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冷,这个学期也即将结束,我也该结束我支教的生涯回城了。在水月湾的这段时间,我习惯了写日记和书信,也许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我能够摆脱寂寞的也就只有文字了。我和城里的同学通了几次信,希望此次回去后能够号召大家给山区的儿童进行募捐,衣服、书本或是钱都行。这里的孩子太需要人们的帮助,物质上贫乏可不至于饿死冻死,可是精神上的穷困就可能让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的枯槁。我每次把信写好,交给赶集的人让他们帮我寄出去。
行李我早就收拾好了,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曾充满激情地来这里支教,希望能够让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播到贫困偏僻的地方,但是有的时候真的感到有些无能为力。每当我夜里起床,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这里的景色宁静,生活里的苦难在这里不起一点波澜。可是,一想到李成宝和杨若桃,想到离开的老陈,想到像莫然那样的孩子们,我又忧心忡忡。
收到最后一封回信是我在吃午饭的时候。老陈走了,李成宝虽然不在了,可是村里对老师还是很尊敬的,不让我自己烧饭,每个学生家开始轮流给我送饭。来送饭的家长顺手给我带回一封室友的信。
室友在信里说了一些对毕业感到迷茫的话,如今大学生压力大,尤其是我们“80后”这一代,一毕业就失业。信末,他告诉我说他在网上看到了今年的特岗计划,水月湾小学也在其中。他问我,如果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会不会去考竞争压力小一点的特岗。我知道,考上特岗三年后就可以有正式编制了,只是岗位大多是农村和比较偏远的地区。我无法给他回信,我只能先回城里去再说。
我教完了最后一节课,向学生告别。孩子们都不作声,低着头,我听见轻微的哭泣声。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他们呢。水月湾小学的老师已经被纳入编制之中,我走后,杨若桃也不在,以后能来这里教书的应该都是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学子吧。我回到屋子里整理东西,新任的村长和一些家长来送我,孩子们堵在门口看着我。我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鸡蛋、玉米、山芋……这些是他们送给我的礼物。我把带来的几本书送给了几个孩子,虽然我知道他们暂时还看不懂,待他们长大点也许会明白书本里的道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孩子们放声大哭,一个个围在我身边,抱着我的行李箱、扯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我眼睛湿润了,村长把孩子们拉开说,王老师只是回家去,以后还会回来看你们的,让老师走吧,要不然赶不上火车了。我说,你们好好念书,老师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村长让家长和学生不要送了,我挥挥手,却始终没有发现莫然。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村长,村长!
我和村长同时回头,我们看见村支部的周会计骑着自行车追过来了,车还没停稳,人就先跳了下来。
村长,王老师刚走,学校围墙外面的草垛就被点着了,现在火势被控制住了。
不会是李莫然干的吧?村长急急地问,然后和我匆匆告别,骑上周会计的自行车就往村里赶去。
我看着村长远去的背影,想着水月湾小学失火的情景,心想,难道真是莫然干的?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水月湾有它自己的生活轨迹,我只是一个即将离开的过客而已。
王老师,你看,那个是不是莫然?这时,周会计指着不远处的梯田上冒起的火苗,我看到一个小孩在火苗前跳跃着,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往火里挑枯黄的野草。我认出,那个孩子是莫然。
他又在这里放火了,说不定学校外面的草垛就是他烧着的。王老师,你等下我,我去把他抓住。周会计放下棉被,准备去捉莫然。
算了吧,周会计,让他去吧。我沉默了一下,说,他看见火光就会跑的。
我望着莫然,他高兴地对着火苗舞蹈,欢快地奔跑着,嘴巴呜咦呜咦叫着,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也许是对我,也许是对着那些奔跑的火苗。
责任编辑 李国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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