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年轻的是朝中内务府太监杜之序,而那老者却是当朝田国老田太师!他们来时并没有说明身份,只是一出手就甩了5千两银子。当时,邢君美正在绸庄有事,忽然接到苏州府衙名牒,说是杜公公带田国老去了天香楼,赶回来时贵客却走了。
然而圆圆不知道,这天下午,那太监杜之序又来了,在楼下花厅与养父邢君美密谈。杜之序入座即朝邢君美拱手:“恭喜恭喜,贵府千金被国老看上了。”邢君美心下惊喜,嘴上却说:“不敢高攀,不敢高攀。”杜之序道:“国老是认真的,国老年事虽高,精神尚好。家里没有三妻四妾,以往从不寻花问柳,动此尘念,该是贵府千金之福哇!”邢君美斟酌一会儿,婉言笑道:“国老抬举。不过,前几日有淮安谷公子来,曾许以5万两银子为聘,贱内答应了。”杜之序大惊,即道:“是这样?那待我回去禀知国老便是。”邢君美将杜之序送出楼来,却道:“贱内答应的事我不在家,国老金面,怎敢拂得?事儿还望公公成全。”
入夜,杜之序果然又来。花厅待茶,杜之序笑道:“不就5万两银子么?”邢君美装着不好意思,道:“俗人俗语,公公见笑了。”杜之序道:“国老发话了,5万两金子!你意下如何?”邢君美想,5万两黄金,果然价值连城,天下出得起这个数的唯有国老了。即大喜道:“国老如此垂青,实在小女之福。”杜之序道:“如此就好,不过国老这次东游,身边自然没带这许多金子,得向苏州府衙暂借一万两垫付,其余4万两,你亲自送小姐去桐城国老府上兑取。”邢君美道:“却也无妨,不过一路风霜,小姐可是从未出过远门的呢。”杜之序道:“这个放心,苏州府自会加派兵丁护送,仪仗全套,不会有失礼仪的。”邢君美想的只是黄金,觉得一路张扬不必,点头道:“公公所虑周全,仪仗就免了罢,一路平安就好。”
当下计议停当,次日苏州府就送来了一万两黄金,邢君美这才将底细告之柳如烟。柳如烟大惊道:“谷公子那边怎么办?”柳如烟已经得知圆圆心意,不能不为女儿着想。邢君美道:“你不是没给那谷公子什么承诺吗?这边可是皇亲国戚啊!就不说5万两黄金,天下没第二人出得起,单说皇亲国戚,我们也得罪不起。就是苏州府,也不好交待呀!再说,我们的女儿进得国老家,锦衣玉食又有什么不好呢?若是孩子有什么想法,你还得好好开导才是。”柳如烟无言。事已至此,说也无用,转念一想,皇亲国戚也不是谁想巴结就能巴结得上的,女儿命大福大,一生荣耀,应该高兴才是。
却是柳如烟面见圆圆,想起自己身世,忍不住悲从中来,尚未开口,眼泪就先流了。圆圆一怔,就知道与昨天的来客有关,人家一出手就是5千银子呢。圆圆道:“母亲,是那老者吧?”柳如烟点点头。圆圆道:“身价是多少?”柳如烟如实道:“5万两黄金!”圆圆道:“果然倾国倾城,5万两黄金可造出一两个苏州了。”柳如烟破涕笑道:“天下若不是皇亲国戚,谁能有这么多金子呢?那老人家可就是当朝田国老呀!我儿进得田府,锦衣玉食,荣华一生,也不枉做一回女人了。”圆圆听着,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母亲,女人就是这么回事?”柳如烟也就怔住,一会儿点头道:“是的,孩子,女人也就这么回事。”却又实在忍不住,抱住圆圆忽然大哭起来,一边道:“孩子,你心里所想,妈妈何尝不知道哇!”圆圆凄然一笑,掏手绢给母亲抹干泪水,然后扑地跪下,说道:“父母收留养育之恩,女儿结草衔环,难报万一,母亲不必伤心。”柳如烟急忙来扶,一边道:“好孩子,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一片孝心……”此时已语不成声,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哭声惊动了邢君美。