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之初，林圆圆与江涛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先是上海、苏州、杭州潇潇洒洒地玩了一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言真不虚也。他们在酣畅的爱河中陶醉，过的是一掷千金住标准房间、吃山珍海味、游苏杭美景的日子，也就真的以为进入了人间天堂。

    江涛说，圆圆，咱们这是在搞旅游结婚呢。林圆圆一听，不禁有点惆怅，就说，咱们毕竟没拿结婚证，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算做爱情旅游。江涛说，不，我不这么看，你所说的明正言顺的结婚，不就是双方扯张结婚证么？结婚证算个什么？一个塑料皮子里头夹一张破纸，然后装模作样地把两人的照片放在一起，那算个什么？狗屁都不值！咱们过去不都有结婚证吗？可起半点作用没有？咱们不照样走到一起来了吗？我想男女双方，只要爱情就够了。就拿我来说吧，我跟我那婆娘呆在一起就烦，可她是我的结发夫妻，我们之间有一张发黄的结婚证给系着，我不得不对她负着一定的责任与义务，对她不时地表示一下安慰与同情。也就是说，我的那张结婚证所起的作用就是教我敷衍与虚伪。圆圆，这就是它的功用，你说咱们要那破玩意儿干嘛？

    林圆圆说，没想到你一个粗人还想得蛮多，还有这么一套理论呀！可是，我却很看重结婚证，哪怕就是那么一张纸也罢，它就像一道神秘的符咒，可起好多好多作用。我常听得人说，爱情爱情，是当不得饭吃的。

    江涛当即接过话头道，爱情是当不得饭吃，可没有爱情的饭却吃得半点滋味都没有，我的感受实在是太深太深了。像我们，有爱情，又有饭吃，多舒服哟！

    林圆圆不置可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过去，也是有过爱情，也有过饭吃的，可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跟江涛绑在一起了。现在，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恋爱结婚初期的美好日子，有爱情有饭吃，可是，日子一长，又将如何发展呢？结局又会怎样呢？这么一想，心里不禁格登一声响，就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江涛继续说道，圆圆，不管怎么说，我很看重我们的私奔，我把它当成了我这辈子一次真正而幸福的婚姻，我们现在就是在度蜜月。这一个月里，咱们就是要游山玩水，无忧无虑痛痛快快潇潇洒洒，除了爱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充分地享受人生。

    江涛说得也对，要是一想啊，留在家庭、单位及今后面临着的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好好地享受，这就够了。林圆圆就真的什么问题都不想了，她随同江涛，从这个景点逛到那个景点，吃了这种风味又换新的口味，然后是疯狂地做爱，两人绞在一起在快感的巅峰畅游，发出寻死觅活的大呼小叫。他们吃喝玩乐，大有一种醉生梦死的味道。

    所谓的“蜜月”一度完，他们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江涛经营环保开发公司，的确赚了几个钱，但不少是三角债，回收的利润每季度都要上交一部分给挂靠的公园。也就是说，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所得并不多。私奔前，他将单位的账目一平，从银行取了五万多人民币。这就是他开办公司后自己应得的红利。过去公司资金周转困难，他就一直放在公司的账上没有取出。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他不得不用了。五万多元，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就看你办些什么事怎样去花了。他揣着五万多人民币，想到自己这一回出差可就不是十天半月了，又想到了作为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职责，就回到家里，掏出一万交给李怡红说，这是我赚的一万块钱，全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乱花，得给儿子存着，还过两年，他就要考大学了，读大学没有钱是不行的！李怡红一见这么多的钱，又见老公把它全部交给自己保管，当即激动得不行，一个劲地点头，还坚决表态说儿子的钱她肯定一分都不会乱花。江涛见状，心中多少有点不忍，冲动着还想丢下个一两万在家才好，可又想到与圆圆私奔后未卜的前程，就想等以后赚了钱，再寄一些回来吧。

    而林圆圆却没有动用家里的一分存款，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总共带了四万多元人民币出门私奔。一个多月的挥霍，很快就所剩无几了。江涛想到自己说过有爱情也有饭吃的话，心中免不了有点焦急。想向圆圆说说什么，又恐怕她产生别的想法，只好与各地的一些关系户及朋友们暗中加紧联系。

