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1]
这是第二个故事的伊始,延续着第一个故事的结局。
背叛了天界成为女性体的天使,嫁给了不被任何人爱的血族的恶魔。他们身在黑暗之国的第五层,遭到了天使万军的讨伐。篡位得来比列王位置的恶魔雷尼,因不敌天使万军而惨死与比列殿内大堂。他的妻子在天使万军的讨伐过程中便下落不明,相传是逃离了黑暗之国,同行的还有她在天界结识的调香师——斯瑞尚。
遗落在比列殿堂中的被称之为“乐园的果实”的金色香水这件事情,在事后传到了上帝的耳朵里。加上西法的翅膀动脉被斯瑞尚割断,他心中充满了憎恨,便在上帝的面前造谣出许多谎话,字字如针,皆对调香师一族不利。
然而,偏偏上帝相信了西法的话,因为他是天使万军中的第一子,上帝相信他就如同相信米迦勒一样。
他相信了西法所说——
“斯洛带领调香师为血族服务,他的儿子斯瑞尚曾将金色香水卖给了已死的比列新王雷尼!”
“让血族同神父您共享同样的金色香水,这是对神父您的亵渎!这是不忠与不敬!罪该万死!”
“神父!调香师一族已不配留在天界,他们的灵魂太过肮脏,凡人是永远都无法和神族共处的!”
上帝愤怒了,他下令将斯洛处死,并剥夺了调香师们的神族称号。又将拥护斯洛的调香师们关进天牢,永不准轮回与转世,这样的审判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存活下来的调香师已经寥寥无几。曾经美丽优雅的调香师一族面临着毁灭的惨痛结局,除了尚在人间逃过此劫的斯瑞尚。他还完全不知父亲的死亡,更不知自己即将面临追杀。
西法不会放过他,因为他割断了西法的翅膀动脉,又因,他是调香师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这是关于调香师一族被剥夺天族身份,并被永世放逐到伊甸之东的起因与结果。
而至于萨维莉,她被斯瑞尚带到了人间。
天界、人间,与黑暗之国,人间是三界中的第二界,那里不像天界那般光明万丈,也不像黑暗之国那般无尽深渊,它平凡无奇的处于天界与黑暗之国的中心交汇点,在那里,栖息着很多魔物,他们与人类共处,却从来不会被发觉,人间可以很好的掩盖他们身上的气息,如果有屏障,便可以在屏障之内高枕无忧的存活下去,躲避追杀,躲避灾难,直至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所以,为了让萨维莉安全的躲在人间,斯瑞尚带着她去了最为偏远的东之国,那里是人间的尽头,距离天界与黑暗之国最为遥远。他为她建造了一个乐园,像鸟笼一般的神奇殿堂,这也是他从前留在人间时的居住地,只不过为了更加适合躲避天界的追查,他加以改造,在鸟笼之外制作出了屏障,凡人用肉眼无法看到这个鸟笼。
不过,斯瑞尚与萨维莉的额头都留用神亲吻过的印记,一旦鸟笼之外的屏障被打破,天界几乎就会立刻发觉他们的线索,因为他们身上有着神的气息,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所以他只能一再的小心翼翼,为了保护萨维莉,他费尽心思。
同时,为了在人间生存,也为了寻找可以制出金色香水的乐园的果实,斯瑞尚还要让这个鸟笼暴露在世人眼里,但却是非常微妙的隐蔽性暴露。
因为,他需要悲伤与绝望的灵魂。传说,收集到一万个悲伤绝望的灵魂后,将它们聚集到一起,便会有一颗金色的果实生长而出。那便是乐园的果实,有了它,就可以制成金色的香水,献给上帝的话,便可以实现一个心愿。
从此,调香师出没在大街小巷,神秘的来去,等价的交换法则,一旦交换,就要签订授予灵魂的契约。
这是调香师一族的传统,从未改变,要想从调香师那里获得什么,就必须要付出相等的东西。所以,就连在天国的上帝也是一样,他的灵魂,早就被调香师一族紧紧的握在了一纸契约之中。
这便是乐园最初的开始,在白天,这里是贩卖奇珍异玩的神秘之地。偶尔会有通灵人闯入进来,店内的一切便会因陌生人的到来发生逆转,他们无法看到乐园的真实内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三维的空间。但若是预约的客人,便会受到乐园的邀请,推门而入,他们看到的是如同梦境般美丽的乐园。馨香,爱,健康,快乐……以及幸福,想要什么都可以,只需要,付出悲伤的、绝望的灵魂。
只为交换一瓶香料。
如此持续了四个多月,直到斯瑞尚偷偷的返回天界想要见父亲一面——才知道,斯洛早已被处死,而其他族人也几乎全被关押起来,并剥夺了天族称号,永世都不能够轮回。得知一切真相,包括父亲的死因,他既悲伤又愤怒,一心只想替父亲洗脱罪名——斯洛并没有将香料贩卖给任何恶魔,贩卖香料的人是他,而且,他从未调制出过金色的香水,因为他从未找到过乐园的果实,所以这根本就是诬陷。