邢君美上得楼来,本想骂柳如烟几句,见母女一份真情挚意,也就骂不出口。却见圆圆伏地道:“女儿求爹爹答应一件事。”邢君美道:“孩子,起来说话。”圆圆道:“爹答应了,女儿就起来。”邢君美道:“好孩子,爹答应你。”圆圆道:“女儿走后,母亲一个人寂寞孤苦,爹爹可否将金来收为螟蛉义子,相傍母亲,让母亲终老有靠。”邢君美扶起圆圆道:“难得我儿一片孝心,又想得如此周全。爹明天就回杭州,禀明宗室,在你走之前办妥此事。”
邢君美原想圆圆恋着那谷公子,卖下这许多黄金,要她去田府为妾定会寻死觅活哭闹一回的,这下心里一块石头着地,好不高兴。想自己自承祖产,弃学经商大半辈子没啥起色,这一把赌中,他是彻底胜利了!5万两黄金,子子孙孙都花不完啊,现在,他功成圆满了。再说金来这孩子原本机敏可爱,柳如烟为他的成功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于情于义,何乐而不为?于是,第二天邢君美果然去了杭州,将外室柳如烟的事一并告之家人,向宗庙禀明他收义子的情况。得到照准,即刻回苏州,请动地方,宴请街坊,将金来收为义子,赐名邢畹,是为记住义女邢婉芬的意思。
准备停当,收拾启程。邢君美为圆圆装饰了宝马香车,圆圆邀晓红作伴,邢君美亦高兴答应。国老府前来迎亲的有两名师爷,两名家将,全都是高头骏马。苏州府派20名兵丁,刀枪锃亮。邢君美命义子邢畹骑马紧随其后,一行人彩旗飘扬,队伍雄壮,苏州府尹率一众士绅直送至十里长亭。
车马绕过太湖,过宜兴,进溧阳,晓行夜宿。这一日抵当涂,准备过长江,过了长江再有一日行程便是桐城了。崇祯七年,都察院御使田瑛有女田淑仪入选进宫,那田淑仪聪敏灵慧人才出众,且最是温婉贤良,一年后产下麟儿,后封定王,因而入主坤宁宫。坤宁宫即东宫,其位仅次于慈宁宫周皇后,而周皇后仅生长平公主,因而田妃堪称国母,只是崇祯独揽朝政,一时还没有立储的念头罢了。崇祯大位初定,即行剪除阉党,万民皆呼为一代明君。崇祯当时也立志中兴,立下一条规矩,就是不准外戚专权。田妃受宠,崇祯毅然罢了其父田瑛的都察院御使,劝其归田。田瑛老家在桐城,崇祯签发内帑,为田瑛于桐城建起国丈府,其规模气势盖过京城任何王府,让其颐养天年。东宫按惯例掌管内帑,因而国丈一掷万金。
却说当涂距江边的风凌渡尚有十余里路,一条黄土大道弯弯曲曲蜿蜒在一片柳林里,那柳林遮天蔽日无边无际,道路坎坷不平,车马移动缓慢,师爷便着家将田忠先去风凌渡准备渡船。田忠领命,一骑快马到风凌渡,等了大半个时辰,摆渡的船家才过江回来。说明来意,船家听是桐城国丈府人马,并有内眷,便将渡船联上子船,以便行走平稳。田忠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队伍到达,便催马打转来接,却是行到半途,就见遍地狼藉,横七竖八倒下一片尸体。一一查验,师爷家将及苏州府的兵丁,以及邢君美父子,全都死了,唯独不见贵人陈圆圆和丫环晓红。田忠无奈,只得快马过江,赶到桐城向国老禀报。国老听罢,一声长叹,挥手摇头叮嘱家人道:“不必声张。”