    倒是林圆圆主动开口道，江涛，你说的蜜月已经过完了，好不容易赚来的几个钱哪里经得起这样乱花，咱们老这样游荡也不行，总得找个落脚之地，正儿八经地过日子才是啊！

    江涛回道，可不是嘛，我正想跟你开口说呢，温州的那个客商周老板你还记不记得？圆圆说记得记得，印象再深不过了。就是那晚他们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林圆圆当然刻骨铭心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江涛就说我已经跟周老板联系好了，他非常欢迎我们到他那儿去。又说，周老板跟我关系铁得很，过去咱们在一起做生意，他得了我不少好处。圆圆，你看咱们这就到温州去过日子好不好？

    林圆圆说，我随你，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你筹划安排好了我跟着就是了。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除了紧跟江涛外，已别无他策，更不存在着什么好不好的问题。不论好歹，他们两人的命运都绑在一起了。

    于是就乘车赶往温州，周老板相当地热情，给他们摆宴接风，又掏钱安排在当地最豪华的酒店住下。

    玩了两天，江涛这才道出实话，说是来投奔他的。

    周老板当即一愣，你们不是一同来出差的？

    江涛说，单位的工作已经辞了，想到过去咱们的交情，想也没想就赶到温州来了，要靠你周老板发点小财呢。

    周老板望望他们俩，暧昧地一笑说，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工作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哈哈哈……

    林圆圆被他的一阵大笑笑得满脸通红，江涛也有点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周老板毕竟没有拒绝，他们又没有什么技术与特长，只好安排在下面一家工厂做些打杂的活路，还给弄了一间狭小的平房作宿舍，让他们构筑一个爱的窝巢。

    于这样简陋的条件，林圆圆心里当然十分不满，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工厂的工作，虽是打杂，但都是些体力活路，这对一直蓄着养着的她来说还真有点吃不消。原来在公园上班，除开节假日，平时只需点个卯就行了，而在这里，却是实打实的干活。且工作时间也格外的长，这是周老板的私人工厂，根本就没有严格遵守国家规定的八小时工作制，一般都要干上十来个小时。一天到晚，林圆圆累得腰酸背痛，一躺在床上就呼呼入睡。有时实在累不过了，就想我这是何苦呢？干的是牛马重活，吃的是食堂大锅饭半点油水都没有，睡的是硬板床骨头都硌疼，拿的是低廉的工资想买一套像样的衣服也不够……唉——我为何要这样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呢？在家里，我什么都有，并不是过不下去呀，我为何要这样自己作贱自己呢？……想着想着，心里就得不到平衡。可是，既然选择了私奔，那就只有一条道儿走到底了，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也不要想七想八的了，就连只晓得赚钱的周老板都说工作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呢。为了爱情，苦点累点牺牲一些东西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林圆圆的脑子里在转动，想着的全是有关的这些问题。

    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林圆圆仿佛从天堂猛地跌进了地狱，什么诗意呀、浪漫呀、希望呀全都是一些幻想，就像一个个飞升着的肥皂泡，风儿一吹，就一个接一个无声地爆炸了，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碎片都无法找到。

    单调、琐碎、平淡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驻在了她的心头。过去，尽管单调贫乏，毕竟还有安逸；而现在，除了琐碎平淡，有的只是沉重，这沉重就像一群寄生江堤的白蚁，它们疯狂地咬啮着、啃吃着、肆虐着，既缓慢又快速地掏蛀着结实的大堤。林圆圆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和安慰的，就是江涛，与江涛之间寻死觅活的爱情！

