LA，躲到了这里，打算一辈子也不见我了是吗？”她质问他。
“袁苑——”吴远晖转过头来看着她，想要辩解，可是喊出她的名字后，他便说不出任何话来。
“想一起看明天的日出吗？”袁苑望着远方夕阳落下的地方，问他。
“袁苑？”吴远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当然想！”
“那就一起看吧。”袁苑轻描淡写地说着，“明天早上，就在这里看，我们还从来没有在这里看过日出呢。”
“好！”
“不过，吴远晖，”袁苑说话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从现在起，你再也没有资格放弃我，只有我可以厌倦你、抛弃你。”
“你说什么？”吴远晖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准确地说，你这一辈子还有最后一次放弃的机会。”袁苑的话还没有说完，欣喜若狂的吴远晖已经将她结结实实地拥入了怀里。
她接着说着：“只有我，可以折磨——”
袁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甜蜜的亲吻已然开始。
天色全黑，星辰闪烁。
美好的星空之下，最适合久别重逢的有情人一解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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