原来是杜之序为内务府去杭州采购丝绸,途经国老府,进府为国老请安。谈到苏杭景致,国老游兴顿生,而相邀来苏州的。得遇美女,实属偶然,杜之序撮合成功后,即去了杭州;田国老为迎娶佳人,也就回了桐城。田国老为女儿在朝能母仪天下,一向讲究仁义道德,并不张扬,更不想给皇上添乱。陈圆圆被强盗掳走,并杀了官差,此事传扬开去,有辱皇家声誉,只能就此作罢。第二天,田国老便着人带上一万两黄金去苏州府衙,并有书信给府尹,言道:“一了百了,切莫声张;惊动当朝,皆无趣处。”苏州府尹心领神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只当没有发生。只是苦了那柳如烟,独守空楼,每日翘首盼望夫君义子荣归,不知要盼到哪年哪月。
那惊心动魄的血腥一幕,并没有使圆圆当场晕厥,那过程自始至终都看得真切。那确是一伙蒙面大盗,个个武艺高强,见人就砍,顿时血肉横飞。邢君美走南闯北亦是见过了世面的,这时大叫:“大胆狂徒,此乃皇亲国戚,目无王法了?”一白衣汉子道:“什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说罢,纵马过来,邢畹从马背上使起轻功,执剑旋身迎住,那汉子以鬼头刀罩住全身,只见一片白光,而邢畹毕竟是个孩子,功夫虽是花巧,却力度不够,只三个回合,汉子的鬼头刀就破了他的肚皮,肠子流了出来。邢君美回马欲逃,汉子喝声:“哪里走!”疾马过来,扬手一刀削去他的脑袋。汉子再掉转马头大喝:“做干净!不要留下活口!”说罢,招呼一伙强徒放马过来,挥刀劈了香车,伸手将晓红提起;另一骑带上圆圆,再发一声唿哨,策马就走。
他们早就知道那香车内有两个人,无疑是有备而来。一队人马朝东疾驰数十里,到了长江边。这里是风凌渡下游,并无渡口,江边却停着三艘盐船。众人驻马,有一名叫小五哥的小个子将圆圆和晓红扶上盐船,拉进中舱,笑道:“贵人受惊了。不过放心,我大哥决无加害之意。”圆圆偷眼看时,那白衣汉子带着五个人分别弃马上船,其余有30来个留在岸上。白衣汉子站在船头,江风吹动衣袂,英姿飒爽,抱拳与岸上的人作别道:“大恩不言谢,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恕关某不送。”岸上的人一齐抱拳致意,而后唿哨而去,扬起一路烟尘。
盐船扬帆启锚,顺风顺水朝东疾进。白衣汉子回到中舱,抱拳朝圆圆致歉道:“小姐受惊了,关毅实在过意不去。”圆圆脸色惨白,怀里搂着已然晕厥的晓红,满眼惊惧,看定关毅。那关毅白净面皮,眉宇间透一股英气。关毅摇头笑道:“小姐不必惊慌,关毅别无它意,看一眼小姐足矣。”圆圆道:“看一眼?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死这么多人?”关毅道:“不这么做,关毅就无法一睹小姐芳容。关毅草莽匹夫,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出此下策,实属万不得已。”
关毅这话是真的。那一日在苏州惊闻天香楼,邢家养女陈圆圆是何等的天姿国色,他也便想瞧个新鲜。却是身上不够一千两银子,对柳如烟恳言道:“鄙人身上实在没带这许多银子,八百两行不行?只看一眼,不要一炷香的时间。”却被柳如烟回绝,于是耿耿于怀。关毅自小家贫,没读得什么书,功名无望,却学得一身武功,长大以贩卖私盐为业,兼做些剪径越货的买卖,渐渐地拉帮结派,于江湖上小有名气。关毅见不到陈圆圆,在杭州西湖玩了些日子,再折往苏州时,在旅店便听到朝中来了个什么大官,要以5万两黄金娶走陈圆圆,并有苏州府为媒作伐。关毅大惊,再去苏州府找公差打听,果有此事。他原是想待邢君美打转时劫取黄金。后来转念一想,有了黄金也见不到美人,不如先劫了美人,看个够再说。于是,便请了太湖帮的朋友,仔细谋划一番,果然把活儿做得干净利落。陈圆圆道:“你要将我们劫往何处?”关毅道:“巢湖。小姐养在深闺,不妨去民间走走,也是一番见识;粗茶淡饭,招待不恭,还望小姐海涵。”