但他的出现无非是自投罗网,被他割断过翅膀的血管动脉的西法察觉到他的气息,带领撒亚在天界找出了他,斯瑞尚寡不敌众,只能选择逃跑。
索性他暂且逃离了天界,躲开了西法与众天使的追捕。但他也明白了,从今以后,他的生活将不再安宁。作为调香师一族的唯一幸存者,他注定被天界永远的通缉,除非他死去,否者这场追逐赛将一直无法停止。
而那之后的三天,萨维莉便在乐园中生下了卡诺——她与雷尼唯一的儿子。斯瑞尚初见小小的卡诺很是高兴,他甚至愿意作为父亲将他抚养长大。但当时的萨维莉因雷尼的离去已经心如死灰,她之所以还可以活这些时日,完全是因为要让卡诺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生命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有丝毫的意义。
她偷偷的离开乐园,带走了卡诺。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走出了东之国,坐上船,来到了当时的英国伦敦。将还是婴孩的卡诺放在了圣玛丽安孤儿院前,她躲在门口,看到他被一名修女带进了教堂里,萨维莉才终于离去。
那之后,萨维莉下落不明。
那之后,卡诺被斯坦夏伯爵收养。
那之后,斯瑞尚无法再找到萨维莉,也不知她究竟是生是死,甚至连她的一点气息都无法捕捉得到。所以,他只能够不停的收集悲伤绝望的灵魂,等到收集满一万个之后,他就可以得到乐园的果实,用乐园的果实调制出金色的香水,他打算再次返回天界,将它献给上帝,请求上帝实现他一个心愿。
他的心愿已不再是复苏调香师一族,更不是让父亲斯洛复活,他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就算上帝能够答应他复活父亲,可没有了族群的王,只会活在世人的嘲笑与自我的嫌恶之中。
所以,他的心愿只有一个。
非常强烈而深沉的心愿,那就是找到萨维莉。不管她是生,还是死,他都希望再见她一眼。
就那样过了好几年,他孤独一人守着乐园,没有了萨维莉的陪伴,也无法得知卡诺的去向,他的信念就只剩下了收集灵魂,用自由与幸福的香料来交换。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日夜更换,光明与黑暗的衔接。斯瑞尚发觉自己已经对生命感到无尽的麻木,直到,他遇到了她。
在东之国,他见到了一个迷失在广场中央的少女。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穿着红色的琉璃裙,蝴蝶结系在腰间,漂亮的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她似乎是被什么人遗弃了,表情看上去既悲伤又绝望。
当时的情景,斯瑞尚永生都不会忘记,即使今后的他因为触犯禁忌而魂飞魄散,他唯一可以记住的,不是萨维莉,也不是斯洛,而是她的脸。
最初,他是因为她的相貌与萨维莉有着一丝相似才会泛滥同情心,走到她的身边,俯下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她仰起头回望他,估计她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有着猩红色眼睛的家伙很奇怪吧,可是她却没有逃离,神情平静自如,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惧怕。
那天下起了雪。
羽毛一般轻盈的雪花宛若一缕缕水晶香变化而成的烟雾,在稀薄的空气中缠绕着、舞蹈着、旋转着,一片,一片,轻轻地落在她的发梢、她的眉间……
而小女孩也静静地望着他绝美的脸孔,轻声开口询问:“你是谁?可以带我找到克法管家吗?”
那是如同樱花一般柔软干净的声音。
斯瑞尚微怔,就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她,随后若有所思般的勾动嘴角,一抹绝美华丽的笑容顿时在他精致的唇边绽放。他向前走了两步,更加的靠近了她。慢悠悠地俯下身子,纷纷扬扬的雪片在他的身后一片接着一片的坠落。
他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凝视着他漂亮的血红双瞳,似乎有些踌躇,“爸爸妈妈以前告诉过我,不能够随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人……”
“这样啊。”斯瑞尚饶有兴致的微微勾动了一下精致的嘴角,“那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叫?”