    可江涛似乎也在变化。过去，两人相亲相爱，只见到了他的好处，也可以说是江涛压抑掩饰了身上的缺陷而只向她刻意地展示了美好的一面。爱情的狂热一过，林圆圆就能比较客观地面对一个真实的江涛了，他似乎又回过了过去圆圆所认为的那种“毛坯”状态。江涛说话粗鲁，总是带“渣子”，他妈的、个婊子养的、狗日的、牛鸡巴之类的词语嘴一张，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刚开始，林圆圆听着很新鲜，觉得还蛮有那么一股味道的，可时间一长，她就忍受不了，就对江涛说，怎么在你眼里世上全是这么一些肮脏的东西呀！江涛一愣，笑了笑，说，说惯了，嘴巴一张，就溜出来了。圆圆抗议道，我不喜欢老听这些狗日的牛鸡巴之类的东西。江涛又是一愣，说，养成的习惯，都快一辈子，估计难得改。圆圆又说，我要你改。江涛还是一愣，就说，我尽量改吧，改不了你得包涵担待点才是。这次对话后江涛还真的好了两天，文文雅雅的，可也仅只两天，他就憋不住了，又回复了原来的老样子。都是自讨的，林圆圆只好隐忍。除了脏话，江涛人也脏，不喜欢洗澡换衣剪指甲，过去当经理跑业务还好，现在一干重活流汗不止，身上就散发出一股怪味。林圆圆再三督促，他才不情愿地冲一个澡，换下一堆脏衣。江涛还喜欢打嗝、打鼾、抠鼻屎、放屁，特别是放屁，不仅臭不可闻，还故意弄出脆脆的响声，林圆圆深受其害，就说，你哪来这么多的屁呀？江涛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喜欢放屁，难道你过去就没发现？林圆圆说，过去你还讲点文明，憋着忍着尽量不弄出响声，可你现在的音响加臭气，太让人恶心了。江涛说，你总不能让我屁也不放啊？你就不能不弄出响声吗？林圆圆生气了，不禁大声嚷道。江涛见状，也想发作，但咽了一口唾沫，只是嘟囔了一句，你真是管得太宽了，连屁也不让人家放！

    于是，林圆圆就开始拿江涛与欧阳明比较。欧阳明说话文雅、温柔动听，只在发现她跟江涛的外遇后才恨恨地骂过她一句；欧阳明讲卫生，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也没有放屁、打嗝、打鼾之类的生理恶习；欧阳明全身光滑圆溜，不像江涛的皮肤总是起一些榆木似的疙瘩；欧阳明有文化，颇有涵养，江涛基本上就是一个大老粗，心里存不下什么，真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唉，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两相一比，差距与悬殊就出来了。

    于是，林圆圆就开始怀念起过去的家来了。对欧阳明倒还无所谓，主要是想女儿欧阳颖颖，也不知她出走后，这段日子的生活与学习怎样。自己走前虽也尽了一些母爱，可随后突如其来的打击肯定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大大的伤害。也不知她怎样看待她这个母亲，还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开始被工作累得脑袋一挨枕头就呼噜大睡，连梦也没有；日子一长，慢慢地就适应了，梦也多了起来，可这些梦全是有关颖颖的。她跟颖颖在一起吃饭、睡觉，送她上学校，跟她买衣服，带她逛公园……从怀上她、生下她一直到抚养她长大的一些情景竟在梦中重演，一幕幕，并且晃动得生动真实，活灵活现，真是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于是就想颖颖肯定也在日夜想念她，母女互念，才会千里迢迢梦中感应呢。想得心肝肚疼无法化解之时，就想给颖颖打个电话回去。她跑到街头电话亭，可是，一想到接电话的可能是欧阳明，那伸向话筒的右手不觉定格停在空中。她犹豫着，慢慢地退缩了，可冥冥之中又分明在期待着什么。不久，林圆圆与江涛之间猝然爆发的一场矛盾冲突终于促使她毅然决然地抓起了话筒……

    她与江涛的摩擦早就有了，不同习惯、性格差异、年龄悬殊、工作压力等几乎渗透在他们共同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反映出的问题却是那么细致琐碎，简直上不得台面，反感、生气也就在所难免，但都算不得什么原则性的事情，加之两人想着为了爱情走到一起真的不容易，就都忍着、忍着，尽量地忍在心中，不轻易流露发泄。然而，忍耐总有一个限度，长期的隐忍一味将就对方，就是一种异化与扭曲，本来么，他们私奔就是为了过一种本真的自由的生活，这不是与出走的初衷背道而驰么？这天晚上加班回来，两人不知为一点什么小事，又有了摩擦。一个不满，另一个嘴硬，言语间便有了冲撞。两人就都生了气。一生气血就往上涌，血往上一涌口角免不了升级，一升级就开始吵了起来。于是，两人间的第一次冲突就这样不知不觉而又自自然然地爆发了。俗话说，吵架无好嘴，打架无好手。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双方颇有一股“奋不顾身”的味道，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江涛，我真是忍够了，林圆圆大声嚷道，你的这些坏习惯、坏脾性就真的不能改改么？

