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兮鱼兮-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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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娘打儿子”论,不是更像旧时代“官打民不究,父打子不究,夫打妻不究”的封建法规和奴隶道德的翻版或变种吗?还哪里有一点现代工人阶级先锋队内部关系上应有的原则精神和感情色彩呢?

    倘若相信了“娘打儿子”论,把错误路线当作“娘”,则如此之多的血的教训就不值得研究,而总结经验不仅多事,且有违“孝”道了。试问:这种观点和论调究竟是维护党的利益和威信,还是在为“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错误路线辩护呢?

    哪怕退一步说,作为一种蹩脚的比喻,姑且承认党是母亲、党员是儿子,也根本不能得出冤假错案是“娘打儿子”的结论。因为制造冤假错案,破坏党内民主生活,侵犯党员政治权利以至人身自由的,并不是党,而是党内错误领导和某些个人野心家,以及有心紧跟或一般执行了整人指示与部署的党员;除去个人野心家如张国焘和后来的林彪、江青、康生一类不论外,这些不同程度整过人的人,和被整的党员一样,按照上述逻辑本来同属党的“儿子”。因此,“娘打儿子”也者,不过是党的一些“儿子”整另外一些“儿子”,整人时却“以母亲的名义”而已。整得眼睛红时,还要整到党外去,那自然谈不上“娘打儿子”,而是打邻居、打朋友、打路人了。

    我问邵燕祥,这是不是针对刘绍棠的。答曰是听到别人同样的论调后所作。

    刘绍棠还有个“有所不写论”。刘绍棠在南开大学作报告:“每一个阶级的作家都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即使是真的东西,也是有所写有所不写的,无产阶级的文学更是如此。”一位同学递上一个纸条:“刘老师,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既然是真实的,就应该给予表现,就可以写。”刘绍棠拿着这张条子问是谁写的。台下站起来一位女同学说:“是我写的。”刘绍棠见是个女子,就开玩笑:“你把你的学生证给我看看好吗?我要看看你的学生证是不是贴着脸上长疮的照片。”“我为什么要把脸上长疮的照片贴在学生证上啊?”“长疮时你为什么不拍一个呢?”“长疮时拍照片啊,怪寒碜。”刘接着说长疮时是非本质的,不漂亮是暂时的,它不是你的真正面目。“共产党的缺点也是同样如此,你为什么对自己是那样的公正,而对共产党却是这样的不公平呢?”——小小花絮,作家几次沾沾自喜,我却看出一个作家的浅薄来。——多么好的刘绍棠啊,怎么写不出多么好的作品呢?

    “我觉得刘绍棠写了那么多,你评论过的《蒲柳人家》稍好,还有《瓜棚柳巷》,但同是写风情,和汪曾祺的《受戒》无法相比。”我说。

    “那当然。《边城》和《受戒》是观止。刘绍棠写东西不求个性。比如刘绍棠写景,爱用成语:‘鸟语花香’‘桃红柳绿’‘大地回春’‘风和日丽’……沈从文读到刘绍棠这些成语,问道:‘你呢,你在哪里?~林斤澜说。

    我,知道,刘绍棠拜孙犁为师。孙犁语言多么干净。多么清丽,多么隽永,多么富有个性,刘绍棠对不起老师呢。

    刘绍棠和浩然,性格各别,但都是农村出来的“写家”。林斤澜说:“刘绍棠以最后的精力,写完计划中的长篇小说。浩然写不动时,还口述回忆。他们最后的力气,还是放在写作上。”我却认为作家要对人民负责,起码不要浪费纸张。中国有不少自以为“伟大”,实则浪费纸张的作家。

    世事倥偬,人生如梦。“日月之行,若出其中”。风兮云兮,潮水潮鱼。春秋好梦几何?譬如朝露。京华珍品几多?晨星数粒。惜端木蕻良、骆宾基、萧军、杨沫、浩然、刘绍棠,均非等闲,倘风好水好,温熙适体,不定孵出鲲鹏来哉。然人兽交替,不可回首。汉河遥寄,安,息安息。

    原载《当代》2006年第1期

    原刊责编 吴玄

    本刊责编 王虹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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