“我的名字是斯瑞尚。”
“嗯?”
“斯、瑞、尚。”
“……好奇怪的名字啊。”她歪过头,“你是外国人吗?”
他没有回答,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怜惜,他静静地上扬起优美的唇线,眼底有着她的轮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她想了想,微微咬住下唇,“……玛利亚。我的名字是玛利亚·泰勒斯汀。”
……玛利亚……
他露出淡静的微笑,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那么,玛利亚,我来带你去找你所说的克法管家。”
“真的吗?谢谢你!”她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意。抬起头回应他那双猩红色的眼,如血红钻石般美好的眼眸,深不见底,冰冷又似柔和,就如同一个神秘古老的渊,一点点的,紧紧的,将她的一切拉进瞳孔深处。名为玛利亚的女孩不由的抿紧了嘴角。
斯瑞尚。
他的名字是斯瑞尚。
而那一次,便是她和他的初次相遇。只是在那之后,被她不小心的遗忘掉了而已。
可是,他的气息,以及指尖血液的味道,甚至是皮肤中的温度,都经由那次牵手而留藏在了她的身上。那是调香师的气味,哪怕是经过几百年,都不会轻易消散的奇异馨香。
这便是第二个故事中的,一段重要的小插曲。
[STAGE 2]
窗外已然是夜色笼罩,点点星光在半空中闪耀不停。云朵压的很低,黑漆漆的大片大片的聚拢在一起,好像随时都会有雨水落下。
乐园的鸟笼上空,有无数只乌鸦在盘旋着。它们撕扯着暗哑的喉咙大声鸣叫,怪异而可惧,伊茶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眉心紧紧的蹙起,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这种压抑在胸腔之中的不安又烦躁的情绪是什么?头脑混乱,好像有某种审判即将降临,在东之国,在这个乐园里,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紧紧的握住双手,仍旧无法感受得到自己掌心的温度。
他似乎就快要忘记了,自己从前还身为人类的时候,那种喜怒哀乐的心情……
“啊啊……月亮好像快要变成血红色的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难道说,我们的存在已经快要被那些家伙发现了吗?真是好笑……”一直坐在沙发上面的东泽夜站起身来,走到伊茶诺的身边,望着窗外发出无奈的感叹。他唯美精致的脸红湮没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上去,不禁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伤感。
绛紫色的乐园里,今夜,没有客人的到访。橙黄的炽白的晕黄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点亮,忽明忽灭的起起伏伏,闪着诱惑般的暗光。
“……那些家伙?”镜夜然拖着下巴坐在玻璃旁,低垂着双眼,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询问着,“如果被那些家伙发现了的话……会怎样呢?好像在很久以前,我们就曾经被发现过一次……不是什么太愉快的记忆,所以我记不太清。”
“啊啊,你说那次啊,的确是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啊,反而只要一想起来,就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倚靠在门柱旁的元真希苦笑着撇了撇嘴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脖子上有一层鸡皮疙瘩在窜起。
“你们在说什么?”伊茶诺的眉心皱的更紧了,他转过头来,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话,“喂,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太明白,我们都是被召唤回乐园的,按理说,你们在离开乐园之前经历过的事情,我也会参与才对。”
“不一样嘛。”元真希耸了耸肩,“身为复制体,你是最先被制造出来的,所以记忆系统还不太完善,当然会遗忘掉一些事情。不过,幸亏你记不住那件事,我宁愿和你交换……对了,话说回来,我们几个都已经重新聚齐了,这是不是说明约定就快要实践了?预言里不是说过这件事嘛,想要结束一切,就要从新生开始……”
“喂……真希!别再说下去了!”镜夜然看到从二楼走下来的斯亚海,于是有些紧张的看向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的元真希,他小声喊着,示意他最好还在斯亚海生气之前闭上嘴巴。
“干什么?我只是在给同伴讲述一些他不懂的事情而已。”可惜元真希完全无视镜夜然的警告通知,这正是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到斯亚海的出现,仍旧自顾自的嘟囔着,“如果早点可以结束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留在乐园也并不安全,更何况,我们早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最开始,也无非是一直被利用,就算到了如今也没有丝毫的自由……”
啪嗒——啪嗒——
沉静的脚步声突然在元真希的头顶响起,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没想到却被一记耳光狠狠地扫过了精致的脸孔!
“啪——!”