盐船斜过长江,进一条小河,三天后在巢湖靠岸。正是10月小阳春时节,天气晴朗,阳光温和。岸边是一片宽阔的茅草地,亦有疏林片片,林间房屋幢幢。圆圆饱受惊吓,又晕过两次船,身子已经十分虚弱。小五哥将圆圆拉上岸,圆圆举目望去,只见满目凄凉。好在晓红苏醒后不晕船,精神尚好,陪伴身边,圆圆才觉有所依靠。那关毅虽然为枭为匪,却没有占山为王,自小父母双亡,无家无室,以巢湖为据,十来个弟兄借用一座关帝庙栖身。有时关毅也来兄长关刚家落脚。关刚是渔民,敦厚老实,嫂嫂麻姑甚是贤淑,关毅时常要给些银子接济兄嫂,手足情深自不待言。当时村人闻讯关毅归来,夹道相迎。关毅将劫持陈圆圆的事扼要禀明兄嫂,麻姑即将她们主仆迎进家里,嘘寒问暖,盛情款待。
关家住的是茅屋,却是干净整洁,房间里有着稻草与泥土的芳香。圆圆精神与身体几近崩溃,麻姑扶她到床上睡了,不吃不喝,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了。晓红守在一旁哭泣,圆圆惨笑道:“哭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随遇而安吧。”麻姑端来一碗荔枝粥,惊喜道:“小姐醒了!醒了就好,快吃点东西!”麻姑已近中年,憨厚里透着精明,是一位善良而又热心的村妇。那荔枝粥加了白糖,此时赛过山珍海味,圆圆真有点儿饿了。麻姑道:“村野贫寒,小姐万金之体,实在是委屈了。不过,小姐放心,我兄弟虽是个莽夫,却无加害小姐之心。”圆圆道:“你兄弟杀了那么多人,又把我劫来,到底是何居心?”麻姑道:“我兄弟说了,就见小姐一面。”圆圆道:“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麻姑摇头笑道:“这不算,小姐受了惊吓,又一路折腾,我兄弟说他见到的不是小姐本来面目。待小姐养好身子,习惯了环境,精神了,恢复了天仙模样才算。”圆圆道:“这么说是要把我留下来?”麻姑道:“我兄弟没说。不过小姐凡事要往开处想,宽心乐意才好。”圆圆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世,亲生父母将她遗弃,养父又把她牲口似的变卖,流泪道:“我也没什么想不开的,只是挂念母亲。”她说的母亲自然是养母柳如烟,邢君美及养子邢畹已死,养母终身何靠?
陈圆圆原本就是个能够自宽自解适应性很强的女子,在麻姑的精心侍候下脸色渐渐红润,心情也渐渐开朗。麻姑慈母般张罗她沐浴更衣,浴后的圆圆也就焕然一新。就在这时,关毅一头撞了进来。关毅这几日因事不能回来,却是担心着圆圆千金之躯未必习惯,这天是特意抽空回来探望的。却是一抬眼立即呆住,眼露惊惧,嘴里“嗬嗬”两声,退步转身就走。那关毅去得屋外才道:“好了,好了,放心了。”圆圆不解,麻姑笑道:“小姐貌若天仙,把我兄弟吓着了。”圆圆依然不解:“吓着了?”麻姑点头道:“我这兄弟也许杀人不眨眼,心地其实善良,平时杀条活鱼都下不了手的。”圆圆想,也许他是不想欺侮弱者。
圆圆就如此逗留着,不知所终。天气却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这里的村落为防巢湖涨水,都筑有高高的土台,房舍都建在土台上,可以居高望远。没有谁限制圆圆主仆自由,圆圆偕晓红出得屋子,站在土台树下眺望东南,但见荒草萋萋,巢湖烟波直连天际,不知苏州在哪儿。晓红惆怅道:“小姐,我们怎么办啊!”圆圆禁不住流下泪来,却又凄然笑道:“红颜薄命,古今皆然,我们能怎么办?”