    江涛将手中的一个茶杯往桌上使劲一墩，砰的一声吓了圆圆一跳，茶水流溢出来流过桌面滴滴答答直往地下流。墩过茶杯，江涛手指圆圆，气呼呼地说，要说忍，是我忍够了。咱们出来这些日子，都是你在教训我，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老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时要我这样，两时要我那样，圆圆，我忍了，一直忍着，你一说，我就像个小学生、像个乖乖儿一样地不作声，尽量地去做，尽量地去改，我他妈的真比一个小媳妇都不如！可一些习惯是打娘肚子里就带出来的，老子就是想改也改不了啊！可你他妈的像个牛鸡巴一天到晚恨不得将一张嘴压在我的身上，我他妈的好歹还是一个男人啊，男人从来都是压在女人上面的不是？老子在家里那婆娘从来都是听我的，我说一她不敢二，她要是敢犟老子一声吼她就不做声了，要是我看着不顺眼呀，就说你的皮痒了啊老子给你治治，顺手抬脚就是两下子，打了她还不敢哼唧唧……姓林的，老子何曾受过今天这样的罪？为了你，老子吃苦受罪，扭曲自己，一直忍到现在，你个臭婊子养的，老子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没想到江涛连嚷带骂诉苦似地扯出一大串，林圆圆不认识似的望着他，是啊，他一直忍到今天，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要不是忍着，他早就像对待他那位给抛弃在家里的婆娘一样连打带踢了。可两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免不了有磨擦，要磕磕碰碰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忍不住了他就要拳脚相加大打出手呢，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有安全感了，圆圆想想都觉害怕。她望着江涛，呆呆地望着，气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我只说了两句，商商量量的，和和气气的，你就……就发脾气摔东西，骂我是……那些我说都说不出口的脏东西！姓江的，我今天才算真的认识了你！

    江涛骂了一阵，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他跷着个二郎胯子道，我就是这么个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想掩饰自己了，老子这些日子简直过的都不是人的生活，太痛苦了，我就是这个样子，希望你再不要激怒我了，老子忍不住了说不定真的会跟你动手的……

    林圆圆说，你敢，你跟我动手，我就跟你拼命！

    江涛说，你拼不过我的！你不信？我只要一下就可以把你打得趴在地下要了你的小命！

    林圆圆闻言，不觉彻底地绝望了，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江涛也不过来劝，却没事似的做他自己的事去了。女人嘛，都是这样，过一会就好了的，这是他的一贯想法。圆圆哭过一阵，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凄凉，两手抹抹泪，身一转，就跑出了周老板恩赐般给他们安排的平房小屋。

    她一气跑到就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没有半点犹豫地抓过话筒，想也没想就迅速地按下了一串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你找谁呀？”话筒里传来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欧阳颖颖的声音，她激动得大声叫道：“颖颖，是我，我是妈妈……颖颖，你怎么不说话呀颖颖……你怎么不回答我呀颖颖，你说话呀颖颖，你怎么啦颖颖……”不论林圆圆怎样焦急地叫喊，颖颖就是不回应，但她也没放下电话，说明她正倾听着。又是一串急促的叫喊过后，欧阳颖颖才带着哭腔说道：“妈妈，爷爷奶奶说你是一个坏女人，爸爸也恨你，他们说你不配做我的妈妈，要我忘掉你，他们要我记住你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女人……”林圆圆闻言，忍不住热泪长流，大声哭了起来：“不，颖颖，妈妈不是坏女人，不是，真的不是，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你在世上就只有我一个妈妈，我是你真正的唯一的妈妈！”“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说都不说一声就跟人……私奔了？”“不，颖颖，我不会抛弃你，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妈在世上就只你这么一个乖女儿，我想你，天天都在想你，我想得好苦啊颖颖……”颖颖说：“妈妈，其实我也想你，也想得好苦啊，可是我不能说，我得装出一点都不想你还恨你的样子，如果我不这样，爷爷奶奶爸爸就会说我不懂事，说我没有良心……”圆圆问：“你爸爸不在家？”“他给学生上晚自习去了，妈，你既然想我，那你怎么不回家来呢？回来吧妈妈……”“我……”“你不回来，就是在说假话，说明你一点都不想我，你不是教我说话做事要诚实的吗？你怎么能说假话呢？”“好颖颖，我听你的，妈妈回来……回来……”“哎呀不好，爸爸回家了，妈妈你也快点回来吧！”颖颖说完，啪的一声就将电话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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