其他三人全部都这一声刺耳的声音震住,整个乐园顿时沉浸在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
“亚海……”元真希的声音在此刻听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白皙的脸颊上逐渐呈现出了一道刺目的鲜红血印。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斯亚海猩红色的眼底顿时堆积起了黯淡无光的斑点,如同寒冰一般,“你觉得自己在最开始一直被利用?元真希,我要你想清楚,是谁让你活到现在的,是谁选中了你,百年的寿命,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昏黄的灯光下,斯亚海整个人的轮廓显得是那般的模糊,尽管他的唇边挂着一抹微笑,可是他的脸红却没有生动的血色,一眼看上去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没有不满……”元真希抬起手,擦掉脸颊上的血迹,他冷静下来,不由的拧起了纤细好看的眉,“百年的寿命,确实是一种恩赐。但是,亚海,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还会比不死之身更残忍,这场旅途,差不多该结束了。”
“你早就想结束了吧?”
“……没错。”
“成熟点吧,V667,在他回来之前,你永远都是属于这个乐园的。不管你走去哪里,你都无法逃离你的命运。所以,到那个时候,你若是还想离开,我也绝对不会阻止你。”斯亚海的语气冰冷,他仰着下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那样冷酷至极的模样是东泽夜从未见过的,他是最早回到乐园的人,一直在斯亚海的身边,尽管他知道这个代理店主的个性古怪脾气不好,可却从未见他露出如此乖戾的一面。
或许,现在的斯亚海,同样很不安……因为现在的店员已经全部聚齐,又出现了一个与玛利亚有着相同气息的少女,这就和当初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斯瑞尚……
他大概很快就会出现了。
毕竟,这一切需要一个了断。不管是利用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只希望,能够快一些结束这无尽的孤独。
而斯亚海看了看其他人,只觉得无话可说。最近店内的客人逐渐减少,他隐隐明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不再言语,他转身回到了楼上。
伊茶诺紧跟他的脚步追了上来,喊住他:“亚海。”
他略微侧回头。
“橘夏奈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最少也有半个月,她却仍然在昏睡之中。根本无法得知具体的原因,就连上好的香料都无法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你很担心她?”斯亚海眯起眼睛,反问。
“……我……”
伊茶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斯亚海毫不留情的打断,“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比较好。茶诺,她不是玛利亚,我们都要明白这一点。”
伊茶诺皱了皱眉,心底顿时五味泛滥,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之间用力的紧紧握住。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应声道:“我明白。”
“这样最好。”斯亚海说完,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他没有开灯,而是走到窗旁拉开了窗帘,皎洁的月光顿时穿透玻璃窗照射进来。转过头,他走向床边,橘夏奈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轻微的起伏着,她在沉睡。
就是如此,她已经睡了整整半个月。当他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昏倒在了他的房间里,无论怎样叫喊也无法将她唤醒,就连贵重的香料都使用过,仍旧无济于事。
所以,他只能等待,也只有等待。
坐在她的身边,斯亚海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白皙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他不禁垂下双眼,有些沉醉忘情的呢喃出声:“玛利亚……你,是玛利亚,对吧?”
从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得到,是玛利亚回来了。即使他总是打消其他人的这种想法,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俯下身,仅有几秒钟的迟疑,然后,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他并不是独立的人格,他同样受到脑电波的操控,所以现在的他,并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心与感情为他一直爱恋着的人,献上他至诚的吻。
他不是斯瑞尚,也打从心底不愿被斯瑞尚操控。然而,现在的他却分不清他吻的人究竟是谁。或许是玛利亚,可在他的心底……却隐隐的浮现着另一个少女的音容笑貌。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喜一怒,她的炽热与真实,她的天真与活泼……
夏奈,橘夏奈。斯亚海微微皱起眉,无法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挥散。
而挂在墙壁上的油画肖像正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将桌面上的一本原装的外文书籍翻开,有几行英文字母跳跃在了夜色之中,上面写着:
“The seven deadly sins,pride,envy,wrath,sloth,greed,gluttony,and the lust……”
上帝曾经创造出的七宗原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餮……
以及欲望。
这是万物的宿命,包括天使、人类,还有恶魔,以及另外一个神秘的,且面临消亡的种族——调香师。
这是没有人能够逃离得掉的命运。
微风沙沙的吹拂着树叶,夜空中的星光璀璨。风声吹在玻璃窗上,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
沉睡中的橘夏奈却能够看得见眼前的一切,尽管她没有睁开双眼,可思绪却是清晰着的,这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这半个月来,她确实记得发生的一切。包括此刻,斯亚海落在她唇上的吻,她都看在眼里。
那是个非常优雅而温柔的吻,辗转了好久,带着怜惜,令她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涩与疼痛。可是,只要她一想到他是将她当成“玛利亚”,她就会感到无比的难过与悲伤。
每个人都叫着她“玛利亚”,“玛利亚”,却没有一个人肯好好的呼唤她真正的名字。
她不是玛利亚。
她的名字叫做橘夏奈。
橘。夏。奈。
[STAGE 3]
梦。
又是深陷的梦。
从前的回忆就放佛是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的,争先恐后的挤进脑子里。哭泣声,欢笑生,叹息声……橘夏奈看到了那些从眼前飞速晃过去的画面,就如同是黑白的电影胶片一般。
她闭上眼睛。
咕噜……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记忆之水在耳边发出气泡般的回响。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放佛又一次回到了伦敦的斯坦夏城堡之外。对,在梦里,她曾经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有关于玛利亚的过往。
她和卡诺的过去,她与他之间的爱情,痛苦,还有罪恶的到来,这一切都被橘夏奈看在眼里。
那么这一次呢?