湖边有艘船,船上有人,那人孤雁般痴呆着。晓红道:“那人好像是关毅。”关毅一个人蹲在船头上,遥望巢湖,满腹心思的样子。圆圆想,这人既然杀人不眨眼,如果贪婪,强暴她一个弱女子亦应顺理成章。但他没有,不但没有,而且对她呵护有加,再次见面时还把他吓了一跳,或许是有贼心没贼胆,或许是怜香惜玉,不想委屈了她,因而苦恼。如果是这样,世上这等性情男子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圆圆偕晓红回到屋里,麻姑已备好午膳,笑道:“这都是刚出水的鱼虾,只是我厨艺不好,小姐锦衣玉食,怕吃不惯。”圆圆浅尝一口,果然鲜美无比,忙点头道:“好吃。多蒙姑姑关照,实在过意不去。”麻姑一声叹息道:“真是难为小姐了。只是,日子长了,也就会习惯的了。女儿菜籽命,扔在哪儿哪儿生。其实呢,像我等贫苦人家,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苦。反正衣食是不愁的,安贫知命,只要人好就好。小姐,你说是吗?”圆圆点头道:“姑姑说得对,怎么活着,都是人的境界不同。”吃罢回房,晓红急道:“小姐,麻姑的意思你没听出来吗?”圆圆凄笑:“怎么没听出来?关毅劫我,不就是要娶我吗?”晓红道:“这怎么使得?小姐名满江南,怎么能下嫁如此地方?”圆圆摇头道:“命系于天。古来许多王侯将相或归隐林泉,或遁入空门,不也是过一种日子?他们视浮华如过眼烟云,求一种内心清静,我想也很好。”晓红抱住圆圆大哭,道:“小姐,你命好苦哇!”圆圆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然而十天过去,并不见关毅音讯,这一天关毅终于回来了。关毅从容地面见圆圆,脸上稍有尴尬,笑道:“恭喜小姐,我终于为小姐找到个好归宿!”圆圆瞪圆杏眼看定他,大惊。关毅道:“凤阳巡抚侯啸霖,年仅不惑,倜傥风流,文武兼备,又为人宽厚;侯门大宅,富可敌国,慕小姐芳名久矣!”圆圆道:“你把我卖了多少银子?”关毅道:“小姐误会了。小姐认为关某是个贪财之人吗?关某若是贪财,为什么不劫取你养父的黄金!”圆圆道:“那你当时把我劫来,到底为什么?”关毅不无痛苦道:“关某虑事不周,当初想报复那一千两银子是真的;关某浪迹萍踪,孑然一身,想有个归宿也是真的。可是,小姐是天上的月亮,关某是地上的猴子。”圆圆道:“你就不能做齐天大圣!要是我陈圆圆愿意跟一只猴子呢?”关毅道:“小姐美意,令关某无地自容。关某想过,即便小姐不计杀父之仇,不弃微寒,可关某每天要面对天仙,时刻愧疚。天差地远,两个人终究无幸福可言。”圆圆流泪道:“人之可贵,贵在自知。关兄此心,万金难买,陈圆圆情愿安贫知命呵!”关毅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关毅命薄,此罪终生难赎,望小姐勿再多言,关毅之心碎矣!”说罢,退出房去,掩面大哭。
第二天,关毅备车送圆圆主仆上路,自己邀十来个弟兄,骑马亲自护送。给圆圆驾车的小五哥对车内的圆圆道:“贵人自有神佑,小姐此去做了巡抚夫人,还望多多关照我大哥。”圆圆道:“你大哥行走江湖,萍踪浪迹,如何关照得到?”小五哥笑道:“小姐既为巡抚夫人,巡抚大人自然要给我们大哥一顶乌纱的,往后都是官场中人,小姐怎么关照不到?”
小五哥这话就如一把刀子,立时插在圆圆心上。她到底又一次被人卖了,世上人心是何其险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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