她又是切入到了哪段回忆之中?
是不是越多回忆的扑向她,她就离真相越来越近呢?
橘夏奈不知道,她只能顺着记忆的指引走下去,踩着玛利亚为她留下的步伐。她相信,这是玛利亚在带领她了解过去,从而一点一滴的发掘出一切真实。
对……
这次,是紧接着漫天的火光……斯坦夏的城堡在一片熊熊大火之中燃烧殆尽……从赤红到血红,再犹血红燃烧到绯红,冲天的火光渐渐落下,只剩下灰烬与尘埃,还有堆积如山的废墟。
然后,有天使从天而降,带着利剑,出现在卡诺与玛利亚的面前。
白色的翅膀,金色的长发,钻石一般闪亮的眼睛,从天而降的是三名穿戴高贵的天使。没有性别的天使,高挑美丽的天使,他们手持利剑,奉主之名降临于此。
当时的玛利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见到了真正的天使,最主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天使的存在。
若是有天使的话,也就代表真的有神明。
神将惩罚一切罪恶,所以谴派他忠诚的使者,来人间审判污浊的灵魂。
名为西法的天使长穿着金色的制服,他是因卡诺而来,并且,说着要将卡诺从人间带回到天界的话。那位西法天使称呼上帝为父神,又对卡诺说着“我们的父神”,玛利亚更是诧异不已,卡诺竟然会与天使相识。
他与自己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会结识天使?
而接下来的真相更是令玛利亚惶恐不安,西法告诉她,卡诺是天使与恶魔的孩子,他的母亲是背叛了天界的音之天使萨维莉,是第一个选择成为女性体的天使。而卡诺的父亲,则是黑暗之国第五层的比列之王,他杀死兄长,软禁父王,屠杀族人,篡位得来了殿堂与爵位,然而在此之前,他却是一直遭到族人唾弃与谩骂的恶魔。
卡诺……
他竟然是天使与恶魔的孩子?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玛利亚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并且,她一直以为卡诺同她一样,这样突如其来的答案,令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她不相信,也还是会有人逼迫着她相信。
天使西法冷笑着告诉她:“你是叫做玛利亚,对吧?那么,玛利亚,想必卡诺一定有不少秘密瞒着你。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卡诺他之所以会被孤儿院的修女收养,完全是因为他那个身为天使的老妈私自怀上了恶魔的孩子,因为我们的父神不肯原谅她,她只好把还是婴孩的卡诺交给了修女。如今她自己下落不明,卡诺又在人间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所以我们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要把他回收。不过说起来,他藏的还真是够久的,我们也是最近才把他找到,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玛利亚不停的摇着头,卡诺怎么可能会是天使的后代?他明明是人类,同她一模一样的人类,而且,而且……
“天使都是没有性别的,卡诺他有性别,所以你们在骗人!”玛利亚脱口而出。
“傻瓜。”西法的眼睛沉下来,“天使会因爱而改变性别,如果爱上的那个人是男人,天使就会变成女性体。反之,对方是女人的话,天使最终会成为男性体。卡诺和他母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玛利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些,然而她看着沉默的卡诺,他始终没有否认过一句,这说明——他默认了。
就在玛利亚不知所措的时候,扣住她手臂的其中一名天使撒亚突然皱起眉,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对西法说:“西法,她的身上有血的味道,是‘那个人’的味道!”
这话一出,西法不由的一怔,他稍微回过头,眼神变得尖锐而恐怖,他直视着玛利亚,冰冷如刀的声音滑出:“喂,女人,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人’的?”
“什么……?”玛利亚不懂,“那个人”是谁?
西法转过身,手中的利剑也放下来,不再理会卡诺,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向玛利亚,语气充满威胁的意味:“说,‘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我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西法的双手握住剑柄,突然将利剑高高的举过头顶,对准了玛利亚的额心,“告诉我,斯瑞尚在什么地方?否则,我就亲自刺透你的身体,在你血液里搜寻回忆。”
斯……瑞尚?她并不记得这个名字,泛着冷光的利剑令她惊恐的睁圆了眼睛,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卡诺的背脊不禁一凛。
不要。
不要。
“不要!”那是第一次,卡诺的声音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遗憾的是,西法手中的利剑仍旧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只是因为卡诺的撞击而使得利剑歪扭了方向,原本要贯穿额心的利剑穿透的是玛利亚的胸膛。
皮肤被撕破的声音。
血液喷溅出的声音。
玛利亚只觉得胸前一片猩红,她疼痛难忍,双手捂住胸腔跪倒在了地面,已经说不出话来,倒在地面的那一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卡诺被西法和撒亚紧紧的扣住了双臂,他在挣扎,他在叫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他终究抗拒不了天使的力量,最后,玛利亚看到卡诺消失在了斯坦夏城堡的废墟尽头,而她自己,也被黑暗侵蚀了视线。
她沉沉的闭上眼睛,尚未说出口的名字是:
“卡诺……”
[STAGE 4]
天使,他们永远都是纯洁而神圣的。闪闪发光,比星星还要耀眼。从来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邪恶的,只有恶魔在世人的眼里才是污秽的生物。然而,也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天使们曾经如何残忍的将调香师一族驱赶出天国,逼迫他们离开了神的身边。
那是比天使还要美丽耀眼的调香师,他们优雅,他们高贵,可惜,调香师已经所剩无几。
据说天界一直在追杀着调香师的唯一幸存者,而那个幸存下来的调香师,正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停留在斯坦夏城堡的废墟前。
雨下的很大。
砸在地面上,溅起了晶莹的水花。他嗅到了她血液的味道,于是从东之国一路赶来了这里,幸好来得还不算晚。他踩在积水中,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她。
她受了重伤,失血严重,并且已经昏迷许久。他露出担忧的神情,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看到了她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
雨水拍打在她美丽的脸孔上,濡湿了她漂亮的金色长发。
多久未见?她长大了不少。
从一个稚嫩年幼的女孩,成长到了如今成熟动人的少女。
只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对于他而言,这几年仅仅只是沧海一粒,不足以言表。但是此时见到她的脸,他却觉得恍如隔世,或许的确有想念,因为他还记得她的名字,于是他试图叫醒她:“玛利亚?”
她没有回应,心跳也十分的微弱。
还是先救她的命要紧。他轻微叹息一声,来不及去拾起地面上的伞,就只能抱着她一路走在雨帘之中。
她不会死,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的伤并不致命,所以他才会这么从容。他转回头,看着身后那已成为废墟的城堡,不禁奇怪的皱起眉头,这几年里,她究竟是在过着怎样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又是为什么会遭遇袭击?
正当他感到困惑的时候,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他一低头,便看到她微微睁开了双眼,吃痛的皱眉,恍惚中看向他,突然喃声问道:“……你,是斯瑞尚吗?”
他一怔。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记得他,已经过去这么久,而且那次的初见又是很快便分手,所以她能够叫出他的名字,着实令他感到万分惊讶。
望着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斯瑞尚点头应声,然后对她轻柔的说道:“不要说话,先睡吧,你的伤势不轻,不要浪费体力。”
她没再回应,迷糊的再一次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很久以前,当宙斯与赫拉成婚之时,所有的神坻都为他们送上礼物。
大女女神该亚也不例外,从西海岸带来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树上结满了金苹果。
夜神的四个女儿,被指派着守在种有这棵树的圣园。
帮助她们看守的还有拉冬,它是百怪之父福耳库斯和大地之女刻托所生的百头巨龙,它从不睡觉。它走动时,一路上总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因为它的一百张嘴发出一百种不同的声音。
——《金苹果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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